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钟士昭,你开军舰的时候怎么不他妈说这废话!你跟这破船讲气节?你傻?”

“我不是,这船还有任务,不能扔。”

“那他妈先放我们下去!你要死你死去!老子也有任务!你看不见?你瞎?”

钟士昭沉默了一会儿:“有个船坞,先开进去,躲到晚上,再出去,如何?”

“不成!这要一天呢!一天耽误多少事儿?”

“你以为路边停车,想停就停?”钟士昭也急了,“再不走,就迟了!他们打个转要多久?!”

“那走!我给前头发电报!妈的!”军官又一串脏话,一瘸一拐的往船舱冲。他发完报回来,空气中忽然有了一阵闷闷的响动,大家都脸色一变,“妈的,回来了!”那分明是远方有轰炸!

果然,没多久,防空警报再次响了起来,此时船才开出根本没多远!

军官一脸青白:“完,今日要栽!”随即回神大吼:“预备!都预备!炮手就位!”

炮手急急忙忙就位,船上又是一片骚乱,有个官员在二楼探头大吼:“张营长!怎么办了!”

军官张营长怒道:“缩回去!死不了!”

可他虽然这么吼着,望着远处的表情极为凝重。

黎嘉骏知道,那飞机本来执行任务的目标就不是他们,可他们为了自卫露了底,那等那飞机执行任务回来,就要专心对付他们了。

“他们执行任务的油量都是算好的!”她朝张营长的方向叫,“不要吝惜火力,只要往死里扛,他们不敢纠缠太久的!”

张营长的回答是:“还他妈要你说?!臭丫头怎么还没躲进去?!”

黎嘉骏:“……”

她默默的缩到了一边。

飞机很快过来了,还是三角队形,中间轰炸机,两边战斗机护航,似乎是执行任务热了身,这次面对高射炮的骚扰,他们依旧四平八稳。

张营长指挥得脸都扭曲了:“交叉火力!机枪架起来!”

两边机枪手早就待命,刚才翻出来的机枪簇新,枪口油亮发着光,等飞机靠近了,配合着高射炮一起哒哒哒哒的织成一张火力网,轰炸机被逼开了,战斗机却炫技似的一个侧身,从船的两边一通扫射!

它们毕竟飞得高,所有人除了士兵都趴在地上,等这一轮扫射过去,一架机枪已经哑火,那个机枪手挨满了一串子弹,死得透彻,旁边的副手二话不说把尸体推开,趴在了机枪后面,一旁立刻有一个士兵补上去,扶着子弹链。

飞机这回专心对付他们,飞过后一个大转弯又飞了回来,此时船舱上面已经传来报警,甲板有薄弱处被射穿,竟然击毁了某个部件,船快坏了!

虽说没沉已经万幸,可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娘,再看带着点猫戏老鼠姿态过来的飞机,已经感觉到孟婆在熬汤了。

张营长怒目圆睁,他一直没趴下,此时小腿潺潺流着血,竟然已经被射穿,他扶着炮手位举起手:“交叉火力!准备!听命令!”

就在他要下令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张大了嘴,活像见了鬼!

黎嘉骏正直面他的表情,实在耐不住好奇,爬到一边探头往后看,三架飞机正气势汹汹飞来,没错啊……

不对!

后面!隐隐又浮现三架飞机!

不知哪里来的三架飞机缀在后面,像鬼一样的跟着日机!

就在此时,头顶船长室传来叫声:“张营长!不要打!后面的是自己人!自己人!”

伴随着他话音而落的,是一阵属于战斗机的扫射声,后来的三架飞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对着前面三架日机就是一阵穷追猛打,日机大吃一惊,两架战斗机连忙上升,轰炸机体型较大,却没这机动能力,在后面三架飞机的刻意集火下,竟然直接冒着烟划过船的上空,一头栽进江水里!

目睹这一刻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他们从各处躲藏的地方钻出来,挥舞着帽子和手,大叫:“打它们!打啊!打它狗日的!”随后仿佛身边的人不知道似的,相互一遍遍的重复:“是我们的飞机!我们的飞行员!”

日军飞机见势不妙,升空便跑,中国飞机自然不依,也升空穷追而去,五驾飞机声势浩大的冲入了云霄,像银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急转、包围和迎击,看得人喘不过气来,黎嘉骏和所有人一样傻傻的仰着头,完全看不清谁是谁,只知道喉头发紧,不管谁遇险都紧张的叫出来,再低头时,已经头晕目眩。不过之前那一个照面她却也看明白了双方正营,此时日军用的还不是他们曾经臭名昭著的零式战机,而是一种九六式战斗机,而那三架我军飞机却都是苏联的伊式战斗机,双翼,应该是伊15,是少数能和九六式一战的机型,只是不知里面坐的到底是不是我们自己的飞行员了。

空战持续的时间其实极短,几个回合后,日军见打不过就开始分路逃跑,中国飞机再次追远了。

船里不约而同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仿佛是结束了一场精彩的大戏,等回过神,就是惨烈的现实。

张营长压力一轻,全身骤然一松,啪的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船医和军医纷纷出动,四面救援,伤者几乎都是穿透伤,甚至直接被崩掉了肢体,大多数人则直接数弹连中而死,一时间甲板上血流成河,脏器成堆。

一片忙乱中,船长钟士昭还来雪上加霜,他在广播里遗憾的宣布,船快撑不住了,将尽快开到附近的船坞,接下来的路,要等指挥部安排了。

这是场面话,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接下来的路,要等老天开眼了。

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等着船轰鸣着奇怪的声音一点点挪到一个破旧的船坞中,此时已近傍晚,下船的人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唯独黎嘉骏却一脸平静,该拿包拿包,该灌水灌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反正她最不怕的,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第176章 前田庄前

闲暇的时候,黎嘉骏也总结过自己苦逼的抗战前几年,死这个东西就一直在她头顶悬着,悬着悬着吧,就死活不掉下来。

如果真有穿越大神,这肯定是她的金手指,相比一轮扫射就能死透的普通士兵,她这绝对是金大腿。

如果她在一本书里,那这个作者虽然是亲妈,但绝对会被读者喷死,金手指都开了还踏马不给一两个排山倒海菊花点穴的异能,捏死丫小日本的!白写那么多字,傻叉!

恩!骂得好!该喷!

可有一点,不管是穿越大神还是作者,绝对都迷信一个理论,那就是质量守恒。

命硬?那就拿命苦来还!

她想做一件事,就少有不出幺蛾子的!每一次出发她都做好了不会一蹴而就的准备,可是要说倒霉吧,不能让人这么倒霉啊!坐车车坏坐船船沉,上回后方撤退都能撞上日本流窜部队,见鬼,怎么玩?!

下了船后众人各显神通,船上有运了马,大家就拉出来做了马车,但这也是只个别人,大对数都只能开起十一路,这次船上主要就是一个炮兵营,张营长受了重伤留在原处,剩下的副营长就拉起剩下所有齐活儿的兵,列队开始强行军增援,炮就拆了搁在马车上用油布罩着,一路拉过去。

只是可怜那马,湖边泥土湿软,炮刚放上去,那轮子就在地上印下了两条深深的撤着,马被驱赶着走了两步,蹄子直接陷进泥里,在泥沼中跳脚嘶鸣着。

虽然这辈子她属龙,但曾经属了二十多年马的黎三爷看得龇牙咧嘴心疼不已,只能硬装没看到。

她颠了颠背包,看了一眼船,那船破破烂烂的,千疮百孔,船长在一旁笔直的站着,严肃的看着船员检修,意识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点了点头。

其实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参加过淞沪会战。

张营长的话言犹在耳,“当初怎么不对着你的军舰说着话?!”

他说他的军舰。

他应该参加过淞沪会战,江阴要塞的海战。

中国有海军的,虽然都是老旧的回收军舰和改造商船,可到底是一支舰队,就和很久前发生在遥远东三省的中俄海战一样,就算失去了动力,船拖着船,他们也可以打到底。

直到遇到了日本海军。

中国海军全灭——他们为了阻挡日军进入长江,封锁江阴线长达三个月,最终自沉封江。

他们身后就是南京。

这个军种在民族的这个百年中犹如昙花一闪而过,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广播和报纸中惊叹“我们居然有海军”的下一刻得知海军已经覆灭的消息。

他们没打吗?江阴要塞现在还能看到船桅林立高耸在江面。他们没打吗?沉船的甲板边还有日军飞机的机翼插在里面。他们不想打吗?船长开着客轮送货,还在说舰在人在。

可他人还在,舰已经不在了。

……好想告诉他后来我们有航母了,名字叫辽宁号。

这个省第一个沦陷,它的脸我们要第一个找回来!

虽然知道这个代号不一定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回想起这个名字来,她却忍不住产生这样的联想,还有一句当辽宁号下水时网上刷屏的话:“撞沉吉野!”

黎嘉骏竟然被自己激动到了,她咬了咬牙,忽然就全身都有了力气,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泄了气,算算年纪,貌似自己也看不到辽宁号诞生的那一天了。

对于她这一代人,这最终都还是个念想。

船坞同时兼任小型的港口,附近自然是有村庄或者小镇的,黎嘉骏打开始就不准备走到前田庄,她先问了一下方向,然后就往附近一个小村落走去,大概半个多钟头才走到,她原以为应该是空村了,却没想到虽然还冷清,但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在走,一个大爷蹲在村口抽着旱烟,看见她走过去,敲了敲烟杆。

“大爷!你们这村,有车把式吗?”黎嘉骏上前,“我往鄂州去,想搭段路,我给钱!”

大爷抽着烟,上下瞅了她一眼,摇头:“不成啦,前头都是日本兵,山匪,去不得咯!”

“能多远就多远,要不你们有谁卖车吗,牛车,马车,都成。”

“你会使唤?”

黎嘉骏摇了摇头:“总能学会的。”

大爷嗤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

黎嘉骏睁大眼一脸天真:“十块钱?”

大爷一顿,缓缓收回了手指,又敲了敲烟杆,站起身:“来。”

他一路带着黎嘉骏绕过几个破旧的院落,进了一个院子,院墙如其他人家一样低矮,她踮脚都能看到外头,院门边搁着一个板车,一棵树边上搭了个牲口棚,一头黄牛在里面探头探脑。

“你去哪,鄂州?”老大爷牵着牛出来,开始架板车,“那可远地狠,不要怪大爷要滴多。”

“请问这儿是哪呀?还有多远?”

“这是范湖东村,离鄂州快有二百里咯!”

九十多公里十块钱!嫌贵?那还想咋地,感激不尽好吗!换算到现在大概也就两三千,一趟黑车的价格而已好吗!

胸前可扛了一袋金珠子的黎嘉骏笑得更甜了:“不是,不到鄂州,我要去个叫前田庄的地方,听说是在附近。”

“前田庄?哦,那嘎达我知道,全是姓田的,也远地狠,是快到鄂州了。”说话间,大爷已经装好车了,一屁股坐到前头,拿起鞭子,“上来。”

“大爷,您怎么称呼啊?”

“鲁老二!”

“鲁大爷,您有没有旧棉袄啥的,我好遮挡遮挡。”黎嘉骏说着就掏钱包,“多少钱您说。”

鲁老二啧了一声,下车进屋,拿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夹袄:“披上!不要钱!包袱搁边上,自个儿拿点稻草挡挡。”

黎嘉骏听着吩咐一通忙乎,应鲁老二的要求,她先把一半的钱给他,看着他藏到院子里树下的一个泥坛子里,两人就这么出发了。

牛车缓慢移动着,刚出村没多久就看到一群人风尘仆仆的赶来,是刚才同传的那群镇府的工作人员,见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租到牛车,一个个羡慕嫉妒恨。

“你们得到命令啦?”黎嘉骏笑着问候。

他们纷纷无奈叹息,问:“黎小姐你去哪?”

“我去鄂州,武汉不顺路!”

“那你这租子是多少?”

黎嘉骏笑而不语,望望在前面摇头晃脑的鲁大爷,举起一根手指。

大家都不是傻子,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当即瞪大眼用口型比了个“十块钱?!”的惊悚样子,随后和其他同僚面面相觑,皆无奈。

也是,在不拖欠工资的情况下,十块钱也快赶上他们半个月工资了。

工薪阶层的苦,土豪三爷是感受不到的,她只是得意于自己的好运气,同等选择下,她会选择一个老车把式,经验丰富、路熟,在一定程度上还没什么危险性。

快两百里的话,算一百公里,按照她大学四分钟跑八百米来算的话,牛车的速度比她跑还慢一点,那走到目的地,算上休息时间,起码得要十来个小时。

得天黑啊……

牛车晃悠悠的,不快也不慢,很是有一股优哉游哉的感觉,鲁老二嘴里抿着根草,一边赶车,一边和她唠嗑,他专挑小路,走得坚定不移,两边树林茂密,时而芦苇丛生,有时有浅浅的池塘,还有一些或废弃或没废弃的民居,它们躲藏在树林间,远的近的,掩映在山坳树丛中,偶尔还有看门的中华田园犬不远不近的叫着。

简直像是去乡下探亲,她都快被晃困了。

鲁老二看出来了,笑:“你睡吧,还怕我卖了你不成,养足了精神,晚上就找着你兄弟了。”

黎嘉骏尴尬一笑,被卖她倒不怕,但是基本的戒心还是要有,胡乱睡过去的话,也太傻白甜了。

可最终,她还是滚进板车上的稻草堆里打起了小呼噜。

这日子混起来,实在是没安稳过,一平静就忍不住了,总是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睡觉的时间。

她混混沌沌的睡了许久,因为并不很放心,时梦时醒的,每一次微微睁眼就看到头顶的光线从树叶间闪着眼睛,中途鲁老二也会把她晃醒,这时候一般就是让牛休息休息,他们顺便吃吃喝喝,或者方便一下。

有时候她担心会不会有土匪,就听鲁老二笑,说她竟然真被吓着了,这时候满地大兵,一不小心就大水冲了龙王庙,就算家里揭不开锅也不会这时候出来干活,就算有胆子大出来的,这沿途全是难民,抢一天也抢不出个屁来,谁干?

下午的时候,估摸着是过了武汉,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一直走,赶在天黑前到达前田庄,结果小路曲折,并不那么顺利,等天都黑头了,才在山脚下一条小河边看到了灯光,而这时,地平线上,忽然有冲天的红光闪烁起来,活像地底裂开时喷出的烈火,照的天幕一片赤红,宛如地狱。

西边在夜战。

如此红光映衬,小河边与之遥遥相应的前田庄显得娇小玲珑,柔软无助。

黎嘉骏第一次在附近激战的时候关注其他东西,可这一次,望着灯光闪烁的前田庄,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停了。

第177章 给哥抱抱

看到这个前田庄的时候,黎嘉骏做的第一件事,是直接塞给鲁大爷七块钱。

“诶,多咧多咧!不得行的不得行!”鲁老二推了两把。

黎嘉骏心志坚定:“您这一路专挑小路走走停停,我是知道你是捡着安全的走,我运气好找到了您这么个有经验的好人,您该得这钱,带回去买牛买鸡快逃难吧大爷,您别看我给得多,钱这玩意,有命花才叫钱。”

鲁老二本就是个奸猾的老头,当即就手下了。说他奸猾不是骂人,白天他竖着一根手指,大概本意只要一块,毕竟是赶着牛车走一天的活儿,只要路熟,一天一块钱,换算到现代,日薪破二冲三,算到月薪妥妥的高富帅,偏他不说,黎嘉骏又上道儿,直接报出个天价,他当然没有二话就上路了。

当时黎嘉骏笑眯眯的说十块,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她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手里这些钱若是用不到二哥身上,感觉还不如茅坑里的屎,要是在庐山上一撒能砸到他,她二话不说就卷裤腿上山,这就是痴妹的力量。

收了巨款,鲁老二更是送佛送到西,他一路载着黎嘉骏进了前田庄,这个庄子看着不大,却颇有模样,整个庄子都被高低不一的矮墙围了起来,村头一个瞭望塔,塔上隐隐有火光,刚才从高处看时,整个村显然走空了一半,但还有一些人家有灯光,等走近了,又觉得这哪还像有人的,都到了庄子下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快靠近时,瞭望塔上有人压低声音用方言喊:“下面谁!”

鲁老二也压低声音,用方言回过去:“范湖乡东来的!鲁老二!”

“……不认得!”

“找田三穗去!他晓得!你鲁大爷我上回来,你小子还没生出来呢!”

“田三叔公去了三年咯!你换个人问!”

鲁老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婆娘呢!”

“上月他们独养儿子死咯,她跟着去咯!”

黎嘉骏默默的叹气。

鲁老二连着问了好几个,都是村里的老人,结果不是瘫了就是病了,到后来终于有一个还健在的,那望风的小伙儿却也没什么怀疑了,这老头儿对他们前田庄上一辈儿的熟悉程度快赶上自个儿了,还有啥好怀疑的。

圆木串起来的宅门缓缓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气死风灯飘忽着。

开门的小伙儿话也没说着急的关上门,问鲁老二:“大爷,你这时候来这儿干啥咯,我们跑还来不及咯,你还到这来,傻不傻咯?“鲁老二又掏出了烟杆,拿了根干草棍儿从小伙儿手里的火把里借了火,开始一嘬一嘬的点烟,烟杆头就指了指一旁的黎嘉骏,她一直没出声儿——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那小伙儿一直在警觉的盯着她,此时便直接问出来:”你是谁,来这儿干啥?“黎嘉骏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我我我,我来找人。”

“找人?找啥人?”

“一,一个当兵的,他,他他,前几天伤了,听他战友说,托,托付给老乡了,就,就你们庄子的。”

小伙儿听着,沉默了一下,道:“没这个人。”

黎嘉骏一怔,人唰的就凉了,腿就这么软了下去,瘫在了地上。

鲁老二哎哎哎的叫:“这是咋地,这是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