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他们说屋外的桃花像血一般的狰狞,而他听着,冷风也鬼哭狼嚎的,心中凉的彻底。

剜眼之痛,血流两行,这双眼睛,全当还了师傅在家道中落后,还肯收留他的回礼。

他已经记不得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师傅将长歌原先的眼睛给了他,这瞬间万物清净了,那颗心也似乎清静了。

在青牛山下闭关整整一年,他是带着微笑回的青牛山上。

师傅说:“心岸,如今你已经修为不继,持剑不能。这柄青龙纹印宝剑待长歌及冠之时,为师准备传给他。”

回了房间,又轻轻的触着摆放在房中的青龙纹印,手腕处一阵剧烈的撕痛。

咬咬牙,将它提在手中。

房外是漫天的桃花,盛开的依旧繁华,世间的花色,随着他在院中的剑舞,绽放着如同那夜里的血色,凄厉的、刺眼的。

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这双眼再剜出来还了那孩子,但是他忍下了。

道法无边,心有彼岸。

心岸啊心岸,总有一日,你总能登上九重天际,不靠通天眼,不靠青龙纹印宝剑,不靠……青牛道长的栽培。

将一切都……还了去。

“啊……”心岸的长剑落地,整个人蜷在地上,额上冷汗直直落下,他的手捂在双眼上,痛的青筋爆出,那手腕处,居然开始洒下斑斑鲜血。

“师兄?”

妖气大盛,若压顶之势,从天而降。

小小顺势展开翅膀,忽然间向上直飞,钻出了妖气聚拢的地方,向着外面飞去。

“小小!”来不及唤了自己的小妖兽,朝露跺着脚气结于心,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贼蛋。

青牛道长的笑声得意洋洋,“逆徒、妖女,受死吧!”

朝露再顾不得自己的炽情宝剑,扑在心岸身前,将他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身子下方。

“师尊!”朝露紧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大声喊着,手底下搂着心岸不敢动弹,妖气的冰寒瞬间笼住二人,如坠冰窟。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担心的看着痛苦不堪的心岸。

这刹那,无数种情绪交错,紧张、害怕、担心、焦虑,更有对师尊的怒意,一声长喝后,她便拔起了瘦弱的身躯向那妖气聚拢处冲去。

她偏就不信了,这刻,师尊还能安然的躲在一旁。

所以这番,莫沉总算是按照他所说的,在朝露最危险的那一刻出手了。

剑阵忽而轰轰作响,剑阵旁隐隐没没,出现了一个紫色长袍的男子,他的眉眼就如同他的气质

般,如远山般水墨青黛,当他一出现,仙气逼人。

他的手缓缓举起,剑阵中所有的剑就如同拜服般,冲着他的方向卧倒,妖气如临大敌轰然而散,一声碎裂的声音后,铜镜摔在了地上。

然后朝露飘飘缓缓的,被他单手接下,轻轻放在地上。

青牛道长大惊失色,他明显是认出了这位祖师爷,瞬间两腿开始打颤,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一时间,居然呆愣在原处,吓傻了。

“师尊,你怎么……怎么就……这会才出现。”朝露轻声埋怨着,两条细眉都能打出一个结扣。

“我说过,我会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出手的啊……”莫沉回答的理所当然。

朝露憋红了脸,不再去理会莫沉,将剩下的这摊子事情交给了师尊,自己则走到心岸身边,蹲在地上担心的看着尚回不过神的心岸。

心岸伏在地上,虚弱的笑了笑,缓缓拿开两只埋在眼上的手,两行血泪,看的朝露触目惊心。

他轻声说,“没事,露儿别担心。”

“师兄……”

“真的没事。”心岸持袖将血泪拭尽,很努力的站起身,不让朝露扶他。

朝露见他的确面色如常,终于是缓了口气,才拉着他挪到了师尊身边,这里最安全。

“祖……祖师爷……”青牛道长幡然醒悟,忽然重重的跪在地上,前方一溜小徒孙也跪在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朝露忽然想起什么,跑到青牛道长身边,叉着腰问道,“那我是谁?”

青牛道长连忙高呼,“祖师奶奶,祖师奶奶饶命……徒孙绝无不轨意图。”

祖师爷,祖师奶奶……朝露心中一喜,她俯身,“谁明知道我的身份,还喊我妖女的?”

青牛道长筛糠子般在地上磕着头,那一贯冷傲的作风,再无半点留存。

“你是第几代弟子?”莫沉只低眉问,将朝露的手一把拉住,瞬间将她剩余的话头掐住,看朝露的面色,瞬间从白变了红,心岸的面色也微微一变。

青牛道长忙慌的回答,“徒孙是第六十四代,法号青牛。”

“倒与这青牛山颇为相配,但你可知擅动妖灵是何处罚么?”莫沉的话严厉起来,颇有几分祖师爷模样。

“徒孙……”青牛道长快没哭了出来,“徒孙知道……”

莫沉半晌不语,长叹口气,他的手悬在青牛道长的头上,狠狠一按,就听见“噼啪”一声,青牛道长两眼向上一翻,晕厥在地。

“师尊,你……你杀了他?”

莫沉摇头,“只是废了他的修行而已。我们走吧。”

朝露不肯,她只记得还有事未办,二二下落不明,这地道内的妖精们还未解救,心岸师兄也须得寻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