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冬琢磨着该怎么给身边的大狮子顺毛,爱德华突然凑近,温柔地吻住樊冬唇。享受完一个亲密的亲吻之后,爱德华盯着樊冬有点儿小心虚的表情,说道:“少爷在担心什么?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猜疑你。”

才怪!樊冬冷哼一声。爱德华这种表现最不可信,一旦他松懈下来,把自己做过什么一一坦白,这家伙绝对会变着法儿折腾他。所谓的坦白从宽牢底坐穿,说的就是爱德华所谓的“宽容”。

秋后算账什么的,这家伙不要太懂。

樊冬说:“我没担心,我这个人特别特别有原则,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一眼,不该做的绝对不做!”

爱德华捏了捏他柔软的手掌:“那就最好。”

樊冬觉得爱德华的语气让他心里毛毛的。这种感觉他一点都不陌生!以前章擎是优等生,而他是绝对的“问题学生”,这家伙只需要作为一支品学兼优的移动“标杆”杵在樊父他们面前,就可以变着法儿把他整得痛不欲生。想想他还真有点可怜,明明他才是亲儿子,却差点被章擎逼到家里最底层!

樊冬麻利地挣开爱德华,跑到自己的马前翻了上去:“走走走,马上就到巨石城了。”

爱德华没把樊冬逼得太紧,也翻身上马,和樊冬一起前往巨石城。

巨石城城如其名,外围是天然的巨石垒成,城墙在阳光下泛着灰蓝色的色泽,看上去如同钢铁筑成。与其说这是一座城,不如说它是一个天然的巨石堡垒。经过数千年的修饰和美化,巨石城的民居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丽。日光之下,健壮的匠师们正喊着号子在护城河前捶打他们手中的武器,整齐划一的动作像是经过了训练似的,每一下都强而有力,每一下都紧跟号子的节奏。

守城卫兵要求他们下马检查,樊冬把行李清检的工作都扔给巴瑞,自己跑到前面看匠师们强健的肌肉。巨石城以强大的武器生产产业链闻名,帝国大半的武器都从这里产出,眼前这些看起来很强大的匠师,在巨石城里只是金字塔底层的那部分人。

樊冬完美地控制着自己尽情欣赏美色的冲动,很克制地在每位匠师身上扫上几眼,绝不停留太久。

反正每位匠师的身材都那么棒,臂膀都那么强而有力,挥动手臂时都那么地健美强悍!

巨石城果然是个盛产猛男的地方啊…

樊冬正啧啧赞叹,眼前突然一黑。爱德华长着茧子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刺得他细滑的皮肤有点疼。

樊冬:“…”

爱德华说:“少爷,我不喜欢你看别人赤裸的样子,你想看的话,我们找好落脚点后属下可以给你看个够。”

樊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看,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就是研究一下他们是怎么锻炼臂力的。你看看他们挥锤那力道,你看看他们锻打那姿势,简直是黏贴复制出来的啊!值得学习,值得推广。”

爱德华说:“少爷能时刻想着学东西,真是太好了。”他将樊冬带进怀里,淡淡地驳回樊冬的说辞,“但属下还是不喜欢。”

樊冬眼前还是黑漆漆一片,爱德华手上的茧子磨得他有点不舒服,他往爱德华怀里靠了靠,抬手试图拔开爱德华的手掌。爱德华不动如山,用另一只手环住樊冬的腰,硬生生把他搂进怀里带过了桥、远离了护城河边那一溜的壮汉才松开双手。

樊冬:“…”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这么小心眼呢?占有欲过强的人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后真的特别可怕!

樊冬本来想和爱德华讲讲道理,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没道理,毕竟他们都已经结婚了,他这么“博爱”好像真的不太对。爱德华和人跳个舞他不也不太爽,爱德华见到他这么“欣赏”别人没当场发作算是很克制的了。

樊冬果断转移话题:“掌管着巨石城的侯赛恩伯爵居然喜欢画画这么文艺的事情,你说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爱德华说:“我也不知道。”既然事先定好了路线,他们当然查过侯赛恩伯爵有关的东西。巨石城很容易进,但进去以后能看见什么就得看看你是怎么进的了。这也是为什么爱德华不喜欢樊冬和梅里凑在一起,却还是忍着没把他们扯开的原因。有梅里这条线,他们可以看到更真实的巨石城。

毕竟,这可是为帝国提供武器的地方啊。

而且这边还有一份百兽卷轴。

侯赛恩伯爵是保护卷轴的高手之一,不过他不是直接守着百兽卷轴的人,而是负责巨石城的管理与守卫。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居然喜欢画画。

既然侯赛恩伯爵表现出很喜欢这方面的样子,那樊冬当然是“投其所好”。

在梅里的安排下,爱德华和樊冬住进了伯爵府邸附近的一处旅舍。旅舍环境很好,建在半山腰,同样是由巨石构成,不过石面被打磨得光滑无比,四面采光良好,周围还栽种着适合在岩石上生长的绿化草木,看上去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生命力,如同这座耸立在茫茫旷野中的巨石之城。

既然梅里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樊冬和爱德华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共用一个房间。巨石城不是享乐的地方,所以即使是最好的旅舍,里面的陈设也是实用为主,观赏性不太强。

樊冬却挺喜欢这里,他感觉这儿有种奇妙的气息,让他觉得很舒服。巨大的石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大毛毯,毛毯又柔软又顺滑,而且没有一丝难闻的气味,樊冬一下子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像个长不大的少年。

爱德华在一边看着他。

樊冬滚够了,抱着枕头看向站在床边的爱德华。

爱德华注视着樊冬明亮的眼睛。

樊冬笑眯眯地朝他勾了勾指头。

爱德华眯起眼。

樊冬说:“过来。”

爱德华依言俯身,凑到樊冬面前。

樊冬在爱德华唇上吧唧一口,说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赏你的。”

爱德华心脏微微颤了颤。

对,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想着无数种把樊冬牢牢抓在手里的做法,他却从来都无法实施。

因为逼迫得来的顺从,永远比不过樊冬微笑奖赏的一丝丝甘美。

他有一个狡诈无比的恋人。

第一六九章 逆天

樊冬在爱德华的“护卫”下,到巨石城里游玩。看得出侯赛恩伯爵很喜欢画,巨石城街头到处都是精美的画作,它们直接画在岩石上,每一幅画都充满灵性。樊冬忍不住频频驻足,一幅幅地看过去。不是因为这些画作有多美,而是因为这些画作之中蕴含的巨大灵力。

站在一株巨大的“果树”前,樊冬抬手轻轻按上那宽厚的树身。

在樊冬手掌所触之处,真实的木质感从岩石中透出来,莫名地带着点儿欢欣。樊冬闭上眼睛,感受着岩石中透出的种种信息。有些部位说“我站在这里已经数千年”,有些部位再说“我来自一棵深山灵木”——岩石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欢快地向樊冬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樊冬精神一振。他睁开眼睛,扫视着眼前的“果树”。阳光明媚,清风徐来,那潜藏在岩石深处的木灵仿佛乍然苏醒。枝叶缓缓伸出岩壁,树冠繁茂,遮挡住漫天日光,只在地上留下细碎的光影。

樊冬笑着说:“你好,小家伙。”

树叶梭梭摆动着,像在和樊冬抗议说“我比你大得多呢”。

樊冬不知道这种奇妙的感知技能是怎么点亮的,饶有兴致地绕着巨石城走了半天,把有兴趣的壁画都摸了个遍,偶尔还向热情的巨石城居民借来画笔和颜料,在壁画上补上几笔——有的补的是几片叶子,有的补的是几道纹理——让它们更加欢欣地在岩石上玩耍。

爱德华一直守卫在樊冬身侧,他虽然不如樊冬那样能感知万物之灵,却能看出岩石上那些画作涌动着的灵力。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画!

爱德华感觉身上的精神力仿佛被什么东西一遍遍地梳理着,越是跟着樊冬研究岩石上的画,体内的精神力越发充盈,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爱德华注视着樊冬。

樊冬正在给壁画上的“猫”画上虎额上的王字。在最后一笔勾完的瞬间,爱德华感受到画面上传来一阵虎啸之声。爱德华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处,与岩石上的幼虎对视。在长时间的寂静之后,爱德华感觉周围的空气渐渐归于平静。

能感受到周遭这种莫名变化的人自然不仅仅是爱德华。在樊冬流连最久的几幅画作之前,渐渐围拢了不少精神力极高的人,他们都能感受到壁画对他们的召唤或者对他们的敌意,明明只是驻足观看,他们却像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在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在他们体内流动的精神力居然比以前增强了不少,仿佛真的经历过一场激战!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亲眼见过樊冬的“画龙点睛”,当即反应过来,前往“下一站”紧追樊冬而去。

梅里找过来时,发现一批巨石城高手紧紧追随在樊冬身后,颇有架势地欣赏着岩石上的壁画,一个两个都看得如痴如醉,似乎彻底沉浸在那高超的画技之中!

梅里呆了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梅里的精神力很低,只能勉强达到初阶一段,要不是他的天赋这么糟糕,侯赛恩伯爵也不会让他子承父业去当地位低下的商人!因此他和许多人一样,站在宝山面前而不知眼前有多少珍宝,只能站在外围愣愣地看着有些痴狂的高手们。

和他相似的还有无数天赋低下的围观党。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之中,梅里突然听到一声欣喜欲狂的大小:“哈哈哈哈我突破了!!!”这样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个,在不远处的另一群人中也有类似的话传出来。

人群顿时沸腾了。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也没见他们在修炼或者在战斗,光是看着岩石上的壁画就能突破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梅里挤进人群中央,只见樊冬正在岩石上添加一个短短的树桩。在树桩旁边,一株高大的花树已经开满了鲜花,雪白的花瓣正在随风飘舞。在樊冬画下树桩的一瞬间,周围的气氛有些静滞,一种难言的悲伤从画面中透出来。那株耸入云霄、不知有多高大的花树像是一下子来到所有人眼前,雪白的花儿如同雪花般飘落,落在每一个人脸上,画作一种冰凉的触感。

双生树,可生万物,一树花开则一树死,非到危难关头不开花。这一株双生树生于千万年前,于一次劫难之中失去一株,又于另一次劫难之中深埋地下,历经千年万年,与岩石融为一体。

樊冬补上的树桩,正是逐渐丧失生命里的另一株双生树。画画的人只能从岩石上的纹理复原双生树之一,而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樊冬也是经祝咏之书和普里莫老头的指点才能看出关键所在。

将双生树画完整之后,樊冬感觉一阵暖意从指尖传到全身各处。双生树是传说中的圣树,即使只是残留在岩石中的一丝残魂,依然能让樊冬曾经损伤的灵魄得到彻底的修复,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变得更为强大,精神力也比从前更为充沛。

樊冬体会得非常入神,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在双生树附近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魄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平。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悲痛,所有的伤心烦忧,在这一瞬间突然都烟消云散,他们像投入了最宽阔的、属于母亲的怀抱里。是的,他们是被爱着的,在劫难到来的时候,无数人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献出生命。而双生树则用自己的另一半当养料,开出了使万物复苏的花朵。

这是大地之神留给他们的圣树。

不知是谁先开始,他们脸上突然都流下热泪。这眼泪为曾经血洒大地、包围家园的先祖们而流,为眼前这株用最后的残魂赠予他们最大善意的双生树而流。等回过神来,他们都定定地看着手执画笔的那个少年,噢,或者该称之为青年了。

青年长着一张平凡的面孔,身姿却那么挺拔。这样看去,他像是站在双生树下似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光彩,让人想要上前几步,和他靠得更近。可是刚想要迈步,他们不由又停顿下来,怕再上前一步会惊扰到凝神仰望着双生树的青年。

他是谁?

所有人心里都充满疑问。

这时有人上前打破了岑寂:“约翰先生,原来你在这里。”梅里是唯一一个挤进里面的普通人,所以他没有高手们的复杂感悟。不过,本能让他想上前和樊冬说说话。

樊冬被梅里这么一喊,猛然回过神来。虽然有普里莫老头指点,他还是被巨石城这奇妙的壁画阵法给震住了,根本就是一头扎了进去。转头见爱德华还站在一边,樊冬放下心来。

由爱德华在旁边,他应该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才对。

樊冬扫了周围几眼,惊讶地发现周围围拢了不少人,这些家伙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樊冬眨巴两下眼睛,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普里莫老头和他建立了精神联系,嘿嘿直笑:“刚才你进入了忘我之境,捡了个大便宜,那些岩石里蕴藏的灵力大多归你了,只要你整理整理大概就能连跳两阶!”

樊冬:“…”

虽然这次不是睡着睡着突然突破,但也很吓人好吗!连跳两阶,当这时代的等级是大白菜吗?这升级速度也太逆天了吧?

普里莫老头十分得意:“周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跟着你喝了点汤,现在差不多把你当神看了。你小子太高调了,不好啊不好,得低调!”

樊冬摸摸鼻头,掐断了普里莫老头得瑟的话,凑过去对梅里说:“梅里,是你舅舅要见我吗?”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问话,梅里的耳根却红了红。他说道:“是的,我见过舅舅了,他看了你的画以后想见见你。”

许多人都认出了梅里,见梅里要把人带走也没拦着。他们已经听到梅里喊樊冬“约翰先生”了,要找一个叫约翰的外地人多简单啊。他们都让开一条道目送樊冬几人离开,然后重新回到那几幅壁画前,在众人看疯子似的目光中“欣赏”得如痴如醉。

他们懂什么!多看一会儿,说不定就突破了啊!

在场的高手们心里都有点小激动,更加认真、更加痴狂地盯着壁画直看。

樊冬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弄出了一批“画痴”,让正跟着梅里走进伯爵府邸。伯爵府邸同样是由巨石围拢,只是整个府邸布置得美丽无比,里面有着大大小小十来个天然的湖泊,澄碧的湖水映着天上的流云,让整个伯爵府邸美得不像人间。如果从高处看下来,整个伯爵府邸就是一幅天然的画作!

最难得的是,这美好的府邸没有丝毫匠气。

樊冬有点相信这位侯赛恩伯爵是真正的“艺术家”了。

他跟在梅里的身后绕过两个湖泊,来到了一个待客用的长厅。

樊冬抬眼看去,微微一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拄着手杖的中年人。他两条腿都还在,只是走路有些慢,其中一只脚像是伤过筋骨。对应地,他的一只眼睛似乎看不见了,被他用眼罩遮着。拿这个时代的评价标准来说,这是个废人。

但是这个废人,却是帝国为数不多的伯爵之一,而且依然稳稳地掌管着极为重要的巨石城。

对上侯赛恩伯爵审视的目光,樊冬一激灵。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欺瞒眼前这个人是不敬的,而且是愚蠢的。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怎么可能藏住任何事情?

樊冬彬彬有礼地向侯赛恩伯爵问好:“尊敬的侯赛恩伯爵,我是科林·莱恩。我想到处看一看,使用这个名字不太方便,所以我化名为约翰家的人,请您不要见怪。”

梅里听到樊冬的话后错愕地张大嘴,怔怔地看着樊冬。

侯赛恩伯爵笑了起来,说:“小鬼,你很聪明。”在知道樊冬的身份之后,他既不紧张也不慌乱,态度依然从容轻松。

侯赛恩伯爵的表现让樊冬更庆幸自己的决定。他说道:“不,我很笨的。”

侯赛恩伯爵不置可否。樊冬的障眼法确实瞒不过他,樊冬能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份是聪明的做法,至少能让他不那么反感。

侯赛恩伯爵说:“你是为了百兽卷轴而来吗?”

樊冬说:“算是,也不完全是。”他直视侯赛恩伯爵的眼睛,好奇地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知道侯赛恩伯爵您为什么要反对废除奴隶制呢?听说这边还闹出过不少人命。我今天见到您,觉得您不会是这样做的人。”

侯赛恩伯爵说:“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他回望樊冬,“巨石城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被挖走,都有可能泄露非常重要的秘密。我没有反对您的决策,正相反,巨石城这边早就没有奴隶。只不过,巨石城里的匠师们都签订了契约,永远不会擅自离开巨石城。之所以会传出那样的传言是因为我们处死过一批叛国的匠师——我们给他们机会,给他们最好的教育,给他们最优渥的生活,他们却用背叛来回报我们,难道不该死吗?要知道他们一旦带走了我们的锻造术,对帝国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樊冬沉默下来。

侯赛恩伯爵说:“陛下,请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这边封存的百兽卷轴。”

第一七零章 石阵

梅里已经彻底呆住了。

侯赛恩伯爵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外甥还在。他转头看向梅里,看见梅里眼底的震惊早已藏不住,看向樊冬和爱德华的目光更是古怪得不得了。想起梅里捧着画来向自己提起樊冬这个人时的兴奋劲,再想想梅里以前对樊冬和爱德华的推崇,侯赛恩伯爵认为外甥是因为见到樊冬太兴奋了。

侯赛恩伯爵说:“梅里,你先回去。”

梅里如梦初醒。既然樊冬是科林·莱恩,那他的伴侣肯定是爱德华!

想起那晚爱德华居然和自己共舞一曲,再想想樊冬展现出来的才华,梅里顿时有些气愤。

他们陛下这么好的人,爱德华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和别人跳舞!

真是太过分了,以前他真是看错人了!

枉他以前还那么崇拜爱德华,结果他居然是这样的家伙!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找别人来刺激自己的伴侣!

梅里心里愤愤不平。

他忍不住看了眼樊冬,见樊冬饱含歉意地望过来,梅里赶紧露出大大的笑脸。

他一点都不气樊冬骗自己,反而更为崇敬樊冬。

明明樊冬只要呆在王都享受当国王的特权就可以了,樊冬却愿意以普通贵族的身份出来视察!多好的陛下啊,相比之下爱德华实在太差劲了。

梅里怕回头就见不着樊冬,急切地说:“陛下,我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带上我一起走!”

爱德华目光一凛,转头看着梅里。

梅里背脊发寒,却还是挺直腰杆看着樊冬。他的目光不是爱慕,这是敬爱。

樊冬握了握爱德华的手掌,示意爱德华别瞎吃醋。他对梅里说:“我确实需要像梅里你这样的人才,但是我这次巡察不能带太多人。如果你能够放下这边的事情的话,可以在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到王都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帮我完成。”

爱德华见樊冬已经答应,不好再说什么。

他黑着脸跟在樊冬身后,和侯赛恩伯爵一起从伯爵府的暗道入内。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呈现在樊冬眼前的是个巨大的祭台,周围是巨石摆成的石阵,据说只要心怀不轨,走在里面就会被迷失,一个不小心还会被石阵夹成肉酱!

据樊冬推断,这应该是巨石城的地下部分。

从里面的建筑风格看来,大约是一千多年前建成,随着地壳运动埋入地底。而当时被搬来建成石阵的岩石,与巨石城外面那些岩石差不多,大多都蕴藏着一丝残魂,或许是飞禽走兽的,或许是灵植异木的!

樊冬神色一凛。

爱德华注意到樊冬的异常,走近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樊冬说:“我听到有很多号哭声。”他抬眼看去,眼前的石阵笼罩着一层黑幽幽的雾气,不用看都知道淬着毒。樊冬闭上眼,空气中飘荡着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有些本来还是低低的啜泣,到后来则被其他人的哭泣感染成了嚎啕大哭。

爱德华冷然地看向前方的侯赛恩伯爵。

侯赛恩伯爵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樊冬和爱德华。见樊冬正闭目冥思,侯赛恩伯爵开了口:“伟大的国王陛下,听说您拥有大地之神的祝福,您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樊冬睁开眼,定定地与侯赛恩伯爵对视。

这里,发生过一场屠杀。

不不不,比屠杀更惨烈。

为了保护卷轴,无数人在这里与“敌人”厮杀。到了最后,为了护住这个地方,所有浴血奋战的战士们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这样的惨剧几乎每五十年都会发生一次,为的,只是保护那张代代相传的卷轴。

上一次发生时,侯赛恩伯爵亲自闯了进来,却没能把他的好友从石阵中救出。而负责守护卷轴的强者却始终冷眼旁观,因为他们只负责保护卷轴,不负责保护这里的人!

侯赛恩伯爵失去了一条腿和一个眼睛,也失去了一位从小相识的挚友,从此沉迷于作画,不再有当年的锐气。

樊冬眼底满含愧疚,诚挚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帝国从未给予他们什么,他们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为了保护卷轴这样的死物而永远困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侯赛恩伯爵幸存的那只眼睛渐渐变成一种漂亮的深蓝。

樊冬的话让他知道了一件事: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假,樊冬正是传说之中的圣使!

侯赛恩伯爵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道:“那你,在这些巨石上能感应到我的朋友的存在吗?他叫阿诺·安东尼,是一个七阶强者,刚刚晋升为我们巨石城唯一的少将。”他叙述得非常缓慢,仿佛是怕樊冬听不真切。

樊冬闭上眼睛在石阵中搜寻,最终一无所获。他迟疑地开口:“他并不在这里。”

侯赛恩伯爵眼睛的蓝色褪了下去,恢复了往常的灰褐色。

他说道:“这样吗?”

樊冬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侯赛恩伯爵。侯赛恩伯爵既然能复原岩石上的残魂,自己应该或多或少也感应得到它们的存在与强弱。他应该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好友的灵魄吧?就算已经不可能再存活于这个世界,总应该好好地道别一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尸骨无存。

樊冬再次道歉:“对不起。”

侯赛恩伯爵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淡淡地笑了,“守护巨石城是我们的使命,既不是你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也不是你们莱恩王室决定的。而他,从来都只是想帮我而已,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侯赛恩伯爵说完,转头看向樊冬和爱德华:“这个石阵夺走过很多人的生命,陛下您还要走过去吗?”

爱德华望着樊冬。

樊冬闭上眼睛,周围的号哭声越发鲜明。

连他脑海中的祝咏之书也被唤醒了,它和樊冬一样能清晰地听见战士们痛苦的哭声。他们及时要死,也应该死在阳光下,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成为这个石阵的祭品,年复一年地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他们都有亲人,都有妻儿,都有朋友,都有想要过的生活——

樊冬无声地与祝咏之书交流:“给他们祝福,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对你来说不会增加半点祝咏之力,你愿意去做吗?”

祝咏之书有点犹豫。可等周围的哭声越来越清晰,祝咏之书猛地一震。

不能增加祝咏之力就不做了吗?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是曾经接近消逝的恐惧让它开始眷恋力量了吗?

不不不,它不应该这样的,不管他们能否回馈于它,它都应该为他们解除痛苦,这才是它的使命。

它想要获得祝咏之力,是为了守护更多的土地,守护更多的生灵。

祝咏之书发出的光芒越发莹亮,却也越发柔和。它缓缓说:“我的存在,从来就不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祝咏之力。”

樊冬满意地对它微微一笑,缓步走向石阵。祝咏之书紧紧地依随着樊冬,樊冬每走一步、每念一句祝咏词,它光芒所至之处就扩大一点点。侯赛恩伯爵和爱德华看不见祝咏之书散发的光,却能看到石阵中的毒物渐渐消散,巨石的全貌一点一点出现在他们面前。

祝咏之书温柔地亲吻每一块巨石下堆放的骸骨。

回去吧,回去吧,都回去吧。

回去吧,巴尔克,你的妻子在田野间等着你,她希望能在看到你之后再哭泣;回去吧,露丝,你的母亲为你采了山中的花儿,她希望你一回家就能吃上最喜欢的糕点;回去吧,查德,你的孩子在家里等着你,他希望你能在他耳边说起当年的故事哄他入睡…

回去吧,回去吧。

温柔而温暖的歌声送走困在巨石中的一个个残魂。

巨石阵外的田野上,一位年迈的妇人正在清理着田间的杂草,突然感到一阵清风从自己身边吹过。不知道为什么,几十年不曾流过泪的她莫名地捂着脸哭了出来。和她一起在田间除草的孙儿们一涌而上,询问她到底怎么了。妇人止住了泪,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没有,我只是很高兴。你们的爷爷回来了,他在向我告别。”

孩子们懵懵懂懂,听不太明白,但还是围在奶奶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她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妇人笑了起来,说:“你们的爷爷是个英雄…”

“很大很大的英雄吗?”

“对,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