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听到“从没想过续弦再娶”就面带佩服之色了,听得她问,连忙拍了两下巴掌,又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丁冬儿满意地笑笑,秋萤嗯了两声,欲言又止。

丁冬儿见了,连忙道:“秋萤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秋萤偏转过头,睁大眼睛认真地问道:“丁姑娘,最后一句水啊云,我没听懂。”

柳长青掩住笑意,咳嗽了两声,方道:“当初教你诗词,你耍赖不学,如今丢丑了吧?”

柳长青吟道:“那两句是唐代著名的诗人元稹的诗,是怀念亡妻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讲的是曾经见过沧海的水,其他的水就不放在眼里了,而同样因为见识了巫山的云,其他的云也称不上是云了。意思是,自己有了妻子之后,其他的女人已经入不了自己的眼了。天上人间,只你一个。”

秋萤赞道:“说得真好啊,真美!啊,长青哥,你最后一句有点别扭啊,应该是说天上人间,只她一个。”

柳长青浅笑摇头,若有若无地看了郝世进一眼,低不可闻地在秋萤耳旁道:“没有说错。天上人间,只你一个。”

秋萤登时领悟到他是讲给自己听的,半边脸似乎是沾染到了他呼出的热热的气息,倏地红了起来。

郝世进虽然没有听清柳长青低声对秋萤说了句什么,但联系上句话,也不难知道他说的是哪句,待见了秋萤的反应,更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忽然心里一钝,似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呼吸也是一窒。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果断地一饮而尽。

丁冬儿见他喝了那杯酒,登时一颗眼泪悄然地在腮边滑落了下来。

她袍袖一伸半掩住唇,也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道:“秋萤妹子,多谢你招待。世进喝了那杯酒,我此行也算得了个交代。我心情欠佳,酒量不行,就不在此多做打扰,先行告辞了,来日我们有缘再聚。”

那门口的暖暖再次出声道:“小姐三思。”

丁冬儿忍住眼泪道:“暖暖,来之前我们不是料到了最坏的结果,也做好了准备么?这世上有许多好东西,都是我无缘得到的,强求不得,不如放手。”

暖暖默默地站了起来,不再说什么。柳长青和秋萤也连忙起身准备送客。

丁冬儿走到门口,不曾回头,只淡淡道:“世进,你自由了。我祝你最终求仁得仁,能够得到你最想要的。”

郝世进沉默着坐在火塘前,拿着特质的长箸子搅着锅子里的菜,忽然出声道:“喝酒能饱么?回来用饭吧!”

丁冬儿仍旧没有回头,回道:“我吃不下,待在这里,白白浪费了这青山绿水好风光,你们慢用吧。”

郝世进咳嗽两声,再次道:“过来吧,用完饭,我们一起回京。”

丁冬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劝道:“你暂时先不要在京中露面了,我怕爹爹生气,过了这阵子,你再回吧。”

郝世进再次咳嗽了两声,方慢慢道:“你走了不要后悔。”

秋萤立刻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丁冬儿,笑道:“冬儿姐,世进他留你呢!他不要跟你退亲,不要跟你分开,他要跟你一起回京啊!用过饭就回!你怎么听不出来啊?”

丁冬儿手一抖,丝帕悠悠落地。她却仍旧没有回头,只颤声道:“世进,你…”

郝世进忽然笑了两声,道:“我与秋萤认识的早,不回来看看她怎样,我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回来我是想任性,方才又怕会后悔。”

丁冬儿含泪带笑回了头,却没有回火塘那里,反而是一把抓住了秋萤道:“好妹子,给我也拿两个包子,我从小就爱吃韭菜馅的包子,方才暖暖吃着,一阵阵地鲜香传过来,我都快坐不住了。实话跟你说,就在方才我难过得要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的,走前不要你送,方便我顺走两个包子。”

秋萤虽知道她心情变好所以说得夸张,但也还是高兴,笑道:“我割的新畦里的第一茬韭菜,鲜嫩着呢,用来做馅儿是最好的了!里面放的小虾米是自己池塘里捞起来用盐渍上,放在这边给炭翁爷爷下酒的;里面放的炒鸡子儿,不是家里的土鸡的,是山鸡蛋和鸟蛋,林子和根子哥在山上寻的。拌馅儿的时候掺进了点儿以前吊的高汤,捏的不是大包子,是小笼包,面皮又细白又薄,馅儿的香味都能透出来,咬一口还带一点点汁。”

丁冬儿听得直想咽口水,一旁的暖暖也笑道:“是呢,小姐。秋萤小姐一口气给我拣到碟子里一小屉,我数了下九个呢,可是我都不知不觉就给吃完了。”

秋萤还待再说,柳长青连忙拉住了她,自去了院子中拣了两屉小笼包出来,递到她们主仆二人手上,笑道:“用了饭先别忙着走,我破个竹篾编个提篮,将所有蒸得的包子都带走,如今天还不算太热,放上两顿也是吃得的。”

丁冬儿连忙道谢。柳长青重新坐回去,和郝世进推杯换盏。

秋萤和丁冬儿却不坐回来了,两人与暖暖一起坐到了门槛处,晒着太阳吃着包子说着话。

秋萤挑挑眉毛道:“冬儿,我跟你说啊,这韭菜馅儿的包子,不过是家里新出了一畦嫩的,吃着应时。实际上啊,包子还是山野菜馅儿的好吃。”冬儿和暖暖连忙问山野菜是什么馅儿。

秋萤笑笑道:“夏天里马齿苋,地头田间随处可见,多割一些晒干了放好。到了冬天的时候,没什么鲜菜了,将它浸在老汤里泡发了剁碎,掺和上剁碎的豆腐皮和野山菇,将新鲜的五花肉熬出热油,煎黄的油渣渣也剁碎了掺和上,捏成小包子,记得用白面红薯面两掺的面儿和面做皮,里头喷喷的香,外头的面皮是粗细面混合的,嚼在一起不算太油。哎吆吆,那个好吃啊,是热一次比一次好吃,红薯面粗啊,那香味带着油花都渗进了面皮里了。”

两个姑娘听得直吞口水,连声地问:“真的有这么香吗?那是怎样一种香啊?”

秋萤哼哼一声大惊小怪道:“怎么个香?这么告诉你们吧,吃过的人没一个不说它好吃的,我每次吃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舌头也咽下去。我曾经将热了两顿的包子给我姐夫带了点儿去,他回家里酒楼的时候错放到了送菜柜台上,让跑堂的小二哥错端了去给客人。那客人吃得连连叫好,非说要厨房再蒸上十屉八屉的,要带回去孝敬老娘。”

冬儿笑道:“啊?那后来呢?怎么办了?不是就那几个么?怎么给的客人?”

秋萤似鄙夷又似赞扬地说:“别提了,我那姐夫,寻思着既然没有,就说高点儿价儿,好吓唬住人家。小二哥没辙儿,他上去了,跟人家说上错了,这个不是他点的那种普通肉包子,这个是十两银子一屉的,因为冬日里存货少,卖的贵些,既然吃错了,也就算了,再要多了,就得费银子了。”

暖暖咋舌道:“我的乖乖,十两银子一小屉,一两多银子一个小包子啊,这也太贵了。那客人是不是就没敢再要了?”

秋萤立刻撇撇嘴道:“哪儿是这么回事啊,要是这样不就没戏了么?别看那个客人看起来土里吧唧的,人家是做皮毛生意的,赶上了寒冬,赚了不少银子。财大气粗,当即就拍下了一百两银子,跟我姐夫说,掌柜的,来十屉!”

丁冬儿听到这里,彻彻底底地破涕为笑了,颇感兴趣地问:“后来呢?后来咋办了?”

秋萤晃晃脑袋说:“还能咋办啊?我姐夫来求我了呗!跟人家客人说,这好吃的包子要泡发菜干儿,还要吊高汤头啥的,手续麻烦还卖得贵,所以向来都不存货,让那人第三天上去拿。”

丁冬儿道:“为何要第三天上去拿啊?需要那么久吗?看来这好吃的包子果真是费时费事。”

秋萤摆摆手道:“哪儿啊?也没这么难!事先泡一晚上菜干,第二日一个时辰就能包好上屉。”她嘿嘿笑道,“我那姐夫,看上去好像没心没肺游手好闲的,其实心思也活泛着呢!那包子之所以格外好吃,是因为热过好几顿了,面皮也入了味儿。要是给人家新出锅的,说不定味道还不足,人家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包子吃啊,到时候一个不满意,招牌都砸了!”

丁冬儿道:“你姐夫肯定很感激你吧,菜干儿冬天里能存多少啊,估计你的存货都给他用上了。”

秋萤道:“哪里啊,他也没太感激我,不过这是一笔意外之财,还是暴利,他挺好的,给我分成了,我俩一九开的。”

暖暖道:“那他心里也是记着你的好的。你想啊,你首先贡献了储存了好几季的菜干,害的自己馋了也没得吃了。接着还帮他渡过了这事儿,没砸了招牌。再说了,他没出什么本钱,几乎是净赚了九十两银子啊!”

秋萤一愣,连忙摆手道:“啊,啊,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一九开啊,是他一我九,那九十两是我赚到了。”

“啊?”丁冬儿笑起来,“那也不错。你才多大啊,就给家里赚了九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嘘!”秋萤连忙比了个手势,然后小声道,“我没给爹娘,我匿下了这银子,让长青哥给我收着呢!”

她回头看一眼柳长青,得意道:“我得给自己攒嫁妆!”说完眯眯眼睛喊道,“是吧长青哥?”

柳长青哪里听到了她说得什么,只是见她倚在门框上,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了进来,屋檐上的细茅草闪着干净的光芒,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甚至能看到纤细的小绒毛在微微的动着,当即心里万分的柔软,笑着应道:

“是,是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拜托存稿箱君发的,呵呵,美人儿们,前两日有事忙了,这两天会将没更的都补上,今天还会有一更。请不要大意地给俺撒撒花儿吧,哈哈!谢谢大伙儿!这周的榜单不给力,收藏涨涨掉掉,竟然几乎没动,不知道是不是饱和了,愁死俺了。放个专栏的链接,希望东方不亮西方亮,有爱的宝贝们,去圈养了俺吧,谢谢!

48.认亲变故(上)

秋萤又留了丁冬儿和暖暖在铜锣湾连住了十来日,回京城的时候,郝世进来接,柳长青来送,秋萤也跟着,一直从铜锣湾送啊送,就送到了密云县城。

他们走了之后,长青跟秋萤说道:“秋萤,前两日京城里顺天府来了人到县学里找我。”

秋萤道:“什么事啊?不是官司的事情吧?前两日大姐回家,说少一哥已经平安回来了,还说停云楼也改回了原来名字,府尹柳大人给亲自题的匾。这下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停云楼在京城算是扎扎实实地站稳了脚。”

柳长青道:“还是北雍太学的事情,问我和家人商量得如何了。我想问问你,看你的意思。”

秋萤慢慢地踱着步子,思量了半晌,才回道:“柳爷爷怎么说?”

柳长青看着她道:“我是想先问你的意思,你若想让我去,我再去跟爷爷商量,若是不想让我去,我便也不去告诉他了,直接回了府尹大人就是。”

秋萤笑笑,忽然问道:“这是长青哥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柳长青笑着摇头,肯定地道:“秋萤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秋萤不接招,也笑笑回道:“跟我一样,长青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柳长青宠溺又无奈地弹了她脑门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鬼心眼儿?”

秋萤抚抚额头,叹气道:“我这都是小聪明,出了铜锣湾那一亩三分地儿,能在密云城里头混个风生水起,就算顶顶不错了。长青哥那是大智慧,教书育人虽然很好,但又怎及得上自己一飞冲天一展抱负?眼下我们生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足够吃喝用度,没短缺什么,平淡和顺,一切都好。不过万一将来过得不好了,长青哥心里恐怕就会有遗憾了。”

柳长青道:“什么时候你偷偷想了这么多?我有了秋萤,就没有遗憾了。”

秋萤笑笑,摇摇头说:“这话要是个女子说的,我定是信的。但是长青哥是男子,还是个有本事的男子,若说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没有英雄抱负,我是不信的。我还知道,像长青哥这样的男子,应当是想着鱼与熊掌兼入囊中的。”

柳长青停住脚,转过身子来,看着秋萤道:“你是不信我只愿意要你,放弃别的一切么?”

秋萤连忙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纠结得很,我又想让长青哥一展抱负翱翔九天,又怕你飞得太高了就离我远了。前两日在茅屋里,我想到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一个乡下丫头,卖菜姑娘,我是挺有心得的,也觉得比其他人做得好得多。可是要我做个官太太,打理全府上下的那种,恐怕我就不行了。”

柳长青道:“我不觉得秋萤会打理不来,我觉得这要看你是不是想花心思在上面。”

秋萤笑笑道:“瞒不过长青哥。我的确是不喜欢过那样的日子,深宅大院,这寿宴那诞辰的,还不如自己去种种菜,养养花呢!”

柳长青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你意思了。我们如今就挺好的,不去额外生些枝节了。原本这就是我们早就商议好的计划,我做个教书先生,你打理家务,该种菜种菜,该养花养花,还有小梨涡呢,我们也不好离他太远。虽说如今林子根子也是家里人了,但到底是少了一层血缘关系,不如咱们亲近。”

秋萤却并不高兴,只郁郁道:“我的眼界太小,你的天地太宽。长青哥,你说怎么办?”

柳长青略想了下,问道:“秋萤还记得范蠡与西施的故事么?”

秋萤点头道:“嗯,你讲过的。他们彼此相爱,但范蠡有一身本事,为了相助越王勾践成就一番事业,忍痛将西施献给了吴王,过了若干年,灭吴之后带着她杳然山水间了,后来经商成了大富,人称陶朱公。”

柳长青默默拉起她的手,认真道:“秋萤,有史为鉴,我早就想过了,像范大夫这种大义,我是宁可不要的。我自私得很,别说是将心爱的女人献给别的男人,就是被别的男人偷偷喜欢着,我都提心吊胆得很。有时候,我真巴不得把你变成个香囊玉佩,缀到衣服上,走哪儿带哪儿。”

秋萤沉默着走了一段,没有答话。柳长青也跟上去两步,拉拉她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秋萤勉强笑笑,说道:“没有,就是觉得大了反而没有小时候自由了。长青哥,是不是我与郝小胖见面,你生气了?”

柳长青笑道:“生气可算不上,我只是…”

秋萤抬头:“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

柳长青咳嗽了几声,稍微放大点声音道:“我只是有点吃醋。”

秋萤笑起来:“嘿嘿,我想着就是这么回事儿。冬儿不那么说,我还真没那么想过。不过,长青哥,我挺喜欢你为我吃醋的。那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呢?”

柳长青也嘿嘿一笑:“小心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秋萤立刻炸了毛,威胁道:“你敢!你敢!”

柳长青连忙讨饶。

两人又行了一段,秋萤照例要去停云楼看看,问一下近来买卖如何,每样菜蔬需要多少,回家准备了再给送来。柳长青便说去赵府中看看柳公,秋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长青哥,你探一探柳爷爷的口风,看他对太学念书这事儿是怎么个意思。”

柳长青应下,自去了赵府。秋萤与曹掌柜对了账,又拿了菜单的明细,去了内堂跟宛知告别要回去。

宛知正在收拾东西,何少扬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抱着儿子在那里等着,秋萤疑惑道:“大姐,姐夫,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宛知道:“回家,回咱家。家里有点儿事,刚才爹娘托人给带了个话儿,让我和少扬一起回去一趟。”

秋萤想了想道:“我早晨送冬儿走的时候,才从家里出来,也没什么事儿啊!那送信儿的说没说是什么事儿啊?”

宛知照例又让厨子备了不少下酒的好菜给张瑞年带回去,都是些卤牛肉,灌鸭肠,麻辣肺片,猪下水什么的。她一边往食盒里装,一边回忆了一下道:“嗯,好像是说认干亲的事情。”

秋萤道:“是说林子哥,根子哥啊?是,咱爹娘为这事儿忙活了大半个月了,先是去了姥姥的村子征得了人家族里的同意,又得在咱们庄上跟本家叔伯商量,还去拜访了里长。这事儿不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吗?怎么了?”

何少扬将闺女塞到秋萤怀里道:“云汐乖女儿,去找你小姨啊!”秋萤横他一眼,将云汐抱了过来,顺便将自己的头发递给了她。这个孩子就爱玩别人头发,何少扬束冠,她揪不着,就改为揪耳朵,不给揪就哭起来没头儿。

云汐老老实实地趴在秋萤肩头,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头发去玩儿了。何少扬将儿子云庭放到了脖子上,紧抓着他手在那溜达。

秋萤见宛知老不回答,就抱着云汐过去了,小声问:“到底啥事儿啊大姐?”

宛知瞅她一眼道:“这事儿怕是要黄,咱大娘娘不同意。”

秋萤一听就来气了,大声道:“咱爹娘认干儿子,她不同得哪门子意啊!”

她一大声说话,吓着了玩头发的云汐,以为小姨发飙了,马上小手一哆嗦把头发放下了,颤声委屈道:“姨姨…”

秋萤不搭理她,照旧冷着脸。小家伙眼里含着泪珠儿转啊转,也不敢掉下来。后来想想,似乎是认为自己抓疼了秋萤她才喊的,回过头重又趴到她肩膀上,对着头发呼呼地吹起气来。

秋萤噗嗤一声乐了,哄道:“哎呀,把俺家宝贝云汐吓着了,你玩儿你的啊,小姨没说你。”

宛知道:“你看你看,不告诉你你还老问,告诉你你就炸毛。”

秋萤郁郁道:“那她有什么理由阻止啊?”

宛知道:“我这也没回家呢,我哪儿知道啊!走吧,一起回。我可先告诉你,你管着你的嘴点儿,一个快嘴倔脾气的老二就够可以了,你可别也跟着吵吵,先看清楚什么情况再说。”

秋萤撇撇嘴道:“大姐,这你就不懂了吧?二姐往前要出阁了,不能让她向往常那样由着性子闹,传出去了人家婆家笑话她没规矩。我这跟长青哥都多少年了,知根知底,我该咋说就咋说,爹娘不好说的,二姐想说不便说的,我不说谁说啊?你要说?大娘娘肯定说,出嫁从夫,你可不姓张了,说话没地位。”

宛知掩唇轻笑,看何少扬一眼道:“快听听咱家三儿,‘我跟长青哥都多少年了’这话说的,老夫老妻了?”

何少扬瞅瞅她道:“你逗逗行,我逗就不行了,哪儿有姐夫逗小姨子的?”

秋萤得意道:“爱谁逗谁逗,我脸皮厚着呢,你说吧大姐,我才不着急呢!”

宛知拎好东西,招呼他们往外走,边道:“你哪是脸皮厚啊,你是愿意听。”说完自己笑上了一会儿子才接着对何少扬道,“她才七八岁定亲一两年,每回跟长青一块出去,有老人家说瞧这小两口儿,她听了都乐得不行,露个大牙笑得眼都找不着了。”

秋萤抱着云汐,跟着他们夫妻俩也上了马车,宛知接过儿子来,似乎是说上了兴致,接着揭秋萤的老底,每次话前必先笑上两声:“咱家三儿十岁上的时候,老二说她不能动不动就让长青哥背着抱着了,会让人说闲话。咱三儿愁坏了,偷偷问老二,没人的时候也不能抱啊?给老二乐得,后来告诉她说成亲了就能抱了。这可好了,那天吃完饭逮着个空子就去问咱娘了,说娘啊,我啥时候嫁人啊?”

何少扬也跟着乐,宛知又道:“咱娘缠不过她,也知道她性子,就哄她两句说,你啥时候嫁啊,那得看你长青哥啥时候娶。”

秋萤脸有点红,赶紧哼哼一声,撩开了车壁上的帘子,装着往外头看。

何少扬问道:“话没完吧?她又说啥了?”

宛知笑笑道:“她说的那话,你猜都猜不着!她可正经了,拍拍巴掌说,娘你快准备一下,我这就去跟长青哥说,让他吃完晌午饭来娶!”

何少扬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索性就哈哈地笑了个痛快,半晌才止住笑道:“秋萤啊秋萤,你可真是个活宝!”

秋萤歪歪眼睛,不搭理他。

何少扬笑着问道:“咋地了?这都等了几年了?吃了多少晌午饭了,你长青哥还不娶你,着急不?”

秋萤淡淡道:“再急也没姐夫急,闹着要住到隔壁去。”

何少扬一愣,微笑着去瞅宛知,宛知本来还好,让他瞧了一眼,忽地晕生双颊。

何少扬哼了一声道:“宛知你还是别打趣她了,她脸皮厚,你脸皮薄,你笑话人家半天,人家不当回事儿,人家说你一句,你能脸红半天。”

秋萤举起云汐来,重新抱好,仍旧淡淡地道:“姐夫,你这么多嘴肯定是闲着没事儿干,要不就是耳朵痒痒了,我把你宝贵闺女送过去,你就消停了,是吧?”

何少扬马上咳嗽两声,严肃地对宛知说道:“咱家三儿多好啊!有事儿没事儿净给咱看孩子,你别老说人家。”说完笑呵呵回头道:“是吧,三儿?”

秋萤哼一声道:“嗯,我脸皮厚头皮也厚,不怕你家云汐揪头发。”

何少扬嘿嘿两声,不接话茬。

马车哒哒地走得挺快,秋萤道:“一会儿该到家了,大姐,你设身处地想想看,以咱大娘娘的性子,她是为了什么不让咱爹认干儿?”

宛知敛去笑容,静静地想了想道:“肯定是利益相关。难道是怕将来分家产?要说也不应该,咱家都分利索了,到时候各家的财产给各家的儿,就算咱家将来分出去给林子根子一份儿,也碍不着她的事儿啊!”

秋萤低头想想,抬头问:“姐夫,你觉得呢?”

何少扬笑道:“我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我倒是知道她会用什么借口。”

秋萤诧异道:“你知道?什么借口?”

何少扬道:“很容易能想到啊,血脉呗,张家有小梨涡呢,有正根儿,没必要认干亲。就算没有小梨涡,那他家的靖远、致远也是亲侄子,轮不到外人。”

秋萤道:“咱爹娘认儿子,那是看中了林子哥和根子哥都是好孩子,憨厚朴实能干踏实,这几年处下来,知根知底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前阵子啊,娘托媒人给他俩相亲来着,结果人家闺女一听无父无母无家产,只是长年在咱家干活,顶多算是个长工,人家都不乐意。娘说眼下人都是眼窝子浅,林子根子都是好孩子,不能因为家世找不到好媳妇,就起了收他们当义子的心思。”

宛知插话道:“我现在心里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秋萤问道:“什么事儿啊大姐?”

宛知回道:“秋萤,林子根子是很老实本分,可是他们遭逢变故,心灵也比一般人敏感得多。还记得刚到咱家来干活的时候,他们管我叫大小姐,管你叫三小姐,完完全全为了吃饱穿暖活下去,把自己摆到了下人的位置。平日里他们也不苟言笑,就跟在大地主家里干活一样,除了卖力气还小心翼翼。这几年时间过去,咱们不把他们当下人待,他们也总算是见了些活泼本性。如今给了他们一个希望,最后大娘娘一搅和,这事儿再成不了,他们得有多失望?”

秋萤听得入神。宛知接着道:“说不定他们还会想为何人家不愿意?轻者就自怜身世,再度地抑郁下去;重者就觉得没什么脸面,让人觉得好像是作高伏低地伺候巴结咱家,最后也没达成目的。要是外头真这么那么地一嚼说,说不定他们都在咱家留不下去了。”

秋萤忐忑道:“有这么严重吗大姐?”

宛知往外看看道:“我也希望没有。反正说话什么都注意,不要口不择言伤了人家的心。凡事争不过一个理字,我们认干亲,手续人情都弄妥当了,难道还自己做不得主不成?”

外头赶车的小厮扬声道:“少爷,少奶奶,三小姐,前头这就进庄子了,可能有点颠,抱稳当了小少爷和小姐啊。”

秋萤看一眼云汐,原来一路顛顛哒哒,小家伙趴到她肩膀上睡着了。

她将云汐小心地横抱在怀里,问道:“大姐,这就到家了,叫醒她不?”

宛知小声道:“别叫了,这个也睡着了,一会儿包着斗篷抱出去,让他们睡吧,咱还有正事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