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早就拿了大的陶瓷盆子盛了水等着,两人将鱼虾都放进了盆子里,又一起往外捡些细碎的小虾米。

柳长青道:“这小虾米做成虾酱吧,蘸青菜吃,下杂面条做卤子什么的,都新鲜。”

秋萤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手边刚收拾得了回到前院,门口就嘚嘚停了一辆马车,秋萤从月亮门一扒头,回头对长青笑道:“大姐回得可真是时候,我这都收拾差不离了。”

那边儿却听到宛知的声音道:“秋棠妹妹,唐家妹夫,你们啥前儿到的?”

秋萤讶异道:“哎?我秋棠姐也来了?堂姐夫也来了?”

柳长青还没答话,堂屋门开了,徐氏、徐婆婆、徐小环、宛如听到门口动静都迎了出来。

柳长青推推秋萤道:“跟着去看看。”

秋萤将盆子往地上一放,在晾衣绳上搭着的手巾上擦了把手,就跟着也出了门。

到了大门口,秋萤又是一惊,今儿个这人是更加齐全了。宛知少扬这边,马车里还多带了何少一。而那边唐家又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李氏身边站着秋棠,秋棠旁边站着一位身形稍胖一看就很富贵相的十六七岁的少年,想来就是那唐家的孙少爷了。这何家和唐家都是密云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世家旧识,正在互相打着招呼寒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卡文销魂啊,终于赶在0点前发了上来,亲们来朵花花,鼓励下啊!秋棠海棠碰面了…

67.秋棠海棠(下)

秋萤与长青一齐到了门外,只见门外两辆豪华的马车并排停着,何少一与何少扬正在与那唐家的孙少爷寒暄,何少一的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云汐和云庭两个小家伙。

云汐先看到了秋萤,挣向这边喊道:“小姨姨…”小手舞舞扎扎地往这边伸,一看又是想拽辫子玩儿。

秋萤却不接她,只上前喊了声:“少一哥,以为你得过两天才能来呢!”

何少一将云汐重又抱正了,笑道:“京里头吩咐得了,没啥大事儿,就早点过来了,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不?”

那边何少扬也寒暄得了,冲秋萤道:“哎呀,我家可怜的云汐吆,小姨姨小姨姨的这么叫那么叫,人家都不肯抱。”

秋萤将头转向他道:“行了,姐夫,别在那儿说风凉话逗我啦,我刚才收拾鱼来着,手上腥气得慌。”说完将手往云汐鼻子面前一伸,云汐还真凑上前来闻了闻,然后猛地驳回头去老老实实地趴到了何少一肩膀上,还皱着鼻子道:“臭臭,小姨姨臭臭…”

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笑得了这会儿,徐氏连忙将众人往院子里迎,边道:“长青啊,去炭窑那儿将你张叔叫回来去,告诉他家里来贵客了。把你致远弟弟也叫回来,今儿个咱早点歇工。”

柳长青含笑跟众人见了礼,这就领命而去了。徐氏又招呼道:“大嫂,快让秋棠和侄婿进院啊。宛知,招呼少一少扬。对了,老婶子我给你引见引见,这就是…”

徐氏边介绍着边引着人进屋,宛如秋萤又加了几把椅子,堂屋里这些人才一一落了座,众人也互相寒暄了个差不多。

宛如带着徐小环低头跟几位长辈们见了礼,就抱过云汐和云庭来,一起去了里屋看孩子了,不便在外头久待。宛知已出阁也无碍了,就带着秋萤一起端茶倒水递瓜果,伺候着他们说话。不多时,张瑞年就带着张致远与柳长青一起回了家里来。

堂屋里,张瑞年和徐氏坐着主位,左手边依次是徐婆婆、何少一、何少扬(宛知)、柳长青(秋萤);右手边依次是李氏、唐家孙少爷(秋棠)、张致远。

徐氏看看人,连忙又叫秋萤去将张靖远夫妇也喊了过来。

张靖远过来后,跟长辈们见了礼,没坐到李氏这边,却直接去了柳长青那里,两个人小声地嘀咕起乡试的一些事情来。秋萤原本听了柳长青的话之后,担心秋棠又要矫情地闹事儿,如今一瞅却很是平静,她连坐都没坐,就站在李氏和唐家孙少爷的座椅中间,一会儿低头和李氏说句什么,一会儿浅笑吟吟地跟唐家孙少爷说句什么,看上去又端庄又贤淑,一点儿要闹事的迹象都没有。

秋萤领着大着肚子的程苏苏去了里屋,与宛如、徐小环一起坐着,就又到了堂屋厅里头来。

张靖远和柳长青刚说到一个段落,见了她就喊道:“三丫头,过大哥这儿来。”

秋萤笑嘻嘻地快步走了过去。

张靖远道:“听你大娘娘说,你跟她打了保证说大哥今年能中举?”

秋萤乐呵呵地道:“有这事儿!”

张靖远笑问:“那要是中了,就借你吉言了,你要什么赏呢?”

秋萤眼珠儿一转说道:“中了随赏,不中不罚。”

张靖远愣了下就明白过味儿来了,伸手弹她一个脑瓜崩儿道:“你这小猴子,倒真是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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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后晌的时候就将菜备了个差不多,太阳刚往西山落,张家二房这里就开始涮锅子吃了。

男人们都在堂屋厅里吃喝,张瑞年在那头招呼着;下屋厨房里也收拾了出来,女人们就在这里吃,徐氏给招呼着,炭翁回来的时候将果子酒也稍回来一罐子,秋萤正给众人分了尝尝。

宛知抱着云庭,秋萤抱着云汐,还得照顾着两个小的吃喝。他们一人一碗嫩鸡蛋膏,用小木勺舀着吃。秋萤将大虾烫好了,仔细地扒了皮蘸了甜酱喂云汐,小家伙一口一个,吃得高兴得很。

秋萤道:“现在你不嫌小姨姨手臭臭了啊?”

这边云汐嘿嘿地乐,也不说话,那边秋棠开口道:“吃饭呢,说什么臭不臭的啊?怪腻歪人的。”

秋萤想起来长青下午说的她可能要找别扭的话儿来,笑笑没接话。

徐婆婆可能见气氛不好,就笑着夸赞道:“秋棠这孩子嫁得好啊,一看唐家孙少爷,就是有福气的贵公子。”

秋棠笑笑,看了看徐婆婆身边的小环,忽然道:“婆婆,你孙女儿长得这么标致,想来也能做个少奶奶的,倒是便宜林子那小子了。”

宛如在一旁接茬道:“秋棠说什么呢!林子哥也不差啊,要房有房,要地有地,要手艺有手艺,我看跟小环姐正相配呢!你去县城里好几年,挺长时间没见林子哥了,现在人家长得可精神了呢!大高个头儿,浓眉大眼,脾气也好。”

秋棠笑笑道:“这么好?有何家的公子哥好?有柳长青好?”

说完不等宛如再说啥,她就凑到徐小环跟前嘀咕道:“好妹子,看见何家大公子没?他还没成家呢!酒楼都开到京城里去了,秋萤能去京城里买房置地种菜,也多亏了人家帮衬呢!”

徐氏咳嗽了两声,李氏似乎也是觉得不好,就拉了拉秋棠道:“吃饭吃饭,有什么话儿吃完饭再唠。”

徐小环一直低着头斯文地吃饭,有人跟她说话就抬眼笑笑,也不附和也不反驳。

饭吃到一半,秋萤借词去了堂屋一趟,将林子叫了出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回了下屋里,神秘兮兮地一乐道:“我跟林子哥说了,果子酒没了,炭翁爷爷在柳家老宅子里还放了一罐,让他帮忙给找出来一会儿送过来。”

徐小环抿唇一乐道:“我吃得差不多了,各位慢用。”然后就放下了碗筷,跟着秋萤去了厨房里头灶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林子就来了,知道里头都是女客,就敲门喊道:“秋萤妹子,你要的果子酒我拿来了。”

徐氏应声道:“林子啊,进来吧。秋萤收拾东西占着手呢!”

林子答应了一声,拉开了门,却一直低着头不去放肆地乱瞧乱看。徐婆婆模模糊糊地瞧着他大高的个儿,筋骨粗壮,模样周正,还谨慎守礼,心头大慰。

里头徐小环也偷着瞧了一眼,赶忙又别过了头去。

秋萤待林子走了,才走过去道:“堂姐,咋样?林子哥不错的小伙儿吧?”

秋棠便道:“个子倒真是蹿了不老少。”

秋萤见徐小环在那儿待着无聊,往外头瞅瞅道:“小环姐,外头正黄昏,云彩红彤彤的,你要是吃饱了,跟我去后园子看看啊?”

徐小环自然是点头应着了,秋萤拉着她往外走,却被云汐那小家伙拽住了裙摆,笑嘻嘻道:“饱了,小姨姨抱,玩玩。”

宛如道:“你抱着她去吧,这里一会儿我收拾就成。”

秋萤与徐小环一起来到了杏树底下,秋萤将云汐放到了石桌上逗着她玩儿,一边跟徐小环说着话:“小环姐,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林子哥啊?嗖地探了下头嗖地回来了,看着了没?”

徐小环羞红着脸,略点了点头道:“见着了。挺好的。”

秋萤便笑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堂姐老跟你说话你也不言语,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呢!”

徐小环也跟着逗云汐,回道:“我不愿意跟她说话。”

秋萤乐道:“小环姐,看着你好像不爱出声,你还挺有主意。”

徐小环大方道:“我觉得现如今,真是挺好的。我的亲事定了下来,奶奶也不发愁了,眼睛也缓和了许多,虽然模糊些,但又能看了。林子…哥,他啊,定亲之后过八月节的时候去送过礼品,不过我恰好没在家,在菜园子里呢!回去我一看,除了该走的礼品数,还放下了好几包药草,给我奶奶治眼睛的,难得他有这份心。”

秋萤接话道:“现如今一看,人也挺精神的,心里更是舒坦了,是吧?”

徐小环笑道:“人最难得的就是本分。我爹娘当初就是参不透这个理儿,非要出去跑船做生意,似乎挣了大钱才过的幸福。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嫁人了还能守着奶奶,有个体贴的相公,将来再生个懂事的孩子,余愿已足。”

秋萤乐道:“这愿望不难实现,我敢打赌肯定会实现得只多不少。”

徐小环扭头问:“实现得只多不少?什么意思?”

秋萤乐道:“孩子啊!一个不够,我大姐一生就是俩,你到时候也多生几个…”

徐小环也不扭捏反驳,只乐滋滋地去逗云汐,直把那小家伙逗得眉开眼笑的,乐个不停。

这人多了吃饭,其实大人们都吃不好,秋萤就没怎么吃饱。不过云汐倒是吃得不少,在后园子里玩了一会儿,累了就困倦了,窝道秋萤怀里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徐小环道:“这要黑天了,风凉,把她送里屋睡去吧!”

秋萤便道:“那小环姐你等我会儿,我放下她就过来,带你去看看咱家的暖房。”

小环便道:“行,你快去吧,我去池子那看看。”

这头儿秋萤将云汐抱了回去,那头儿徐小环却遇到了唐家孙少爷。

这唐家孙少爷显然是喝了不老少,舌头都有点大了,迷迷瞪瞪地来了后园子,见到亭子里有个窈窕的身影,就问道:“秋萤吗?是秋萤…妹妹吗?茅房…在哪儿?”

徐小环先前跟他见了一面,知道是唐家的孙少爷,就伸手指指后院角落里回话道:“在那边呢!”

唐家孙少爷道了谢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徐小环一想一会儿说不定还有醉酒的男子上茅厕来,就不想在后院里待了,想回前院等秋萤,于是就从池子边往月亮门这边走。

不想她要走到月亮门这了,那唐家孙少爷又折回了两步,凑到她脸前道:“咦?这个妹妹不曾见过啊,不是秋萤…”

徐小环微微行了个礼道:“我也是来张家做客的。唐少爷,茅厕在那边,你快去吧!”

说完就欠身要走开。

不料却被唐家孙少爷一把拉住了手,大着舌头问道:“你也是…张家的客?怎么吃饭…吃饭时没见你?”

徐小环赶紧往外挣脱,也不好叫嚷,只道:“男女客分桌用饭的,自然不曾见,唐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快些松手!”

徐小环一着急就用了力气,她虽然看着细弱,但一贯操持家事,其实也有把子力气,兼且那唐少爷又醉了酒,竟然给她一甩甩开了去,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壁上,哎呀着呻吟了起来。

徐小环怕摔坏了他,张望着看左右无人,大着胆子上前两步问道:“唐少爷,你怎么了?你等会儿,我去叫人来。”

那唐少爷却猛地一把又拉住了她,怒道:“你敢甩我?你叫什么?”

徐小环使劲挣开他,拔腿就往前院跑,在月亮门前正好撞到了人。

她一把抱住那人道:“秋萤,你怎么才来?唐家少爷在后院撒酒疯。”

那人却啊呀了一声嚷道:“谁啊?瞎眼了啊?往人身上撞?”

徐小环定定神,一看,眼前哪里是秋萤,却是张秋棠。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道:“不长眼的,敢往我身上撞!要是没事也就罢了,要是有事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萤此时也到了月亮门这里,见状一愣道:“堂姐,这是骂谁呢?谁又惹着你了?”

秋棠动了动身子,似乎是觉得没事儿,这才安心下来,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唐家少爷怎么了?”

徐小环讷讷道:“好像喝多了,走路都不稳当了。”

秋棠连忙撇下她往后院里走,嘴里还唠叨着:“那你也喝多了么?往人身上撞?”

秋萤看她脸色不好,上前扶住她问道:“怎么回事啊小环姐?”

徐小环还没答话,只听到后院里唐家少爷的声音道:“你…是回来给本少爷赔罪的?这还差…差不多…”

秋棠的声音道:“哎呀,我的少爷,怎么喝了这么多啊?”

唐家少爷道:“你还挺上道儿的,还你的少爷,你的少爷,怎么?想跟着少爷我?别说,性子虽然泼辣点儿,长得还不错。跟我回去吧,我收了你了。”

68.茨菰金蛙

张家二房为了筹备宛如的亲事,是一通的忙活,加上这阵子因为柳长青和秋萤都从京城里回来了,人凑得齐全,两房就经常一起吃饭,更显得忙乱。兼且人多事杂忙了还爱火气大,秋萤作为最小的那个,经常被拉来这里那里的去跑腿儿,这十来日的功夫仿佛就瘦了不少。

柳长青看了心疼,偷偷拉过她劝道:“老这跑那跑的,也得好好吃饭啊!揣个烧饼夹点菜就走,再连续个几日,就瘦尖了下巴了!”

秋萤一听倒挺乐,满不在乎地道:“瘦尖了下巴好啊,不就跟小环姐似的,是个瓜子脸儿了么?”

柳长青叹口气道:“别又不把我话当回事儿。这宛如成亲倒是你最忙活,忙活还不好好吃饭,瘦了…我…我不心疼么!”

后头就越说越小声,脸色也有点微微地不自然起来。秋萤听了心里自然是受用无比的,眼看着四下无人,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口,咧着嘴嘿嘿地乐了一阵子,才说道:“忙活点儿倒没什么,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我吧就是不愿意让男人们喝多了酒,上次唐家那孙少爷喝多了,将我小环姐好一阵言语欺侮,偏偏秋棠姐不压事儿还跟着兴师问罪的,还多亏了长青哥你,三言两语让她住了口。”

柳长青撇嘴道:“他?喝不喝多品性都在那儿摆着呢,能好到哪儿去?”

秋萤挑眉道:“你跟他也没什么交情啊?怎么听着像是挺了解的似的?”

柳长青淡淡道:“这还用怎么了解么?单凭秋棠这么小没及笄没成亲,他就下了手,人品德行就可见一斑。”

秋萤没在意听那话,又将手边收拾的东西都细细对着单子过了一遍,才道:“长青哥,娘让你滕的礼单你滕好了么?”

柳长青道:“都滕好了,给张叔了。”

秋萤点点头,抚摸着叠好的床单、被帐、帘子什么的,笑笑道:“明天去给二姐铺床,后天就要送她出门了,还真是舍不得。你说闺女们为啥不能跟小子似的,成亲了也在自己家住呢?”

柳长青笑道:“习俗如此。不过秋萤若是将来过门后想家,我们就时常回来住,或者将张叔和婶子接到京里去住阵子。总之,成亲不成亲,咱们都是一大家人。”

秋萤听了暖呼呼地窝心,拿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柳长青被她看得心中一动,悄悄地借着袍袖的遮挡过去拉住了她手。

八月二十五这天晚上,张家一夜都亮着灯笼,屋内屋外一片喜庆气氛。

二十六,天蒙蒙亮,张家二房院子里头,宋家的聘礼在前,张家的陪嫁在后,箱箱柜柜都结着大红的彩绸,满满腾腾地摆满了没起厢房的那半个院子。小梨涡穿着一身绛色的绸衫,手里拿了好几串子要燃放的鞭炮,闹着迎亲队伍来的时候,他要来点。左邻右舍的也都过来看迎亲送嫁,院子里挤挤挨挨的都是人。

宛如一身大红的嫁服,凤冠霞披,秀发高挽,描眉点唇,细抹胭脂,头一遭如此细细的装扮,大红蜡烛的照耀下,一颦一笑,甚是明艳动人。

宛知和秋萤在一边陪着,一时之间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微微的伤感。宛知道:“几年前我自己出门子的时候,心里头是紧张多于伤感,如今看着二妹妹这也就嫁人了,梳头穿衣的,干点什么心里头都微微泛酸。”

宛如伸手拉住她道:“大姐——”一时也是有些难受。

秋萤连忙道:“哎呀,两位姐姐,赶紧的都别这么伤春悲秋了啊,早起我就看见咱娘笑着抹了两回泪儿了,可别再招起她来。”说完又嘱咐宛如道,“二姐,一会儿花轿来了,辞别爹娘的时候,你可别跟大姐嫁人时那样,说的那么感情真挚,动人心肺啊,你忘了,大姐前脚出门,娘差点就嚎啕起来了,这家伙,咱俩这顿劝啊!”

想起旧事,宛如噗嗤笑了起来,道:“是呢!最后还是你机灵,看样儿是咋也劝不住了,忽然就拽着咱娘手说,娘啊我也舍不得大姐,我不让她嫁人了,我去把她追回来!说完就要往外撩,咱娘赶紧地又拉着你,一顿说一顿劝一顿解释,这才忘了自己哭了。”

宛知笑道:“是么?还有这事儿呢?”

秋萤道:“可不?那时候仗着还小,装着不懂事跟着一搅合咱娘就顾不上了,如今再这样可不好使了。再说,就我二姐这思嫁心切的劲儿,我就是追上了,她也得给我撵回来。”

宛如就知道她没好话,一抬手就扭住了她脸蛋,想下劲儿拧巴两下却又松了手,心疼道:“这阵子三儿跟着没少忙活,脸上都瘦了,掐不着肥肉了。”

宛知笑道:“从前那是婴儿肥,带着肥嘟嘟的脸蛋,招人疼;如今她再过年也十四了,肥肉脱下去脸盘子就露出来了,往后就越长越好看了。”

秋萤乐滋滋接道:“是么大姐?”说完在铜镜前好一阵儿地顺理鬓发,又将脸贴到宛知跟前道,“大姐细瞅瞅,我将来能长小环姐那么好看不?”

宛知伸手搓搓她脸蛋道:“我家三儿往前也是朵花儿了,已经不是豆芽菜了。”

说的宛如又是噗嗤一乐。

忽然外头一阵鞭炮声响,人群就骚动了起来,有小孩子的声音传过来:“花轿来喽,花轿来喽。”

接着就听到了喜娘报喜与徐氏寒暄的声音。那里何少扬拉着柳长青与何少一早就挡到了门口,正在刁难来接新媳妇的新郎官,宋明诚。

这天早晨,从迎亲的队伍到了开始,秋萤就有点发晕。一边是忙的,一边是乐的,一边是热闹吵闹的,有点晕头转向,但一直是笑不离口,到后来甚至觉得腮帮子都有点发麻了。

铜锣湾的规矩是大哥背着妹妹上轿,张靖远早早地就等在了一旁。今日张家人人着新衣,男人们都是绛朱色的绸衫,富贵神气;女人们都是绯红色的衣裙,俏丽明媚;新郎新娘全身大红,喜气逼人。

秋萤一身绯红色的裙衫,裙角缀着白玉佩饰飘着大红的丝绦,乌发大半都堆叠起来挽在左侧,底下的碎发绕过右颈垂在胸前。头上第一遭戴了首饰,细细的银质发簪,簪头并蒂双花,下端还缀着几片银叶子,耳朵上戴了银线缀红豆的耳坠子,走路急了就轻轻地在光嫩的脸颊两侧轻轻摇动起来,偶尔反射上红灯笼的火光,配上她常挂在唇边的笑容,看上去娇俏可人,别样的鲜妍。

柳长青立在人群后头,倚在门框旁边,眼睛一路追随着她,追随着她,恍恍惚惚中就微笑了起来,仿佛见到了她日后凤冠霞披笑颜如花走向自己的明媚时刻,唇角一丝笑意渐染渐大。

喜乐吹打着迎着花轿远去,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开去,秋萤与宛知一起陪在徐氏与张瑞年身边,与他们说着些有的没的,冲淡他们心里的别样滋味。

柳长青与何少扬一起与来帮忙的本家弟兄们收拾乱局,不经意一抬头见到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放下手头的活儿走了出去,快走两步唤了一声:“前头可是世进?”

郝世进也是一身绛色衣衫,锦袍玉带越发显得英气逼人,只是神情间却是淡淡的,只抬头拱手招呼道:“长青兄。”

柳长青走前两步,两人在一棵大皂荚树下站定,柳长青道:“世进几时回的铜锣湾?怎的也不过来聚聚?见着秋萤没有?这阵子家里忙乱了些,刚才要不是人群散了,我还看不着你,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出个声?”

郝世进道:“日前中秋佳节,就回来了一趟。正好听说宛如姐要成亲了,就略备了些贺礼,跟着过来瞅瞅。刚才你们那么忙,我也左右无事,就没出声寻你们。对了,听说你与秋萤目前都住在京中,却不知道具体地址是哪里?本来说要去京里停云楼那里打听一二,去探探你们的。结果又赶上乡试在即,先生管得甚严,脱身不得。”

柳长青点头道:“原来如此。秋萤入京的时候就与我说了,找个日子要去拜访一下你和丁姑娘。只是也是刚到京城诸事杂乱,一时也没分得了身。说来,连中秋佳节都没赶得上,错过了一日才回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