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韩灵玉欣喜若狂的呼唤,一旁的南宫翔天脸上满不是味。只是大家都只注意到场中激斗的二人,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就这短短一刻,场中二人已激斗了上百招,阴天野时而以扇作匕、作剑、作判官笔,使出小巧轻盈的招数,时而又以扇作刀、作斧、作枪,四处大开大阖,施展势大力沉的刚猛招式。韩灵玉在最初一刻的惊喜过去后,不禁握紧剑柄,又为萧恨天担忧起来。只见这阴天野每一种兵刃招数都不是仅知皮毛,而是颇有功底,一把小巧的折扇竟使得令人眼花缭乱,精巧招数令人目不暇接。但奇怪的是,萧恨天就仅以一套韩家剑法,便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完全不落下风,这让韩灵玉疑惑不已。只有阴天野明白,对方是凭着浑厚无比的内力,使自己所有精妙招数俱不能发挥出完全的威力,尤其像拨、挑、抹、架等轻巧招式,在萧恨天霸道无匹的内力下完全无用。阴天野越斗越心惊,越斗越没有胜算。无奈之下,阴天野左手突然弹出一把弹丸,被萧恨天剑风尽数荡开后,便如炒豆般一一爆开,散出团团黑雾,片刻间便弥漫整个酒店。

“迷魂丸!”无毒教众人发出齐声惊呼,除了那老者原地不动外,独眼双奇和那些黑衣大汉俱连连倒退,却又不敢远逃,全都靠墙而立,神情凝重万分。萧恨天屏住呼吸,眼光瞄见韩灵玉与南宫翔天也退到窗口旁,虽是满脸惊惧,却没有逃开,尤其韩灵玉眼中那份关切之情,让萧恨天心头一热,几欲落泪。

阴天野有毒雾之助,渐渐又占了上风,但萧恨天内力悠长持久,二人一时还难以分出胜负。就在这时,只见边上的黑衣大汉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就连那独眼双奇也不能幸免。一直紧盯着阴天野激战的那老者一惊,忙抓起一个黑衣大汉一看,脱口惊呼:“不好,这儿有人下毒!”

这本是一句废话,但阴天野却神情大变,他立刻察觉到自己这迷魂黑烟中混入了另一种不知名的毒烟。由于有这迷魂黑烟掩饰,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已吸了不少进去,不禁大惊失色,连忙飞退出门。刚出门脚下便是一个踉跄,那老者连忙扶起他飞奔而去。

萧恨天与南宫翔天、韩灵玉也立刻退出酒店。三人由于要防那迷魂丸之毒,一直屏住呼吸,所以没有中毒。只有阴天野自恃对迷魂丸之毒早有抵抗力,不用闭气,结果反而中毒。

待烟雾消散后,萧恨天三人才重回酒店。只见店中除了那些横七竖八倒满一地的无毒教众,尚有一人端坐柜台,却正是那店主孙驼子。萧恨天一惊,心有所悟,忙拱手道:“多谢孙前辈出手相救,还没请教前辈大名。”

孙驼子却不理会,只盯着南宫翔天淡淡道:“你是南宫世家弟子,楚临风是你父亲吧?”

“没错。”南宫翔天面露喜色,忙问,“前辈与家父有旧?”

“有旧?当然有旧!”孙驼子嘿嘿冷笑道,“你父亲身体还好,没病没痛吧?”

南宫翔天忙道:“父亲身体一向健朗,多谢前辈挂念,我会向父亲转达前辈的问候。”

孙驼子阴阴一笑:“我本想要你转告他,让他好好保养身体,千万别死得太早,不过现在我却改变了主意,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父亲亲自来见我!”

说着孙驼子猛然从柜台后跃起,苍鹰搏兔般向南宫翔天扑来。南宫翔天大惊失色,慌忙拔剑招架,不想孙驼子招数迅疾如闪电,身子尚未落地已逼得南宫翔天一跤跌倒。眼看他就要落入孙驼子手中,一旁的韩灵玉突然一声娇斥,挥剑袭向孙驼子。只见孙驼子身形如穿花蝴蝶般轻盈,在二人夹攻下仍游刃有余,二人反而只有招架之功。

萧恨天一见二人危险,忙出手挡住了孙驼子大半攻势,边打边道:“前辈,就算楚宗主与你有仇,你也该直接找他才是,难为他儿子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哼!我本来就不是大丈夫!”孙驼子一声冷哼,招数一紧,身形顿时如蝴蝶翩翩,掌影则如万花齐飞,变化无穷。萧恨天暗暗心惊,这孙驼子身形之轻盈,掌法之多变都是自己平生仅见。若非有韩灵玉和南宫翔天相助,自己只怕未必是对手。

四人片刻间已斗了数百招,那孙驼子终归是内力稍弱,在三人联手攻击下渐落下风。眼看是不能擒下南宫翔天了,他突然身形一折,向酒店里屋射去。南宫翔天一见,叫一声“追”便当先追了上去;韩灵玉略一犹豫,便也跟着追入;萧恨天本不欲追赶,不过怕二人有失,只得跟着追了进去。

冲进门后是个厨房,只见灶台之下一人蜷伏于地,萧恨天翻过他一看,赫然就是孙驼子。一探脉息,竟是被人点了昏睡穴。萧恨天扣住其脉门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昏睡穴。只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三人茫然问:“三位客官,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少装蒜,老实说!你究竟是谁?跟我南宫世家到底有何仇怨?”南宫翔天说着一把扣住孙驼子肩井穴,孙驼子顿时如杀猪般嚎叫起来。萧恨天一见,心中很是疑惑,像孙驼子这样的高手,不该如此不济啊!想着手上内力微吐,立刻便探出他腹中空空荡荡,竟是毫无内力,忙放开他的手对南宫翔天道:“方才那个孙驼子是假扮的。”说完转问孙驼子:“老丈,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被谁点倒的吗?”

孙驼子眨了眨浑浊的老眼想了想,颤声道:“方才那些凶巴巴的大汉与你们打起来,我怕被连累,便躲到这厨下,不想还没藏好,便有人从内室冲出来,在我背上点了一下,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人一听,立刻往内室赶去,进门一看,只见内室窗户洞开,窗上有一明显的脚印。看样子那假的孙驼子已从窗口逃了。三人正欲出去看看,却见屋角尚有个年轻女子倒在那里,双目紧闭,浑身瘫软,好像也被点了昏睡穴。只见她双十年华,虽昏迷不醒却仍有倾国倾城之姿。萧恨天忙探其脉息,刚触到那女子皓腕,却见她那纤手突然一翻,一下子反扣住了萧恨天脉门,跟着她足尖弹起,准确点中正俯身来看的南宫翔天的环跳穴。同时左手一弹,一枚指环脱手而出,打中韩灵玉软麻穴,韩灵玉立刻与南宫翔天同时摔倒在地。

萧恨天还想挣扎,只可惜脉门被扣,半边身子瘫软无力。那女子打倒南宫翔天和韩灵玉后,跟着从萧恨天少阳穴一路点了下去,转眼间竟点了他十多处穴道,这才放开萧恨天手腕“咯咯”娇笑道:“饶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姑娘,咱们无冤无仇……”南宫翔天话未说完,却被那姑娘“咯咯”的笑声打断,笑得更为肆无忌惮,跟着她声音突然一变:“咱们真的无冤无仇吗?”声音苍老,竟是方才那孙驼子的声音。

“你就是假扮孙驼子的人?”萧恨天大为惊讶,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惟妙惟肖的易容术。正在感慨,只听一旁南宫翔天颤声惊呼:“你……你是凌萧萧?万变魔神凌萧萧?”

“啪!”南宫翔天话音刚落,脸上便吃了那姑娘一记耳光,白皙的脸颊顿时肿得老高,这姑娘出手竟然不轻。见南宫翔天闭了嘴,她才悠然道:“你姑奶奶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吗?”声音娴雅充满磁性,又与方才那清脆的少女嗓音完全不同。

南宫翔天脸色瞬时变得煞白,眼中顿时现出莫名恐惧。凌萧萧尤在兴高采烈地顾自道:“本来姑奶奶只是一路跟踪那阴天野,没想到顺手捡了你这么个宝贝,真是天助我也!”

“你使卑鄙手段暗算于我,算什么好汉?”南宫翔天在最初一刻的惊惧过去后,不由挣扎起来。凌萧萧嘻嘻一笑,拍手道:“我本就不是好汉,就暗算了你又如何?不过为了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姑奶奶便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从这间屋子逃出去,姑奶奶便放了你!”说着眼中闪过猫捉老鼠的神情,抬手便解开了南宫翔天的穴道。

稍稍活动了下手脚,南宫翔天弯腰拾起地上宝剑。直起身来时已暴然一剑刺向全无防备的凌萧萧。凌萧萧咯咯一笑:“果然鼠父无犬子,像你父亲一样卑鄙。”谈笑间已翩然躲开这一剑。不想南宫翔天这一招却是虚招,看凌萧萧退到墙角,他突然一个倒纵直向窗口射去,刚踏上窗槛,正欲跃向窗外,陡感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生生把他又拖了回来。待南宫翔天连着翻身甩脱它的纠缠时,才发现那是一根拇指粗细的软鞭,顿时想起这才是万变魔神凌萧萧的成名兵器。

软鞭像毒蛇一样灵动自如,转眼间便把南宫翔天困在屋子中央。显然凌萧萧并不急于制服对手,只是像猫玩老鼠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宫翔天在自己鞭网中无可奈何地左冲右突,却始终逃不出长鞭的限制和纠缠。

繁难复杂的三百六十招家传万幻剑法堪堪使完,凌萧萧长鞭一紧,蓦地缠住了南宫翔天的长剑,跟着长鞭一带,那剑便“口得”的一声钉上了屋顶。长鞭接着又“啪”的一声抽在南宫翔天脸上,那原本红肿的脸颊上顿时又多了道血印。凌萧萧鼻子里轻哧一声:“金陵南宫万幻剑,不过是街头耍把式的花花招数而已。”

“谁说万幻剑法是花花招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只见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个落拓潦倒的文士。文士四旬年纪,模样像个经年不第的穷酸秀才。凌萧萧见此人来得突兀,虽然其貌不扬,却也不敢小视,嫣然一笑问:“你是何人?”

“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也会几招万幻剑法。”那落拓文士依然懒洋洋地道。凌萧萧面露调侃,悠然问:“莫非你想证明万幻剑法比街头耍把式的花花招数高明?”

落拓文士似乎不愿与凌萧萧斗口,突然退开几步,淡淡道:“我在这外面等你。”

凌萧萧一向罕逢敌手,虽然知道这穷酸秀才敢向自己挑战,该是有一定的能耐,不过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当下收起笑容,立刻从窗口射了出去。只见那文士从腰间掏出一支碧玉笛,向凌萧萧微微一摆,示意让她先行出手。凌萧萧也不客气,长鞭一抖,顿如夭天长龙直卷向对方。只见文士手中玉笛信手一挥,如击中毒蛇七寸般轻轻挑开长鞭,接着玉笛幻起七道碧影,反击凌萧萧。

“七彩飞虹!”屋内观战的南宫翔天失口轻呼,脸上惊异莫名。这“七彩飞虹”正是南宫世家万幻剑法中的一招。想南宫家传剑法,何以这外人会使?见这文士以笛作剑,随意挥洒,有说不出的闲适和飘逸。不仅形似,就连万幻剑法的精髓也全然掌握。不仅如此,同样的招式到那文士手里,效果便大不一样。凌萧萧长鞭虽如龙卷狂风,却始终困不住那一支短短的碧玉笛,反被那玉笛逼得有些忙乱。南宫翔天直看得如痴如醉,真想不到万幻剑法竟能如此变化万端,恐怕就连父亲亲自出手,也未必有此人高明。

屋外二人恶斗不止,屋内萧恨天则收勒心神,专心以乾天玄气冲穴,片刻间便一跃而起,顺手也解开了韩灵玉穴道,这才细看屋外二人战况。只见二人已到关键时刻。萧恨天初见南宫翔天使出万幻剑法,虽也变化多端,奇妙莫测,却总觉不如韩家剑法沉稳凝重,好像多少差了那么一点点。如今见此人使将出来,这才大为佩服。想不到世间尚有如此繁难复杂变幻无穷的剑法,轻盈飘忽,一点也不比韩家剑法逊色。

南宫翔天一见那文士已大占上风,立刻翻窗而出,萧恨天与韩灵玉便也追随着出去。只见场中那碧玉笛笛影灿烂如万花齐放,直逼得那长鞭如受伤的长蛇,已然运转不灵,挥洒无力。凌萧萧眼看无法取胜,而萧恨天三人又都在一旁虎视眈眈,知道今日再难以得手,便无心再恋战。长鞭奋起余威猛攻三招,身形则突然向后飘退,瞬间便退出老远,跟着长声一笑道:“万幻剑法果然有些门道,姑奶奶改日再来讨教!就不知你这穷酸秀才究竟是谁。”

落拓文士此时也是汗流浃背,忍不住轻叹:“八大魔神,果然个个名下无虚!”

萧恨天见那文士剑法堪称世间罕见,不禁恭恭敬敬地抱拳问道:“还没请教先生高姓大名,还要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在下姓沈,贱名不说也罢。”那文士收起碧玉笛,神情有说不出的萧索。南宫翔天心中一惊,急问:“可是沈欢沈师叔?”

那文士微微点头:“不错是我,你剑法未臻化境便来闯荡江湖,岂不是给南宫世家丢脸?”

南宫翔天此刻已知那文士是谁。小时候听父母说过,外公曾收有两个异姓弟子,一个是父亲楚临风,一个便是沈欢。父亲好像还说过,这位沈师叔在剑法上的天赋甚至还超过他。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后来这位师叔在父母新婚的前夜离开了南宫世家,从此便再没回来过,所以南宫家的后辈子侄大多只听过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人。

“师叔教训得是。”南宫翔天忙躬身见礼。沈欢木然片刻,突然神情怔忡地问:“这几年你……你母亲可好?”

南宫翔天一怔,还是恭敬地回答:“劳师叔挂念,家母一向还好。”心中却有些奇怪,这师叔一见面就问起自己母亲,为何却不问候父亲?他们可是多年未见的师兄弟。

萧恨天见南宫翔天与那沈欢叙旧,不好在一旁打搅,便叫过韩灵玉小声问:“玉妹你怎么独自行走江湖?志豪可好?庄里一切都还好?”

萧恨天话音刚落,韩灵玉已凄然泪下,哽咽道:“自从去年父母去世后,哥哥便当起了整个家,在几个师兄弟的协助下倒还勉强能维持。妹妹则被舅舅带回外公家抚养,哪想前不久刚得到舅舅送来的消息,说是妹妹刚到外公家不久便一个人偷跑了出来。外公已遍传江湖,并出动了无数人手找寻,我也和哥哥分头去找。看看一年多过去了,还没有她半点消息。这一路上幸亏碰上了南宫表哥,蒙他照顾我倒是少吃了不少苦头,不想我们昨天碰上了强抢民女的无毒教恶贼,忍不住出手救了那女子,结果就被无毒教一路追杀到这里。”

“哎哟不好!”萧恨天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拍大腿,猛然就想起了路上碰到的那个小乞丐,难怪她的眼睛看起来这般熟悉,原来她就是灵珠妹妹啊!萧恨天懊恼地直捶着自己头,连连自责道:“我竟然和灵珠妹妹失之交臂,我竟然没有把她认出来!”

“妹妹在哪里?”韩灵玉不禁抓紧萧恨天的手急问。萧恨天忙道:“我在路上曾碰到过她,就在离这里不到百里的一处小镇上,我这就带你赶去!”刚说完便省起义兄所托,不禁犹豫起来,一边是至亲的妹妹,一边是身陷囹圄的义兄,一边是亲情,一边是义气。是先去金鸡岭还是先去找灵珠?萧恨天心中一时竟难以决断。见他面色有异,韩灵玉忙问:“怎么了?咱们怎么还不快去?”

萧恨天权衡再三,想那小镇在百里之外,一时也到不了,而金鸡岭近在咫尺,况且义兄深陷囹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想到这终于下了决心,对韩灵玉愧然道:“玉妹,为兄尚有要事赶往金鸡岭,我先把那小镇的路画给你,你先赶去。我少则半日,多则一日便赶去找你和灵珠。”

“有什么事比妹妹更重要?”韩灵玉怪道,“先找到妹妹再去办不行吗?”

萧恨天遗憾地摇摇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先照这路找去,我随后便赶来。”说着萧恨天从柜台中找出纸墨笔砚,草草画下地图交给韩灵玉。韩灵玉却不接图,只用陌生的目光盯着萧恨天片刻,然后一把抓过草图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脸色已是气得铁青。

“等等我!”见韩灵玉摔门而去,南宫翔天忙喊了一声,草草冲沈欢拱拱手便急忙追了上去。萧恨天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些酸楚,黯然想:或许玉妹跟体贴温柔的南宫公子,才是天生的一对吧?

韩灵玉与南宫翔天一走,酒店中顿时冷清下来。寂静中突听沈欢淡淡问:“年轻人,你要去金鸡岭?”见萧恨天点了点头,沈欢袖起双手,望向金鸡岭方向意味深长地道:“我劝你还是别去,金鸡岭这两天可有些不平静啊。”

“多谢前辈提醒,可金鸡岭晚辈不得不去。”说着萧恨天拱拱手转身便走,不再停留。

金鸡岭坐落在中雁荡山区,是一座并不出名的小山峰。当萧恨天打听到道路赶到山下时,只见晚霞映照山影,在群峰环抱中恰如金鸡静肃独立,倒也不愧金鸡岭之名。萧恨天无心欣赏其美丽景色,加快步伐沿着崎岖山道往山上赶去。刚登上半山腰,只见一年过四旬的汉子盘膝坐在山道中央,刚好堵住了上山的路。那汉子五短身材,豹头环眼,面色黑里透红,颔下寸长的粗髯如钢须般根根直立。虽身着粗布衣衫云底草鞋,像一山野农夫,却仍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见萧恨天走近,那汉子双眼圆瞪,却没有一丝让路的意思。萧恨天见他神情不善,不由暗自戒备。放缓脚步来到那汉子近前,见他仍不让路,萧恨天只得拱手道:“大叔,在下有要事上山,望大叔稍让一让。”

那汉子虎目一翻,瓮声瓮气地道:“雁荡山美景无数,你尽可随处游玩,唯有这山今日上不得。”

“为何上不得?”

“老子说上不得就是上不得!”

萧恨天见那汉子蛮不讲理,不由沉下脸来,冷声道:“这山今日我非上不可!”

“好小子!要上去你先接老子一掌再说!”那汉子说着一跃而起,一掌便拍向萧恨天前胸。萧恨天见此人一言不合便出重手,心中愠怒,乾天玄气凝聚在掌,昂然迎了上去。只听一声闷雷般的轰鸣之后,二人同时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二人均是至阳掌力,以硬碰硬竟对了个旗鼓相当。那汉子见萧恨天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不由大叫一声:“好!再接我一掌试试!”说着又是一掌拍出,声势与方才又是不同。

萧恨天见那汉子掌力雄厚,是自己平生仅见,好胜之心顿起,一声轻喝,一掌迎了上去。只听“砰砰”声不绝于耳,二人双掌翻飞,招招以硬碰硬,片刻间便对了十余掌。乾天玄功为世间第一至阳掌力,萧恨天修习时日虽不多,却得两大阴功和段天机晚年独创的修炼方法所助,已接近其最高境界。十余掌后那大汉终于露出一丝疲态,在萧恨天掌力催迫下,不由自主一步步倒退,最后背抵山壁退无可退。那汉子气得哇哇大叫,仍不服气地连连出掌,悍勇地与萧恨天硬拼不已。

萧恨天浑身酣畅,终于遇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身至阳至刚的功力终于第一次爆发出来,顿觉全身劲力如怒涛澎湃,源源不绝。正斗得兴起,耳旁猛响起一声暴喝,身旁亮起一片金黄,一物带着低沉的呼啸横扫过来。百忙中萧恨天不及躲闪,只得以玄功护体,同时侧身让过那物的正面冲击。饶是如此,肩头被那物一扫,身体立刻腾云驾雾般平平飞了出去,摔在数丈开外,五脏六腑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喉头更是一甜,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喷出这口鲜血后,萧恨天才觉心头好受了些,喘息片刻后慢慢爬了起来。这才看见一高大威猛的壮汉,手持一条八尺多长、金光灿烂的霸王杵,威风凛凛立于山道中央,直如南天门外守卫的巨灵恶神一般。萧恨天身材已算高大了,可与这大汉一比,竟足足矮了一头。

那大汉见萧恨天中了自己一杵后,居然行若无事地爬了起来,不禁大为惊讶,一竖拇指道:“好小子!你居然能以血肉之躯挡我霸王杵一击,也是条难得一见的汉子,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就在这时,方才与萧恨天对掌的那汉子也总算离开了石壁。回头一看,只见那石壁竟凹碎下去一大块,现出半个人形背影。那汉子不禁瞠目结舌,想不到自己方才竟被那小子霸道的掌力震得嵌入石壁,心中也是惊骇万分。

萧恨天见这二人武功神力均为世间罕见,任谁一人都不输于自己,二人要联手,自己远非其敌。但义兄身陷囹圄,多耽误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想到这萧恨天不由跨前两步,昂然道:“多谢好汉放我一马,但这金鸡岭,在下今日非上不可!”

那大汉见萧恨天态度坚决,便一摆手中霸王杵:“要上金鸡岭不难,只要你能胜过我手中这霸王杵。”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八大魔神会毒神 南宫小姐遇恨天

萧恨天知道若不动手是不行了,当即抽出宝剑一点而出,直刺大汉胸膛。只见那大汉手中霸王杵一横,砸在萧恨天剑上,“当”一声响。萧恨天顿觉虎口一麻,宝剑差点脱手飞出。萧恨天暗惊,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力,立即改变战略,剑走偏锋,不再与那霸王杵硬碰。

大汉那霸王杵舞起一片金光,碗口粗的巨杵到他手里便如根细木棍一般。挡、扫、推、砸、击,势大力沉,宛若骤雨奔雷;挑、抹、点、荡、刺,灵动轻盈,犹如蝶戏花间。萧恨天虽竭尽全力,也难以前进一步,更难占到任何上风。

抢攻无效,萧恨天心思急转,眼见一旁那矮壮汉子正紧张地盯着二人剧斗,萧恨天心中一动,决定兵行险着。身子突然后退,躲开霸王杵的威胁,跟着一掌疾若奔雷,直袭一旁那矮壮汉子的前胸。那汉子大惊失色,忙双掌齐出迎将上来,心知萧恨天内力超群,这一掌不敢有所保留,竟使上了十二分的力道。眼看二人掌锋就要相接,萧恨天突然收掌一带,生生撤回这一掌,跟着身子灵狐般往旁一滚,脱出二人包围。那矮壮汉子没想到萧恨天功力收放竟能如此自如,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虚招,顿时收掌不及,径自冲向追在萧恨天身后的霸王杵。眼看就要与疾若霹雳般的霸王杵相击,高大汉子大惊,一声大吼,浑身神力迸发,竟硬生生把那雷霆万钧的一杵顿住。巨杵离那矮壮汉子的头颅已不及一寸,矮壮汉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一把抱住了霸王杵。

趁二人僵立不动的一瞬,萧恨天已如惊鸿般从二人身旁掠过,拔足向山上飞奔。等二人回过神来时萧恨天已奔出十多丈远了。二人气得哇哇大叫,跟着追了上去,可惜轻功俱不及萧恨天,眼睁睁看着他跑掉了。

萧恨天身形疾若奔马,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腰。正急奔间,突然路旁一棵大树上一人飞坠而下,双爪箕张,鹰隼般凌空向萧恨天抓来。萧恨天宝剑上挑疾斩其爪,那人手臂扭了几扭,竟如灵蛇般避开了这一剑,招数不变,刹那间已要抓到萧恨天面门。萧恨天宝剑已在外门,来不及收回,只得竖起左掌护住面门。那人立刻变爪为掌,“砰”的一声与萧恨天对了一击。萧恨天受此一阻,身形不由停了下来,那人借这一掌和反震之力轻盈地飘开几步,叉腰拦在山道中央。

萧恨天见此人面色白皙阴冷,也是年过四旬,但两眼仍比绝大多数年轻人锐利森寒。一头长发随意披散,飘飘然直垂到腰间,身形瘦削飘逸如仙鹤鹭鸶,掌力竟也十分浑厚。正打量间,只听身后传来那两名紧追不舍的大汉的呼声:“八弟快拦住他,这小子硬得很,别让他跑了。”

萧恨天见状暗暗叫苦,要是身后那二人追上来,三人合围自己再难脱身,而眼前有这瘦削大汉拦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冲过。危急间突然瞥见一旁尚有一条荒草掩盖的羊肠岔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往何方。萧恨天不再多想便照那小路奔去,身形刚动,对面那人已快如鹰隼般掠来,跟踪而至,手中同时多了把长达四尺的超长软剑,灵蛇般拦腰卷向萧恨天。萧恨天没想到对方身形如此迅捷,软剑如此诡异毒辣。无论是挡、闪都慢了一步,只得就地一个赖驴打滚狼狈逃过一劫。尚未站起身子,只听“嗖”的一声,草丛中蹿起一条拇指粗细的长鞭,黑黢黢像突然蹿出的毒蛇一般缠向萧恨天足踝,与此同时,身后追击而至的软剑也响起“咝咝”轻响,卷向萧恨天颈项。

危急之际,萧恨天的潜力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一个大弯腰躲开上面袭来的软剑,跟着左手一探,拼着受软鞭一击,竟用肉掌硬生生抓住了那条金丝软鞭,跟着猛一拉,一人已从树后被拉了出来,却是一体态婀娜的中年美妇。陡见萧恨天面容,只听她一声娇斥:“好小子!又是你!”

萧恨天见这美妇从未见过,却不知她何以要说“又是你”。就在这时,后面那一高一矮的两名壮汉已追至,哇哇大叫着与那使软鞭的汉子围了上来。萧恨天大急,心想若这四人合围,自己决然难以逃脱。忙向那美妇冲去,一掌逼开对方,跟着逃入她身后那片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