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她下意识就否认,“你看错了。”
他的手覆上她的右侧脸颊,指腹在她眼角处摩挲两下,直截了当地戳破她:“你看,这眼泪都没抹干净呢,还不承认。”
付忘言:“……”
顾疏白倒也没逼她说出来。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两人一道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
车子驶离机场,没开过久便进入秋石高架。
如付忘言所料,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不远处有好几个身穿制服的交警在疏理拥堵的车流。顾疏白的车也被堵在其中,银白色的车身混在一大波汽车里,毫不起眼。
车子以龟速行进,他开了车载广播,许嵩的声音低沉又好听。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
结局悲余手中线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
冤冤相报不了结
……
顾疏白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双手被日光拉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他突然转头问她: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没?”
“啊?”付忘言正专注听歌,被男人这样一问倏然一怔,摸了摸脸十分诧异,“你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的心情全在你脸上写着呢。”
付忘言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我刚从青陵祭奠完她回来,情绪有些失控。”
顾疏白倒没想到她会这会儿会主动说出来。其实早在机场大厅他就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一双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他问她,她又不说。
“抱歉。”他有些歉意。
“顾医生,你说真正的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女孩子的思维跳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她问得极为认真,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长而卷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一对振翅飞翔的黑蝴蝶。
顾疏白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思考了许久。因为他过往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所以小姑娘毫无征兆地抛出这个问题来,他还真被问住了。
他是真的思考了很久,久到付忘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又蓦地听到他醇厚的嗓音——
“二十岁时爱她姣好的容颜,三十岁时爱她眼角的皱纹,四十岁时爱她两鬓的白发,五十岁时爱她满身的疼痛,六十岁时爱她佝偻的身躯,七十岁时爱她蹒跚的步履。”
“八十岁呢?”
“八十岁太长,活到七十岁就够了。况且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单太久,所以七十岁就够了。”
她静静地听完,隔了好久才出声:“顾医生你说得真好,可你知不知有些爱就像断线纸鸢?”
“嗯?”
“线断了,纸鸢飞走了,爱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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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二场雪
第三十二场雪
从机场到北锦园小区, 这一路上付忘言的情绪都很低落。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儿,她便不再说话了。趴在车窗上看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
姨妈狂虐她, 她的肚子很不舒服。今天一天横桑和青陵来回跑,可能真是累了。到了后面直接窝在副驾上睡着了。
路上堵车, 开得有些久。
一个半小时后,顾疏白的车子停在付忘言家楼下。他熄了火, 解了安全带, 却发现她已经陷入梦乡。
看她睡得熟,他不忍心叫她。他伸手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 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替她盖上。
暮色四合, 夜风渐起。车窗外清幽的路灯通过玻璃洒进车内,温柔地照在付忘言脸上。她的那张脸像是被柔化了一般。可惜表情却有些痛苦。眉头紧锁,难以舒展。
一个人是不是开心, 是不是有安全感,从睡相就能看得出来。
一个人如果活得很开心,充满安全感。他睡觉一定会很安详。而不是像付忘言这样眉头紧锁,舒展不开。
她不是个乐观的人,骨子里还有些悲观。她平时很少笑,对人不热情, 不论面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她心思细腻, 很会察言观色。不愿与人接触, 总是喜欢将自己缩在角落里。
归根结底是她经受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
年幼丧母,又不被家里人待见。在偌大的家族活得如履薄冰, 小心翼翼。然后竖起坚硬的铠甲,将自己牢牢地困死在一方小世界里,不愿亲近任何人。
他这么努力,不过就是希望能够融化坚冰,温暖她。
——
再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刚睡醒的付忘言有些发懵,睡眼惺忪,嗓音都透着一股慵懒,“顾医生,你怎么不叫醒我?”
男人坐在副驾上摆弄手机,闻言扭头看她,“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看他身上只穿一件毛衣,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顾疏白的大衣。她赶紧把衣服还给他,“谢谢。”
他伸手接过,重新穿上,音色轻柔,征询道:“我还没吃饭,一起去吃个饭吧?”
付忘言却问他:“你会做饭吗?”
“会的。”
“厨艺如何?”
“勉强还过得去。”他略作思考这样回答她。
“那你给我做顿饭好吗?我不想再吃外卖了。”
顾疏白:“……”
这个要求还真是提的出人意料。
“怎么,不方便吗?”她看出他的犹豫。
“倒不是不方便。”顾疏白说:“我只是在想你家有现成的食材吗?”
“食材是没有的,不过小区旁边有家世界联华,我们可以去那儿买菜。”
男人很好说话,当即点头,“那就先买菜吧。”
——
世纪联华就在小区旁边,走几步路就到。自然也就不用开车了,车子停在付忘言家楼下。
两人一道走进超市,顾疏白先是拿了个手提篮。下一秒又想起付忘言家那个一尘不染的厨房。他当即将手提篮放回原处,到旁边推了辆推车。
付忘言有些不解:“用得着推车?”
他点点头,“买的东西可能会比较多。”
她心里有些疑惑,不就是买几样菜么?东西哪里就多了?
很快,她就解惑了。
因为她看到顾疏白不断往推车里扔东西。油、盐、酱、醋、大米、面条……推车迅速就被堆满了。
她这才意识到她家厨房这些都是没有的。她平时不做饭,厨房装修起来简直就是摆设。
路过家用电器区,顾疏白问她:“你家有电饭煲吗?”
付忘言实诚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去选个电饭煲。”顾疏白对她说:“我去找个汤锅。”
“要弄汤吗?”
“嗯,熬个骨头汤。”
付忘言过去从来没买过这些家用电器,自然是没有经验的。北锦园这套房子,从装修到家具,全部都是小叔叔安排底下人替她弄的。她就是拎包入住,毫无压力。
货架上陈列着各种牌子,大小不一,价格各异的电饭煲。她匆匆扫了一圈,顺手就抱了个电饭煲,直接扔进推车里。
很随意,完全都不用导购员给她介绍。
等顾疏白挑好汤锅回来,看到推车里那个巨无霸电饭煲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6什的容量,足足够一大家子的人吃饭。她一个人住,平时又不开火,买这么大的电饭煲完全就是浪费。
顾疏白指了指推车里那只巨无霸,说:“去换一个。”
“怎么了?这个不好吗?”
“太大了。”
“大吗?”付忘言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这点,想当然地说:“我看那一排就数它最贵,我就选了它。”
顾疏白:“……”
最后顾疏白给换了个3升的小电饭煲。
接着就去买菜。
顾疏白:“你有什么想吃的自己选吧。”
她歪着脑袋,“我想吃的你都能给我做?”
“我尽量。”顾疏白微微一笑,“我不会的可以百度,现学现做。”
听他这样说,付忘言就放心了。她挑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鸡爪和牛肉扔进推车,“我想吃红烧凤爪和茄子牛肉。”
顾疏白:“这两样我还是会做的。”
他又挑了几样新鲜的蔬菜放进推车。
她注意到在干货区顾疏白还挑了红枣、薏米和桂圆。
结账时推车堆得像座小山。
这家世界联华最近在搞活动。单笔订单满两百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这满满一推车的东西,自然不止两百块钱了。
付忘言运气还算不错,抽到了两双情侣棉拖鞋。
女款是粉色长耳兔,男款的则是灰色长耳兔。毛绒绒的,特别可爱。比她家里那双还漂亮。
她抱着两双拖鞋美滋滋的,格外满足。
——
结完账顾疏白提了满满三大袋。
“我来拎一袋吧?”看他拎这么多东西,付忘言主动请缨替他分担。
“不用了。”他拒绝,嘴角上扬,心情愉悦,“这个时候你应该让男人来表现。”
付忘言:“……”
两人一起回家。
顾疏白走在付忘言身边,一路上速度平缓,不快也不慢。他们就像是一对年轻的夫妻购物完一起回家。
回到家,顾疏白把东西放到厨房。付忘言回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出来。
是一套粉色的家居服,法兰绒的面料,宽松的版型。套在她身上,更加衬得她身材娇小。
脚上穿的就是刚刚在世界联华抽奖抽中的拖鞋。
她一出来,顾疏白就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嗯,很可爱!
顾疏白抬了抬手,说:“你可以先进屋躺会儿,饭好了叫你。”
付忘言不好意思全部扔给顾疏白,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进屋休息吧,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听他这样说,付忘言也不再勉强,“那我先去躺会儿,你有事叫我。”
顾疏白点点头。然后继续忙活。
厨房里,他将厨具和调料等一一拆封,一一摆好。
然后围上围裙开始洗菜。将蔬菜漂洗干净后,又马上开始处理鸡爪和牛肉。
处理到一半,他听到身后传来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
付忘言倚靠在门边,望着他。
他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只没处理干净的鸡爪,“怎么了?”
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郑重其事地问他:“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顾疏白:“……”
他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用,我能忙活得过来,你尽管去休息。”
女孩子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再次向他确认:“真不用?”
顾疏白:“……”
好像他不找出一件活儿让她干,她就浑身不自在。
他歪头想了想,最终说:“你去把米饭蒸了吧。”
“好嘞!”她咧嘴一笑,踩着棉拖鞋噔噔噔地跑开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心想还真是个孩子!
片刻以后付忘言就回来了,声音轻快,“米饭我已经放进电饭煲了。”
“你在哪儿淘的米?”他都没看见她进厨房。
“卫生间啊!”
顾疏白:“……”
这波操作可以说很溜了!
“很棒!”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像是表扬一个小孩子,“回屋休息吧。”
付忘言:“……”
她整个身体都倚靠在门框上,音色慵懒,“嗯。”
脚步却不见挪动一下。
他转了个身继续洗菜。
他就这么真实地背对着她在厨房忙碌。背影沉峻,伟岸,修长。让人无法忽视。
头顶日光灯清冷的灯光恣意而打下来,映照在他身上,将他那件米白色的毛衣蒙上一圈暗彩,光影朦胧,静谧如画。
他的身体轮廓好像也被镶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
水顺着水龙头簌簌流到水池里,水声澜澜。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不再往前走。
这就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会离她这么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疏白终于将所有的菜都洗干净,装在盘子里。然后关了水龙头。整个厨房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付忘言却是看痴了,难以自拔。
他一回头,直接对上女孩迷离的目光。
他以为她早就回房休息了。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毫无预兆。
这一次,付忘言没有躲闪和逃避。
她就靠在不远处的门框上,大半个身体都慵懒地挂在上面。静静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