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头背着手,步子迈得倒是快。

周启深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

他拿出手机,给赵西音打电话。通了但没接。这个点,肯定是睡觉,她休息日赖床的习惯他记得一清二楚。不用想,手机也给调成了静音。

等电话回过来时,已到了中午。

周启深还没来得及问,赵西音就哭丧着语气,说:“哎!赵老师把我给锁在家里了。”

“……”

论心狠 ,还是赵老师牛逼。

赵文春下午要出门和老邻居们下象棋,一声不吭地把家门给反锁了。他表面不闹,不对周启深发表评论,那是都反映在了实际行动中。

他不让赵西音出门儿,不出门就不用和姓周的见面。到了晚上,赵老师还没回家呢,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就是故意的。

赵西音真服了。

周启深白天忙,到晚上终于有时间陪她聊微信。他明天要出国一趟,五天。赵西音就回了个字:“哦。”

周启深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沉声问:“你就不问我去哪?”

赵西音说:“去国外啊。”

周启深很低的一声笑,“还以为你舍不得。”

“郑重警告,别自己加戏。”赵西音蛮不客气。

周启深无奈道:“白高兴一场了。”

半晌,赵西音鼻音软软,“周启深,你又要出差啊。”

他嗯了声,“去澳洲盯条生产线,脱不开身。五天,不超过五天我就回来。”

“随你去几天,我又不关心。”赵西音一想起他家赵老师就忧愁,“我爸脾气犟的很,认定的事儿很难回头。他竟然锁我,从小到大他第一次锁我!”

周启深笑了笑,呼吸轻吐,甚至能想象他此刻应是站在落地窗边,侧脸借了城市的霓虹光影,英俊且多情。他低声说:“你顺着爸爸,他生气是应该的。等我回国,我上门赔罪,他打他骂,我都受着。”

赵西音“嗯”了声。

自此,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

呼吸很轻,喘息很轻,时间也变得很轻。

周启深看到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虚虚实实,轮廓依旧,之前的每一夜,是孤单,是黑暗。而此刻……

他听到赵西音在电话里问,“周哥儿,你在干吗?”

……像被暖流无声填注,中间缺了的两年时光,正悄然紧缩。

周启深低声答:“想你。”

第63章 久雨初晴(1)

屋里冷冷清清的, 但赵西音被一声“想你”,着实捂热了眼眶。

她握紧手机, 眼含泪水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土不土啊, 鸡皮疙瘩都被你土出来了。”

周启深也轻轻笑了,手掌按在玻璃窗上, 身体像要穿透这层阻碍, 与霓虹灯影融成一体。他问:“土吗?那现在年轻人都怎么表达爱意?”

赵西音说:“你去问和平哥, 他比你年轻多了。”

收了电话,周启深还真在群里问了声。

顾和平不知又在哪个花柳巷子里耗着,半天才回复:“爱意从不靠表达,只靠做。”

然后群消息提示:顾和平已被老程移出群聊。

赵文春十点钟才优哉哉地回家,只听见咣咣咣的铁链条声,估计上了还不止一把锁, 赵西音候在门口,特别无奈地看着他,“赵文春,您幼不幼稚啊?”

赵老师懒搭理, 转过身又把门板关得严严实实,“再幼稚我都认了,反正你不许和周启深见面,不许说话, 不许在一起。”

他发誓似的, 认认真真道:“我也正式通知你一遍, 我不同意你俩复婚。”

赵西音一脸惊愕, “谁说我要跟他复婚啦?”

赵文春迟疑片刻,“不复婚?”

“哪儿能啊。”赵西音蛮骄傲地扬着小下巴,“且晾晾他。”

赵文春冷呵一笑,“你就唬我,别跟我玩儿文字游戏,不复婚,但还在一起谈恋爱。我跟你说,谈恋爱也不许!”

赵西音被这声音震得浑身哆嗦,哎的一声,赵老师学聪明了,骗不住了。旁门左道行不通,那就促膝长谈,真情流露。

赵西音无奈地看着爸爸,“那件事儿,我自己已经放下了。和孩子没缘分,可能就是我的命吧。揪着过去不放,怀着恨意在心,难受的不还是自己吗?”

赵文春悲从中来,“那也不行,他对你百样好,也敌不过这一件不好。”

赵西音低了低头,安静,落寞,委屈。

“你姑姑也不是好人,你们姑侄俩串通起来骗我。”赵文春愤愤然,“她还好意思说,那个季芙蓉医生是营养学专家,让我督促你定期去开药看诊,我还真以为是给你补营养补维生素的!”

赵西音噗嗤一声,乐了。

赵文春往她脑门儿上一弹,态度十分坚定,“总之,我不同意你和他复合!”

——

周启深次日清早的飞机,他走之前给老程打了个电话,也没隐瞒,说他和赵西音在一起了,但她爸爸又不同意。让老程叫昭昭上家里头看看。姑娘家,赵文春不会闭门谢客。

老程答应,问:“澳洲去几天?”

“三天。”周启深在贵宾室里候机,说:“但我要去一趟上海。”

老程不多问,只提醒道:“庄邱两个月前就秘密回国,在溪水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没有走露风声。周哥儿,你注意点,剩下的,回来再说。”

服务员过来提示他可以登机了,周启深道了谢,架上墨镜,往贵宾通道去。

工作处理得很顺利,一些收尾就留了徐秘书善后。周启深搭乘航班,先行飞去了上海。

到浦东国际机场是下午,这两天上海变天降温,把南方阴冷的特质发挥得淋漓极致。周启深只穿了件薄绒黑色大衣,里面一件羊绒高领,也有些招架不住这湿寒。

黑色宾利早早候在接机口,风寒料峭,见着周启深,里面的男人亲自下了车。唐其琛也是一身黑衣,长至膝盖,肩膀挺括。他负手而站,气质与这三九天很是贴合,像高台明月,也如霁月清风,英俊的男人很多,但这位一定是最难忘记的那一个。

上了车,暖气傍身,周启深舒缓之后,斜睨唐其琛一眼,“这次见,比上回好多了。”他指了指脸。

唐其琛笑了笑,“你上次来的时候,正忙项目,那段时间确实累。”

“注意身体,给你带了两盅虫草,我托北边的战友收集的,市面上买不到。让以宁给你煲点汤,养养气。”

周启深与亚汇集团的交情颇深,和唐其琛相识近十年,当初还是唐总,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唐董了。唐氏在上海低调发展,家族财富与隐性实力不可估量。两个企业互惠共赢,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伙伴。

晚宴定在一处郊区庄园里,隐蔽,清净,优雅。两人之间从不需酒桌文化,一顿简餐后,谈及正事。工作方面告一段落,唐其琛说:“你让我留意的,有消息了。庄邱在上月一号回国,的确待在上海,倒没有特别的动静。但他的随行,那个叫符明的男人,中旬时,在庄邱住处进出频繁。”

周启深眼缝微眯,平声道:“我十七号受的伤。”

唐其琛淡声说,“那就是了。”

混迹商场多年,人与人之间到底还是有差别。比如唐其琛,家族殷实,根基深厚,自然顺风顺水。比如周启深,白手起家,风大浪大,火里淬炼才塑成的金身。成长之路坎坷崎岖的男人,故事总比一般人要多。

庄邱,北京人,早年与周启深在一个部队当兵。往亲密了说,是战友,往生疏了说,是仇人。

庄邱把周启深当仇人。

庄家这几年虽然发展势头弱了,但还是有点能力的。但庄邱跟顾和平这种还不一样,顾和平是正儿八经的子弟,根正苗红。庄邱不是,家丑不外扬,是他父亲年轻时候遗落的情债。

名不正,言不顺,虽然流着庄家的血,但到底登不上大雅之堂。偏偏这人世家子弟气息浓烈,在部队时就嚣张跋扈,牛皮吹上天。周启深什么人?就喜欢打人脸。从不阿谀奉承,以实际行动说话,各种训练、比武、技能比拼,永远都是第一。

庄邱瞧他不顺眼。

周启深也未必看得上。

真正的梁子是从两号人物身上结下的。一个就是顾和平,顾家名号响当当,庄邱一心想和顾公子交朋友。顾和平虽是个风流性子,但其实心气正,眼界高,透彻的很。他不喜欢庄邱,看不上他身上的阴狠气质。

庄邱没少巴结顾和平,但转个背,顾和平却和周启深结成了小圈子。

这哪是打脸,根本是诛心。

仇恨记下了,怨恨滋生了。

第二号人物,叫闵允芝,家里从商,鼎鼎有名的大千金,闵家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闵家没男丁,谁娶了闵允芝,那就真的平步青云了。庄邱特有心眼,名利掂量得清清楚楚,对闵允芝发起了爱的猛攻。追了一个月没成事儿,闵允芝反倒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要奔着结婚去的。第二天,就看见周启深开着车,绅士体贴地替女孩儿拉开车门。

业内一直有传言,说周启深这人市侩精明,创业之初,把闵家千金哄得深陷情网,非他不嫁。周启深搭着这层关系,没少掘资源,就连闵允芝的父亲,也对他很是满意,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庄邱恨得吃了他的心都有。

之后还有许多桩冲突,都是往心口碾的那种。

后来退伍,周启深下海经商闯荡,庄邱总算捞着了胜算,仗着自己的家世,没少差人给周启深使绊子,得逞了,就得意洋洋对外大放厥词,“他个乡巴佬,能成什么气候!”

这话辗转到了周启深耳里,周启深多记仇一男的,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几年之后,京贸发展迅速,融资上市,真成了大气候。

而庄邱这些年不长进,管不住嘴,不得父亲喜欢,被打发去了墨西哥一个海外基地任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被流放了。

周启深那次在停车场被捅了两刀,一直没找到元凶。这么看来,庄邱回国找他寻仇,也是很有可能的。

唐其琛说:“他这一年和矿山行业走得近,我估摸着是想赚快钱,积累资本再回北京发展。”

周启深笑里藏刀,不寒而栗,“那他最好攒够棺材本,不然死了都没地儿安葬。”

谈完事后,周启深回酒店休息,唐其琛邀他晚上去家里做客。

唐其琛结婚之前的住处在汤臣一品,妻子生下龙凤胎后,就搬去了静安的别墅。闹中取静的天价地段,周启深倒是很中意。唐其琛说:“要不你把事业转到上海,跟我做邻居。”

周启深笑道:“北京待惯了,懒得挪地儿。”

“还单着?”

“不算。”周启深温和道:“努力中。”

唐其琛欣慰,“好事。”

到家,温馨气氛扑面而至,倒是与唐其琛本人的清冷气质大相径庭。唐其琛的妻子漂亮温婉,对谁都是和气微笑的模样。家里收拾整洁,各种摆件和装饰都是女主人亲自挑选,品味不俗。周启深饶有兴趣地研究两只墨玉摆件,鸳鸯戏水很是温情。

唐其琛说:“这是我和以宁去云南带回来的。”

周启深把玩了一会儿,放回原处。

不多时,司机接回了幼稚园放学的小哥儿和小朵儿。俩孩子才满三岁,穿着英伦风的小校服,走在一块儿跟粉团似的,小奶音萌得能融化人心,“爸爸!妈妈!”

唐其琛转过身,英俊面容如春风化雨,那种疼爱的笑意,是男人身上最大的魅力。他张开手,孩子们齐齐钻了进来,唐其琛一手抱一个,面朝周启深,“叫叔叔。”

小哥儿乖的很,“叔叔好。”

妹妹却顽皮,歪着脑袋,眸子像紫葡萄,甜甜叫:“哥哥好。”

周启深乐了,眼角的纹路都深了些。

唐其琛亲了一下妹妹,对周启深说:“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机灵劲儿也不知像谁。”

周启深笑意淡淡,“我要有个这样的女儿,我也宠。”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脏嘭的一下猛跳,像是风雨雷电后的余威,仍时不时地被鞭笞,被触动。周启深看着妹妹,眼里一刹痛苦茫然。

他克制不住地伸出手,“小朵儿,叔叔可不可以抱抱你?”

妹妹立刻抡长胖乎乎的小手,“叔叔抱。”

孩子身上有清淡的奶香,周启深唯恐力道太重把妹妹箍疼。唐其琛看笑了,“一看就是没抱过孩子的,你放轻松点,姿势用不着这么别扭。”

周启深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温柔道:“好孩子。”

人放下后,唐其琛问:“只抱女儿,就不抱抱我儿子?”

周启深嘴角淡淡勾笑,看了小哥儿,小哥儿也看着他。对视良久,周启深只伸出手,怜爱地碰了碰他的头发。

他不敢抱。

一抱,就想到那个来不及知道,就已经远去的小小周。

第64章 久雨初晴(2)

赵西音被锁了两天, 直到她说要去团里开会,赵文春才不情不愿地解了锁。多没面子啊, 跟坐牢放风似的。赵西音还没来得及吸两口新鲜空气, 赵文春幽幽问:“你几点回家?”

“五六点吧。”

“那行,晚一分钟我就开始给你打电话。打到你回家为止。”

赵西音哭笑不得, “赵老师, 您还没消气儿呢?”

赵文春严肃道:“我没跟你说笑。”

赵西音举双手投降, “OK。”

到团里,赵西音热了热身,腿根紧贴墙壁,习以为常地练起了基本功。跳了二十多年舞,身上骨头都是软的,能收能放, 全是功底。岑月蹦跳着过来,“小西,晚上再带你骑摩托车兜风呗。”

赵西音差点没趴下,“饶了我, 那晚风吹的我腿现在还软着呢。”

岑月嘻嘻笑,腿一抬高,干脆利落的一字马。

赵西音斟酌了番,试探道:“小月亮, 你和顾和平最近有联系么?”

“有呀, 我昨天还给他分享了一个搞笑视频。”

赵西音心里忧愁, 提醒说:“顾和平这人, 人是挺好,但也对谁都好。你明白我意思么?”

岑月点点头,“明白,就是花心,对吗?”

“……”赵西音觉得有点愧对顾和平。

“没事儿,我也挺花心的。”岑月说:“我就觉得他长得特好看。”

“如果他有追求的女孩儿呢?”

“他追他的,我追我的。”岑月真还挺坦然,想了想,对赵西音笑了下,“你该提醒被他追的那个女生,别太当真,顾和平这样的男人,像风,吹着舒服,但真伸手去抓,是抓不住他的。”

赵西音张嘴欲言,可一碰上她的眼神,忽然又释然了。

“小西,老师找你。”门口有人喊。

赵西音应声,去到旁边的休息室。虽然在团里都习惯叫老师,但分工各不相同,这位她见过,签合同时是和张一杰一块来的,三十模样,干练精英的女强人。

办事喜欢开门见山,直接给她看了一份资料,“考虑一下,接不接?”

赵西音粗略一翻,是个日化产品的柜台宣传现场活动,价格,时间,职责都写得一清二楚。

“你要接,我就帮你安排。”

赵西音尴尬地笑了下:“老师,我没跟杰哥签合同。”

“我知道。”她说:“杰哥交待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帮你打理,佣金分成不需要,全是你的。”她蛮有深意地笑了笑,“业内能让杰哥这么上心的,真就你一个了。”

赵西音神使鬼差地想起那晚和姑姑的谈话,说以后如果没人给你养老送终,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努力赚钱,依身傍命呗。

有那么一瞬,她是心动的。

最后当然没冲动,婉言谢绝后,赵西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戴云心打了个电话。戴云心是她整个跳舞生涯的标杆与明灯,她从骨子里依赖。某种程度而言,她对戴云心的感情,比对亲生母亲还要浓烈。

说完经过,赵西音忐忑问:“师傅,您觉得我可以么?”

时间不冲突,就半天,工作量也不大,这种好资源一看就知道是精心筛选过的。戴云心却不以为然,“张一杰这人是出了名的精明狡诈,我知道他背后是孟惟悉。但他自己囊括的业务也不少,谁知道是不是打着某人的幌子,骗你上道儿。”

戴云心冷呵,“你身后的那两个男人,哪个不是左右逢源,八面见光,个个都会护着你。张一杰是看你单纯,现在什么都往好处说,等你答应了,他就坐收渔翁之利,还能两边卖人情。”

赵西音犹豫了下,说:“我觉得杰哥其实人挺好,没您说得那么不堪。”

“所以我说你不谙世事,圈内的肮脏东西,多到你没法儿想象。”戴云心语重心长道:“小西,你如果真想接点活,还不如到我这儿来。”

赵西音也就一时兴起,聊了几句,其实想法已经随风散了。这些工作太折腾,她不是喜欢奔波的人。“哎,师傅,我还是不胡思乱想了,就好好跳舞吧。”

戴云心也不反对,“随你。”

电话讲完,赵西音转过身,看到苏颖风轻云淡地站在身后,她愣了下,立刻叫人,“颖姐。”

苏颖也不知站了多久,估摸时间不短,看她神情,三分不屑六分漠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意。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声,走的时候,眼空四海,傲睨自若。

赵西音站在原地半天,甚至有些莫名泄气。人人都说苏颖就是这么个冷若冰霜的清高性子,但赵西音还是看得明白,苏颖并不喜欢自己。

回到练功房,岑月正在压腿,见到她问:“怎么啦,心情不好?”

赵西音摇摇头,遂又点头,起了心思,忽问:“小月亮,你看过苏颖老师排的那曲《霓云奔月》吗?”

“当然,”岑月说:“特美,全中国最好看的舞台情景剧。”

赵西音“嗯”了声。

“我平时看娱乐八卦多,”岑月凑近了,小声告诉:“苏颖老师是已婚,丈夫圈外人,挺有背景的,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对苏老师真是宠得没边儿。”

赵西音愣了下,“这你也知道?”

“知道啊。”岑月一脸理所当然,“她丈夫和我爸玩儿的好。”

“……”

“而且吧。”岑月压低声音说:“苏颖和你师傅合不来……只不过都是表面客气。”

犹如醍醐灌顶,赵西音一下子找到了症结所在。

——

下午,周启深给她发了条信息,“现在登机,晚上到北京。”

赵西音看到后,嘴角微微上翘,她没回复,看了眼就关了屏幕。岑月慢悠悠地走过身边,“赵西瓜,你恋爱啦?”

赵西音捂着手机不置可否,冲她眨了眨眼,“这么明显?”

“明显啊。”岑月伸出手指,比划出一截长度,“你的嘴巴,翘得有这么高。”

“胡扯。”赵西音挠挠耳垂,心里暗暗开心,却仍一本正经地反驳,“那不成妖怪了。”

周启深的航班延误一小时,算算时间,到北京也得七八点钟。

赵文春真是较真,他今天和一老师调了课,晚上有两节汉语美学的大课,但五点半的时候,还真就分秒不差地打来电话,问赵西音回家了没有。

赵西音直接给他发了视频,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在家呢,这是咱家电视机,冰箱,沙发,您看看,我有没有骗您?”

赵老师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电话一挂,赵西音就拎包出了门。

这回去梵悦,安保没人拦她了,客客气气打招呼,“赵小姐好。”

赵西音去了趟超市,从袋子里拿了两只水蜜桃递过去,“谢谢,请你吃。”

当班值岗,纪律严格,当然不会接受。赵西音也不为难人,自己走进岗亭把桃放下才走。

周启深这套房子算的上是楼王户型,四平八稳,方方正正。他也舍得烧钱,把原本设计好的硬装全给拆了,重新装修一遍才住进来,家里什么都是顶级,唯独书柜不大,可能周启深也没把它看得很重要,连书都没摆几本,随手可够的位置,是今年一整套的《军事天地》。

赵西音知道,高中就去当兵,没正儿八经地上过大学,是他一生之憾。

房子大,但没有半点单身男人的邋遢懒散,起床后的被毯一定铺得整齐,拉开衣柜,西装衬衣最多,成套成套地挂在里头。再往下的抽屉里是贴身衣物,叠得四四方方,清一色的黑。

周启深到家的时候,赵西音在厨房忙着,听见声音也不用出来看,直接喊道:“周启深,你赶紧过来帮个忙。”

周启深拖鞋还没换上,松了行李箱,赤脚走了进来。清香阵阵,热气腾腾,葱姜辣椒色泽鲜艳地装在碟子里。灶上煲着汤,咕噜噜已经沸滚。

“这个好烫,你拿起来。”赵西音指着汤锅,纤纤细指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周启深乐的,“你就不怕烫到我啊。”

“烫伤了再说吧,你医药箱里不是有绷带吗,自己扎两圈。”赵西音笑嘻嘻地说。

笑容明亮,舟车劳顿的疲倦瞬间一扫而空,周启深视线低至她腰间,“没系围裙?”

“没找到。”

周启深没说话,转身去了卧室,再进来时,拿了件亚麻西装就往她腰上系,“凑合用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赵西音低头看了眼,“你还有这个颜色的衣服?”

“嗯?”周启深没注意,这会仔细留意,才想起,“这是顾和平的,上次在我家睡落下了。你去外边儿吧,我来弄。”

赵西音没让,“你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