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竹盏已经从院里拿了铁锹过来,将秽物弄走了,李氏才又道:“秋棠下来吧,没事了!”

秋莹两步蹿到马车边上道:“是啊,堂姐,没事儿了,快下来进屋吧,我听说你来了,饭没吃得就过来看你了,咱别在外头耗着了!”

里头秋棠小声道:“呕…恶心死了,我不从那儿过。”

秋莹为难地往门口瞅瞅道:“不从那过,还能从墙头过啊?那正是门口呢,现在不脏了,你别往下瞅,几步就过去了。”

秋棠道:“啊…恶心…不行,一想就难受。”

秋莹看李氏一眼,李氏劝道:“没事儿,下来吧,两步过去了。你嫂子挺着大肚子还在门口等你呢!”

秋棠道:“我不也大着肚…”

李氏连忙大声咳嗽了起来,秋棠才止住话头道,“我不也是不舒服嘛!”

李氏无奈道:“那你想怎样啊?这耗在门口是什么事儿啊?叫人笑话不?”

秋棠便道:“反正我不从那儿踩。”

秋莹灵机一动道:“那堂姐你等会儿,我给你整片麻袋布,铺门口,你踩着过去不就行了么?”

秋棠嗤道:“快得了吧,麻袋布能干净到哪儿去?”

秋莹为难道:“那你还想铺干净布干净毯子啊?多糟践啊!咱家门口又没铺青砖。”

秋棠掀开一缝马车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秋莹一会儿道:“你背我过。”

秋莹愣道:“啥?”

秋棠便道:“你背我过去。你不不嫌弃么?”

秋莹不知怎地,就是不愿意去背她,似乎这要是背了她,自己就矮了一头似的,就故意推诿道:“不行,我没劲儿,摔了你就坏了,你既然想得了好法子,叫你丫鬟们背你不就得了?”

秋棠冷哼道:“她们?背我?也配?”

两个丫鬟脸色都有点僵,转眼去看别处。

李氏一看秋棠算是肯下车了,就连忙碰碰秋莹胳膊道:“你堂姐不舒服,你背她下车怎么了?难不成我一把年纪了,你叫我去背啊?你大嫂大着肚子,叫你大嫂背?”

秋莹讷讷道:“我不是…大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氏抿抿嘴道:“怎么求你们办个事儿就这么难呢!”

秋莹心道,你那儿哪是求人的态度啊?嘴上却不敢顶嘴,心里又不想去背,一时也没个主意了。

正僵持着,柳长青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秋莹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前因后果,反正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

柳长青走到一个小厮跟前道:“把外衫脱下来。”

那小厮一愣,抬眼看着他没有动作。

柳长青面色一紧,加大了声音道:“把外衫脱下来!”

那小厮被他目光震住,下意识地就脱去了外衫。

柳长青又让另一个小厮也脱去了外衫,将两个外衫往门口一扔,铺在了那里道:“现在可以了吧?唐少夫人,你可以下车了。”

秋棠愣愣地掀开马车帘子,看看门口,心里虽然有点突突,却还是矫情道:“两层衣衫而已,那么薄…”

柳长青抬手,哗啦一声就扯下了马车帘子来,再往门口一扔,嘴里更加客气地道:“这回厚了吧?请唐少夫人下马车吧!”

秋棠瞪眼睛心疼道:“你!谁让你扯马车帘子了?”

柳长青客客气气道:“一个马车帘子而已,唐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在乎呢?”

秋棠无话可说,这才下了马车走向门口。

程苏苏从门口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见秋棠过来,并不上前来迎只微笑着喊了句:“小姑一路辛苦了。”

秋棠点点头,也道:“大嫂别客气,快进屋吧,在外头侯了半晌了吧?”

李氏与程苏苏迎着秋棠进了院子,秋莹也抬腿要跟上去,却被柳长青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她回头道:“长青哥?”

柳长青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怒火道:“她不把你当妹妹看,你还来凑合她干什么?回家去!”

秋莹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跟着他往回走。

走了两步摸摸怀里的包子道:“要不,我把包子给她放下就回来?”

柳长青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秋莹立马又垂下了手。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张茂才一家,秋莹打招呼道:“茂才哥,嫂子,下地啊?”

茂才嫂见了秋莹很是乐呵,笑道:“秋莹啊,是,要下地呢!对了,你家小梨涡也在我家和小宝玩呢!”

秋莹笑道:“啊,玩吧。就是小梨涡太皮了,把小宝也带得玩野了吧?”

茂才嫂又打开了门,指指院子道:“哪有哪有,小梨涡好着呢,教小宝认字呢,就是家里穷,买不起纸笔,只能让宝儿跟着小梨涡一起在院子地上瞎划拉。”

秋莹探头一瞅,果然见两个小娃子撅着屁股用树枝子在院子地上划拉着什么呢,笑道:“挺好的。”

又回头问道:“茂才哥,嫂子,家里如今有多少地啊?”

茂才放下锄头道:“长青弟弟,秋莹妹子,一起到院子里说会儿话吧?自从你们去了京城,这也好久没见了。”

柳长青道:“不耽误干活吧?”

茂才嫂道:“不耽误,不耽误。快进来吧。”

柳长青与秋莹都进了院子,小梨涡抬头道:“三姐,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儿也是练字呢,我跟宝儿一起写会儿。”

秋莹道:“你玩你的,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练字的。”

宝儿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拿着树枝过来问好道:“秋莹姑姑好,长青叔好。”

秋莹笑笑,往怀里一摸,正好摸到了那个包子,拿出来道:“宝儿去洗洗手,给你肉包子吃,马齿苋馅儿。”

宝儿乐滋滋道谢,自去洗手了。

张茂才院子里也有一棵大棠梨树,比张家大房后院里头那一棵年头儿还多,眼下已入了秋,不少叶子已经泛黄脱落,掉了一地。棠梨树下头一张竹桌子,放着三把竹椅子。

秋莹过去坐下道:“茂才哥,嫂子,我们不进屋了,在这儿说会儿话也挺好。”

茂才嫂道:“晌午头的,在外头晒晒老阳儿也好,舒服。我进屋烫壶茶,你们先说着话。”

张茂才和柳长青客套两句也落了座儿,张茂才道:“听说长青弟弟入了太学念书了?真是好才华好前途啊!”

柳长青谦虚了两句。

秋莹四下打量着院子,茂才道:“秋莹妹子,看这竹桌子眼熟不?”

没等秋莹回话,端茶出来的茂才嫂道:“是张婶子给的。”

秋莹讶异道:“是么?我娘啥时候给的啊?我都不知道。”

张茂才道:“小梨涡满月后不久,你家翻修宅子的时候,后院买了石桌子,这竹桌子和椅子就给了我们了。张婶子好心啊,本来竹椅子就有两把的,过了一年多,又送了一把新的来,说我们宝儿也能上桌吃饭了,给他添位子。”

秋莹道:“啊,可不。小梨涡跟宝儿般上般下的,小梨涡能自己上桌吃饭了,宝儿也差不多能了,娘她心里头有数。”

张茂才给他们斟上茶道:“这些年没少受张叔和婶子照顾。”

秋莹道:“远亲不如近邻,应该的。”

张茂才又道:“对了,还有那年的鱼。”

秋莹也想起了这事儿,笑着问柳长青道:“长青哥,茂才哥家的鲫鱼,是你给送的不?”

柳长青笑着点了点头。

张茂才连忙又道谢。

几个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秋莹道:“茂才哥,我说话直,你别生气啊。这都好几年了,我看家里头怎么也没置办下啥东西啊?”

张茂才道:“哎,田地少,打不多少东西。家里也置办不下什么,一家人勉强吃饱穿暖,不挨饿受冻。攒了两个钱儿,放着呢,舍不得用。往前宝儿越来越大了,我们也想让他念书,博个出路。”

秋莹点点头,忽然道:“茂才哥,家里几亩地啊?”

张茂才道:“不多,三亩多一点。”

秋莹道:“要都让你自己种,你能干得过来不?”

张茂才道:“应该差不多,怎么了秋莹妹子?”

秋莹道:“我有个想法。往前我不在家了,二姐就要出阁,大姐再往家跑得勤快也是有数。不如让我茂才嫂子跟着我娘学种菜,让我娘按月给发银钱。也是一个进项,你们觉得行吗?”

茂才嫂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秋莹妹子?让我去菜园子帮忙?”

秋莹点头道:“以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们。正好我家缺人手,你们也想多找个事儿干挣钱,这不正好吗?我想娘也应该是跟我一样,没想到。这灯台照远不照近,把眼皮底下的人给忘了。”

张茂才也欣喜道:“只要不嫌弃她粗手笨脚的,我们当然愿意,愿意。”

秋莹道:“嗯,这事儿我回家就商量商量,晚上就给你们回话。家里有暖房,这菜一年四季都种都有活儿,冬天里也能有进项。”

张茂才夫妇很是感激,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忽然宛如敲敲大门,喊了一声道:“茂才嫂,在家没?秋莹是不是在这儿呢?”

秋莹扬声道:“二姐,我在,啥事儿啊?”

宛如笑着走进来道:“家去吧,来客了。”

柳长青与秋莹便一起站起来跟张茂才夫妇告辞。

一出门就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青布白花帘的马车,秋莹问道:“谁来了啊二姐?”

宛如乐道:“回黄豆芽的话,是海棠花来了!那个大美人儿,徐小环!”

作者有话要说:秋棠与海棠…

66.秋棠海棠(中)

宛如一说徐小环来了,秋萤还真是心中存着若干的期待,也不计较她的比喻了,回头看了柳长青一眼,略带急切地甩开步子当先进了家门。

徐氏正在堂屋厅里接待徐小环,秋萤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就推门进了屋。只见右侧客座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婆婆,身后还站着一个低眉敛目娉娉婷婷的少女,知道必是徐小环与之祖母了,不待徐氏吩咐,就上前请安道:“这是徐婆婆和小环姐吧?秋萤给你们问好了!”

徐婆婆连忙一伸手就抓住了秋萤的手,拉着也不放,扭头问徐氏道:“秀妍啊,这就是你的三闺女秋萤?”

这徐氏未出阁前的闺名便是唤做徐秀妍,因徐婆婆也是徐家洼人,自然是知道的。如今她虽然早已做了张家的媳妇,徐婆婆因是娘家庄子上的长辈,仍旧是做姑娘时那么称呼她。

徐氏听到她问,就笑道:“就是她,她姥姥挂在嘴边上的那个小皮猴子。”

徐婆婆确定了来人,立时就撩起衣袖来往下撸一只翠绿的玉环,秋萤一低头只见

已经套到了自己胳膊上,耳中只听到徐婆婆道:“秋萤好闺女,这只玉环是婆婆给你的见面礼,也是谢礼,你可一定得收着。”

徐氏连忙道:“哎呀,万万使不得,这只玉环可有了年头儿了,给她戴可白瞎了,快留好了将来好传给小环!”

秋萤也立刻顺着话头道:“娘说的是呢,徐婆婆。我就是姥姥嘴里那个小皮猴,种菜浇水挥镰刀的,哪有个安稳时候啊,这玉环怕磕碰,给了我我也舍不得戴,不如传给小环姐姐。”

徐婆子往后一伸手,徐小环走到前头来,给秋萤蹲身行了个大礼道:“小环谢过秋萤妹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又撩起袖子来,露出一截皓腕,上头一只与秋萤腕上一模一样的玉环来,说道,“这玉环是奶奶家传的陪嫁之物,已经几代了,这两只传给了我与秋萤妹子,实在是奶奶的一片拳拳之意,还望妹妹不要推辞。”

秋萤又连忙道:“既然是一对,分开可好?”

徐小环连忙道:“无妨,奶奶说过的,假如我是姐妹两个,就一人一只,传家玉环为证,姐妹世代同心。自从当年秋萤妹子将我从坏人手上救了出来,奶奶与我日夜感念在心,秋萤妹妹又与我差不多大,往前过个一年多也要及笄出阁了,奶奶是借着这次见面的机会送给你呢,你要推辞不只是驳了她的面子,可也伤了她的心呢!”

秋萤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就抬眼看向徐氏,看她是什么意思,见她含笑点了头,连忙笑吟吟地撸下袖子将玉环遮好,又一伏身略趴到徐婆婆肩头,双手环抱住她道:“婆婆你真好!我不能白要你的宝贝,等我小环姐出门子的时候,我让娘给她备份大礼。将来我跟小环姐一起孝顺伺候你!”

徐氏笑起来道:“看这财迷丫头乐得啊!还想得挺美,这算盘打的,她收大礼让我来给她还人情儿,看了吧?就是她姥姥说的那样儿,个小人精!”

徐婆子笑道:“哪儿啊,这闺女的话句句贴心,我听得舒坦,舒坦。”

几个人又笑了一场,言谈甚欢。秋萤见柳长青没跟进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屋子里是女客,没招呼他他是不便进来的。

说笑几句,秋萤就听了出来,这徐婆子是带着小环来给宛如送嫁礼的,这礼送到了也见了秋萤,就要告辞回去。

徐氏阻拦道:“这可不行,哪有来了就走的?这天色尚早,两庄子离得又近便,完全不必着急,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说啊!”

秋萤也跟着道:“是呢,婆婆,不要着急回去,这边可热闹呢!对了!”她眼睛一亮,凑到徐婆婆跟前说了一番话,末了挤眉弄眼道,“婆婆,成不?”

徐氏好奇问道:“这丫头又出什么主意了?还神神秘秘的?”

徐婆婆身后的小环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红透了半边脸。

徐婆子笑道:“秋萤闺女说,让我在这儿用了晚饭歇一宿明儿个再走。说这些日子晚上都是一大家子凑一起用饭,男人一大桌,女人一大桌,到时候让小环躲帘子后头相相林子那孩子,毕竟是有年头没见了。”

徐氏道:“她倒想到这儿了呢!可不是,咱家小环的小像给他看了,他不让咱们相看可不行。正好,今儿个就别走了,老婶子。”

徐婆子回身似乎是询问徐小环的意见,小环低头扭捏地道:“奶奶做主,小环不敢多嘴。”徐婆子就笑道:“本来秀妍能相中的孩子断是错不了的,不过今儿个我老婆子真是这些年头一回这么高兴,就留下叨扰一宿多蹭蹭喜气儿。”

事儿就这么说下了。如今张家二门这里人口齐全,饭菜也要备得多,而且这家里还来了贵客,自是更当用心招待。秋萤如今做饭做菜已然学得不错了,宛如过不几天就要出门子,就不用她上手,让她在里间陪着徐小环说话。宛知和少扬呢,白天里回去照应着酒楼,后晌就都回来,照例会带很多酒菜来,一家子坐到一起喝喝小酒叙叙话。

秋萤琢磨了片刻,想着还是去园子里摘新鲜菜蔬去,然后在后院池子里捉几条鲜鱼,烫鱼头锅子吃比较好。前几晚上聚着的时候,除了宛知带的熟食,都是做的热菜,说着说着话,也就一个个变成了凉菜。还不如做这种始终加热着的锅子来得实惠方便,而且家里就种着菜,又方便又新鲜。到时候,堂屋厅里收拾出来,放上专烫锅子吃的红泥炭炉,男人们在那头吃;下屋厨房再收拾利索点儿,女人们在这头儿围着火塘吃。半路上找个由头把林子招呼过来,让小环偷藏起来相看一下,就得。

定了主意秋萤就背着竹筐子去隔壁喊了柳长青一声,长青换下了丝绸衫子,穿了件青布夹衣,出门见了她就接过了筐子道:“摘菜去?该备饭了?晚间吃什么?”

秋萤先说了吃鱼头锅子的打算,长青道:“嗯,挺好。家里鲜鱼鲜菜都有,宛知姐一来就带那么老些熟食卤菜熏鸡鸭的,下酒菜什么的齐全着呢。只是家里有客,除了鲜菜外,再把去年晒干的蘑菇泡发一些,挑些个大虾子儿,一起涮着吃。到时候再擀一轴面条备着做主食,下锅子里就得。也不用擀多大轴,人虽然多,到时候吃菜喝酒就都吃饱了。”

秋萤应下了,与长青一起往村外西头菜园子里走。长青忽然道:“今儿个是秋棠自己回来的?还是她男人也一起来了?要是她男人也来了,今儿个晚上吃饭还得去叫他们,不知道过来后会不会挑这挑那儿的惹是非。”

秋萤道:“没见着啊,可能不来了。晚饭照例去叫,他们愿意来就一起吃,咱多备点儿,不愿意来就送点肉啊菜的过去,让他们一家子自己招待。”

柳长青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又走了一段,他回头道,“秋萤啊——”

秋萤戒备地看看他委屈道:“长青哥,我没做错事啊,你一拉长声就是要训我,我又怎么了?”

柳长青爱怜地笑笑道:“秋萤,这人呢是会变的,秋棠就变得不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之前她虽然矫情一些,爱挑三拣四爱闹脾气耍性子,可没到如今这种地步。她虽然是你堂姐,你该亲热亲近,只是我看她比小时候更不喜欢你了,今儿个她能叫你背着进家门,明儿个就能像使唤个丫鬟似的吆喝你。她虽然如今富贵了,可我们也求不着她什么,犯不着跟她那儿憋气受委屈,知道么?”

秋萤笑笑道:“为这事儿啊?嗯,我觉出来了,长青哥你要是不来,我也不背她。我也说不上来为啥,就觉得不应该背她,背了她我就跟矮了一头似的。”说完又想起个事儿来,连忙撸起了袖子,露出了那个玉环道:“长青哥,你看,你看!”

柳长青仔细瞧瞧道:“是个好物事儿,看着有年头了,从哪儿得的?”

秋萤回道:“徐婆婆给的,我和海棠花一人一只。”

柳长青道:“海棠花?是说徐小环?”

秋萤撇嘴道:“二姐说的,你忘记了?她叫我黄豆芽,叫徐小环海棠花。”

柳长青笑笑道:“记起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你把压箱底的漂亮衣裙都翻出来打扮了么?”

秋萤摆手道:“我啊,丢那一回人就得了,没事也不瞎打扮了,今儿个我又仔细瞧徐小环了,长青哥你是没看见,她真是生得好看,虽然没穿什么绫罗绸缎,但那鹅黄色的衫子贴体合身,绣着一丛绿叶白花的水仙,栩栩如生的;裙子是寒烟翠色,层层叠叠堆下去,深绿浅碧错横交叉,一走动飘飘摇摇的好看极了;头发乌黑油亮,盘了个歪把子小髻在左侧,下层的头发编成了大麻花辫绕到胸前,虽然没簪花也没戴金钗银钗的,只系着把绿穗子,但好看极了。”

两人说笑间已走到了地头,仍旧是聚在一起边摘菜边说话,柳长青道:“你可瞧得够仔细的,也不觉得唐突。不过,我知道一个比她还好看的。”

秋萤道:“在京里看着的吗?大户人家的小姐?”

柳长青摇头道:“非也。这个姑娘比那徐小环小上两岁,生着一张鹅蛋脸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福相。眉如柳叶弯弯,眼似星星闪亮,鼻梁挺翘唇色粉红,爱说爱笑皓齿如贝。穿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一身藕荷色的裙衫,亭亭玉立;一头乌发柔亮长顺,她也不爱簪金戴银,春夏秋三季只随手采了院中花儿来簪,冬日里也顶多簪朵珠花系个丝穗,可一样的灵俏一样的娇媚。”

秋萤打量着自己藕荷色的裙衫,脸上的笑意如糖似蜜,嘴里却道:“长青哥去了京城,变得油嘴滑舌了啊?”

柳长青手中不停,只抬头望着她一笑低声道:“此生此世,只对她一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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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菜摘得了之后,也没回那院儿,就一起在柳家老宅子里将菜蔬都一一地收拾了出来,分门别类择好洗净,再都分成两份儿装了细竹篾小笸箩。收拾得了,柳长青从屋里拿了张渔网出来道:“走吧,去那院儿捞鱼虾去。”

到了张家二房后院里,只撒了一网,捞上来四条草鱼两条白鲢,并不少活蹦乱跳的虾子儿,柳长青又将白鲢放了回去,将草鱼连着虾子儿一起兜了上来,放到了杏花树下亭子里的石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