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我很熟!”萧恨天连忙点头,“我带你们找就是,不要钱!”

那林伯此时也过来,听到二人对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声提醒那少女:“这小子呆头呆脑又贼眉鼠眼,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你要当心。”

那少女莞尔一笑,萧恨天顿觉一股春风扑面而来。只听那少女笑道:“林伯你就爱吓唬我,听你这一说好像满世界都是坏人了。”说着又转向萧恨天,“这位大哥不知该怎么称呼?”

萧恨天张了张嘴,刚要报上自己名字,却陡然想起那武林缉杀令,生怕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吓坏了这少女,忙低下头敷衍:“我……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狗剩。”

乡下人娶媳妇前大多没有正经名字,只有小名,这倒也符合萧恨天此时的装束打扮。那少女也不起疑,点头道:“狗剩大哥,我们对这一带不太熟悉,你若没别的事便给我们带路好不好?我们沿途打听一个小女孩的下落,不论找不找得到,我们都付你工钱。”

萧恨天连忙点头,接着又连连摇头。点头是答应为那少女带路,摇头却是不要工钱的意思。不想那少女一脸疑惑,不理解萧恨天是什么意思,那林伯也连连摇头道:“这小子呆头呆脑,没准是个傻子,咱们别浪费时间了。”

萧恨天一听这话,生怕失去为这少女带路的机会,立刻抢着表白:“我给你们带路就是,至于工钱……工钱你们随便给就成。”本想说不用给,可又怕不符合自己此时的身份,便敷衍了一句。那少女一听这话又是一笑:“狗剩大哥是个忠厚人,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个银镙子递了过来。萧恨天慌忙双手接住,紧紧攥在手心。倒不是对这一两重的银镙子有多稀罕,而是这银镙子上带有那少女的体温。林伯见状却会错了意,不屑地撇撇嘴道:“你看他那财迷模样,哪像什么忠厚人?多半是算准了小姐你决不会亏了他的。”

萧恨天不敢辩驳,忙低头转身带路,山路崎岖,那少女和林伯也就只好牵马随行。不过萧恨天对这雁荡山区也就熟悉金鸡岭一带,这儿离金鸡岭尚有好几十里路程。萧恨天顺着山道走了没多久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少女也像是个路盲,对这倒没留意,林伯却看出了不妥,忙追上萧恨天质问:“怎么越走越偏僻?咱们是来找个小孩子,不是来找神仙,你带我们往深山里走干什么?”

萧恨天尴尬地僵在当场,正不知说什么才好,突听远处有人昂然高喊:“自然是带你们来受死了啊,哈哈哈……”

那笑声瞬间充盈天地,有一种不加掩饰的邪恶和歹毒。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前面山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刚好拦在山路中央。那发笑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头上寸发不生,却又没有戒疤和剃度过的痕迹,显然不是和尚。那光秃秃亮澄澄的头顶以及满月般的脸庞上,隐然有金光闪烁。林伯正要询问对方身份,却见他身后闪出两人,一个少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二人同时指着林伯向那人哭诉道:“师父,咱们便是栽在这老不死的手里,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林伯一听这话,猛追上萧恨天,一把抓住他的胸襟质问:“原来你跟他们是一路,难怪先前一直在一旁观战,现在又把我们带入他们的埋伏。”

萧恨天欲挣扎,哪想林伯手上劲道竟大得出奇,又刚好扣住了萧恨天胸前的檀中穴,哪还能动弹?见林伯眼中隐有杀意,萧恨天急忙分辩:“我……我没有!”

“谢谢你,好小子!总算没辜负我们所托!”那光头大汉笑眯眯地缓步过来,只一句话便让林伯眼中的杀意变成了实质的杀气。萧恨天还没明白过来,林伯已一掌击在其前胸,顿时把他击飞了出去。林伯这才转身对那大汉抱拳道:“还没请教几位大号。”

“好说,在下金狮。”大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回头指着身后几人介绍,“这是我几个兄弟,木雕、水蛇、火豹、土狗。”

大汉身后几人依次颔首,只见那木雕身材瘦削修长,鼻尖嘴小,脸上瘦得皮包骨头,颧骨高耸,眼光锐利如鹰隼,果然有老雕之像;那水蛇则是个妖艳妇人,腰肢纤细一步三腰,再加那难以看出年龄、媚态十足的面容,果然像条美女蛇;火豹浑身肌肉虬结鼓突,神情彪悍凶猛,确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那土狗则相貌猥琐,目光躲闪,像是那种喜欢偷袭人的哑巴狗。听那金狮自报字号后,林伯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喃喃问:“是金木水火土五奇?”

“难得你还知道我们?”金狮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盯着林伯手中的剑,意味深长地自语,“听我两个不成材的弟子说起你的剑法,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个人。十多年前威震黑道的怒剑林锋,自从魔教银剑尊者以及绝剑魔神这些用剑高手归隐后,黑道中便把他尊为第一用剑高手。听说他当年就只败过一仗,败给了南宫世家一个女流南宫红,后来便不知所终了。”

“不错,老夫便是林锋!”林伯也没有否认。金狮闻言怔了怔,突然仰天爆出一阵狂笑,边笑边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怒剑林锋,居然做了南宫世家的家奴,咱们这些黑道晚辈可都要羞愧死了。”

林伯不为所动,只淡淡问:“你把我们诱来此地,意欲何为?”

金狮笑声一停,悠然道:“本来有你这黑道前辈在此,我们也不该动别的什么心思。不过现在你只是南宫世家一个家奴,我们要就此退缩,会被同道笑掉大牙的。直说吧,你伤我两个徒儿的过节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把南宫家那雏儿献上来赔罪就成。”

林伯怒而拔剑,戟指金狮道:“你辱及我家小姐,林锋便是拼却性命也要杀你!”

金狮脸上仍嬉笑着不以为意,但眼神却也凝重起来,慢慢伏低身子,摆出个饿狮出击前的架势,沉声道:“正要领教!”

林伯长剑遥指金狮,却不急于出手,只小声对身后那少女低语:“小姐你快走,单打独斗我虽不惧任何人,但却没有把握应付这五人的联手。你先离开这险地,我也才好脱身。”

那少女想了想,大约也明白其中关节,便点头低声叮嘱:“林伯你要当心,我先退到大路去等你。”说着便牵马后退。金狮一见那少女要走,立刻一声轻吼,暴然扑向林锋。林锋手中长剑立刻呼啸而出,凛冽的剑气逼得金狮浑身衣衫也猎猎作响。

二人一如猛狮一如怒将,转眼便激斗数十招。那少女见二人性命相搏,哪还有心思走开?只瞪圆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情形,紧张得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萧恨天猝不及防下吃了林锋一掌后,此刻才悠然醒转,吐出两口鲜血终于缓过气,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激斗中的林锋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那小子吃了自己一掌居然不死,还这么快就行若无事地站了起来。林锋心中震骇莫名,手中长剑攻势更急,只想尽快击败金狮这个强敌,好回头对付那高深莫测的乡下小子。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怒剑丧命佳人险 剑庐现身技艺绝

林锋剑势一紧,金狮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便退到几个兄弟身旁。那四人便稍稍让开道路,任激斗中的二人不知不觉被四人包围。四人交换了个眼色,突然一起出手,木雕凌空袭向林锋头顶,水蛇软鞭卷向林锋拿剑的手臂,火豹豹拳直击林锋太阳穴,土狗则伏地窜到林锋脚下,和身缠向他的双足。与此同时,金狮也一声大吼,以霸道掌力反击林锋胸腹。五人这一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无比。林锋在猝不及防之下,仅躲开金狮与火豹的重击,但脚下和手臂分别被土狗和水蛇缠住,头上顿时吃了木雕两记鹰扑,不由一声痛吼,一脚踢开土狗,“噔噔噔”连退数步,身形这才稳住,仗剑凝立片刻,最后平平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林伯!”黄衫少女一声惊呼,忙扑了过去扶起林锋一看,只见他面容变形,七窍流血,头颅已裂,木雕那两记鹰扑竟击碎了林锋坚硬的头骨。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大出萧恨天预料,想要出手相助时已经晚了。萧恨天实在没想到剑法堪称一流的林锋,居然抵不住五奇联手一击,显然五人出手是经过无数次的演练配合,堪称精妙独到,默契无比,那是一种天衣无缝的合击术啊!萧恨天自问即便自己不受伤,恐怕也挡不住五人这种独步天下的合击术。心中正在惊异间,那边金狮已笑对那少女道:“南宫小姐,在下早就听说过你貌比西施,心中也早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才知传言大谬。”

说到这金狮顿了顿,大约是想卖个关子等人问起,不想几个兄弟都是粗人,没人理解他的幽默,所以他只好讪讪地自己接着道:“传言说你貌比西施,我看纯属放屁!西施算什么?你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绝代精灵,无论用谁来比你,都是对你的侮辱。”

此刻那少女脸上已泪流满面,轻轻放下林伯,凄然问:“就为这个,你们就杀了林伯?”

“对啊!不除了守卫的老狗,怎么盗得了你这株仙葩?”金狮得意一笑,很为自己的比喻自得。几个兄弟也连声附和,那水蛇更扭动着腰身,不无艳羡地道:“小妹妹,你这倾国倾城之姿决不是凡人消受得起。若随便找个郎君嫁了,岂不是老天爷不开眼,暴殄天物?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要给你找个绝好的婆家而已。”

说着水蛇就扭着腰身过来,伸手就去扶那少女。少女猛然躲开几步,拔剑凄然道:“都是这容颜惹的祸,害死了林伯,也害得无数人为之魂不守舍,今日便让它香消玉殒吧!”说着横剑便要照脖子抹去。萧恨天一看大急,忙高叫:“等等!等等!”说着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金狮水蛇等都用好奇的目光望着萧恨天,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过他们也庆幸乡巴佬这一喊转移了那少女的注意力,不然她若真要自杀,旁人还真来不及阻拦。

“乡巴佬,你是不是活糊涂了,方才侥幸没死,现在又出来送死?”土狗不耐烦地讥讽道。见对方称自己为“乡巴佬”,萧恨天顿时省悟自己目前的身份,心中不由暗喜,想自己就算没受伤也抵挡不住五奇的合击,何不智取?这样想着便装出傻头傻脑的模样,讷讷道:“我……我见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这位小姑娘,这不好,还是……还是……给这位小姐赔个不是,她多半也就不会怪你们了。”

几人闻言哄然大笑,火豹更是捂着肚子笑问:“乡巴佬,你他妈还真有趣,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名字,”萧恨天越发嗫嚅起来,“别人都叫我狗剩。”

“狗剩?”火豹又是一阵大笑,拍着身旁土狗的肩头调侃,“呵呵巧了,是你本家。”

“去你妈的。”土狗一把推开火豹的手,一扭身便要扑向萧恨天,嘴里厉声轻喝,“我要宰了这小子。”

“等等!”金狮抬手阻住了土狗的鲁莽,偷眼打量一旁那少女,见她经这一打岔,寻死的劲头渐渐弱了,剑锋也慢慢离开了她那柔柔的脖子,正略显关切地打量着一脸木讷的萧恨天。金狮见状灵机一动,心知只要这乡巴佬在这里胡搅蛮缠,那少女多半就不会寻死了。于是金狮也故意调侃起来:“我说狗剩啊,金爷今儿高兴,不为难你,你就从金爷这胯下钻过去后再滚吧。”

众人又是大笑,火豹更是连声催促:“快钻!趁我大哥现在心情好,你要钻得好,我大哥没准还会打赏你呢。”

“真的?你们可不要骗我?”萧恨天越发装出傻呆呆的模样,欣喜地弯下腰去,却又抬头叮嘱了一句,“至少要赏一两银子,少了我可不干。”

“好好好!至少一两银子!”金狮嘴里敷衍着,眼光却瞟向不远处的那少女,只等那剑锋完全离开了她的脖子,便要猝然出手夺剑,先擒下她再说。却没注意到面前弯下腰这乡巴佬眼中杀机一闪,突然一掌由下而上,砰的一声击在自己小腹上,身子顿时一阵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萧恨天一招得手,忙转身夺下那少女的剑,拉起她便跑,边跑边催促:“快走!”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金狮口中连连喷出鲜血,大声狂叫。本来以萧恨天现在的掌力,要一掌击毙这金狮也不算难事。只因是出手偷袭,萧恨天总有些心虚,这一掌内力未能尽发,因此也就只重伤了金狮而已。众人听得金狮叫声,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分不同方位扑向萧恨天。萧恨天不得已回身抵挡,同时高叫:“南宫小姐快走!”

就这一耽误,木雕的爪、火豹的拳、水蛇的鞭以及土狗的地堂腿先后向萧恨天身上招呼。萧恨天转眼便吃了土狗一脚和木雕一抓,幸好四人少了金狮的配合,天衣无缝的合击术有了一道不该有的缝隙和空当,萧恨天总算勉强抵住了四人第一轮进攻。四人一时没有得手,便顺势退开两步,稍事停顿便要做第二波攻击。就在这攻击的间隙,却听远处有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什么人?竟敢在这雁峰下舞刀抡剑?”

萧恨天在四人虎视眈眈的包围下不敢搭话,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两个身着银色剑服的年轻人正从山路上下来,步履飘飘转眼便来到近前。对面木雕也没有理会那人言词不善的质询,却对几个兄弟一使眼色,四人立刻再度出手,显然是想先解决了萧恨天再说。

萧恨天拼尽全力舞剑成团,仍被木雕四人的合击逼了个手忙脚乱。眼看再难抵挡,却见方才那发话的剑服年轻人突然冲入战团,长剑脱鞘而出的同时,剑锋已如点点银花分别袭向激战中的五人,只一招便逼得众人纷纷后退。萧恨天更是连退三步才躲开了对方这一剑。见对方只一剑就逼退了木雕四人,虽是仗了出手的突然,也还是足以惊世骇俗。萧恨天心中不由大为惊讶,尤其看这年轻人年纪与自己差不多,这更让人佩服不已。

“阁下何人?五奇兄弟有礼了。”木雕见对方剑法虽高明,但看他年纪很轻,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便拱拱手不亢不卑地报上字号。不想那年轻人皱皱眉,看神情显然不知道什么五奇,只淡然道:“五奇?没听说过。不管你是什么人,在这雁峰下动武便是对咱们的不敬。念在你也是不知情,滚吧!以后都不要在这附近出现。”

木雕面色一寒,尚未来得及答话,一旁的火豹已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这雁峰是你家的?老子现在不单要动武,还要把你小子卵黄都捏出来!”说着便如怒豹般扑向那年轻人。他身形一动,其余三奇也立刻出手,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萧恨天暗叫不好,生怕这年轻人也像林伯那样被四奇猝然而发的合击术一招毙命,正欲上前相救,却见年轻人长剑一起,在四人重重围攻下,时而如行云流水,自然恬静,时而又如狂风呼啸,雨打残花。虽一时不能击败四奇合击,却也游刃有余,攻多守少。萧恨天不由看得心旷神怡,实在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剑法,直让人疑为天上神剑!

激斗中,陡听伤重在一旁歇息的金狮突然颤声高叫:“快走!他们是……是剑庐的人!”

场中的四奇陡然一惊,忙呼啸后退,却听那个在一旁观战的另一个年轻人一声长笑:“不留下点纪念便想走么?”话音未落,已拔剑加入战团。四奇正四散逃开,无心恋战,顿时被两个年轻人在头上各削了一剑。四人魂飞魄散,退出战场后才发现,每人脑门顶上均有一缕毛发被削去,露出青森森的头皮,煞是难看。只有那水蛇稍好些,年轻人削去她长发的同时,也给她留下了寸长的发根,大约看她是女流之辈,不想让她太难堪吧。

四人摸着头顶的断发处,一时心胆俱寒,哪还敢再战?金狮更是一声长叹道:“咱们走吧,栽在剑庐弟子的手里,咱们也不算丢人。”

望着五奇带着两个弟子走远,那少女才收起长剑,对两个年轻人说:“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救,南宫琳感激不尽!”

二人见到南宫琳容貌后,也都呆了一呆,半晌才慌忙还礼:“南宫小姐不必客气,锄强扶弱本是我辈中人分内之事。”

“还没请教两位恩人大名?”

“我叫石虎,这是我哥哥石龙。”年轻点的那个忙介绍道。二人果然生得有些相似,都一样的气宇轩昂,神采内敛。只是石龙更老成一点,一直负手不曾说话。南宫琳还要再拜,石龙忙阻住道:“南宫小姐不必多礼,我见小姐此刻六神无主,神情慌乱,定是受了些惊吓。鄙庄便在这雁峰之上,家师素来好客,何不随我兄弟到鄙庄一歇?也可为小姐压压惊。”

见石龙言词文质彬彬,颇有大家风范,南宫琳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如此便麻烦贤昆仲,只是林伯为护我……”说到这潸然泪下,再说不下去。

石龙石虎神情也是一黯,石虎更是咬牙道:“早知道那五奇如此狠毒,咱们出手就不该容情。”石龙则柔声安慰南宫琳:“人死不能复生,南宫小姐请节哀。咱们便一起动手让老人家入土为安吧,想这风光秀丽的雁峰脚下,也可让老人家安息了。”

南宫琳忙再次道谢,四人便一齐动手,选了个风光秀美的山坳把林锋葬了。萧恨天见南宫琳一直无暇理会自己,心中暗道:我该走了,这石龙石虎兄弟知书达理,武功高强,必是名门之后,南宫小姐有他们照顾我也可以放心了。灵珠妹妹还没找到,我不该在此耽搁。心中虽这样在想,但腿却始终挪不开步,只盼着南宫小姐再对自己说上一句哪怕是告辞的话。

石龙早注意到一旁那一声不响的乡下少年,待南宫小姐祭拜完林锋后,终忍不住问萧恨天:“这位少侠韩家剑法炉火纯青,内力更是惊世骇俗,必不是无名之辈,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不知可否相告?”

萧恨天见此人一眼便看出自己武功路数,心中也是一惊,又见这兄弟二人华服锦衣,温文尔雅,剑法更是绝顶高明,对南宫琳又都大献殷勤,心中便有种莫名的敌意,不由没好气地道:“我没名字,别人都叫我狗剩。”

“原来是狗……”石龙笑着抱拳为礼,那个“兄”字刚要出口才霍然惊觉。江湖习惯,对方报上姓名后,自然会尊别人一声“兄”,却没料到对方报上的名字如此古怪,若照习惯尊对方为“狗兄”,那岂不是对别人的不敬,自己也跟着倒霉?石龙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忙干咳一声改口道,“少侠玩笑了,我见少侠身负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落下后遗症,何不随我们一起去鄙庄养伤?”

萧恨天看看胸前被木雕抓伤的部位,确实是伤得不轻,还不说林锋那一掌造成的内伤。不过他从来不愿轻易受人恩惠,况且见那南宫小姐对自己不理不睬,便不想跟去自讨没趣,再加在石龙石虎兄弟面前,总让人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便摇头推辞:“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不劳你挂念。”

“狗……”南宫小姐终于从失去林伯的悲戚中恢复过来,听萧恨天要走,便忍不住回头出言挽留,一开口就差点把萧恨天叫成“狗大哥”,惊觉不妥时那个“狗”字已脱口而出,还好她天生机灵,稍一停顿便接口道,“……剩大哥,你的血已经渗透衣衫,还能说没事?再说你的伤也有林伯一份,我岂能看着你带伤离开?林伯受人挑拨伤了你,还望你看在他已过世的分上,不要再计较才是。”

这话说得萧恨天脸上一阵羞愧,忙道:“我没有与林伯计较,只是……”

“只是什么?”见萧恨天欲言又止,南宫琳不禁瞪大眼追问。被她目光这么一照,萧恨天脸上又是一红,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忙躲开那让人心慌意乱的目光讷讷道:“没……没什么,我跟你们去便是。”

二人在石龙石虎兄弟带领下,一路曲曲折折往山上而行,不多时已接近峰顶。就在离峰顶尚有百十丈时,只见山路有一小道通向一幽僻山谷,石虎指着山谷欣然道:“到了,鄙庄便在此间。”

二人走近一看,只见山谷旁的绝壁之上,草书斗大两个字——剑庐。萧恨天仔细一看笔画,竟是用利器一笔写成,两旁尚各有一行小字,左边上书:妄入此谷者终生为奴!右下落款:东方镜明。

萧恨天心中暗叹:这东方镜明是何许人物也?竟如此大的口气?不过能以利器在这绝壁之上写下如此巨大两个字,也真是匪夷所思!心中带着惊疑随着石龙石虎兄弟进得谷中,只见里面豁然开朗,谷中遍种桃树。在这春光明媚之际,自然是满谷的鸟语花香,再加山溪潺潺,空气清爽,真好一个世外桃源的景象。谷中房屋简朴精致,结构位置别具匠心,显然这庄主也是一大雅人。

二人随着石家兄弟,顺着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林中小径穿过偌大一片桃林,最后来到一处木楼,进得堂屋,抬头便见一巨幅中堂,以遒劲的大篆上书:天上神仙府,世外第一家!题头的小楷是:恭祝剑庐主人东方丕显六十大寿。最后落款是:少林空明。

萧恨天见此中堂心中又是一惊,那空明大师乃是少林上一代的掌门,无论佛理还是武功均是空前绝后,是少林近几代中最为杰出的掌门。以他的淡泊出世居然也送亲笔中堂与这剑庐主人东方丕显为寿礼,且言词恭谦,可见这东方丕显确是非常人物。“天上神仙府,世外第一家”这话好熟!萧恨天心中猛然忆起,曾听义父提到过这句话,可惜当时自己年纪尚小,不明事理,没有细问,所以至今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石家兄弟见萧恨天与南宫琳都在细看那幅中堂,二人眼中也微露得色。待萧恨天与南宫琳回过头来后,石龙已奉上香茗,石虎则抱拳道:“二位在此稍候,容我去禀报家师一声。”

说完告辞进了里间,大约顿饭功夫,一个丰神俊秀、眉目清朗的中年人便随着石虎出来。只见他身着天青色长衫,容貌清奇,精气全然内敛,比之石家兄弟又多了份沉稳凝重、随和淡泊的从容气度。年纪虽已快过中年,却仍有一份风流倜傥的潇洒,举止间更有旁人难以摹仿的优雅和雍容。萧恨天顿时心生敬意,忙起身抱拳为礼,石虎此刻也恭谨地介绍道:“这便是家师,名讳东方俊雄。”

萧恨天忙再次行礼,那东方俊雄却不还礼,只扫了萧恨天一眼便问:“你有伤?”

“不劳东方先生挂念,只是小伤而已。”萧恨天忙答道。东方俊雄点点头,转头吩咐石龙:“既然客人有伤,你该先行救治才对,怎么能让客人带伤等候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