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下了么?”幽幽的女声忽问了句——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慕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终于……情真意切。

  慕容天下笑了起来,是帝王最平常的那种微笑:看似愉悦,其实笑意远未深达眼底。

  “我曾以为很难,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日复一日,不过年复一年,不过是这大半生都要过去了,才等来一个如此深夜、她的一句问候,不过是用尽一生费心筹谋的站在最高处,终于等到这一刻云淡风轻的对她说一句:“我曾以为很难……也不过如此。”

  你说,这执念伤不伤人?

  她似乎是叹了一声的,但没有听清。慕容天下遥遥望着她伏在金座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半晌,无言的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他顿住了脚步,并未回首,背对着她。

  “当年,朕杀了那么多的兄弟,独独江山一个活下来了,他在时朕从未为难过他半分,甚至尊了他为临江王。后来他勾引朕的嫔妃、私逃出宫,朕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甚至他二人的女儿回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到如今,朕都未曾追究过。还有千密一族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他顿了顿,“无论是对先帝的托付还是对……当初,朕都已仁至义尽了。今日之事已可堪动摇国本,若是再有下一回——太后娘娘是千金之躯,千密一族多番打扰娘娘清净,罪该万死,朕会将他们全部杀光。”

  他语气朗朗,已经又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大夜之王。

  端密伏在金座之上,紫眸缓缓闭上。

  “千千,”冰冷昏沉里,她听到他声音极低极低的道:“保重。”

  那一刻她几乎立即要起身看去,可殿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了。

  殿中又只有她一人了,冷的可怖而熟悉。

  泪水从紧紧闭着的紫眸眼角滑落,隐秘的滚进了衣袖的布料里,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圆点。

  这么多年了,她竟是第一次觉得心口是热的。

  因为他终于提起当初。

  **

  秦桑匆匆赶回时,天上冷月已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千密殿中的红烛已快燃尽了,端密太后独自一人伏在那金座上,紧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秦桑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在她身旁静静站了片刻,转身欲走,却被她出声叫住:“桑桑,你回来了。”

  秦桑浑身一僵,走过去,默然跪倒,磕了个头:“娘娘,臣有罪,请娘娘责罚臣吧!”

  “怎么了?族长没有跟你回来?”端密太后支起身子,喘了口气,缓声问道。

  秦桑摇头,“族长已经来了,臣已将他安顿好。”

  “那很好啊。”端密太后看着眉目鲜妍的年轻女孩子,柔声问道:“你有何罪?”

  她语气这样温和,可秦桑额头冒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倾国倾城的一张脸,越发的微微泛白。

  “哦……”端密太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得,“你是说纪小离……”她轻轻的笑起来了,“哀家知道,你与哀家耍心眼、使手段,百般的不让哀家知道她的身世……秦桑,江山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做了他七年的女儿,哀家却养了他十七年。小离那孩子的眉目与江山一模一样,至于她的发色和眸色——江山熟知千密史籍典故,定是他配制了什么药吧?”

  秦桑一头冷汗的拜倒,颤声道:“娘娘圣明。”

  端密太后似乎今夜格外的疲倦,神情都有些迟缓,倦怠的对地上跪着的人摆了摆手。

  “起来吧。”

  “娘娘圣明,一切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秦桑微微起身,仍跪在那里,声音干涩的说道:“小离她的确是臣的亲生妹妹,当日父亲拼死将我姐妹二人送出千密圣地,父亲叮嘱我照顾她……求娘娘看在父亲的份上,放过小离吧!”

  “桑桑,你说你倾心于陈遇白也是假的吧?”端密太后垂眸痴痴的望着自己金色护甲,忽浅浅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哀家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臣……不知。”

  “我们这样的女子,是不会喜欢陈遇白那样的男人的。”端密太后轻声的说,不知道是说给秦桑听还是她自己:“他太冷了,你不会喜欢他的。更不会因为他而照拂小离、冒险在哀家的茶中下药。”

  秦桑不敢看她,伏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一动不敢动。

  “至于小离……她心智迟缓并不要紧,她仍然可以为哀家、为你、为千密一族做一件事,”端密太后起身,伸出那戴着华丽尖利金色护甲的手,将秦桑扶了起来,“桑桑,你跟哀家来。”

  **

  端密太后冰凉的手牵着秦桑,将她带到了内室之中的密室。

  这挂着慕容江山画像的密室,秦桑明里暗里都曾进来过,但是当端密太后摸到画像上的机关、那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暗道,秦桑像小离一样目瞪口呆在那处。

  端密太后微微一笑,一言不发,携着她的手走过那条狭窄幽暗的长长暗道。随着前方一小块光亮越来越近,有一股沁人心脾、令人闻之忘忧的奇异香味越来越浓烈,秦桑渐渐浑身发颤——她记得这香味!这是千密花的香味!

  千密花至阴至寒,传说中有令人忘却烦忧、舍生忘死的奇妙功效。千密一族几百年来将千密花的图样纹在日常用具之上世代流传,可是因它只长在千密圣地,自从千密一族被赶出圣地,已有几百年未曾得见这种花。

  秦桑如游魂一般被端密太后引入暗道尽头那间小小的密室。

  这密室之中有极厉害的毒物,千密一族擅毒,秦桑更是其中高手,但是这种令人意志清醒却浑身动弹不得的毒物,她闻所未闻!

  从密室门口起身子就开始麻痹,十步过后她已不能动了,端密太后却表情如常、行动依然。

  秦桑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打量四周:这里与外间的那个密室一般大小,幽谧整洁,只靠墙放着一张桌子,上头有一方砚台、一幅卷着的字画模样的物事。

  端密太后松开她的手走过去,抬手缓缓展开了那一幅。

  秦桑看到那上头绘着密密麻麻的紫色花纹,有几处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麒麟令!玄武令!

  暗夜谷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的图腾尽在此!

  秦桑连握住拳头都不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紫眸明亮,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幅图,呼吸急促不已。

  端密太后也正凝视着那幅图,低着头轻声道:“这方砚台和这幅图,都是你父亲当年亲手制成的。”

  慕容江山天性聪颖,当年在端密太后的引导下博览千密史籍,醉心探究,为回到千密圣地做了许多的事情,端密太后曾将这个儿子看做最大的希望。

  如今说起那时,她仍然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

  “这砚台里掺了千密花的汁液,这幅图也是用千密花的根茎编织而成的。当年你父亲几次出宫探寻千密圣地,虽当时未能成功,却机缘巧合带回了几株千密花,他按照书中古法制成了这方砚台与这幅图。”端密太后抬起头,看着一动不能动的秦桑,“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秦桑想要摇头,却只能艰难的转动眼珠表示。

  端密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对。他后来那么厌恶千密一族,想来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金色护甲轻轻拂过桌面,她轻声道:“用这砚台磨出的墨将七七四十九枚暗夜令拓在这幅图上,再以至阴至纯的千密族人心头血浸透此图,圣地的地图就会显现出来。”

  “桑桑,哀家也不愿杀自己的亲孙女。可是当今世上至阴至纯的千密族人,除了你,大概只有她了——算起来,她是出生在千密圣地的孩子。她的血应当比你的更阴寒至纯。”端密太后望着秦桑,柔声道:“况且你是哀家最得力的帮手,哀家不愿杀你,只能选择杀了她。”

  “娘娘!”秦桑此时无法下跪,只能颤声高叫:“臣愿意就此死去!臣愿意以心头血染出圣地之图!只要娘娘将臣的尸首带回去与爹娘合葬一处,臣了无遗憾!”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很多同学问我年纪的问题,我查看了一下写《卿本佳人》时写的年表:慕容天下与端密太后是同龄,慕容天下登基是二十八岁,那个时候慕容江山十三岁。四年后他十七岁,与怀着秦桑的大皇子母妃私奔,大皇子当时是三岁。

  有问题要告诉我哦,纸书出版稿还能修正的。

  ——————————我是土豪好多~不要嘛~的分隔线——————————————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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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密太后站在那里静静望着年轻的女孩子,许久许久,她缓缓闭了闭紫眸,移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了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桑桑……你七岁就到了哀家身边,这么些年,哀家栽培了你,也一直利用着你,哀家原想着,等到千密一族统领天下之时,你便是我千密一族的圣女。桑桑,何苦为了一个小傻子舍弃你自己的性命?亲生的姐妹,你在哀家身边如何辛苦才到今天,她在镇南王府无忧无虑这么多年,也该她做些事、不枉对她的出生!”

  端密这番话,倒是真心诚意。不说这些年或多或少的情分,比起痴蠢又不听话的纪小离,秦桑实在有用太多了。

  那毒物实在太厉害,秦桑已经连舌根都开始发麻,她猛咬舌尖,话语带着鲜血香甜腥气:“臣并不留恋这世间……小离已有了好归宿,臣死也瞑目……若是、娘娘执意……臣绝不独活!”

  端密太后抬了抬袖,一抹辛辣异香拂过秦桑鼻端,她麻痹的舌头恢复了一些:“娘娘,请给臣两个时辰,臣想……见一个人最后一面。”

  “你要见谁?”端密太后长叹了一声,柔声问,“既然并不留恋这人世间,怎么还会有人想要道别?”

  “并不是道别,是一位故人,听说他快要成亲了,臣还未恭贺他。”秦桑垂着眸子轻声道。

  “李微然?”端密太后轻轻挑了眉。

  秦桑并未答,只垂着眸轻声的说:“我骗过许多人,唯独觉得对不住他。求娘娘成全,让我再去见他一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每一个遭人痛恨之人,其实也都曾真心*过一个别人。

  端密太后默默然片刻,举袖拂过年轻女孩子容姿倾城的脸,那阵辛辣异香强烈扑入鼻端,秦桑浑身血热,手脚恢复了知觉。

  端密太后携着她的手带她出去,走过长长密道,当外间密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秦桑方才感觉恢复自如。

  “哀家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若是不回来,城外有二十万大军还有我千密一族所有的族人,陈遇白再如何神机妙算、手法通天,他毕竟是凡胎肉体,那二十万大军足以踏平整座国师府,到时候族人们会将小离捉住,取她的心头血,得到地图,我们会即刻返回圣地。”

  端密太后的声音又轻又柔:“桑桑,早去早回。”

  **

  秦桑一骑快马出宫时,天已经亮了。

  太阳还未升起,月亮淡淡的挂在天边,迎面是上京城隆冬的朔风,这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冬天。

  春天永远不会再来。

  但即便是此刻,只有两个时辰的自由,她仍觉得她的一生太漫长了。

  一生太长,折磨太多,如今终于即将落幕,秦桑并不悲痛,她觉得轻松。

  她这一生,太不易了。

  那些在她不易一生之中留下过痕迹的人,有一些她很想去见一见,比如曾经在万丈悬崖边喝过一夜酒的东临国国主,比如暗夜谷内那位气味相投的谷主宠妾,比如总是被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六皇子殿下……当然还有她最亲*的幼妹,还有……李微然。

  秦桑在心中珍惜不已的叫他的名字。

  如此清晨,他在哪处安眠将起呢?他会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正在她生命最后一程里,这样珍惜又隐秘的默念着他的名字?

  宁愿他不知吧。

  **

  国师府的清晨如以往的每一个般安宁美好。

  国师大人因为昨晚实在很尽兴,今早醒来时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着的。

  怀里沉沉睡着的人却因为昨晚哭得太惨,眼睛粉粉的微微肿着,此刻伏在他胸口睡得极香,小嘴微微张着,手里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襟。

  陈遇白低头在她微张的小嘴上吻了一记,低骂了句“蠢货”,伸手一点一点解开她的手指。

  刚掰开她手她就察觉,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手换上了他脖子,脸用力的在他心口蹭了蹭,整个人攀在他身上才又沉沉睡去。

  陈遇白搂了她享受了片刻,在她耳边沉声叫醒她说:“你是要我起来练剑呢、还是不起来、练你?”

  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最柔嫩的那块肌肤上,小离梦中都是浑身一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把她吓得连忙推开他、卷着被子滚到床里侧去了。

  陈遇白笑得愉悦极了,忍不住的追过去压住她。小离昨晚实在被他欺负的太惨,这会儿记忆犹新,紧紧闭着眼睛,被逼急了就哭。陈遇白逗着她哭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起身沐浴更衣,到院中练剑去了。

  **

  堪堪一套剑法练完,老管家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而至,停在院门口,老管家恭敬的低声禀道:“大人,大皇子殿下府上来人传话,请大人即刻去一趟,说是——十万火急!”

  陈遇白抖落剑上几瓣残梅,缓缓收了剑。

  默然片刻,他淡淡答道知道了,转身回屋。

  内室中,小离还在睡,陈遇白沐浴更衣毕,已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在她床边坐下,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小离被他扰醒,以为又是逗她,很不高兴的伸出手用力的推开他脸。陈遇白捉了她手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说:“我要入宫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的,等我回来。”

  纪小离丝毫未能察觉正要发生什么事情,她的世界温暖安静,如同此刻的被窝一样。

  她卷了卷被子,含含糊糊的嘟囔:“你快走……我要睡觉!”

  陈遇白心中叹息,低头贴了贴她红扑扑的小脸:“好……我会为你,尽力一试。”

  最后那一句声音太低了,小离压根没听见,被他放回床上,她毫无忧虑的继续呼呼大睡。

  陈遇白缓步出门,大门外车马已经候着了,大皇子派来的家仆一看便是精干可靠的,一见国师大人出来,他不慌不忙的行了礼,压低声音禀道:“大皇子殿下派小的前来传话:城外二十万西里凯旋大军今日或有异动,神武大将军已前往稳定军心,大皇子殿下请国师大人一同前往。”

  这种时候,陈遇白并无异议,只在牵过坐骑时问了一句:“你家主子进宫了吗?”

  “主子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陈遇白眸中一黯,却也无话可说,翩然翻身上马。

  **

  这一刻,许多人奔驰在上京城凛冽的寒风之中,有人心急如焚,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杀意纵横,也有人并不知这是诀别、仍满心温柔。

  秦桑回到千密殿,端密太后见她走进来,先是松了口气,可又轻叹了一声,目光复杂的看向她。

  端密太后手边立着一个紫发男子,瘦削精干,一双鹰目深深的,看人一眼如能剜下一块肉来。

  那是千密一族的族长,武功极高,听命于端密太后,这么多年来端密太后对他极为倚仗。

  他见秦桑回来,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后走去。端密太后缓缓起身,看了秦桑一眼,问道:“见到了么?”

  秦桑微微笑起来,极淡却极动人的一个笑容,“是,我见到他了。”

  “秦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去将纪小离抓来吧。”端密太后从金座上走下来,轻轻抓住秦桑的手,低声劝道。

  秦桑摇头,并未再说什么,低着头毅然决然的往殿后走去。

  千密殿的后面是一个隐蔽的小花园,此时整个千密殿都被端密太后的心腹侍卫团团守住了,前朝正为迟迟不肯入城的西里凯旋大军忽有异动而慌乱,也就并没有谁注意到后宫之中千密殿的异常。

  小花园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之上供奉着那张千密花织成的图卷,端密太后与秦桑跪在下首,千密族长手持长剑,以古法祝祷,当残阳的最后一丝亮光都被大地吞没,惨白的圆月淡淡挂上天边的树梢,秦桑起身,面容平静的走到那祭坛之前,在族长与端密太后一眼不眨的注视之下,她长袖一翻,一抹亮光闪过,再定睛一看,一柄匕首已经深深插在了她的胸前,那匕首的柄上一只麒麟张牙舞爪,秦桑柔嫩的纤指按在上头,凄美决绝。

  这样深的一刀,直直□人最脆弱的心,秦桑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连表情都仍是平静的。

  用力拔出匕首时她微微皱了皱眉,闷哼一声,匕首从心口拔出,大片大片的鲜血喷了出来,祭坛之上地图被鲜血浸透,端密太后挥指疾点秦桑胸前几处大穴,那鲜血喷薄之势立即止住,但毕竟心脉全断,秦桑捂着心口软软跪倒在地。

  整个花园里此时充盈着馥郁异香,令人闻之欲醉,秦桑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冷,她手中摩挲着那柄匕首上的麒麟,可渐渐手指也没了力气……

  端密太后蹲在她身旁,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那边族长忽然高叫了一声:“娘娘!”

  端密太后心头猛一跳,连忙放开秦桑,起身疾步走了过去!

  只见祭坛之上,那张被千密圣女心头热血浸透的图非但没有显现出圣地地图,反而整张图由淡淡紫色渐渐变成了黑色,千密花织的图卷以古法制成,刀刺不破、火烧不毁,但此时却奇异的发黑、卷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毒物腐蚀着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屑!

  风轻轻一吹,千密百年一梦,烟消云散。

  端密太后不敢置信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回过头,紫眸中的神情已颠乱疯狂,她直直盯着秦桑,双目几乎滴出血来!

  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秦桑,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甜美到奇异的笑容。

  “你养了我父亲十七年,却害他痛苦了一生、至死都未能解脱。我只与父亲生活了七年,但父亲说过,这是他一生最逍遥快活的七年。”绝色倾城的美丽女子流干了心头热血,此时苍白惨薄如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能随风而去一般,但是她依然笑得极美:“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他的未尽之志,由我替他完成……祖母,我不仅知道那砚台与图卷是我父亲采千密花以古法制成,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我父亲找到了千密花的克星万离草……我回来前、喝下了万离草的汁液,现在我毁掉了这幅图卷,这世上除圣地以外再也没有千密花的存在,从今往后,千密一族再也别想回到千密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