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岐云的话一出口,付家二老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昨晚在饭桌上听小儿子提到这事,两人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被外人当面说出来,二老的面子当时就挂不住了。

堂堂横桑付家的千金小姐却不被外人所知。

付忘言扶住小腹,强压制住不适,努力勾唇浅笑,“顾伯伯不怪您,我这人比较宅,几乎不出门,不像我弟弟喜欢一天到晚跟着爸妈出去。您以前不知道我也很正常。”

“……”

话音一落,二老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很好,付今年在心里默默给侄女点赞。这话一说出,简直打脸啪啪响呐!

付老太太很深地瞧了孙女一眼,脸上倒是依旧挂着精致的笑容,“顾局您有所不知,我这孙女啊最不喜欢出门,每次让她陪我出去一趟就把嘴撅地老高老高的,跟谁欠了她似得。”

付忘言:“……”

呵呵……她奶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杠杠滴!

顾岐云在官场上浸染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练就地炉火纯青。这一家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暗涌,他多少看出了一点。不过这到底是人家家事,和他没关系。

他笑着对付忘言说:“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出门,一天到晚宅家里可不好。付总好歹也是业界翘楚,这事儿如果被一些不长眼的人看了去,到时候乱传,可就不太好了。”

“顾伯伯说得是,我记住了。”付忘言乖巧地应承下。

付家二老这会子的脸色已经沉得就像外头阴郁的天空了。

老爷子轻咳一声,瞧了付淮一眼。

付淮会意,快步走上前刷一波存在感,“顾伯伯您好。”

顾岐云说:“这是小少爷吧?长得可真俊俏。前两年他生日,我还见过。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付老太太宠溺地摸了摸付淮的脑袋,堆起满脸的笑容,“都被他爹妈宠坏了,成日里捣蛋。给他扔到军队里才安生。”

付淮不满,嗷嗷叫:“奶奶,不带您这么损我的啊!我哪里捣蛋了!”

“是是是,我们淮淮如今长大了,早就不捣蛋了。”

顾岐云看看付淮,又看看付忘言,心里有了计较。

同样是孙辈,这态度可太不一样了啊!

“顾局我刚见到令侄子了,当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一话题告一段落,付今年紧接着就开启新话题,一点都没让场面冷下来。

顾岐云:“付总谬赞了。我这侄子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想我顾家书香世家,几代都是文人,我大哥大嫂也是大学教授。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愣是当了个医生。医院忙起来成天不着家。”

说起这个侄子,顾岐云就是一副头疼的样子。

付老爷子:“顾局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治病救人那可是好事啊!比教书育人不差多少。”

顾岐云:“混小子不受人管束,他爸妈都拿他没办法。也只有我的话他肯听两句。”

一提到顾局这个侄子,付老太太来劲儿了,“顾局,令侄子有对象了没?”

“还没呢,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我大哥大嫂为此也是操碎了心。”顾岐云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付老太太听完当即就牵起了红线,“谢家的女儿今年二十二岁,和我家小九一般大。今天不知道有没有随谢老一起过来。我等下和谢老说说,找个时间让俩孩子见一面怎么样?”

谢家的女儿?谢微吟?

卧草!为了小叔叔的生意,她奶奶可真是够能折腾的。都将主意打到好闺蜜身上去了。

谢微吟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奶奶给卖了。

顾岐云:“谢老的孙女?”

付老太太:“对啊,谢老的独孙女。谢家书香门第,和你们顾家正相配呢。那姑娘是我家小九的好姐妹,长得那叫水灵,配令侄子正好。”

“这敢情好!”顾岐云一拍即合,“回头我和我大哥大嫂商量商量再给您回话。”

“好咧!”

正好这时顾岐云被人叫走了。

付今年看人走后颇为不满:“妈,人家年轻人的事,你跟着瞎折腾什么?谢老那孙女又没得罪您,您扯上人家干嘛?”

付老太太理所当然地说:“怎么是瞎折腾,谢老早就想抱曾孙了。我这是在帮他早日实现心愿。”

付今年:“……”

“你也别闲着,沈家的小女儿你明天约人家出来吃个饭。”

付今年“……”

付老爷子拿手杖敲小儿子,“你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谢家是什么家世,人家祖上可出过不少名人。谢老的爷爷当年还给皇室子弟教过书。谢家的女儿,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国土局局长的侄子也能肖想?不过就是卖他顾岐云一个顺手人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这章让霍二哥和温凉小姐姐打了个隐形酱油!

PS:某个沈家小女儿就是隔壁存稿文《我眷恋这世界》的女主沈安素小姐。

第16章 第十六场雪

第十六场雪

“小九你去给爷爷倒杯水来。”付老爷子突然使唤起孙女。

“好的,爷爷。”付忘言知道爷爷这是要支开她了。她识趣地往饮水机方向走去。

看孙女走开了,付老爷子立即沉了脸,厉声诘问:“老五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付今年当然知道老爷子所为何事,他也毫不回避,直接说:“爸,我知道您和我妈都不喜欢大嫂,连带着也不待见小九。但不管怎样,小九好歹是咱们付家的血脉。这么些年来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不代表她感受不到。大哥和沈婧这样对她也就罢了,您二老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区别对待,这真说不过去。”

“小九回到付家今年也是第七个年头了,外头人却愣是不知道大哥还有这么个女儿,您说这合适么?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小九是无辜的,咱不能把所有的不满都强加在人孩子身上。再说当年的事情错在我大哥,大嫂那样做是偏激了点,但本质上没错。”

“您二老知道大嫂临终前为什么强烈要求把小九过继给我么?是因为她觉得一旦她撒手人寰了,这偌大的付家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真正对小九好。事实证明,大嫂的担忧是正确的。”

——

自从付忘言知道她奶奶有意给顾疏白和谢微吟牵红线,她就立马退到角落里在微信上紧急呼叫好闺蜜。她得赶紧把这个不好的消息通知好闺蜜。

她们相识这么多年,她还不了解谢微吟么?这姑娘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最讨厌受人摆布。就算是她爹妈和爷爷都不行。何况她早就心有所属。

付忘言:「阿吟快跑,我奶奶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谢微吟:「谁?」

付忘言:「顾疏白。」

谢微吟:「……(汗)」

付忘言:「你今天来参加寿宴了没?」

谢微吟:「来了。(生无可恋)」

付忘言:「啥话也别说,赶紧跑。我刚看到我奶奶去找你爷爷去了,估计就是去商量这件事。」

谢微吟:「……(无语)跑路了!」

——

通知完好闺蜜,付忘言四下扫了几眼四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与她的小世界格格不入。付今年在一旁和人谈事情,付淮也早就撇下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一个人站在这偌大的主宴会厅彷徨又无措。

她鲜少出席类似的场合。如今参加,只觉得无力而又压抑。何况大姨妈肆虐,她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室内打着很高的暖气,烟酒的味道缠绕在空气里。她胸腔烦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姨妈造访,肚子痛得厉害。感觉自己都要挂了。脚上这双高跟鞋又十分磨脚。别提有多难受了!

看小叔叔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她就趁着这会子空隙一瘸一拐地跑到温家的卫生间去。

用洗手液给自己洗了不下五遍手。手背上那点皮肤被热水浇得通红。她使劲儿搓,使劲儿搓,好像一停下来她就能感受到那股湿腻恶心的触感。

今天真是她的极限了,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见了多少陌生面孔,和多少握过手了。

这次大姨妈来势汹汹,量很多,她几乎招架不住。肚子绞痛得厉害。

走出卫生间,却意外看到付淮那祖宗靠在墙壁上抽烟。

付淮如今十八岁,身材清瘦高挑,净身高有180以上。又继承了他娘沈婧的好皮囊,那张脸就跟当下娱乐圈的一些小鲜肉一样好看。走出去能迷倒一票少女。

少年穿长风衣,屈起一条长腿,白色板鞋鞋尖抵着棕色地板,大半个身子慵懒散漫地倚靠在墙面上。嘴里吞云吐雾,不断冒出各种形状的烟圈,痞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吸引人。

付家家教严,付峥年对于这个小儿子更是严加看管。从不允许儿子抽烟。

付淮看到付忘言出来,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低头自顾抽烟。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她会向付峥年告状。

他知道她不会的。因为她从骨子里厌恶透了付峥年这个父亲。

付淮不想搭理她,付忘言自然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

两姐弟就像陌生人一样,谁也看不见谁。

付忘言踩着高跟鞋从他身侧经过。压根儿就没料到少年会突然伸出右脚。她毫无防备,重心失重,直接摔在地板上。

左脚脚踝当即传出一阵锥心的疼痛。密密麻麻的痛感沿着皮肤渗开。她不禁疼地倒吸一口气。

呵……

总是这样,和小的时候一样幼稚。

从小付淮就喜欢玩些这种幼稚的小把戏。在她床上放蛤/蟆,剪破她的校服,藏她的作业本和试卷,弄断她文具盒里的铅笔……数不胜数!

她抬头看向少年,脸色淡漠,目光却格外冷,仿佛粹着冰雪一般,“有意思吗?”

面对她的诘问,少年丝毫不惧,反而邪恶一笑,“我早就跟你说过,不会穿高跟鞋就不要学别人穿。东施效颦,丑死了!”

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年纪,恶毒的嘴脸却让人恶心至极。

如果是过去,她一定不会回击。顶多瞪他一眼。她厌恶他,从来不屑和他计较。

可如今,她并不想忍了!

小叔叔说得没错,没人能够永远护着她。她如果总是这样怯弱退缩,别人就只会一味儿的忽视她,甚至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偌大的付家毫无人情味。这么些年,她缩在人后,活地如履薄冰,早就饱尝了这人世凉薄。

既然她无力摆脱付家,就唯有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沉冷地说:“付淮,那我也跟你说一句,抽不来烟就不要学别人抽烟,邯郸学步,幼稚得要命!”

付淮:“……”

十八岁的少年哪里经得起人激,一点就燃。付淮直接扔了烟头,推了一把付忘言的肩膀:“付忘言你特么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试试!”

少年的力道足,付忘言被他推得摇摇欲坠,她直面少年愠怒的面庞,无所畏惧,泄愤一般,“付淮,你听清楚了,我说你幼稚!别以为打扮得人模人样,就能掩盖你骨子里人渣的气质。抽根烟就以为自己很叼了是吗?你特么就是个幼稚鬼,妈宝男,永远都断不了奶!!”

她一口气说完似乎觉得不够解气,挑了挑眉,冷冷一笑,危险的气息渐次逼近,“付淮,你说要是被爸知道你抽烟,你会掉几层皮呢?”

付淮:“……”

说完这句话付忘言不再看少年的反应,跌跌撞撞地走了。留下少年愣在原地。

付淮真是被骂懵了。在少年的印象里,面对他的刁难,他这个姐姐永远都是平静对待,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反抗过。更别说这样骂他。

“草!”少年暴躁地往墙角踢了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打脸开始!

付小叔之所以这么迫切地想要小九被外人知晓,必然是有原因的。前面埋了好几处伏笔,后面会解释。

一篇文不可能完全只写男女主的互动,而不写其他。小说需要完整,就必须需要配角的戏份。

这篇文的时间线不会长,从隆冬到春回大地,顶多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

下章就只有小九和顾医生的互动辣!

第17章 第十七场雪

第十七场雪

跌跌撞撞地离开卫生间,付忘言不愿再回主宴会厅。索性直接出了温家别墅。

她绕着清幽的小路一直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后知后觉就来到了温家的后花园。

温家的后花园占地面积足够大,打理地也很是用心。假山喷泉,秋千怪石,整个花园唯美而大气。

只是可惜时值隆冬季节,花园里缺少了那些鲜艳明丽的色彩,四目所及之处皆是萧瑟颓败的枯黄。

横桑最近几天的温度又低了好几度,寒意渐起,丝丝缕缕,而又无孔不入。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冷,猛地吸了一口,五脏六腑都被寒凉的空气浸透着。胸腔里积郁的那股闷气这才消散一点。

这是她第一次公然反击。这么些年,她胆怯懦弱惯了,从来不知道愤起反抗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

这条路一旦踏上了,那便势必回不了头了。从今天开始,她将面对的除了付淮那祖宗,还有她继母,她父亲,她爷爷奶奶,以及整个付家上下。

她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一味儿地缩在人后,靠小叔叔身体力行,替她打点一切。以后的路她要靠自己,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付忘言也不讲究,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昂贵的晚礼服。随便就在花坛边坐下。然后直接踢了脚上那双高跟鞋。

经过刚才那么一摔,左脚脚踝已经有些肿起来了,疼得厉害。两只脚的后脚跟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渗着浅浅的血丝。

她用指腹轻轻碰一碰,当即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感。

她忍着痛,使劲儿揉搓了下脚踝,这才稍稍缓解一些。

今天真是诸事不利!

“讨厌!!”她看眼前那双高跟鞋百般不顺眼,泄愤一般将它给踢到了一边。

突然高大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袭来。她心下一惊,猛地扭头,看到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手掌宽大,掌心纹路清晰,上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两只创口贴。

顾疏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边,不曾笑,脸色很平静。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朋友,口气熟稔,说:“用这个贴一下会好一点。”

男人长身而立,身形料峭挺拔,宛如青松。明亮的光线落入他眼里,细碎地像一颗颗宝石。

烈风拂过他藏蓝色西装的衣角,露出里头一小截浅白色衬衫。

付忘言没料到顾疏白会出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呆滞地看着他。

“怎么不要?”男人眯了眯眼,有些疑惑。

她愣了数秒便悄然回神,淡漠地拒绝:“不用了。”

顾疏白:“……”

然后快速将那双磨脚的高跟鞋穿上。抬步欲走。

好像他就是什么病毒一样,她避之不及。

顾疏白拧了拧眉,有些不悦,觉得自己受了打击。他明明长得不恐怖,为什么这姑娘就这么怕他?

男人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语气有些不善,“你很怕我?”

付忘言:“……”

完了,完了,付忘言心想。

去年冬天的一面之缘,让她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可如今每次面对她,她就很少看到他流露出和当年一样温柔似水的表情。

重逢以来,她面对的是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顾疏白。

虽然他对人很有礼貌,可也很淡漠疏离,总是和别人保持一定距离。

如果不是因为顾教授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真的怀疑她面对的不是真正的顾疏白。

付忘言现在倒不是恐医。虽然顾疏白是医生,可他没穿白大褂的样子倒是吓不到她的。她之所以这么害怕面对他,就是因为她不愿再给自己留有幻想。

何况自从她知道他是医生以后,她就强迫自己掐断一切对他的想入非非。他如今不记得她最好,哪怕记得她,她也不能再对这个男人执迷不悟了。她恐医严重,绝对不允许自己日后嫁给一个医生。她觉得那样简直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她不敢直面他的视线,眼神躲闪,有几分心虚,“顾医生真是说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你?”

顾疏白抬眸瞥了一眼,这姑娘正在用手指抠她手包的金属链子。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一紧张就这样。几次下来,他也注意到了。

男人抿了抿嘴,道:“既然不怕我,你紧张什么?”

付忘言:“……”

“我没有紧张。”

“那你拼命抠包带做什么?它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