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历来就被看做一个男人身份的象征。但凡有身份的男人,开出去的车子就一定不会便宜。就像付今年,车库里停着的随便哪辆车都不会低于两百万。

不过顾疏白可能不在乎这些。

两人分别拉开两侧车门上车。

男人察觉到付忘言刚才打量他的车,不免多问了一句:“怎么,这车有问题?”

付忘言冤枉啊!她不过就是多看了两眼。当然只能尬笑,“没有。”

顾疏白:“我还以为是付小姐觉得我这车有问题,不敢坐呢。”

调侃的意味明显。

付忘言:“……”

她嘴角一抽,“顾医生真是说笑了。”

——

关门,落座,帆布包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很像小学课堂上认真听讲的乖宝宝。

付忘言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男人开车。

她觉得奇怪,一扭头,直接对上男人平静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声,心跳都漏了半拍,“怎……怎么了?”

“安全带。”

“哦。”她老脸一红,赶紧伸手去摸安全带。

平日里最遵守交通规则的她,不论是自己开车,还是乘坐别人的车子。她一上车,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规矩地系上安全带。可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给忘了。看来,一面对这个男人,她就容易不在状态。

可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这车的安全带本身就有问题。她愣是半天系不好。卡口处始终衔接不上。

见她系个安全带都这么艰难。顾疏白俯过身,靠近她,想要伸手帮她一把。

可双手还未碰到安全带,单单只是移了一个脑袋过去,付忘言便本能地往后一倾。反应十分剧烈,一副受惊、诚惶诚恐的模样。讲话都不利索了,“顾……顾医生……”

顾疏白:“……”

顾医生心里的无语可想而知。

男人不禁皱了皱眉,就这么怕她?

女孩子的反应确实不正常,顾疏白害怕刺激她,就不再靠近,移开身体。坐在主驾上提醒她:“你扣反了。”

付忘言:“……”

老脸又热了一度,火辣辣的。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男人靠近的那一瞬付忘言只觉得自己呼吸骤歇,心跳蓬勃而强劲地跳动起来。她很清晰地感觉到浓郁的男性气息渐次逼近。

她平复一下心情,哆哆嗦嗦地把安全带换了个方向,然后给系上了。

见她系好安全带后,顾疏白这才发动车子。

“家住哪儿?”

“北锦园小区。”

“建安区那个?”

“是的。”

北锦园小区,均价四万多一平米,是建安区那一带的高档住宅区。

顾疏白不由多看了付忘言一眼。

看来这姑娘在饭桌上是没有说实话呀!

付忘言低头摆弄手机,转移自己的不自在,倒是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神。

密闭的空间里暖气打的很足,暖流流淌。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尴尬,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

——

然后车子顺利驶进北锦园小区。

付忘言这次一下子就解开了安全带,礼貌地说:“顾医生,谢谢你送我回家。”

顾疏白:“嗯,再见。”

她跳下车,浓沉的夜色里一辆黑色的路虎低调地停靠在路灯下。

暖橘的灯光一照,车身泛着点点银光。

车旁牢牢站着一抹挺拔沉峻的身影。路灯洒下无数辉光,男人的脸隐在暗处,影影幢幢,看不真切。一捧猩红的火星子在他的指尖燃烧,烟雾缭绕。

小叔叔怎么来了?

付忘言额角突了突,赶紧小跑着过去。

“小叔叔!”

“回来了?”付今年掐灭掉指尖的香烟,扭头看向远处。

两个男人的视线隔空交接。顾疏白有礼貌地朝付今年点点头。

付今年没看他,直接问付忘言:“去哪儿了?”

被忽视的顾医生:“……”

虽然隔得远,但顾疏白却将付今年的长相看进去了。

华宇的老总,看来那姑娘是真的没有说实话啊!

——

付忘言绞了绞包带,答:“去拜访了一个学姐。”

“刚谁送你回来的?”

“学姐家的一个亲戚,学姐担心我打车不安全就让他送我回来。”付忘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付今年的脸色,暗搓搓地问:“您等很久了?”

付今年对她管得很严。一到晚上就不允许她在外面逗留。过去她一直住校,他不怎么管得到她。如今她一个人住,他就时不时来查岗。

“没多久。”付今年扬起手指了指,“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您不上去坐坐?”

“不了。”付今年答:“挺晚的了,你早点休息吧。后天晚上回家吃个饭,我来接你。”

“知道了。”

付忘言转身走进单元门,走了两步又顿住,转身,说:“小叔叔您胃不好,烟酒都少碰点。”

“嗯。”

目送女孩的背影进了单元门,付今年眯了眯眼,对司机说:“走吧老王。”

“是,付总。”

——

司机发动车子,黑色小车迅速在苍茫的夜色里疾驰起来。

男人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徐徐往后倒退。

手机刺耳的铃声划过凉薄的空气,打破车厢里的静默。

付今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瞧了一眼屏幕上方闪烁的名字。

迅速接起,“喂,温律师?”

***

很快便到了回付家吃饭的日子。付忘言提早下班回家。

一回到家,她便赶紧洗了个澡。画了个精致的淡妆。从衣柜里挑了套合适的衣服换上。

浅色羊绒衫配一条墨绿色半身裙,外搭一件黑色大衣。再穿一双低帮马丁靴。

装束普通,但也不失知性。

付家每周的家庭聚餐,要求成员们都盛装出席。这是付家几代不成文的规定。

她倒腾好下楼的时候,付今年和司机老王已经到了。

“九小姐。”一看到她远远走过来,老王忙给她开车门。

“谢谢。”她向老王道谢,直接坐到副驾上。

付今年照旧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她手里捏着手机和好闺蜜在微信上聊天。

老王专注开车,叔侄俩一路无话。

车子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透过车窗,外头的世界纷繁多变,朦朦胧胧。

那天是个大晴天,到了傍晚,瑰丽的落日余晖映照在整座城市上方,绚丽多彩。

车子快要驶进机关大院时,付今年似想起什么来,突然出声:“淮淮他昨天回来了。”

付忘言捏手机的右手不自觉收紧,闷闷地“哦”了一声。

付今年拿眼神看她,她倒是面色平平,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俩孩子互相闹腾了这么些年,他也是看在眼里的。都是他大哥付峥年的孩子,他倒是更偏向侄女。不为其他,只为她没亲妈。

付今年蓦地叹一口气,语重心长起来,“淮淮他难得回来,面上能过得去就行了。”

呵……付忘言心里嗤笑,人家可不见得会这样想。就算付淮这样想,他那亲娘也不可能同意。付淮一回来,家里哪次不是闹得鸡飞蛋打?

“小叔叔,我以前一直都想不通,明明我才是付家名正言顺的九小姐,凭什么我要给一个小三的儿子让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就因为我是这个家多余的。”付忘言的声音变得很冷,她停顿一瞬,继续说:“所以您放心,只要他不找我麻烦,我铁定不去招惹他。”

那样一个活祖宗,她躲都来不及呢!

车子很快就驶到机关大院门口。隔着一扇门,里头的白色洋房鳞次栉比排列着,整齐而肃穆。霞光远远映照着白色屋顶,光影斑驳间,流畅的线条不似往日那般纤毫毕现,反而都尽数柔化到落日余晖的瑰丽中。

老王腾出手摁了喇叭,警卫员认得付今年的车,忙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然后她和付今年下车,老王将车子开到车库停好。

两人一同踏进家门,堪堪走到客厅处,旋转扶梯转角处下来一个人。

那女人穿一身素色旗袍,外头搭一件貂皮大衣,踩着异常轻快的步子,说:“呦,咱们的九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早更。

是这题材泥们不喜欢,还是我写的太糟糕,为什么文这么冷?泥们难道真的忍心看到言哥在大冬天瑟瑟发抖吗?呜呜呜(┯_┯)

第13章 第十三场雪

第十三场雪

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付忘言的继母,付淮的亲娘,如今付家的当家夫人沈婧。

看到沈婧,付忘言尽管心里不舒坦,但面上仍恭恭敬敬叫人:“婧姨。”

沈婧瞥一眼付忘言,这姑娘大眼睛,长睫毛,还有两道很提气质的远山眉。性子寡淡,不论面对谁都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谭辞。

模样倒是出落地水灵,是个美人坯子。只可惜和谭辞一样软弱无能。这些年要不是有老五在她背后打点一切,默默爱护着她,估计骨头都被啃掉了。

“小九你也真是的,工作了,搬到外面去住,这一连几个月都不回来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后妈的欺负了你。”半嗔半怪,演技精湛。

付忘言中午订了份桂圆莲子羹,不知道是不是食材不新鲜。她一下午都在闹肚子。本来人就很不舒服。如今看到继母这副嘴脸,胃里翻江倒海,直作呕。

“这段时间杂志社比较忙。”她抚了抚肚子,勉强挤出话来。

“再忙也要回家呀!”沈婧扯着尖细的嗓子,“都是一家人,搞得这么生分做什么。淮淮在部队,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你又不常回家,这个家呀真是越发冷清了。小九呀,你还是要常回家啊!多陪陪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小辈陪着。”

她实在没精力应付沈婧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婧不再看付忘言,直接对上付今年,“五弟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公司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带小九回来吃个饭。”他四下扫了扫,“怎么没见淮淮?”

“他呀,一大早就缠着你大哥带他去买衣服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叫你大哥别惯着他,这衣柜里一大堆衣服还没拆吊牌呢。你大哥还偏说淮淮难得回来,买几件衣服怎么了。你看都把淮淮惯坏了。”沈婧边说还边观察付忘言的反应。

偏付忘言面色平平,一点表情都没有,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付今年冷眼扫了沈婧一眼,转移话题:“二老呢?”

沈婧:“老两口去了温家,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温老爷子估计留爸下棋了。”

“小九你先上楼去。”付今年抬步往外走,“我去接爷爷奶奶。”

“小叔叔,你注意安全!”付忘言转身还不忘知会沈婧一声,“婧姨,我上楼去了。”

沈婧注目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唇边笑意骤然消失。

她背着包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紧。腰也很酸,一股湿腻的暖流从身体里涌出来。

她算了算时间,该是大姨妈造访了。

她从柜子里翻出之前用剩下的卫生棉,去了卫生间。

拾掇好了,她就只想做一件事――睡觉。

杂志社这段时间事多,她这几天都是从早忙到晚。她横七竖八地往大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渐渐传来说话声。看样子应该是付淮那祖宗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些,但实在是困,翻了个身又接着蒙头大睡。

——

晚饭时分张嫂来敲她门,“九小姐吃饭了。”

付忘言在付家孙辈里排行第九,家里人都称她“小九”,底下人则恭敬地叫她一声“九小姐”。

“来了。”她应一声,依言起身下楼。

饭桌上早已围坐一圈,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小九,快来吃饭!”沈婧堆着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俨然就像把她当亲生女儿。

付老爷子付秉希和奶奶段素珍的心思全部都在弟弟付淮身上,根本看不到她。她习以为常,她在这个家从来都是跟空气一样透明的存在。

付忘言平静地打了招呼坐下。

付淮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付忘言身上,她半低着头安静吃饭,视线始终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付淮比付忘言小四岁,是付家孙辈里最受宠的那个。付老爷子膝下有四个亲生儿子,外加一个领养的养子,除了老大付峥年和小儿子付今年还在身边,其余几个儿子因为职务原因都定居帝都。付家历来男丁兴盛,付忘言是付家孙辈里唯一的女孩,排行第九,可惜并不受宠。反倒是付淮,最小的一个,一出生就受尽荣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家里谁都喜欢他,宠着他,唯独付忘言。打她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回到付家,她就不喜欢他。付忘言在付家很不受宠,可以说就连底下的有些下人都不待见她。

小的时候,付淮恃宠而骄,各种给付忘言使绊子、穿小鞋,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家里人也由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理会。

付淮不待见付忘言,付忘言自然也不待见他。早两年两孩子明里暗里没少掐架。但每次都是付忘言吃亏。家里人都偏心付淮,付忘言做什么都是错的。就算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爷爷奶奶看她也是百般不顺眼的。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付忘言初中毕业,她一声不吭地去了五中,从此开始住校。大学也是在同城的985高校C大读的。大学四年她也一直住校。每隔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今年上半年付忘言大四毕业,付今年从华宇划了套房子到她名下,她便直接搬出了付家。回付家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付淮高中毕业被他父亲付峥年扔到了军队去,几乎很少回家。两人平日里也难得见一次面。

这次姐弟俩也是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

其实付淮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心情是很复杂的。付忘言最开始回到付家,虽然心里不喜欢他,但是面上却还是温婉和气的。只是后来他越发娇纵任性,蛮横无理,她忍无可忍之时也会还击。可是自从她高中去了五中,住校以后,不管他做得如何过分,她也顶多冷冷淡淡地瞪他一眼,甚至连骂他一句都不屑一顾,当真是从骨子里厌恶透了他。

他从小被宠坏了,从未有人这样对他,他觉得挫败。每次只要一从部队回来,都找各种奇葩借口,和她闹上一闹。加之又有他亲娘火上浇油,家里总是闹得鸡飞蛋打。而她更是每每受他荼毒。可即便是这样,付忘言依然不会多看他一眼。

磕磕绊绊,闹闹腾腾,一晃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淮淮?”沈婧喊他。

听到母亲喊他,付淮这才回神,“嗯?”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吃个饭也能走神。”沈婧嗔怪:“你爸在问你话呢。”

“怎么了爸?”付淮抬头,迎上付峥年的目光。

付峥年对儿子说:“明天是温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你和你小叔一起过去。”

温家也是横桑的军政大家,世代从政,和付家是世交。小的时候温家长女温如语还和付今年订过娃娃亲,可两人愣是不对盘,温如语后来嫁给了底下的一个小片警。这桩娃娃亲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温如语的婚事在当时倒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温老爷子和付老爷子年轻时是战友,两人身居高位多年,互相提携,感情好的都能穿同一条裤子。温老爷子如今做八十大寿,付家人自然是要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