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两个看守教众正百无聊赖之际,猛抬头见一中年文士带着个随从施施然而来。这不是教主么?二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擦擦再看,果然是很难见其一面的教主。二人忙抢前几步跪倒,叩首请安,一时激动万分。段明义忙扶起二人道:“你们辛苦了,我带了些酒来犒赏你们,把这儿的兄弟们都叫出来吧!”

教主虽然来得有些意外,但谁会想到他另有目的?古往今来大概段明义是第一个要靠耍点手段才能探望自己犯人的教主了。二人忙去招呼牢中的兄弟,不一会儿,十多个看守齐集天牢外,给教主请安问好,一时忙成一片。

萧恨天在段明义示意下,为众人倒上烈酒。本来白莲教教义是严令禁酒,不过这教规早就废除多年,如今又是教主所赏,众人更加肆无忌惮了,齐齐举起海碗向教主谢恩。趁众人忙乱之际,萧恨天悄悄溜进大牢,顺着那一路向下的石阶进入地牢,沿着朦胧潮湿的地下甬道小心翼翼地步入地牢十余丈后,便见一堵石墙挡住去路,墙上有一拳头大小的窗口。萧恨天往里一看,朦胧中只见两丈外有一人盘膝而坐,乱发披肩,身材魁梧。虽被手铐脚镣锁住了手脚,仍如囚笼中的猛虎般威风不倒。萧恨天见状心中酸楚,轻叫一声“大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人猛抬起头来,污秽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急问:“贤弟,你怎会在这里?”

萧恨天来不及细说,只道:“大哥,我先救你脱困!”说着一掌按在那面石墙之上,劲力暴吐,震得石墙也簌簌作响。见义兄英雄一世,如今竟受这等活罪,萧恨天早把段明义的警告丢在了一边。不过他也怕惊动了旁人,所以只能以掌贴在那石墙之上,纯以至阳内力欲震开那面石墙,但这面石墙是为关押金刀法王而建,岂是人力所能破坏?萧恨天忙活半晌,累得筋疲力尽,那石墙仍完好无损,最后他也只得颓然放弃。

金刀法王从石墙的簌簌抖动声中,听出萧恨天内力竟异常浑厚,不禁大喜道:“贤弟,没想到一年多不见,你的功力竟精进如斯!只是这面石墙非一人之力可毁,你莫白费力气了。”

萧恨天知道义兄所言不虚,一时竟没了主意,不禁急得连连搓手:“这可如何是好?”

金刀法王一声轻叹:“贤弟,除非有教主手谕,方能救我脱困,不然就算你打开了这石墙,为兄也不会就此逃生,那是叛教!”

“教主?教主就在外面,”萧恨天面色一喜,“我正是得他之助才能见到义兄。”

“是么?你快去请他进来,愚兄要见他一面。”金刀法王听说教主就在天牢外,不禁大喜过望,连连催促。萧恨天依言如飞而去,到天牢外一看,只见众人喝得正酣,大约都没想到教主会如此平易近人,人人碗到酒干,生怕让教主小觑了。萧恨天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疾步来到段明义身边,耳语道:“法王想见你。”

段明义一怔,面色颇有些为难,沉吟片刻方悄声道:“我不能见他,我虽然也希望他能出得天牢,但却不能自己出手放他,也不能下令让人放了他,不然便对不起师父。我若去见他,不过徒增尴尬罢了。你去告诉他,就说段明义无颜见他好了。”

萧恨天怅然若失,只得独自回去对义兄如实相告。见萧恨天黯然回转,匡野也大致猜到结果,听了萧恨天转告的话,不禁一声轻叹:“他还算有点良心。”

萧恨天黯然问:“大哥,你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金刀法王一脸愤懑,喟然长叹:“那冯显彰狼子野心,独断专行,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老夫不服,便被他以藐视教主、背叛圣教的罪名关押于此,若非教中众多老兄弟求情,只怕他早对老夫下毒手了!”

萧恨天一听,方知就算去求那冯显彰恐怕也无济于事,不禁垂头丧气地问:“大哥,除了让教主下谕令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救你脱困?”

金刀法王沉吟片刻,这才决然道:“你可去江南雁荡山金鸡岭,找那无敌魔神耿行舟,要他出手除奸,杀冯显彰!”说着匡野撕下一幅衣衫,咬破手指写下几个血字,又从怀中掏出一面铜牌,连同血书一起扔给萧恨天,“为兄是圣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清静王,耿行舟是圣教八大护教神祗之首的无敌魔神,只要有咱俩的决定,杀冯显彰便不必请示教主。”

萧恨天接住血书和铜牌,喜道:“我这就动身去雁荡山,大哥,你等我好消息。”说着大步离开了天牢,临去前在牢中又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义兄便没有别的囚徒,也不知冯显彰把吴法吴天两位义兄关到了哪里。最后来到外面一看,只见众看守都有了不少酒意。萧恨天冲段明义一使眼色,段明义心领神会,立刻对众人道:“本座还有要事,你们继续喝。”说着起身便走,众人忙东倒西歪地恭送教主大驾。

与段明义回到住处,萧恨天便道:“教主,我尚有要事,这便要下山,有事要托教主帮忙。”

萧恨天当即把吴法吴天两位义兄的情况细细说了。段明义这回倒也没有为难,点头道:“他们既然不是奸细,关一阵自然会放了的,本教也不是随便就妄杀无辜的邪恶教派,这点你大可放心。”

萧恨天这才向段明义告辞。段明义心知留不住萧恨天,也不答话,只从隐秘处取出棋枰放到地上,自己连连落子,片刻间便布下了百余子。他这才指着棋枰转头问萧恨天:“你可知道这前朝大国手刘妙子大师的《呕心沥血谱》?”

“《呕心沥血谱》?”萧恨天一声轻呼,以前也曾听父亲和义父说起过,却从来没有见过。仔细一看,原来就是第一次见到段明义时,他对着苦思不已的那局残棋。只听段明义顾自解释着:“本朝第一国手刘妙子大师,一次在山中见两老者对弈,子子出人预料,招招玄妙无比,不由忘情观战。二老仅下了一百一十七子,执白的老者便推枰认输,二人笑着携手飘然而去。刘妙子大师见枰上变化尚多,胜负殊难预料,实在不明白执白老者何以要认输。百思不得其解,回去后凭记忆绘成棋谱,终日忘情推敲,初见黑棋占尽优势,但白子处处皆有妙手,大可一博。但细细一推敲,无论白子有何妙着,黑子均能从容应付,处处克敌,奥妙万分。刘大师顿时沉溺其中,如痴如醉尽心推敲,一连三日不眠不休。第四日上终于豁然而悟,推枰大笑道:‘果然是黑棋必胜,我解开了,终于解开了……’说完心力交瘁,呕血数升而亡,血浸棋谱。后人为纪念刘妙子大师,便把此谱称做《呕心沥血谱》。百多年来,除了刘妙子大师,再没有人能解开此谱。我潜心研究已近十年,近日与你对弈,思路豁然开朗,自信已解开了此谱。”

萧恨天闻言大为惊异,心知这《呕心沥血谱》是钻研棋道之人的一座高山,至今无人逾越。虽然段明义棋力高深,萧恨天也不信他就解开了这局旷世奇谱,当下执起白子便与段明义演练其变化。萧恨天此时的棋艺已达一流高手的境界,初时连出妙手,但黑棋总能从容应对,最终必能战胜白棋。二人推了又下,下了又推,足足推敲了整整一天,白棋穷尽上千种变化,均不能战胜黑棋,总能被黑棋以绝妙无匹的应对置之于死地。最后,段明义一推棋枰,大笑道:“我终于解开了这旷世奇谱,十年艰辛总算没有白费!”

萧恨天见此谱得解,心中也很是兴奋,对段明义的才智更是佩服万分。虽然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教主,但仍是一旷世奇才,足以让人敬佩。

当夜,段明义假作外出游玩,让萧恨天扮作随从陪同而去,把萧恨天一路送出黑风崖。分手之际,萧恨天终于忍不住问:“咱们初次相遇时,我曾点中你哑穴和软麻穴,你怎会浑然不觉?这是什么功夫?”

段明义微微一笑:“我出生不久,先父便对我施行过倒转经脉之术,使我的穴道经脉与常人全然不同,世上任何点穴术对我都不起作用。”

“原来如此!”萧恨天恍然大悟,总算知道并不是对方内力深厚到可以抵挡乾天玄气的地步,心中不由一阵轻松,当即便告辞下山。临行之际段明义还资助了几十两银子的盘缠。然后一直望着萧恨天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段明义不禁怅然若失,暗叹从此以后,再无人欣赏自己的琴棋书画了。

不说段明义在黑风崖唏嘘不已,单道萧恨天一路紧赶急赶,这一日已赶到江南一处小镇。眼看雁荡山已不远,萧恨天便决定在此先歇息片刻,顺便填饱肚子,酝酿一下见到那无敌魔神耿行舟后,该如何向他说明来意。毕竟魔教八大魔神之首的无敌魔神,恐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

正狼吞虎咽间,突觉身旁有异,转头一看,却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乞儿端着个破碗站在一旁。小乞儿满脸污秽,全身恶臭,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萧恨天叹了口气,捡了几个馒头包子放入他的碗中,那乞儿也不道谢,端起破碗便躲到一旁,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

不远处尚有几个十来岁的小乞丐,见那乞儿讨得如此丰盛的东西,便一哄而上动手抢夺。那小乞儿立刻拼命还击,出手异常毒辣阴狠,不是戳人眼珠,便是踢人下身。顿时有两个小乞丐中招,痛得倒在地上呼痛不已。但那小乞儿毕竟人单力薄,哪是十几个大孩子的对手,片刻间便被众人打得满脸是血,遍体鳞伤。萧恨天初时还怪这小乞儿出手狠辣,不过一见他倒在众乞丐乱拳之下后,忍不住怒声喝止。众乞丐见有人干涉,也就一哄而散了。

萧恨天重新买了几个馒头来到那乞儿面前,见他虽被打得口鼻出血,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那神情和眼神竟让萧恨天觉得有些熟悉。刚念及此不禁哑然失笑,把馒头递到他手中,想想又从怀中掏出锭银子递过去。心中惦记着义兄所托,不敢再多作逗留,立刻大步出镇奔雁荡山去了。

萧恨天刚走,那伙早就在一旁觊觎的小乞丐又是一哄而上。那小乞儿明知无法与众人抗争,仍是拼命反击,决不低头。最后不仅银子、馒头被抢,人也被众乞丐打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家小酒店里缓步走出个身材高瘦的汉子。只见他乱发披肩,脸上伤痕纵横交错,几乎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只觉得那面容有说不出的丑陋和凶狠,而他浑身更散发一股逼人的寒气,更使人不由自主地要躲开几步。他早就把街头这弱肉强食的一幕看在眼里,本来他并不是个喜欢同情弱者的好心人。但这一次,大约是这孩子那股倔犟劲让他感到有些好奇,便信步来到那晕过去的小乞儿身旁,蹲下身擦去小乞儿脸上的血污,露出小乞儿那张原本瘦弱白净的脸。大汉突然愣了愣,这才发觉这乞儿居然是个小女孩!见她昏迷不醒,那大汉忙出手掐其人中,小女孩轻哼一声便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面前这张可怖的脸,女孩吓了一跳。不过一见对方那满是关切的目光,小女孩渐渐镇定下来。在这样一双满含关爱的目光注视下,女孩小嘴一撇,以往的委屈和凄苦顿时像火山爆发般涌上心头,使她再控制不住自己,猛一下扑进大汉怀中,像个终于找到父母的弃儿,在那汉子怀中嚎啕大哭。

大汉浑身一震,只觉这女孩的哭声和抽泣深深撞击着自己的胸膛,使自己那向来古井不波的心底也发出阵阵战栗。大汉犹豫了一下,慢慢用生涩的动作抱紧了小女孩,轻轻拍着她的后心安慰。大汉知道,这一哭,自己无拘无束、独来独往的过去便告结束,从今往后,自己便要负起照顾这孩子一生的责任。

孩子在大汉的安抚下,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最后终于在大汉怀中沉沉睡去,就是在睡梦中,她的牙关也紧紧咬在一起。大汉见状心中叹息,暗道:孩子,你心中的仇恨和怨毒,竟然比我还盛,我定会成全你!想着便抱起那孩子,向西大步而去。

在那汉子抱着那孩子离开小镇的时候,萧恨天已赶出了五六里路。这一路上他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小乞儿,总觉得那乞儿的眼睛异常熟悉,心中不禁奇怪:我怎么总觉得他的眼睛极像灵珠妹妹?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无毒教强邀入伙 霹雳神无理拦路

雁荡山西面不远,有个叫牛集的小镇,镇上仅十几户人家和一间简陋到只有三张桌子的小酒馆。当萧恨天赶到这里时,天色已接近黄昏。萧恨天进门一看,只见柜台上只有个驼子掌柜在打盹,除此之外店内空无一人。敲敲柜台叫醒驼子,萧恨天要了几个馒头和一碟小菜。驼子打着哈欠,一脸的不高兴,大约是觉得萧恨天太吝啬了些。萧恨天倒也不在意他的怠慢,反而客气地笑问:“老板高姓啊?”

“鄙人姓孙,别人都叫我孙驼子。”那老板一脸不耐烦,不过倒也健谈,大约觉得有个人发发牢骚也是好的。萧恨天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孙驼子的不快,正准备向他打听去雁荡山金鸡岭怎么走最近,却陡听酒店外传来一声娇语:“天哥,咱们在这儿歇歇吧!”

一听这声音,萧恨天浑身一颤,手中的馒头差点落到地上。慢慢转回头。果然,门外正进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只见她面色略显憔悴,衣衫也不如过去光鲜,只有那眼光还是一样温柔,一样满含关切。不过这关切的目光此刻却落在她搀扶着的一个男子身上,那男子衣衫华美,面目英俊儒雅,显然是个公子哥儿。不过此刻他那身华美的衣衫已破了好几处,人也显得疲惫万分,比她还要狼狈。见二人相互搀扶着坐到自己身后那张桌旁,对自己完全不加理会,萧恨天这才知道,原来方才那声“天哥”并不是在叫自己。

萧恨天捋捋满头的乱发,正欲上前相认,却听她对那公子哥儿小声道:“天哥,咱们先在此将就一餐再赶路,只要远离了这儿,那恶贼便奈何不了咱们。”

听她言词亲热,二人像是认识多时。萧恨天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意,缓缓回过头,任那散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个面颊,心中暗叹:萧恨天啊萧恨天,如今你尚被武林盟主缉杀令通缉,何苦上前相认,让别人为难?

正胡思乱想间,陡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闯入酒店,一个公鸭般的声音由后面传来:“嘿嘿,南宫公子,你既然要打抱不平放走我家公子的新娘,那就只有用你那妞儿来赔偿了。我家公子早就布置好洞房等着新娘进门,如果小人就这样空着手回去,没法向我家公子交代啊。”

“混账!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抢男霸女,竟然还敢如此嚣张?”那南宫公子拍桌而起,厉声质问。对方却嘿嘿冷笑道:“南宫翔天,咱们若是抢男霸女,自然有官府有王法管束,关你兔崽子什么事了?别人怕你南宫世家,咱们可从来都没放在眼里。今日你乖乖把你那妞儿赔与我家公子则罢,不然咱们便只有扣下你小子,让你老子用你妹子来赎!”

萧恨天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过头去,要知道在这江南,敢不把南宫世家放在眼里的人还真不好找。再说那家伙言语间辱及和南宫翔天在一起的女子,萧恨天心中已然动怒。听那家伙的话,这公子哥儿又是南宫世家楚宗主的公子,楚临风于萧恨天有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放肆!你难道不把我南宫世家放在眼里?”南宫翔天色厉内荏地喝道,却惹来众人哈哈大笑。领头那人边笑边道:“若是你老子楚临风在这里,咱们或许还有些忌讳,就凭你这小兔崽子,在我独角兽徐力眼里,不过是任咱们宰割的羔羊罢了,哈哈……”

萧恨天此刻也看清了那人模样,只见他四十出头,满脸横肉,额头上生有老大一个锥形瘤子,就像头上长了只角一般,“独角兽”这绰号倒也形象生动。他身后尚跟有两个独眼大汉,一个瞎了只左眼,一个瞎了只右眼,看模样二人像是兄弟。除此之外,尚有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散布在周围,隐隐把南宫翔天二人围在了中间。

就这当儿,南宫翔天已“锵”的一声拔出佩剑,怒指那独角兽道:“你便来试试,看看谁是羔羊?”

独角兽却不出手,只向身后两个独眼汉子一摆头,那二人立刻上前两步,亮出手臂下两截黑黢黢的铁拐,也不打话便袭向南宫翔天两肋,铁拐夹着“呜呜”的风声,竟是十分迅捷凶狠。南宫翔天长剑轻点二人手腕,逼得二人不得不变招躲避。萧恨天一看,不由暗赞:不愧是世家名门之后。

三人数招一过,萧恨天便看出三人各自的优劣:南宫翔天是长在剑法轻盈,变化多端;那两个独眼汉子则长在臂力雄厚,铁拐沉重,暂时不落下风。不过时间一长,体力消耗过大,多半不是南宫翔天的对手。一旁那独角兽也看出其中关键,立刻转头对南宫翔天身后的女子嘿嘿一笑道:“韩小姐,我徐力早就仰慕你韩家剑法,今日恰逢其会,便陪我玩玩吧!”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对铁索飞爪,双爪齐出,远远便袭向韩小姐前胸和下身。

萧恨天见这独角兽徐力出招下流,心中早已大怒,立刻和身一滚拦住飞爪来路,一把便抓出,生生以肉掌抓住一只铁爪,向上一抛,迎上另一只铁爪。两爪相碰,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独角兽双手一震,飞爪差点脱手而出,心中顿时惊骇莫名。要知道飞爪乃软兵刃,反震之力多被软索消去了大半,就是这样竟也差点被震脱手,也难怪他震惊。尚未看清对手是谁,只见此人又袭向那两个独眼大汉,硬生生以一双肉掌接了两个大汉两掌,把二人震得连退三步才站稳,脸上更是一阵红白不定。

独角兽见此人一出手便逼退了己方三人,不敢大意,忙抱拳问:“不知阁下何人,竟敢多管闲事?独角兽徐力与独眼双奇辛龙、辛虎有礼了。”

萧恨天神情漠然地摇摇头,淡淡道:“独角兽?独眼双奇?没听说过。”

要知道这独角兽与独眼双奇在江南可不是寂寂无闻之辈,三人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闻言面色俱是一变。若非方才萧恨天一个照面便逼退了三人,三人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了。不过此刻三人却不敢莽撞,独角兽徐力嘿嘿一笑:“咱们三人原本就是无名小辈,自然难入阁下法眼,不过无毒教之名,阁下总该有所耳闻吧?”

“无毒教?”萧恨天面色大变。“最邪白莲教,最毒无毒教。”这是义父在世时提过的两句话。萧恨天行走江湖的时日虽然不多,也曾听江湖豪客谈起过无毒教,无人不面有惧色。无毒教崛起江湖不过最近十年间的事。虽然远不及魔教势大,但其行事诡秘、手段毒辣也早已名动江湖。那教名除了点明它善于用毒外,也隐含“无毒不丈夫”的意思。

独角兽徐力见萧恨天陡然变色,不禁得意一笑:“在下便是无毒教外三堂堂主之一,独眼双奇兄弟更是本教护法。本座念你莽撞无知,不知者无罪。只要给本座和两位护法赔个礼认个错,你袭击本座之事便可揭过不提。”

萧恨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则不动声色道:“好!我便给你赔礼!”说着跨前两步,对着独角兽便一揖到地。独角兽见状正欲客气两句,陡觉一股暗劲急涌而至,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这暗劲推倒在地。萧恨天嘿嘿笑道:“本想给你赔礼,哪知你分量太轻,当不起在下这一礼。”

“不知在下分量够不够?能否当得起你这一礼?”随着一声冷峭的应答,一人已大踏步进了酒店。只见他年不及三旬,面色温润冷峻,身着锦衣绣缎,外披一件黑色英雄氅,看模样像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眉宇间却又比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多分阴鸷的狠劲。他身后尚跟着个灰衣老者和几个黑衣大汉,看模样像是随从一般。此人大步进得酒店后,把萧恨天略一打量,旋即摇头道:“只是你现在就算磕头赔礼,也已经太迟了。”

独角兽与那独眼双奇一见此人,忙战战兢兢地上前见礼道:“公子,这点小事何劳您亲自出马?”

那公子不理会独眼双奇,只盯着独角兽徐力冷冷道:“徐堂主,你可知罪?”

独角兽面色大变,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办事不力,劳动公子大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连连磕头,发出“嘭嘭”闷响。那公子却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道:“办事不力?本来江湖之大,能人辈出,你栽在别人手里原本也不算什么。可你身为本教青龙堂堂主,居然阵前轻敌,被人羞辱,令本教颜面扫地,你还不自行了断谢罪,难道还要本公子动手不成?”

独角兽磕头如捣蒜,啼泣道:“公子,小人为你办事一向尽心尽力,对本教更是忠心耿耿。望公子念在小人过去那点苦劳的分上,宽宥小人一回,让小人将功赎罪!将功赎罪!”

那公子撇撇嘴,依旧冷冷地道:“本教从不留无用之人。”

独角兽见已无可挽回,突然身形倒纵,直射出酒店,发足向远处狂奔。仅奔出数步,那公子一抬手,一道乌光顿时追上独角兽,一下子便没入他的后心。独角兽向前冲出数步,突然厉声惨号,满地乱滚,拼命在身上抓挠,片刻间便皮开肉绽,那渗出的血水竟呈墨黑色。嚎叫足有顿饭功夫,独角兽声音才渐渐转弱,突然一指那公子厉喝:“阴天野!你好狠!”说完砰然倒下,不再动弹。

众人见那独角兽死得如此惨烈,俱吓得面无人色,就连萧恨天心下也是骇然,酒店中一时鸦雀无声。就在此时,那阴天野突然转向萧恨天道:“你若不想像独角兽那样惨死,就加入本教吧。本公子见你是个人才,只要忠心耿耿为本教办事,这青龙堂堂主便是你的。”

萧恨天此时方才明白对方杀独角兽的意图,一是震慑自己,迫自己加入无毒教;二是除掉一个武功平平的堂主,换自己这个武功更高的来做堂主。为此竟不惜除掉一个并无大错的手下,其手段之毒辣和唯利是图,真是世间罕见。想到这,萧恨天微微一笑:“我若做了贵教堂主,将来若公子遇到个更好的高手,在下的下场便跟那独角兽一样了,是吧?”

“不错!”阴天野倒也直言无忌,“本教只讲实用,教中任何人都可以凭本事谋取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与武林中那些欺世盗名的门派帮会完全不同。也正因为如此,本教才能在短短十年间,成为江南第一大教派,任何人一旦加入本教,只有不断勤加修炼才能不被淘汰,这是本教迅速崛起的秘诀之一。”

萧恨天闻言轻叹道:“贵教岂不是没有纲常伦理,上下尊卑之分?教徒更无半分人性?”

阴天野微微一笑:“本教只信奉能者为王的道理,也即豺狼理论。就像狼群中只有最强壮的恶狼,才配享有权力和地位,弱小者随时要被淘汰,这样才能保证狼群的强大。”

真想不到世上还有以这样一套豺狼理论为立教根本的教派,比之魔教岂不更为邪恶歹毒?萧恨天怔了半晌才摇头叹道:“贵教真是一大狼窝,在下可不想自降身份,与畜生为伍。”

阴天野面色一寒,冷冷道:“拒绝加入本教的人,通常只有一种结果。”

萧恨天神情凝重起来。虽然阴天野没有说是什么样的结果,不过只听他那语气,任何人都能猜得出来。

阴天野终于出手了,一指直点萧恨天咽喉。萧恨天竖掌护住要害,二人指掌相碰,浑身俱是一震,不由退开半步。只一招,二人便都知道自己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阴天野身形稍一停顿,突然凌空跃起,手中已多了把小巧的精钢折扇,一招凌空下击,把折扇当成判官笔分点萧恨天三处大穴。萧恨天不敢大意,长剑铿然出鞘,顺手挡住了阴天野攻势,刻不容缓间又转守为功,以韩家剑法还击了一招。

“天哥!你是天哥!”一旁的韩小姐惊喜交加,不由连声呼唤。萧恨天心中暗叹:你现在才认出天哥?他却不知这一年多暗无天日的洞穴生涯,使他的面容与以前已有很大的不同,苍白得不类生人,再加凌乱的长发和未加修剪的胡须,任何人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当初温文尔雅的萧恨天。若不是他突然使出韩家剑法,恐怕一旁的韩灵玉到现在也还认不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