我的脸上仍保持着足够动人的微笑,可是我的声音去融不进任何暖意:“这还用听传言么?”

陈嘉文又拉起了我的手臂,自己却陷入了沉思,像是怕我会趁着这个时候溜走一样,我佯作不耐烦的看了看手表:“陈总,我可要迟到了。”

半响他才抬起头来:“你说丝丝么?”

丝丝?我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他口中的“丝丝”应该就是周年会那天见到的美女。他还叫的真亲切!

“我哪知道您说的是哪个?”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纠缠什么?我害怕自己心软而信了他的谎话,急于想要挣脱钳制着我的手。

“蕊蕊!”他唤着我的名字,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苦涩,让我不由得停了下来。

“上次周年会上的那个就是丝丝,他是我爸老朋友的女儿,我们从小就认识,所以比较熟络,她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但是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这是真相?我不由得一怔。

我就知道自己不该停下来听他解释,差一点又当一回白痴。难怪才刚跟我表白完就不见踪迹了,原来是“青梅竹马”回国了,又想起他伏在那个丝丝耳边说笑的样子,俨然一副轻浮的模样。

我不想再让自己陷入他为我编织的美丽表象中,青梅竹马对男人的意义太过奇妙。我身边的男人,我最爱的两个男人,都曾为了他们的“青梅出马”让我的世界陷入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我一度以为我爸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那么爱我,对我妈体贴入微,可就是这样一个对我而言是神一样存在的人,竟然也会背着我们母女约会他的旧情人。还有就是明思,那些年里他虽然从未对我表达过什么,也从未承诺过什么,但是时至今日他却说他爱我,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知道秦曼的影子就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横在我们之间足足八年。

我叹了口气:“嘉文,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并不合适,你应该找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女孩。”

我的语气骤然一变,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他应该知道我这或许已不是在赌气了,或许我是认真的。

“你说什么?”

“那个丝丝或许就很适合你,你看你们从小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

“倪晓蕊!”他微微的摇着头,脸上的表情满是愁苦,“我以为在你眼里这些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我一边用力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咬着牙说:“抱歉,恐怕让您失望了。”

见我这样他急忙把我拉入怀中:“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回来……就好。”

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这又是人来人往的办公楼门前。我急忙推开他,“男人不是一向最有自尊么,不是最怕被人带上绿帽子么?尤其是你这样的,怎么你不介意吗?”

“我当然介意。”他几乎是低吼出这几个字,继而又放缓了语气:“但是我了解你,我不相信你会那样。”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趁他怔愣之际挣脱了他的桎梏,快步进了办公楼。

一只纤巧细白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脑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刘淑不知是何时站在我桌前的。

“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没精打采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坐吧,有事么?”

“之前一个同事辞职了,所以她剩下来的工作一直由我做的,这是这个季度的报表。现在这些工作也交接完了。”

她将一个文件夹递给我,我却无心看这些,将它放在一旁:“回头再看吧?”

刘淑迟疑的看着我:“晓蕊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天我急匆匆的想逃离他,从办公楼的玻璃门上,我看到了陈嘉文满眼的绝望与不可置信。其实这个决定不是突然的兴起而为,早在那以前我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将这段感情继续下去。不得不承认他很有魅力,如果我没有爱上他,或许我会一直呆在他身边,直到不被允许的时候再潇潇洒洒的说再见。可是当我对着明思说出那些话时,我才发觉自己或许已爱上他了,早知道是没有未来的感情又何必执着,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的沦陷,早点放手也好,可是一直舍不得。那个“丝丝”的出现又一次提醒了我,我们之间将会有太多的阻碍,除却地位背景的悬殊,他身边总会围绕着各类出色的女孩,而那时,他眼中的我或许已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无奇了。与其那样不光彩的结束,不如现在留个完满的印象于他,至少让他觉得我还是与众不同的。

起初他并没有与我联系,直到那之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内容很简短,他问:还在生气么?

我笑,原来是以为我在耍小脾气呢。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或许不光是因为生气吧。我没有回信,而是点了“delete”将邮件删除了。

后来他也曾打电话过来,我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觉得心就像是被无数小虫噬咬着,让人难耐。电话响了良久,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再也没有试图联系我。

我轻轻的翻开刘淑留下的报表,她交给我的材料总是做得非常精美,就如同她本人一样。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那急促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中显得突兀而刺耳。我手上一抖,文件夹“啪嗒”一声跌落在办公桌上。

呼,原来是内线。陈嘉文有些日子没与我联络了,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电话响起时却还是忍不住心惊。

董姐的声音依旧轻快。

“有几个单品要近期上架,你跟你负责的那些卖场提前沟通一下,如果没有多余的货架,可以替换掉几款旧商品。”

“好。”

其实这些东西本不用她特意来嘱咐,但是她一向尽职,下面的人得力,与她脱不开关系。

我将一些散户交给刘淑他们去联络,大客户那边还是要亲力亲为。在电话里寒暄了一个上午,才完成了大半,看着电话簿上下一个客户的名单我有些发怵。鸿云方华刚。所有与陈嘉文有关的事情都让我为难。只能寄希望于老方还不知情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

“让我猜猜又是什么事,你就只有工作时才会想起老朋友。”

我回想了一下以前与老方见面的背景,貌似没有哪次不是有求于人的。我不禁汗颜,讪笑着答话:“说哪的话!”

我迟疑着要怎么开口,对面的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哎哎,说你两句还真不好意思了?哈哈,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什么事?”

我笑盈盈的跟他说了单品上架的事情,他却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的语气有些犹疑:“这本来是个小事,但是前些日子我们这里简直是阴冷如地狱啊。”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竖着耳朵小心翼翼的听着他继续说。

“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经理比以前更冰山了,而且每天都加班到深夜,他都加班了还有谁敢下班啊,不过这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他的脾气也变得比以前暴躁多了,在我的印象里陈总他虽然有些冷漠,但是待人还是彬彬有礼的,也很少管我们下面的人,可是最近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前两天还把所有的供应商资料全提走了,最后扔下来一句:除了目前合同上供应的商品,其余的商品无论多少要想进入我们卖场统统要问过他。”

“啊!”我不禁将陈嘉文的这些反常与自己联系到了一起,心里竟泛着一丝甜腻。

老方叹了口气:“所以啊,这次我不能一口答应你了。”

“那你就问问你们总经理吧,替换单品是很正常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几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

“据说陈总生病了,在家养病呢。”

挂上电话,我有些坐立难安,但是很快又觉得这与我何干?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不是么?此时此刻他身边不知围着什么莺莺燕燕呢,正好借机会献殷勤一定会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我拿着鼠标在电脑上胡乱的点着,良久才自嘲的笑出声来,分道扬镳了还吃什么飞醋!

老方很快便给了我答复,跟我预料的大差不差。

“奇怪了,我以为就是形式上的上报一下,没想到陈总他竟然不同意。”

我苦笑:“理由呢?”

“这才是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没有理由!陈总这人做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不允许单品替换,这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呀。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回给董姐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办不成吧。

老方话锋一转:“不过或许还有余地,临挂电话前,陈总还抱怨了一句,说‘现在的销售都是一个电话就想把事情搞定的么?’要不你去找他看看,反正你之前不也是这么干的么?”

我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上次为了堵他差点耗掉我半条小命,最近我这边事情也多,换个人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嗯,反正咱都是小人物,人家也不一定记得谁是谁。那我替你提前约一下,不过他在养病,不一定会来公司。”

“那就麻烦你了。”

“嗨,咱俩还客气啥?回头记得请我吃饭就行了。”

老方的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候就回了电话。

“只能说你运气太好,我一报上南诗,陈总他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过不是约在公司,可能他在生病也不想赶过来,就在他家楼下的辛巴克,今天下午三点整。”

“好。谢谢。”

我刚要挂电话,老方又哇哇的叫着:“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急性子啊,他家在哪你知道么,就说‘好’?”

怎么不知道?

我将刘淑叫了进来,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刘淑很爽快的答应了,提前一小时就赶去约定的地方。

自从她走后,我的心便一直悬浮着,惴惴不安的想着陈嘉文可能做出的反应。

我端着手臂倚在窗前,时不时的瞟着桌上的手机。窗外的梧桐枝干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城市的上空一扫冬季的沉闷,全然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可就是这副令人神清气爽的景象与我的焦躁不安却是格格不入的。

当电话响起时,我有些迟疑了,半响,才慢腾腾的移到桌边,看到来电显示是刘淑时,才吐出一口气拿起来接通。

“喂?”

安静片刻后,我听到陈嘉文冷漠中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隐忍:“倪晓蕊,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鸟,我爱乃棉!!吼吼~

41

41、41 【宣告所属权】 ...

我张了张嘴,还不及说出一个字,对方已将电话挂断。

刘淑回来时,嘴角还挂着隐隐的笑意,我不禁有些尴尬。

“麻烦你了,看来还得我抽空去一趟。”

我边说边低着头做忙碌状,站在桌前刘淑轻笑出声:“你有什么好忙的,你的时间不就是应该用在人家身上吗?”

我不作声,刘淑继续说:“其实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陈嘉文这人还是不错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从何解释,也不想多说,于是无可奈何的仰起脸:“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

刘淑端着手臂不以为然:“劝慰我的时候你就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就开始犯迷糊了。”

“我……”

“我就不明白人家没老婆没女朋友,你有什么好顾及的?”

“你怎么知道没女朋友,明着没有,暗地里也说不准呢?”

刘淑怔愣的看了我片刻,不禁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她笑得可谓是花枝乱颤。

“我还当是什么阶级矛盾呢,原来是某人在吃醋呢!”

我的耳根子烫烫的,吱吱呜呜的应付了一句:“谁说的?”

“好了好了,我就是来带个话。他让你明早九点到他办公室,还说去晚了这事以后就不用提了。”

这什么人啊?怎么总是这样?

第二天我到达鸿云的时候,陈嘉文的秘书老远就看到我,笑眯眯的迎了过来。

“陈总正在办公室等您呢。”

呵,这态度变得还真快。她将我送到门口,替我敲了敲门便离开了。我站在门口有些不安,努力回忆着自己来这之前想好的那些话,那个什么“丝丝”的事情坚决不能被他敷衍过去。良久没有声音,我又敲了敲门,才发现门是虚掩的。我迟疑了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嘉文正伏在办公桌上专注的看着文件,就如我第一次来这时一样。我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

他才抬起头来:“来了,坐。”

我开门见山道:“陈总,那个单品上架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看着我。这种眼神我见过几次,可每次看到都会觉得不安,所以话说到一半便生硬硬的咽回去了。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望着他头顶上放的那幅水墨画。

半响,才听他说:“蕊蕊,你到底在气些什么?”

虽然想到我们会谈到这些,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点不迂回,第一句就问这个。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嗯?为什么?”

那个什么“丝丝”的脸就是在此刻很应景的出现我的脑海中的。

气些什么?气她叫他“嘉文”,气他跟人家说我只是工作上的熟人,气他只对她介绍了我,却没有对我解释她是他的谁?即便是后来那句草草的解释也让我觉得有狡辩的嫌疑。我很生气,而且气了好久,他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由得咬着下唇,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些都说出来。我怕他知道我这样在乎,更怕他因此而不在乎。

趁着我沉默的空当,陈嘉文已经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的身后。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透过衣领刚好触得到我锁骨处的皮肤,那种微凉而光滑的触感让我不禁一颤。

我站起身来挣脱他的手走到窗前。这里真的很高,重重叠叠的楼宇从这望过去就仿佛摆放不规的一个个火柴盒。我感到陈嘉文走到了我身后,他的声音轻轻的却又附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我不禁眩晕。

“我不是说过了么,丝丝她只是我爸朋友的女儿。”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介意的无非就是那个“丝丝”,还有类似“丝丝”的角色,他的耀眼他的光华让我深深的不安了。

他继续说:“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也熟络,也就没有那么拘泥,可能是这个让你误会了吧。”

“不只是这个。”

他从后面轻轻的环住我:“嗯?那还有什么?”

“你不是说我只是你工作上的熟人么?”

他将脸埋在我的颈窝里,低低的轻笑了一阵,那温热的气息噗噗的喷在我的颈间,感觉痒痒的。

他还笑?

好一会,他扳过我的身子,稍稍正色道:“你都看出来了她对我怎么样,难道这么多年来我会看不出?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小姐,她什么脾气什么手段我太了解了。无奈我爸喜欢她,所以也只能任由她任性妄为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丝丝喜欢他,所以没说我是他女朋友从某种角度说是在保护我?

“我本来想回头跟你解释一下的,但那天看你那反应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误会了,所以也只能不管不顾的说是要谈什么合同了。呵……估计丝丝已经觉出不对劲了吧。”

原来是这样,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陈嘉文轻轻捋着我额前的碎发,他的手指凉凉的,触到我的皮肤时又是若即若离的。

“不过看你吃醋我还挺高兴的,这几天我就在想一定得把你哄回来。”

他微曲着手指托起我的下巴,温润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着我。他的唇一直很绵软,吻起来很舒服。我也不由得换上他的腰,无论如何,这个解释,我很喜欢。

办公室的门忽的被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丝丝一边推门一边唤了声“嘉文”。

我倏地推开陈嘉文,慌张的不知该往哪里躲。

看到我们这情形,丝丝似乎也惊呆了,怔怔的望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直到陈嘉文轻咳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风风火火的进来也不敲门。”

丝丝悻悻的将一个早餐袋放在他桌上:“要是敲门了怎么能知道你和人家这么‘熟’啊?”

她将“熟”字咬得很重,说话间还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她显然也记起了我,我尴尬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她会不会说什么再难听的话。可没想到她竟语气一转,娇滴滴的将早餐推到陈嘉文面前:“人家难得早起,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早饭,所以带给你的,怎么样?我乖吧。”

我明显的感到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着,我就知道男人的话不可靠!再呆在这也只会碍人家眼让人耻笑,我张了张嘴刚想告辞,就听陈嘉文说:“蕊蕊来。”

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发现他正向我招手。我怔怔的挪着脚步,不懂他意欲何为。

“这是吴丝丝,我小时候的玩伴,上次你见过的吧。”

我点了点头,陈嘉文又转向吴丝丝:“上次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倪晓蕊,以后工作中你们肯定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有什么解释方式比这样更好呢?我心里窃喜,再抬头看到吴丝丝,一张娇媚的小脸已经不是来时那样的光彩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