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柳长青恳切邀请他去家里略坐,郝世进却终是不肯,只推脱有事,就告辞离开了。

柳长青回了院子,到了登记礼单的管事儿的那里拿过单子来,细细寻了寻,果然见了郝世进的名字,上面登录着:茨菰叶上金蛙簪饰一对。管事儿的见柳长青在看礼单,就描述道:“这份礼是顶大的了,物事儿我见着了,这茨菰叶乃是白玉雕成,配有金制托座,有散叶相衬,这金蛙乃赤金打造,落于叶上,栩栩如生。”

柳长青笑了笑,放下礼单进了屋中。这“茨菰”谐音“慈姑”,翁姑乃是指公婆,慈姑自然是寓意婆婆心慈好相处;“金蛙”谐音“金娃”,金乃贵,蛙通娃,自然是指早生贵子。这份礼不只厚重兼且寓意颇深,他与宛如并无多大交情,这番人情,自然是着落在了秋萤头上。

柳长青心下微叹:“他对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吧。”

然后又想起郝世进颇有些郁郁寡欢的神情,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端?想了会儿,却也不曾记得听见人说郝家生了什么事儿。

正思索间,门帘微动,秋萤探头出来道:“长青哥,累坏了吧?进屋歇会儿吧,我给你烫了茶。”

柳长青举步过去,走到门口,还是道:“秋萤,适才郝世进也来了,在人群中观礼来着,我喊他进来,他没肯来。只说回京之后,金榜出了,闲散下来,再去南小巷拜访。”

秋萤应着道:“嗯,知道了。他可能是看这边太忙乱了,觉得不适合这时候过来吧。再说了,我们小辈儿的虽然交往着呢,但是两家大人还是那样儿不太对付,他可能觉得不好吧。”

说完眯起了眼睛道:“说起来,自从小时候添了小梨涡那年翻修院子,他偷偷来过一趟,就再没进过咱家门了。”

柳长青道:“嗯,他人虽没进来,但却给你二姐送了份大礼。一对茨菰上金蛙的金镶玉簪子,寓意祥瑞,价值不菲。”

秋萤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记住这人情就是。”说完笑呵呵地道,“长青哥,有个好事儿你还不知道吧?”

柳长青道:“哦?什么好事儿?”

秋萤将茶捧了给他,笑道:“京城南小巷那里的地皮,爹娘早就打好了主意,一半给我做陪嫁,一半给二姐做陪嫁,二姐拜别爹娘的时候,他们说了我都听着了。爹娘还说了,炭窑呢留给小梨涡。因为大姐嫁人的时候,家里也没如今这气候,有些委屈她了,爹娘发话了,以后家里供应停云楼的菜蔬还有炭窑里供应停云楼的炭钱,一律半价。不过大姐夫给推辞了。”

柳长青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看了没?普天下爹娘这日子啊,都是给孩子们过的。”

秋萤乐呵呵地拍着胸脯道:“没事儿——”

然后长青瞅瞅她,跟她几乎异口同声地接下去:“你孝顺——”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儿们:北北回来了,今日起恢复更新。嘿嘿…提醒有意要给北北写长评的亲爱的们:长评是1000字的标准,凑够千字才是长评,然后会出现在文章右侧的长评汇总栏里。(是有的吧?有想写长评的吧?有的吧吧吧吧吧?)

69.金榜题名

因为宛如刚出嫁,秋萤恐怕爹娘心中难过,便与长青商量,多在家中留了几日。眼见着就进了九月金秋,秋萤想到如今桂榜也差不多该时候放了,但见柳长青一丝儿也不着急的意思,就问道:“长青哥,乡试结果如何,你不着急知道么?”

柳长青正坐在桃树下搓麻绳,闻言抬头笑道:“中举当是可以,名次却不靠前。”

秋萤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道:“说的好像你是主考官一样呢!你怎么知道?”

柳长青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考好不容易,考差好不容易么?”

秋萤心下更惊,嚷嚷道:“啊啊,长青哥,怎么会有你这种读书人啊?既然考都考了,为何不考个解元回来啊?将来再中个会元,状元,三元及第,加上你中秀才之时也是密云第一,这是何等风光啊!”

柳长青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秋萤想要这种风光?你也不早说。”

秋萤哼道:“你心下自然有你的计较,我早说了只怕也未必听我的。”

柳长青点头道:“如今秋萤越发聪慧了。不错,我日前曾与你说过的,只想中举,不想入仕,不只如今要藏拙,将来殿试也要如此。我们安家立户过日子,也需要声名在外挡灾纳福,可是也不能太锋芒毕露,那样就会被人盯上了。我不早与你说过了么,我不想加入任何党派争斗,只想做那逍遥派门主。”

秋萤这才有点明白,正要说什么,忽然门前一阵尘灰扬起,三匹马从门前快速驰过,秋萤眼尖,立刻喊道:“哎哎,长青哥,刚才马上好像是官差呢!出了什么事儿了?”

柳长青一笑道:“桂榜出了,喜报来了。”

秋萤顿足道:“哎呀,举人老爷在这儿呢!这怎么打马过去了?这喜报的,门都没认清!”

柳长青却笑道:“你忘了?前边还有一个举人老爷呢!”

秋萤愣了愣,立即狂喜起来,笑道:“是我大哥?你说我大哥?”

然后果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过来,隐隐有报喜官差唱喏道:“张靖远张老爷中举了!乡试第六名!恭喜恭喜!大喜大喜!”

秋萤正待出门,门口又是一阵尘灰扬起,秋萤道:“这是二报三报来了?”

却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越发近了,另三名官差下马,当中一人唱喏道:“柳长青柳老爷中举了!乡试第七名!恭喜恭喜!大喜大喜!”

秋萤愣在门口,竟是欢喜得呆了。柳长青连忙笑着迎了上去,招呼官差到院里暂且歇脚一二,边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三个钱袋,一一地递到了报喜的官差手上。秋萤回过神来,立马进了厨房,将宛知带来的卤味都一一用油纸布包了,又拿了一大壶好酒出来,笑着请官差们吃酒。紧接着二报三报也都到了,张瑞年与徐氏夫妇也从炭窑那里闻讯赶了回来。

徐氏笑得合不拢嘴,只连连道:“快!快!快打发人去给柳公报讯!”

然后又一把拉过秋萤道:“给报喜官差拿喜钱了没?”

说完也不等回答立马就从怀里往外头摸银子,秋萤一把摁住她手道:“给了给了!长青哥早备下了!”

官差们还要去别处报喜,稍待了一会儿便要打马再走。

秋萤忽然想起一事儿来,追出去问道:“差大哥,劳烦打听一下,铜锣湾中举的可还有喜报未到的?姓郝的少年?”

为首的官差抱歉道:“这片儿是我们负责报的,不曾记得有这么个人。”

秋萤愣愣地点了下头,看着官差打马远去了。

张家院子里已经聚集来很多看热闹的乡邻们,纷纷上前来道着恭喜,且人人不空手。有拿老酒来的,有拿鸡蛋来的,又拿白米白面来的,也有拿鸡鸭鹅猪头肉来的。不多时,里正和族里有名望的本家叔伯们,以及铜锣湾的大户们也都闻讯纷纷送来了拜帖和贺仪。

柳长青因为不想入仕,一早就吩咐了秋萤,贵重礼品一律退回去,只收些吃食、礼品、布料之类的,并且准备好了账册,一一仔细地录了上去。

秋萤想起一事来,扬声喊道:“爹娘,你们也准备贺仪,去大娘娘那边,我大哥也中举了!名次还在我长青哥之前呢!”

张瑞年老泪纵横道:“老天有眼啊,大哥,你可以瞑目了!”

说完赶紧地知会徐氏道:“家里现有多少现银?我们也莫送些酒米鸡子儿了,中举之后还需上下打点,那边日子一直差强人意,我们便直接给些银钱吧!”

徐氏进屋打开小银箱,翻检一番道:“二十七八两。”

张瑞年在身上摸出几两碎银道:“添上添上,凑三十两。正好是个红漆檀木箱,一并拿着与我过去吧!”

徐氏捧了箱子,从里屋出来,对张瑞年道:“如今柳公不在家,一会儿这院儿里必得有世家乡绅们过来,里正肯定也得来,郝家虽不好说,但周家也得来人,咱俩还是留一个在这里帮着招呼众人的好。长青这孩子虽然办事稳当,但人情往来,留个大人在家,是那么个事儿。大房那边,你去还是我去?”

张瑞年点头道:“这话不错,我倒是欢喜的着了慌。送银子过去,这是好事儿,你去办吧,我留在家里与长青一起招呼贺客。”

徐氏抱着银箱就要出门,柳长青给秋萤一个眼色,秋萤立刻追了上去道:“娘,我跟你一起去给大娘娘报喜,找大哥讨赏,嘿嘿,我金口玉言吧?说他这次中,他就这次中。”

徐氏任由她挎着胳膊道:“呵呵,你这嘴要真这么灵啊,摆摊去算卦就得了,咱家也不用辛辛苦苦地种菜烧炭了,你叭叭叭金口一开,银子唰唰唰全飞过来!”

娘两个说说笑笑地朝着大房那里走过去,路上见着不少乡邻也正两头儿走动。秋萤眼尖瞅着了人群里的张茂才,喊道:“茂才哥!”

张茂才抬头见是她们,立刻打拱道:“婶子,秋萤妹妹,恭喜恭喜!”

秋萤笑道:“茂才哥,你刚才不恭喜过了么?还给送去那么肥的两只大鹅!现下是要去我大娘娘那边给大哥道喜么?”

张茂才尴尬笑道:“喜已道完了,正要回家去呢。”

秋萤纳闷地看着他手上拎着的鸭子,张茂才叹气道:“大婶子体恤我家境不好,没收我的礼物,让我带回来养着下蛋,贴补家用。”

秋萤立时明白了过来,张茂才再落寞地笑了笑,便与两人告了辞。秋萤抓住徐氏的手道:“娘啊,大娘娘是不是嫌东西少,看不上啊?”

徐氏道:“这事儿你大娘娘做的可不对,这多伤人心啊!要真是体恤人家清苦,那就收一只意思意思也行啊。”

秋萤点头道:“那娘你只收了茂才哥一只大鹅,是不是就是这原因啊?”

徐氏点头道:“这人啊,穷富不过三代,风水世代轮回,为富切忌不仁。咱家都是遭过这难处的,大嫂怎么如此不开眼呢?”

说话间已到了大房门口,秋萤当前一步扬声道喜道:“大娘娘,大哥大嫂,恭喜恭喜!我来道喜啦!”

张靖远正在院中与众乡邻周旋,抬头见了秋萤道:“三妹妹果然是张金口,大哥这次托你的福了!对了,长青弟弟也是金榜题名,我也当道上一声恭喜,待此间事了,我就过去。”

秋萤笑嘻嘻上前正儿八经地一福身子道:“见过举人老爷哥!”

周围人都跟着笑起来,徐氏也笑着嗔道:“什么老爷哥啊!这啥称呼?这孩子,这都多大姑娘了,还没个正形,也不怕让人笑话。”

张靖远又笑上了一回,慌忙道:“婶子快进屋去吧。娘在里头呢,这两日身子又不大爽利,歪在椅子上只说没气力,苏苏伺候着呢!”然后又扬声道,“慢待诸位了。”

周围的乡邻们连忙劝慰的劝慰,皆说不碍事,让她好生休养。

徐氏便拉了秋萤一起进了堂屋。堂屋里中间太师椅上,李氏身穿深紫色的绸衫,头发溜光水滑一丝不乱,簪了两枝金钗,打扮得甚是富贵。见她们进来,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道:“过来啦?”

秋萤笑道:“大娘娘,大嫂!我跟娘一起来给你们道喜啦!”

李氏笑逐颜开道:“秋萤这丫头还真是个小金口,靖远果然这次中了举了!”

徐氏跟着笑道:“那是人家靖远有才干!真材实料!”

说完将手上的银箱递了过去道:“事出仓促,也没啥准备,封了三十两银子,大嫂莫要嫌少。要不够用的话,再跟我说。”

李氏微一侧头,程苏苏上前来接过了银箱道:“谢婶子了!”

李氏拉着徐氏的手,很是亲热地道:“听说长青那孩子也中了举了,秋萤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你日后也跟着享福了。”

徐氏道:“是啊,孩子们有出息,做大人的心里头真是比蜜还甜,只盼着咱家小梨涡日后也能安心向学,跟他大哥似的给咱张家光耀门楣。”

李氏乐呵呵地道:“我看小梨涡,是这个苗子!咱张家就要东山再起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徐氏道:“大嫂,我看靖远一个人在外头挺忙道的,你也出去帮着他招呼招呼客人吧!”

李氏摆手道:“不用,不用。已放出话去,说我身子不适了。要是有贵客到了,竹盏自会将他们引到屋子里来。你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徐氏只得跟了她到了里间去。

外头程苏苏一直面带着微笑看着在外头忙碌的张靖远。

秋萤见她一直唇角含笑,便道:“大嫂,高兴吧?”

程苏苏点了点头,笑得越发温婉动人起来。

秋萤道:“对了大嫂,这喜报叫人通知我堂姐了没啊?”

程苏苏点头道:“已打发了人过去了。”

秋萤道:“这下子好了,有我举人老爷哥撑腰,我堂姐在唐家越发有地位了。”

程苏苏细声细气地道:“一个家族么,荣辱兴衰总是牵扯在一起的。”说完笑笑道,“秋萤妹妹也当高兴啊,听说长青兄弟头次参加乡试就顺利中了举,真是大大的人才。”

秋萤心下道,我长青哥应当是念书的天才了。嘴上却不说,只笑着道:“是啊,我也高兴,这下子种菜不用缴税了,又省了一大笔钱。”

程苏苏笑道:“怪不得你大哥提起你就乐,说你小时候是个小迷糊,大了是个大财迷,有趣得很。”

秋萤想起陈年旧事,盯着程苏苏的肚子道:“大嫂,等我小侄子出世了,会吃饭的时候,我一定把那个‘碗漏了’的典故,给还回去。”

程苏苏笑起来道:“那我只能祈祷我的孩子比他小姑姑机灵些了。”

正说着,堂屋门开了一道缝,竹盏探头探脑地报:“少夫人,周家杜三娘来道喜了!”

接着堂屋门就打开了,秋萤从座位上站起来,乡里乡亲的,她这还是头一遭看到杜三娘本人,她身边还跟着一身盛装像个年娃娃一般可爱的铃铛。

70.春色满园

这杜三娘约摸三十多岁年纪,生得眉目如画体态婀娜,面容算不上多么美丽,却干干净净眉清目秀。手里牵着一身盛装的铃铛,更显得母性十足。虽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为什么,秋萤总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

李氏已经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将杜三娘拉了进去,徐氏自是不愿意与之打交道,便借词退了出来。铃铛在跟着往屋内走的时候,悄悄回头,冲着秋萤笑了一笑,显然是还记得她的。

徐氏拉着秋萤回到了自家院里,见院子里乡邻们已经渐渐散去,堂屋里都是些素日里走动的近的本家弟兄,少不得晚上要留饭的,便与秋莹一起下厨去忙活了。

秋萤边帮着弄菜边问道:“娘啊,大娘娘神秘兮兮地拉你进屋看什么了啊?”

徐氏好似心里不净白,只搪塞她道:“看了些别人送的礼品。”

秋萤笑笑道:“娘,长青哥嘱咐咱不能收人家大礼。你是不是羡慕大娘娘了啊?”

徐氏摇头道:“长青做的对。现如今只是中了举,不一定出得了仕。再说了,柳公之前就跟你爹坦言过,如今朝堂上官员的斗争日益激烈,这官也不大好做,俸禄少且不说,还很容易就站错了队伍,丢了脑袋。现如今家里不是没有出路,最好就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参与那些。我与你爹也是心里有数的。既如此,还不了人家情,当不了人家用,自然不能收人家大礼。”

秋萤拉起风箱烧热水,预备一会儿宰鸡炖肉,边道:“娘,那怎么瞧着你心里有事儿似的呢?”

徐氏想了想道:“要说你大娘娘那人儿吧,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人。我瞅着她好似比你大哥还有远大抱负呢!今儿个说了几句话,她句句不离嘴的就是东山再起,看样子十分希望咱家再恢复之前良田千亩,房产四布,铺子无数的时候。”

秋萤愣了一愣,诧异道:“良田千亩,房产四布,铺子无数?我地乖乖啊,娘,咱家之前是个大地主啊?曾经这么富过?”

徐氏笑一笑道:“我也是听你爹说的,谁知道他夸没夸大呢。不过,现如今的郝家周家加起来,也比不上就是了。”

秋萤再次好奇问道:“娘,大娘娘看不上我茂才哥拿去的肥鸭子,她收的都是些什么礼啊?”

徐氏道:“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五十两一封的,一百两一封的,都有。还有些金银玉器,瞅着件件都不错。我不知道是靖远也同意收的,还是她擅自做主收的。她还给我看了一张房契一张地契。房子是在密云县城的一座大宅,正是当年县令大人要送与柳公,柳公推辞了的那座园子,好似是叫做什么听风阁的。地契却是紧挨着咱张家祖传山林的一片林子,很大,一百多亩。你大娘娘跟我说,她也想雇你炭翁爷爷,带几个徒弟,给她也开窑烧炭,让我给帮着说说。”

秋萤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我觉得大娘娘今儿个格外的热情,原来不只是因为大哥中举了她高兴,还是另有所求啊。她有林子开窑烧炭不难,只是她有销路没有?”

徐氏摇摇头道:“这儿我哪来得及问呢,那杜三娘就来了。”

秋萤想起杜三娘来,就问道:“娘啊,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杜三娘啊,我老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似的。”

徐氏看看她道:“不能吧?听说她轻易不出门,出门就坐轿子,仆役丫头的都跟着。你应该没见到过。”

徐氏见水烧好了,就盛进了木盆里,开始杀鸡烫毛,秋萤闻不得那股子味儿,远远地躲了出去,徐氏就让她再去园子里摘些鲜菜回来,话就说到这里打住了。

晚上,本家弟兄一阵的热闹,酒也喝得痛快。柳公也从密云城赵府里回了来,破例多饮了两杯,老怀大慰的样子。席间,有年轻的本家兄弟们就起哄逗秋萤,偷偷叫她举人夫人。柳长青的眼睛里仿佛溢满了潋滟的酒光,格外的流光溢彩。

第二日,宋明诚与宛如一起回了趟家。新姑爷上门,徐氏自然又是一番好好的招待。席间,宋明诚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及自己这次应试不第的事情来,张瑞年与徐氏便纷纷宽慰于他,又举了靖远的例子出来,告诉他继续安心读书,当有出头之日。

宛如的神情倒颇为愉悦,她对徐氏说起一件好事儿来,说是因为宋明诚如今还要在京中读书,公婆便要他不要再借住在友人家中了,要他一起去南小巷的宅子里住,还说要宛如一起跟着过去伺候。如此,宛如也还可以一起打理菜园子。

秋萤忍不住拍手叫好,宛如笑一笑道:“这事儿好像是何大哥听闻相公落榜之后,去跟我公婆见了一面,谈及的。真是劳烦他费心了。”

秋萤便有些惦念京中的情况,问道:“也不知道京里菜园子如何了?青丛根子哥李小二几个人,能不能打理得过来。”

饭后,宛如又跟徐氏商量起来,要将那南小巷的地契改到柳长青名下,如此减免了诸多杂税,在京中也算有个名头震着,让人不敢乱来。

秋萤又跟徐氏说道:“娘啊,咱赶紧地将小环姐娶过来吧,也好给你凑把手。茂才嫂子也跟着一起来帮忙,省的我大姐两头跑了。”

徐氏道:“嗯,我这两天也是忙乱乎了。今儿个就找炭翁跟林子商量一下去。”

秋萤到底是不放心京城菜园子,催着宛如和宋明诚先进京照顾着。宛如便也没在娘家住下,后晌里又回了密云去。临行前,想起来一个消息,问徐氏道:“娘,你收到秋棠帖子了没啊?”

徐氏道:“什么帖子?”

宛如道:“秋棠要成亲了。大哥不是中举了么?唐家也重视起来了,本来不打算大办的,这次看来又改了主意了。密云城里头有头有脸的都发了帖子了。估计是还没往下发,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吧!”

宛如走了之后,徐氏奇怪道:“这还没及笄,就差一年了,怎么不等等这就成亲呢?”

秋萤想起来秋棠已经有身孕的事情,张了张嘴又想起来已经答应过秋棠了不往外说,也就又闭上了嘴。

很快,林子与小环的亲事就定了下来,过了九月初九重阳节,九月初十立刻就办。另一方面,张瑞年与徐氏也收到了唐家的请帖,秋棠的好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二。

林子的亲事也没用怎么筹备,房子早就修葺一新了,家具被褥虽算不得上好的,却也是购了一茬新,徐家洼小环的老宅也寻到了买主。林子根子如今已将户籍迁到了铜锣湾,以前的本家亲戚便也没什么人来观礼,小环那里也没什么亲戚,算一算到时候参加喜宴的基本上倒是张家这边的人多。于是,这席面不大,就委托了密云城里头停云楼的大师傅来处理。

秋萤跟徐氏一起剪出了些寓意吉祥的红纸窗花,什么百子闹春,年年有余,五谷丰登之类的,当然红双喜字最多,都给贴到了新房的窗子上。柳长青则挥毫泼墨,即兴而为,将那喜联写了不老少,大门、影壁、所有屋门上都贴了上去。

大门口对联曰:扫净庭阶迎客驾;奏响笙箫接鸾舆。

影壁处对联曰:绿蚁浮杯邀客醉;蓝田玉盏贺婚成。

宴厅门对联曰:几杯淡酒难称宴,一意留宾莫言归。

厨房门对联曰:厨内精心调五味,堂前聚首会三亲。

屋门口对联曰:一树榴花红锦绣,万盏银灯引玉人。

秋萤边研磨边裁纸边扭着头念,越念声音越小。柳长青抬头问:“怎么?觉得不好?”

秋萤摇头晃脑道:“太含蓄了,没意思。”

柳长青揉揉手腕道:“还有新房门口一处没作,秋萤你来?”

秋萤摇头道:“罢了罢了,我说了你也不敢写,写了你也不敢挂。”

柳长青略笑一笑道:“小毛丫头一个,还怕你不成?你说得出来,我就写得出来,自然也挂得上去。”

秋萤立刻道:“当真?”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