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冬让小可爱们去享受宴会的乐趣,自己和当地的贵族们聊天儿。

东南行省远离王都,雨水充沛,物产十分丰富。相对而言,这边的贵族们生活比较安逸,对于他这种“王都过来的贵族”也算不上巴结,顶多只是比较热情而已。

樊冬隐晦地问及奴隶的事情,贵族们也没提防,都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经济好起来以后,大家都不太喜欢以前的制度,大家都养得起一两个无天赋者,谁想把自己孩子送到奴隶市场或者边远行省?所以在东南行省,这个举措还是很受支持的。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声音,有人说附近的巨石城就对这一诏令十分不满,举城上下都阳奉阴违,刚开始还打死过一大批奴隶!

樊冬点点头,又询问起小镇的特产,说要带些回王都,气氛融洽得很。

这时一曲已经完毕,樊冬抬眼看去,爱德华已经与那位梅里少爷分开。

注意到樊冬的目光,樊冬身边的贵族问道:“那是您的侍卫吧?不愧是约翰少爷身边的人,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啊。”

樊冬笑了起来:“是啊,一表人才。”他端起桌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头,就瞧见爱德华神情郁郁地站在不远处,而那位梅里小少爷已经不知去处。

樊冬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和爱德华聊聊和美少年共舞的感想,爱德华已经大步迈过来,夺走他手里的酒杯。

樊冬瞅着爱德华。

爱德华脸色不太好看:“少爷,您不能喝酒。”

樊冬笑了笑,说道:“好,我不喝酒。”

爱德华放下酒杯,抓住樊冬的手掌,别别扭扭地说:“我们去跳一曲。”

樊冬啪地打掉他的手。

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爱德华定定地望着樊冬。刚刚发现樊冬已经不在舞池边时,他想扔开那个少年去找樊冬。可想到是自己答应了邀约,他又只能尽量跳完一首舞曲。一曲毕,他马上找了过来,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想看樊冬生气,又怕樊冬生气。

看见樊冬端起酒抿了抿,爱德华的心脏不由抽痛了一下。樊冬以前最讨厌烟酒,体质对烟酒也有些过敏,自己从来不沾,也不许身边的人沾。有次他压力太大喝了几杯,樊冬直接把他踹走,隔了几天才让他靠近。

在“自己”死后,樊冬才慢慢沾上了酒。他酒量差,只要喝上两杯就能睡一整晚,同时身上会微微泛红,起过敏反应。

但是不喝的话,常常睡不着。

那时候,樊冬过的就是那样的日子。

樊冬很少在意什么东西,可对于自己想要的,他有着近乎严苛的洁癖。樊冬不会上前把他和别人分开,勒令他不能和别人跳舞,可他既然敢答应别人的邀舞,那以后就别想再邀请樊冬!

爱德华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里将樊冬带入怀中,压低声音道歉:“冬冬,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气你。”

樊冬说:“我没在意。”他丝毫不介意周围的目光,“你该向那位小梅里道歉才对。”

爱德华一顿。

樊冬笑吟吟地说出自己的决定:“和我道什么歉啊,反正以后宫廷宴会开场舞的舞伴都不是你了!”

噢噢噢他终于找到光明正大和美人跳舞的机会了!

爱德华脸色发黑。

樊冬的意图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爱德华拒绝接受樊冬这个决定:“想都别想。”

樊冬不理他。

他左顾右盼,搜寻着那位梅里小少爷的身影:“小美人哪里去了?”

第166章 卑劣

爱德华的脸色已经黑成焦炭。

他根本没注意看那少年长什么模样,听樊冬这语气,那少年好像还长得不错。更重要的是,樊冬还注意上对方了,可见对方的模样很对樊冬的味。爱德华咬牙说:“已经差不多了,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樊冬惋惜不已。

贵族们同样惋惜不已,樊冬和爱德华的亲密已经显示他们的关系。他们当然不能怪樊冬隐瞒,只是难免有些失望,对樊冬就不那么热情了。与贵族们相反,刚才与樊冬相谈甚欢的小可爱们不干了,如果说刚才他们还觉得爱德华身材英挺,是个挺不错的青年人,出身低点也不算什么事儿。可他居然抱住樊冬!他和樊冬好像是伴侣关系!

有了伴侣,居然还邀请别人跳舞!

而且看看他是什么脸色,邀请别人跳舞居然还有脸摆脸色给樊冬看!

小可爱们不顾爱德华周围的可怕气息,一涌而上围住了樊冬,七嘴八舌地邀请:“约翰先生,和我跳一支舞吧!”

爱德华:“…”

樊冬睨了爱德华一眼,笑着对小可爱们说:“不了,不管和谁跳,我今晚都会睡不着觉。”

有小可爱呆呆地问:“为什么啊?”

樊冬说:“我和任何一个人跳了都会觉得遗憾,毕竟有那么多可爱的小女士和小绅士向我提出要求,我却只能和你们其中一个跳舞。”他露出一丝微笑,原本被修饰得很平凡的脸上绽放出别样的光彩,让原本只是气不过、过来为他撑场的小可爱们呆了呆。

虽然五官可以改变,但眼睛很难改变,当樊冬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爱德华比谁都清楚樊冬在这方面的能耐,再难搞的人,在樊冬面前都会迅速缴械投降。

爱德华心底涌动着一种难言的冲动,就像是以前无数次注视着樊冬一样,想把他彻底地留在身边。这种冲动在“自己”以灵魂状态注视着樊冬的时候都从未消失,或者应该说,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爱德华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忽略了“记忆”里的很多东西。它们就像被摆放得很整齐的书籍,他从未去翻阅,所以只在不经意间才会想起一些片段。正因为这样的忽略,那些记忆被他美化得非常彻底,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确实美好得如同世间最真挚的恋人。

可是,从来都不是这样。

从第一次见到樊冬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命中克星,樊冬活得太洒脱也太自在,是他永远无法抓住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把樊冬牢牢地困在自己身边。不止一次,他想过要从只喜欢吃喝玩乐的樊冬手里将樊氏据为己有,那样的话,樊冬就只能仰仗着自己来生活。

这种想法很卑劣。

但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欲望。在樊冬请求他当樊氏的继承人时,他觉得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可笑的人,就这么亲手断送掉自己逃离的机会。既然到手了,他是不会再放开的。

可在嘲笑樊冬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恐。

如果樊冬连樊氏都不在乎的话,那他又怎么可能用樊氏来困住樊冬?抓不住,抓不住,他还是抓不住。

他心里的焦躁感越来越大,几乎让他丧失了判断力。

在樊冬决定跟着他的老师去国外时,他脑海里的某根弦终于绷断了。他平时照常和樊冬聊天说笑,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让樊冬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当时樊氏内部不算平静,他的心思又全都放在了樊冬身上,以至于连车子被人动过手脚都没发现。

在看到樊冬赶来的那一刻,他心里是后悔的。尤其是在看到樊冬眼底的自责时,他更加痛恨自己的卑劣和不堪。

即使不是樊冬的请求,他也会去抢的,从樊冬手里把樊冬的一切抢走,让樊冬一无所有,让樊冬仰自己的鼻息过活。

他想的,是一层一层地剥掉樊冬的骄傲,让樊冬彻底属于自己。

然而,这种卑劣和不堪的想法似乎是他天生的劣性根。

在他成为一抹幽魂,只能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樊冬时,他心底的渴望和欲望不仅不曾消失,反而还愈演愈烈。尤其是当他看到樊冬轻而易举地接掌樊氏,轻而易举地获得那么多人的追随,他更恨不得自己能重回人世,能阻止樊冬与其他人接触,能让樊冬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正是这种欲望支撑着他熬过了茫茫岁月,越过了茫茫时空,与雷蒙·爱德华融为一体。留在雷蒙·爱德华身上的,正是他心底最丑陋的野心和贪欲。是的,他才没什么心思为帝国平叛除患,他才没心思保护什么莱恩帝国,他只想变强,不择手段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让自己变强。

没错,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就像雷蒙·爱德华真的觉得科林·莱恩很惹人厌,真的觉得莱恩王室应该早点完蛋一样。

而科林·莱恩——而樊冬却认为,他们之间是彼此相爱的。

这样的天真让他感到庆幸,又让他感到不安。

如果有一天,樊冬不再天真——如果有一天,樊冬意识到这一切了呢?

如果有一天,樊冬身边出现更多比他优秀、比他出色的人呢?

爱德华猛地伸出手,将樊冬从那堆少年少女里面拉了出来,绷着一张脸说:“抱歉,我们失陪了。”

爱德华身上的气息变得极为危险,其他人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樊冬也觉得爱德华不太对劲,外人面前他不希望和爱德华闹别扭,只能和其他人简单道别,跟爱德华一起往外走。爱德华走得有点快,樊冬也加快步伐,边往前迈步边问:“爱德华,你怎么了?”

爱德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樊冬说:“我和那些小可爱…哦不,男孩女孩只是说说话而已。你和小美人跳舞我都没说什么呢,你瞎生什么气啊。你在意你就说出来,我肯定先照顾你的感受——”

爱德华握住樊冬手腕的手微微收紧。

樊冬微皱眉。

他走到爱德华面前,仰头注视着爱德华。

爱德华猛地吻上樊冬近在咫尺的唇。

这是他的樊冬,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他。对,他们已经结婚了,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结婚了。樊冬是他的,樊冬永远是他的。

爱德华将樊冬抱起来:“我们回去了。”

樊冬挣扎着要下地,却被爱德华扣得更紧。他不高兴地说:“爱德华,我有腿,自己会走。”回应他的却是爱德华蓦然加快的脚步。

两人很快到达落脚的旅舍。爱德华将樊冬抱进浴室,默不作声地脱掉樊冬的衣物。

花洒缓缓喷出热水。

爱德华伸手用水洗去樊冬脸上的修饰。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爱德华心里闪过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他总是一边嘲笑着樊冬,一边被樊冬吸引。那种矛盾的心态让他的心越来越扭曲,心底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爱德华目光灼灼地盯着樊冬。

樊冬皱了皱眉,也伸出手抹干净爱德华的脸庞。在触碰到爱德华温热的皮肤、感受到爱德华赤裸裸的视线时,樊冬手掌一顿,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捕猎者的猎物。

而且,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他好像也没有逃开的必要。樊冬呼吸微微一促,定定地回望爱德华。

爱德华用浴巾将樊冬裹起来,抱到外面的床上。他亲吻着樊冬敏感的耳朵:“冬冬,我不会伤到你的。”

爱德华的称呼让樊冬恍惚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爱德华已经将他压在身下,边掠夺他的唇齿,边在他身上探索。

樊冬身体绷紧。

不管是那一辈子,他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懵懂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这样的表现似乎有点丢脸。

爱德华却全然不介意,他爱极了樊冬的每一个反应。再怎么卑鄙都好,他要彻彻底底地占有樊冬,他一天都等不了。爱德华呼吸变得粗重,偏偏声音却还能维持平稳:“冬冬,我可以吗?”

樊冬哼哼两声,张口咬了爱德华肩膀一口。

爱德华狠狠地亲了上去。

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樊冬都没有机会休息。他疲惫得忍不住合上眼睛,却感受到爱德华的硬挺还在自己体内碾动,每一下都鲜明得让他背脊发麻。又酸又痛的感觉让他闷哼两声,皱起了眉头。他低低地喊:“爱德华…”

爱德华说:“陛下,我可以射在你的身体里面吗?”

樊冬睁圆了眼睛。

爱德华明显是先斩后奏,话刚落音,樊冬就感觉体内更加胀痛,身体深处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液体的存在。樊冬没有力气阻止爱德华的无耻行径,只能使劲咬住爱德华的胸口。

爱德华不愿从樊冬身体里离开。

樊冬见爱德华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恶狠狠地说:“持久不射是病,射完还不结束也是病,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爱德华凝视着樊冬,发现樊冬并没有生自己的气,才缓缓吻上樊冬的眉心:“陛下,我真想拔掉你的爪牙,困住你的四肢,让你哪也去不了。”他的语气温柔得像在说情话。

樊冬有些昏昏欲睡,没听太清楚。他偎进爱德华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声音带着点儿鼻音:“我要睡了…”

第一六七章 梅里

樊冬第二天直至中午才彻底清醒,经过巴瑞的巧手修饰,他的脸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爱德华在一边看着巴瑞在樊冬脸上下功夫,目光暗了暗,压下心底涌动的疯狂念头,坐下让巴瑞也替自己改变相貌。

巴瑞没错过樊冬身上的吻痕和爱德华身上的牙印,不过他很识趣地当做没看见。莱恩族表达爱意的方式果然很激烈啊!

休息了一个早上,樊冬精神很不错。他坐到桌边享用早餐,同时对巴瑞说:“帮我看看梅里家在哪里,我想和他们的商队一起去一趟巨石城。”

巴瑞点点头。他下意识地看了爱德华一眼,发现爱德华的手顿了顿,不由想到昨晚在暗处观察到的事情。

爱德华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根本说不出来,只觉得现在的爱德华好像非常危险。

若不是他是樊冬最坚定的追随者,说不定会想拔腿就逃!

巴瑞领命下去。

樊冬转向爱德华:“梅里商会是这边唯一和巨石城有关系的商行,听说巨石城挺排外的,我们跟着他们的商队走比较方便。”

爱德华压根不知道昨晚那个少年叫什么,听到樊冬这么说也没意见。等巴瑞把他们带到梅里商会时,爱德华心情变得糟糕无比。

没错,他们又见到了那位有些怯弱的梅里小少爷。他在宴会上显得格格不入,在商行里却如鱼得水,他正在清点着货物,听到有人走进商会时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他发誓,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可怕的战士。如果身上的气息能把人冻结的话,昨天晚上他已经被冻成冰块了。昨晚他看见樊冬和爱德华走在一起的时候就预感到自己做了蠢事,今天见到他们相偕而至,更明白这两个人真的是伴侣关系!

梅里虽然没怎么说话,听到的话却不比别人少:他知道樊冬是约翰家族的人,是个有爵位在身的贵族。其实要不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他更想像其他人一样上前和樊冬搭话。

没想到选来选去,选了个更可怕的家伙,还意外插进了别人的感情之间。幸好,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梅里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约翰先生,你们是想购买什么东西吗?”

梅里脸上的笑容让樊冬的小心脏漏跳了两拍。他果然没看错,这小美人的模样特别特别好看,只是平时太低调太沉默,以至于别人都没仔细去看他的长相!樊冬很没节操地改了剧本:“小梅里先生,其实我这次出来是想找灵感画画。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位画家!我走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画的人了…”

梅里被樊冬说得一愣一愣。

“你的长相完全符合我的所有喜好!”樊冬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梅里:“你能当我的模特儿吗?就是让我画两幅——”话说到一半,樊冬整个人被爱德华带进怀里,手腕被紧紧攥着。樊冬眨巴一下眼睛,非常纯洁地改口,“画两幅画像,不脱不脱,我们不用脱衣服。”

梅里:“…”

能先把你身后那尊凶神解决掉再说这种话吗!

梅里硬着头皮说:“我要带商队去巨石城…”他顿了顿,“我舅舅正要在巨石城举办一次画展,画展上有当场比赛一项,如果约翰少爷对画画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樊冬说:“好啊好啊,我要去!我不知道巨石城在哪里,就跟着你们商队一起去吧。”

梅里:“…”

梅里很想抽自己两耳刮子,瞎多嘴什么!

樊冬一行人就这么加入到梅里商会的商队里。

梅里年纪小,却比谁都肯学,早早已经能够胜任带领商队往返巨石城的任务。更重要的是,他的舅舅是巨石城城主,虽然那位城主从来不愿承认梅里的父亲是自己妹夫,对梅里却是关爱有加!有这样一个舅舅撑着,梅里再不合群处境都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瞄见樊冬正和爱德华说话,神色没什么异常,梅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他最向往的是新任国王陛下和爱德华统领之间的感情,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生只有对方一个人。昨晚意识到自己差点插入一对伴侣之间后,梅里一刻都呆不下去了,逃似也地回到家里。

没想到樊冬并没有在意。

梅里对樊冬的好感度高了不少。相比之下,他觉得明明有伴侣在身边还答应别人邀舞的爱德华实在太过分了!

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正经又正直,实际上却满肚子坏水,和那些无耻的贵族差不了多少。

梅里暗暗替樊冬感到不值,一路上派人多加照料樊冬一行人。

在到达巨石城前,樊冬趁着爱德华不注意跑了过去,积极地向梅里献宝:“小梅里先生,这是我为你画的画,你看看像不像?”

梅里原本以为樊冬是闹着玩的,看到樊冬手中的画作后不由睁大了眼。多么美丽的色彩啊,仿佛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的光明和美好。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画中那美丽的少年居然是自己!

樊冬见梅里看直了眼,心里直乐。他笑眯眯地说:“怎么样?像吧像吧?好看吧?”

梅里脸色微微涨红。他说:“你画得很好。”他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认真评价,“不管是光线还是背景都画得很巧妙。还有,你用的颜料好像很特别…”

樊冬说:“那当然,天底下也只有我有这么颜料。”他指了指梅里的衣领,十分自豪地夸耀,“光是这里的紫色,就用了十七种不同的颜色调和而成呢。”

梅里是半个外行,听樊冬这么一说才看出画中那令人咋舌的层次感。这样的画技和这样的心思,实在让人无法不相信樊冬来时的说辞。梅里高兴地说:“约翰先生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我去见一见我舅舅,他最喜欢画画,你们一定聊得来。”

樊冬一点都不谦虚:“好啊好啊。”

梅里觉得樊冬很有趣。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相貌,却给人一种特别想亲近的感觉。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我舅舅脾气有点古怪,可能不是很好相处,不过他对约翰先生这种有才华的画师一向非常喜欢,您和他应该会聊得很愉快…”

樊冬笑眯眯:“当然,我特别讨人喜欢。”

梅里:“…”

这世上有的人自大起来很讨人厌,搁在樊冬身上却让人讨厌不起来。既然决定为樊冬引荐,梅里耐心地给樊冬说起他这位舅舅的情况。这位侯赛恩伯爵是少年成名的高手,做事十分毒辣,很不得人心,他的亲妹妹看不惯他的行事,一意孤行地嫁给了梅里的父亲。侯赛恩伯爵气怒交加,和妹妹断绝了关系,同时也将梅里的父亲赶出巨石城,眼不见为干净。

后来小镇被野兽袭击,梅里的母亲为了守护小镇被猛兽杀死,只留下梅里一个孩子。

侯赛因伯爵十分厌恶梅里的父亲,一直不曾过问梅里的事情。梅里父亲看着梅里就想起妻子,对梅里也不闻不问。不知不觉间,梅里就养成了近乎自闭的性格。随着年纪渐长,梅里父亲渐渐发现了这件事,开始带着梅里去做生意。梅里虽然还是不怎么和同龄人往来,做事却越来越成熟!一次偶然的机会,侯赛因伯爵见到了梅里,也见到了他那张和妹妹特别相似的脸。出于对妹妹的爱,侯赛恩伯爵答应给梅里一个机会,让他和巨石城经商。

这正是梅里商会在小镇上崛起的重要原因。

樊冬打蛇随棍上,与梅里聊起了商会的时期。樊冬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拥有的知识储备绝对是梅里比不上的,许多观点让梅里耳目一新,望着樊冬的目光越发炙亮。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着,梅里觉得获益匪浅,樊冬也十分满意。正如他所了解的那样,这位小梅里虽然表现得有点腼腆,却对数字非常敏感。商人本来是没资格参加昨晚那种宴会的,梅里却受到了邀请,而且大多数人聊起梅里时都没有太大的恶意或鄙夷。这说明梅里一家的声誉在小镇里已经很高了。

这距离侯赛恩伯爵见到梅里这个外甥,只过了一年多而已。

这样的人才放在商场上,简直是鱼入大海,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帝国现在缺什么?缺人才啊。帝国赚钱的门路大多在长老会手里,虽然有凯希在那里撑着,可长老会枝叶繁茂,不是凯希一个人可以左右的。樊冬想要做更多的是,就必须把蛋糕做大,让自己能调配的份额多一点、再多一点!

更难得的是,这孩子肯学,而且会学,那明亮的眼睛看着就让人喜欢。

樊冬忍着没把“走走走跟我走”说出口,他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挖人,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两个人相谈甚欢,不小心把暂时离开、去清理“路障”的爱德华给忘记了。

于是爱德华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梅里两眼发亮地望着樊冬,目光像是黏在了樊冬身上一样。再看看樊冬,也眼含赞许地看着梅里,似乎十分欣赏这个新朋友。

爱德华:“…”

他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六八章 奖赏

樊冬觉得自己的汗毛竖了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自己欣赏的目光,欣喜地影响爱德华:“你回来了!”小表情儿拿捏得那叫一个标准,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干,一直在等着爱德华似的。

爱德华本来有些恼火,见到樊冬这模样心里的火气又烟消云散。

这正是他最熟悉的樊冬,总爱撩拨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然后又表现得特别无辜特别懵懂。这家伙很博爱,但从来不会跨过那条界线。

爱德华说:“是,少爷,我回来了。”他看了眼梅里,“少爷和梅里先生在聊什么?”

樊冬说:“没聊什么,我们就是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画画啊什么的,很纯洁很纯洁。”他顶着张乖巧脸,眼睛也忽闪忽闪,看起来一点都不心虚。

爱德华把梅里没来得及藏好的画拿起来,看几眼画,看几眼樊冬。樊冬一向学什么会什么,老祖宗教的他会,老祖宗不教的他也会,老祖宗的朋友来了,肯定被他雁过拔毛似的挤出点东西来。这一手画工也是樊冬在那时候学起来的,只不过在山上时,樊冬只画药草,画老祖宗,画小黑狗。

在回到学校、回到正常小孩的生活里时,樊冬偶尔也会露两手,但是怎么露、什么时候露,全看樊冬的心情。

樊冬从来不画他。毫无疑问地,他的长相应该很对樊冬胃口,要不然樊冬也不会容忍他一步步地紧逼。樊冬说过,他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特别宽容——而这这好看的标准就是樊冬自己定的。可是樊冬从来不会在纸上画他,他逼问过樊冬,甚至逼迫过樊冬拿起笔,樊冬还是笑嘻嘻地蒙混过去,既不让他如愿,也不向他解释。

樊冬从来都不向他解释,只会插科打诨,搪塞了事。

爱德华定定地看着樊冬,黑幽幽的眼睛里流淌着许多别人看不清的情绪。樊冬看了看爱德华的手,非常担心爱德华会把画给撕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爱德华手里拯救出来,递回给梅里:“那我回去准备准备。侯赛恩伯爵可是大人物啊,我得好好演练演练。”他拉过爱德华的手掌,减少爱德华毁掉自己心血的可能性。

爱德华的目光让樊冬小心脏七上八下。以前他老爱撩拨爱德华,故意当着爱德华的面摸摸小可爱们的小手(把脉),当着爱德华的面画画小可爱们英俊的小脸蛋儿,特别爱看爱德华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

呵呵呵,不是谁都不想先开口吗?那就憋着,看谁憋得久。

现在不太一样啊,爱德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们又是合法的夫夫,一个不好他可能真会把爱德华这座活动火山给引爆。

偶尔吃吃小醋吵吵小架是情趣,真闹开了可不好,不妙啊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