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不赏月了?”

“不赏了,打死也不赏了。”

苏萝往他碗中夹了个丸子,礼尚往来,装模作样:“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堵住你的嘴可千万别提赏月了!

晚上回不去苑城,苏萝和季临川理所当然地又要睡在一个房间。

为了季老爷子的身体考量,苏萝才来这么一趟。

苏萝再三郑重声明:“如果你今天敢碰我一根头发,我马上就起诉你性,骚,扰,叫你身败名裂。”

季临川翻开一页书看,不以为意:“别把我想成色,魔。”

苏萝没理他,哒哒哒地踩着小碎步去洗澡。

刚进去没有五分钟,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季临川看了眼名字。

陈嘉木。

那个霉运当头的可怜小子。

季临川捏着手机,走过去,朗声叫苏萝:“陈嘉木给你打了电话。”

哗啦啦的水声止了,苏萝的声音模糊不清:“你先替我接,估计是发现残酷真相了吧,安慰他几句。”

季临川应了一声。

他刚刚按通接听键,就听到那边男人令人心碎的叹气声,一连串地说:“萝萝,我失恋了。”

“我真的好难受,虽然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也不知晓她真实姓名,但她带给我的那些欢乐将支撑我走完余生。”

“我不知道事情还会不会好起来……”

季临川安慰他:“会的,你现在难受,以后会变得好难受。”

陈嘉木:“……你谁啊?”

“季临川。”

轻轻飘飘的三个字,惊的陈嘉木手里的啤酒瓶摔了个噼里啪啦;他抖着声音问:“苏萝呢?”

“在泡澡,”季临川说,“她让我先安慰你一下。”

陈嘉木:大佬您这是安慰吗?这是再往他弱小的心灵上插刀子啊!

陈嘉木不敢这么说,他只弱弱地开口:“谢谢您,劳烦您费心。”

“不客气,”季临川说的轻描淡写,“失恋一次才多大点儿事,放心,以后难过的事情会更多。”

“……”

陈嘉木连再见都没有说,挂断了电话。

完成了萝萝交给的“安慰人”任务,季临川放下手机,继续看自己刚刚没有看完的书。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电子时代,作为行业浪潮上的人,他却依旧钟爱纸质书。

苏萝气势汹汹地过来,指指沙发:“你去睡沙发,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

季临川:“沙发太短。”

他个子高,在上面舒展不开手脚。

苏萝抱着被子和枕头,铺在了沙发上:“算了,你不睡我睡。”

她睡倒是没什么问题,绰绰有余,蜷缩成一团,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季临川,沉沉入睡。

苏萝再度梦到醉酒后的那天,季临川和她两个人都有些荒唐,卧室、浴室,还有阳台,灯光昏暗,他甚至从平板上调出了先前苏萝写的那篇小文,亲她的脖颈,和她一起解锁先前未曾涉足过的世界。

还有那天季临川说过的一句“不合适”,她在梦里清楚地回忆起了前半句。

男人语调无奈,带点怜惜。

“身高差太多了,好多都没办法尝试,尺寸也不合适。”

苏萝从这个充满着粉色泡泡旖,旎气息的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

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旁边的季临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被抱回床上的。

-

苏萝没能再回苑城。

她留在梁京,为了即将启动的《银楼香玉》做准备。

至于那两大一小之,苏萝特意嘱托,由司机专门接回来。

依旧住在清水湾。

《银楼香玉》是部古人留下来的长篇小说,在文坛颇俱盛望。历年来出过不少次电影和电视剧,却并没有哪一个版本能够令所有人都满意。

这次负责该项目的导演请了不少专门研究《银楼香玉》的学者,巨额筹资,甚至据原著细节一比一仿造庭院楼台,放下豪言壮举要拍出一部完美的《银楼香玉》。

苏萝想去试镜其中的一个小丫鬟,是个配角。

主角的话,她不曾奢望。

准备试镜前,她私下里联系到一位研究颇深的学者,与他耐心沟通,努力掌握更多的知识。

一日空闲,任真真给她发了个链接来,说是测试鉴别绿茶婊的能力。

题目大约二十多个,只需要根据推测来选择绿茶婊应有的行为。

不出意外,苏萝做完测试,拿到了90分的高分。

她乐滋滋地分享到朋友圈中炫耀。

半小时后,季临川默默地给她发了张截图。

测试分数满分。

这人竟然比她还厉害?

不对,季临川竟然会浪费时间做这样的测试吗?

苏萝:[偷看答案是不对的!]

季临川:[自己做的]

季临川:[这种问题很简单,只要选择能够令男人舒适的就对了;所谓绿茶婊的本质,不就是千方百计地讨好人左右逢源么?]

哎?

这人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耶。

苏萝坐起来,握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那我模仿绿茶婊的口吻试着和你聊聊天,你看看我标不标准哈。]

季临川:[嗯]

苏萝:[抱歉呢我真的不是故意抱你的,你女朋友没有误会吧?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感情受到伤害的话,我会超级自责难过的。]

苏萝:[你女朋友刚刚又骂我了,不过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呀……我现在有点难过,压力很大,你可以过来陪陪我吗?]

季临川几乎是秒回。

[可以]

[我马上到]

苏萝:“……”

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摔!

第46章四十六缕白月光

苏萝愤怒地打字。

[你在趁机占便宜!]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她还发了好几个感叹号, 以表示自己内心的愤懑。

季临川:[抱歉]

季临川:[我没办法拒绝你]

苏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两行字, 忽而把手机丢掉一旁, 拿被子把自己闷起来。

季临川这是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啊啊啊!

他该不是准备撩她吧这个家伙!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条消息,想了想,乌龟一样的自暴自弃, 把手机悄悄咪咪地放了起来, 假装今天下午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千万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

-

季扶风这两天过的逍遥自在。

一个孟书月就把周昭影的全部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时间再催促季扶风相亲。

上次苏萝来探望季老爷子,她和季临川表现的就像是一对模范夫妻;周昭影暂时放弃了叫季扶风挖墙角的打算。

不放弃也没有办法,季扶风实在挖不动啊。

深入接触后发现了, 苏萝和季临川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嘴炮MAX, 拥有不动声色间把人气到吐血三丈的能力。

前几天季扶风疯狂搞事, 就差把季临川烧伤脸后的照片给她发过去了;但苏萝始终不为所动, 反而把他说到险些自闭。

季扶风和季临川小时候的关系还挺不错, 季扶风最爱这个寡言少语的哥哥, 时常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

季临川那时候性格也和现在不同,自小就被当做季家唯一继承人培养,季临川性格温和,行事果断,是所有长辈见了都要夸奖的人物,也是常常拿来教育自家孩子的标杆。

若不是南郊的那场火, 说不定他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季扶风私藏了一张季临川的照片。

那是周昭影在季临川刚出院的时候偷偷拍摄的, 原本英俊少年脸上是烧伤后留下来的疤痕, 尚未接受相关的祛疤治疗,在苍白的皮肤上蔓延,瞧上去格外的可怖。

那场大火中,季临川毁了被无数人夸赞的脸,而季扶风失去了同胞的姐姐季扶摇。

周昭影抱着年幼的季扶风哭,一遍遍在他耳侧强调,那火是季临川放的,若不是他的一时大意,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但季老爷子和季同光,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依旧是把季临川当做心尖宝一样的疼着,宠着,甚至不肯去追究往事。

周昭影闹的那么厉害,季临川得到的“惩罚”依旧不过是去送到松林镇上静养。

季家继承人不能是一个被烧伤到面目全非的人,他需要接受祛疤治疗;而第一次和第二次治疗之间必须要隔上三个月。

火灾和烧伤毁容的事情都被季老爷子压下来,季临川暂时从梁京圈中销声匿迹,暂时休学,对外也只是说他去俄罗斯深造。

依照周昭影的意思,让季扶风把那张季临川毁了容的照片发给苏萝,叫她看看季临川最不堪的一面。

可季扶风没这么做。

到底是不忍还是懒,他自己也说不清。

书房门被敲响,季扶风懒洋洋地说了句“请进”,下一秒,看到了寒着脸的季临川。

重新修复脸上疤痕之后的季临川像是个机器,待人接物,礼仪标准,却也失去了几分人情味儿。

季扶风恼他害死了季扶摇,不肯再为这个哥哥鞍前马后;季临川也不曾再对他照拂过半分。

兄弟俩就是这么开始,感情生疏。

季扶风甚至怀疑当初为季临川做修复手术的人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怎么现在的季临川会冷淡成这个样子。

就像现在,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方,指节苍白修长,气质内敛光华。

季临川说:“以后别再给萝萝发什么奇怪的话。”

季扶风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男未婚女未嫁,正当追求是我的自由。”

“正当追求?”

季临川重复了这四个字,如同听到天方夜谭,冷冷地笑了。

他走过来,揪着季扶风衬衫的领子,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提起来:“扶风,我看你年纪小,才容忍你做些蠢事。你先前替周家那混小子瞒下绿洲项目的意外,我可以不追究,但以后,你少在萝萝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季扶风笑的没心没肺:“呦呵,哥哥您也怕了?你自己不做什么亏心事,我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这话说的他心里有点酸。

可不是嘛,他都那么努力地把孟书月推出去了,结果被苏萝劈头盖脸一顿嘲讽。

这样的信任太难得了。

季临川松开手:“我没什么好怕,不过觉着你这样像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很招人厌。”

季扶风:“喂,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吗?”

“你在萝萝面前诋毁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哥吗?”

季临川比季扶风高出七公分,这点身高差足以叫他轻蔑地瞧着季扶风:“有这点时间和精力该放在工作上,父亲花费了那么多钱和时间在你身上,不是想培养出一个天天装女生骗男人的废物。”

季扶风气的跳脚:“苏萝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

“不关她的事,”季临川平静缓和地说,“同时和我队中三位研发员谈恋爱的感觉如何?下次你可以换种变声软件,这种太好破译了。”

不顾季扶风逐渐红成熟虾的脸,季临川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怼人机器:“我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弟弟这么喜欢叫人老公,还要给人看自己那堪比亚马逊平原的胸部和圆润的腹部,真是奇特的爱好。”

季扶风:“……求您别说了,我再也不骚扰苏萝了,好吗?我发誓,要是我再骚扰她,就叫我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季临川十分满意:“你有这种觉悟就好。”

近期公事颇多,他暂时没办法抽出时间来陪伴苏萝。

只知道她近期尚在梁京,仍旧住在清水湾。

约出来吃饭完全不可能,季临川尝试了几次,苏萝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

“今天早晨起床前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不宜出行”

“昨天吃过了,今天不想吃了”

“从楼梯上摔下去瘫痪了”

“刚刚火化,有事烧纸”

……

季临川毫不怀疑,再约下去,她连“投胎转世失败,冥界待机中”这种理由都能够搬出来。

他按了按眉心。

蹙眉。

哄小姑娘比他想象之中要困难的多。

季临川自知先前忽略她不少,现在想弥补,却也找不到人了。

卧室中,苏萝当初走的匆忙,还有些小东西遗留下来。

譬如粉色流沙瓶的香水,还有些名称功能不一的护肤品,都被前主人留在了这里。

季临川纹丝未动,一切都停留在她离开时的模样。

苏萝走的第一天,他还没有觉出什么来。

只是深夜中惊醒,怀中不再有那么一片香软。

提醒着他,把人家给气跑了。

那时候的骤然失落,难以言表。

他与苏萝见第一面的时候,正因为脸上的伤疤遭受孤立和恶作剧。暂时就读的班级中,不少同学叫他“赤面怪”,在郊游时恶意把他骗人当地人捉野兔的深坑。

她还不过是个白生生的七八岁小姑娘,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一条线,朝他伸出手,奶声奶气:“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这个社会毫无防备之心。

哪怕他脸上有那样可以算的上是狰狞的疤,哪怕有小孩子被他吓哭,而那个小姑娘看他时的眼神,毫无畏惧,只有一片澄澈。

……

那是他黑暗时候,能够触碰到的唯一一缕光芒。

季临川摸了摸手上的疤痕。

那是被狗撕咬留下的,有的伤口太深,甚至见骨,饶是后期做了紧急处理,仍旧是没办法恢复到原样,留下来淡淡的白色疤痕。

他从不后悔遇见过那时的苏萝,更不后悔为了救她而在医院中躺了整整一个周。

但这些事情,他永远都不会讲给苏萝听。

那次被恶狗围攻给她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如今忘掉是件好事,何必再想起。

-

天气渐渐转凉,夜里的雨绵绵下到清晨,苏萝清晨连打好几个喷嚏,多加了一层衣物。

已经有一周没有看到季临川了。

正看着书,无意识中冒出的念头把苏萝自己吓了一跳。

干嘛突然间想这个人?

难道是今天他没有例行约饭而自己没有例行拒绝从而引发的嘴炮技能无处安放吗?

撑着脸颊,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把这个名字赶出脑海,努力学习。

看了没两页书,刚刚赶出脑海中的人发了消息过来。

季临川:[想吃东星斑吗?]

苏萝的眼睛因为这三个字瞬间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季临川做东星斑是一绝。苏萝吃过那么多次,唯独季临川做的那份滋味令人念念不忘。

苏萝艰难地拒绝:[不要]

季临川:[新学了一种做法,过桥东星斑,要不要试试?]

呜呜呜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诱惑人啊!

苏萝的心已经动摇了。

她打了一段话,又慢慢地全部删掉,斟酌着语句:[外面太冷了,我不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