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蜜寄住在林家多年,她知道苏萝从初中到高中几乎所有的事情,拿到那张照片轻而易举。

她也知道苏萝记性差这个坏毛病, 但她不知道, 苏萝对这张照片印象深刻。

因为这张照片, 当初的苏萝曾经打算随信寄去给季临川, 后来犹豫了一下, 又从信封中偷偷地拿了出来。

即使嘴上说着无所谓, 可心里面还是在意呀。

在意自己不够完美,以至于不敢站在那人的面前,只能通过纸笔这种传统而又古老的方式来交流。

一想到那封信被季扶风中途截下并肆意嘲讽,苏萝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再暴打他一顿。

害的她误会了季临川那么那么久。

“狗要一只一只地打,”苏萝说,“谢谢你帮我查到冯夕, 也谢谢你昨天帮我删帖撤话题, 这件事我可以处理好。”

她并不是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她有足够的底气、金钱和权利支撑着她去做想做的事情。

季临川微笑:“好。”

秒针忠实的一点点走下去,男人不能够再享受这一份柔软温暖,起身穿衣。

苏萝缩在被窝里,筋骨皆懒,刚刚闭上眼睛,衬衫穿了一半的男人弯腰,低声问:“你当年给我寄的那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苏萝睁开眼睛。

季临川一粒粒扣着纽扣,指骨分明,这男人不管做什么都带着股要命的诱人气息。

昨晚上热情如火,克制起来又十分勾人,引的苏萝想要一撷芳泽。

今日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锁骨处还有一点红——那是昨天她控制不住自己,啃咬出来的一口。

苏萝心虚地移开目光,语气也不那么冲:“才没有写什么呐……就是小小地表达了一下对你的钦佩之情。”

“钦佩?”

“那时候你带领的团队不是获奖了嘛,”苏萝说,“我恰好看到了当时的报道,十分激动,就头脑发热给你写了封感谢信,感谢你为国争光大吉大利,恭祝你福寿双全泽被天下……”

明显地没有说实话。

季临川屈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下小公主的脑壳:“啧,胡说八道的功夫越来越精进了。”

趁着苏萝生气之前,季临川缩回手,眉眼弯弯:“萝萝,好好休息。”

苏萝想要凶一点地吼他,但嗓子不舒服,也没有底气,哼哼唧唧翻过身,缩在被子中继续睡。

季临川离开静安公馆前,嘱托备好温牛奶和粥饭,等到苏萝醒来后及时给她送过去;安排好这些,他才问起季扶风。

佣人小心翼翼:“那个……二少爷昨晚上偷偷溜出去的,一瘸一拐,也没让人扶,就那样艰难地走了。”

季扶风连夜跑路。

被季临川结实教训之后的他扛不动高铁,搭乘飞机飞往了澳大利亚。

-

冯夕近期过的并不如意。

查税查的她是伤筋动骨,资产缩水不少;《梁祝》她自己没拍成也就算了,与她交好的杜涌也锒铛入狱,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银楼香玉》的试镜,冯夕亦有参加,但碍于她近期的风评极差,经过综合考量,并未选择她出演。

冯夕只能屈尊,去拍她先前瞧都瞧不上眼的网络剧,剧本稀烂,搭戏的人也都是些新入行没多久的家伙。

肉眼可见的回扑街。

可她毫无办法。

她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冯夕了。

偏偏,苏萝——这个几乎毁了她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主角的位置。

收到消息的那天晚上,气的冯夕砸碎了好几个花瓶。

陌生人的电话是在这时候打到她助理手机上的。

冯夕并不知道电话彼端的人是谁,那是道经过处理后的电子音,听起来令人不适。

陌生人告诉她,手上有苏萝的黑料和照片,言之凿凿。

冯夕留了个心眼,没有叫手下的人去做,而是找了化妆师新交的那个小男友,利用外面的网络传播出去。

她知道苏萝来头不小,也没想着能彻底绊倒她,只是想给她添添堵,恶心恶心。

没成想,苏家和季家的势力,远远地超过冯夕的想象。

消息还未来得及彻底发酵就被彻底磨灭,到了凌晨,关于苏萝的这张照片已经完全搜索不到。

冯夕担忧的一晚上都没有睡,次日拍摄也没什么精神;导演碍着她先前的名头,没敢斥责她,只叫她去一旁休息。

先拍其他人的镜头。

冯夕坐在椅子上,正迷迷糊糊,忽听到一阵喧闹;睁开眼睛,导演跑过来,露出了局促的笑:“冯姐,我想解除我们的合同……”

冯夕困意全无,坐了起来,难以置信第看着导演:“什么?”

“解约的钱呐,稍后会打到您的账户上,”导演说,“呃,事发突然,冯姐多多体谅一下哈。”

这是个新人导演,昨天还恨不得唯她马首是瞻,现在变了另一幅嘴脸。冯夕下意识地想到某个人,问:“是不是季先生叫你和我解约的?”

“临川现在在工作,懒得理你这只臭虫。”

情悦的女声响起,说出的话可不怎么动听。

苏萝缓步走了过来。

她穿的简简单单,白衬衫黑风衣,贵气浑然天成。

苏萝含笑对着导演说:“请您先出去一下,让我和冯小姐单独聊聊,好吗?”

导演笑的灿烂无比:“您请。”

他退了出去。

苏萝坐在冯夕旁侧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冯小姐,您可以想想退圈后做什么好了。”

“你什么意思?”

苏萝微笑:“我的意思是,要封杀你,永久性。”

封杀,永久。

两个词叠在一起,对冯夕而言,打击不亚于核武器。

她惊惧:“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苏萝说,“我向来不屑于和蝼蚁臭虫打交道,但这些令人厌烦的东西总会在我面前蹦跶,挑战我的耐心。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送它们一程好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总有办法叫这些东西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

冯夕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你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苏家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你可以试试,”苏萝似笑非笑地看她,“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夕死死地扣着身下的座椅:“有钱了不起吗?有权就能肆意妄为吗?”

她气到大脑都要缺氧。

更多的是恐惧。

苏萝能说出这种话来,多半不是开玩笑。

她真的有这个能力。

让一个人在娱乐圈中混不下去,接不到资源,对于资本而言,并不难。

冯夕想要把苏萝按在地上,撕烂她的脸,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恐怕还没有近苏萝的身,自己就被苏萝身后的那两个保镖给撂在地上。

那两个男人,铁塔一样的身板,戾气毕露。

苏萝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

“抱歉,还真是呢。”

在冯夕要吃人的目光中,苏萝优雅地走了出去;临走前,不忘笑着知会冯夕一声:“对了,冯小姐,你抽时间可以回家关爱一下自己的妹妹——令妹疏于管教,沉迷夜,店赌,博,如今依靠援,交赚钱玩乐的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冯夕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眼神空洞,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杀人不外乎诛心。

这是苏海华教给苏萝的。

她先前懒得去拿这招对付人,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用。

狗要一只一只地教训,处理完一只,该轮到下一个了。

林九蜜。

碍于血缘关系和姥姥的叮嘱,苏萝忍受这只寄生虫已经很久,也曾给予她改正的机会,可惜她不珍惜。

苏萝同那小导演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在恭维声中上了车,打开手机,看了眼日程安排。

不偏不倚,明天正好是林九蜜和江贤的婚礼。

这场婚礼早早地就放出了风声,江家费了不少本钱,誓要打造出一场梦幻级婚礼,亦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到场。

届时,各大媒体都会报道。

这应当是林九蜜梦寐以求的场景吧。

她这个做表妹的,也该去出席,顺便好好地送上一份贺礼了。

第56章五十六缕白月光

苏萝没有回静安公馆。

她打定了主意也做一次拔X无情的家伙, 控制自己不去想季临川, 回到清水湾后继续做一只快乐的宅宅小公主。

傍晚被持续不停的门铃惊醒, 苏萝在要不要开门之间思考了一分钟,卧室门打开,季临川脱去外套, 声音清越而动听:“肚子还痛吗?”

熊猫迈着两条小短腿磨磨唧唧地蹭了过来, 嗓门贼大:“妈妈今天很不舒服!她睡了一下午, 期间一口零食也没吃!”

布偶说:“确实没吃零食,妈妈吃了两碗泡面四包薯片两瓶可乐还有三只汉堡外加鸡翅小食。”

季临川将外套丢在旁边:“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生活过的挺滋润啊。”

苏萝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刚刚说完, 她问季临川:“你来做什么?”

怒视熊猫——这一只真的是把墙头草的本性暴露的一干二净, 当初投靠她投靠的利索, 现在被季临川一个快速充电桩就给收买了。

哼。

熊猫往季临川身后靠了靠, 肥肥的爪子按住脸颊:“爸爸, 我感觉妈妈的目光很不对劲。”

季临川安抚:“别怕, 妈妈一直擅长以理服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发脾气或者生气。”

哄完大团子,他才回答小公主的问题:“给你做晚饭。”

苏萝:“不需要——”

“总是吃鱼会不会腻?”季临川轻描淡写,“今天晚饭初定鹅肝酱酿牛仔骨,苔菜明虾,沙茶上素, 乳鸽汤, 怎么样?”

他报一句菜名, 苏萝的眼睛就亮上一份;等到季临川报完,笑吟吟地看她时,苏萝的小心脏激动到几乎要跳了出来。

赶人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她说:“听起来倒是不错,你能做出来?”

季临川:“包君满意。”

无需过多言语,季临川折身去了厨房,苏萝坐在床边,发了一阵呆,直到小仓鼠跳到她肩膀上,苏萝才回过神。

小仓鼠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妈妈。”

“什么?”

“我的名字其实是苏苏,”小仓鼠认真地说,“苏萝的苏,玛丽苏的那个苏。”

苏萝:“……呃,其实你不用说第二句话。”

越是小的机械做起来越是复杂,苏萝完全想象不到季临川是如何把这样复杂的机械和芯片都安装到这个不足人巴掌大小的生命体上面;小仓鼠的每一根绒毛仿佛都带着温度,手指放到它腹部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么个小家伙“心跳”的律动。

这个经过季临川亲自调试出的小程序明显和其他两只不一样,它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着撮合苏萝和季临川:“我还没有见到妈妈的时候,爸爸天天给我看妈妈的照片哦,他说自己忽略了妈妈的感受,才把妈妈气走。现在妈妈能够原谅他吗?”

苏萝动摇了一两秒,又坚定起来:“这要看他表现。”

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才不会把她轻易麻痹呢!

套话失败,小仓鼠也没有泄气;它把两只小前爪珍而重之地放在苏萝的手掌上:“爸爸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妈妈。”

昨天刚刚接受了机器人的约会指导,今天又得到了来自另一只机器的承诺。

苏萝心想,如果这代码是季临川事先安排好的,那这个人……也太太太鸡贼了吧?

季临川的厨艺并没有因为他的受伤而有所减退,一顿饭吃的苏萝心满意足;窗外落了小雨,从未关严的窗子里透过来,苏萝刚刚准备离开,却听到厨房里一阵清脆的瓷器破裂声。

跑过去,看到季临川靠着椅子坐,眉头紧皱,脸色并不算好。

地板上是碎裂的瓷盘,青色的纹路,白色的底,光滑如镜,碎裂成了好几块。

苏萝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的腿不舒服吗?”

“嗯,”季临川轻声说,“上次的枪伤没有愈合好,阴雨天有些痛。”

苏萝先前的确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腿伤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每逢阴雨天气,伤口就会疼痛难耐。

再想想这个枪伤的来源,她更加心疼了。

要是当初她没有故意为难他就好了。

“需要看医生吗?”她担忧地问,“我现在就可以联系——”

“不用,”季临川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苏萝刚想俯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季临川先她一步行动,慢慢地把那些碎瓷片拾捡起来:“别划伤你的手。”

哪里有这么娇气。

苏萝仍旧是收回了手,看着季临川将东西收拾干净。或许是因为疼痛,他走路的姿势和往日有一点点不同,可就是这点不同,叫苏萝心里更加愧疚。

碎瓷片丢进垃圾桶,剩余的盘子擦洗的干干净净;男人挽起衬衫的袖子,哪怕是做家务,仍旧工整严谨到像是在做科学实验。

苏萝倚着门框,颇有些羞惭地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你右手边两米的桌子上有杯热牛奶,请帮忙递给小公主喝掉,务必一滴不剩,”季临川头也不抬,将盘子整齐地放好,“然后请小公主去沐浴泡澡,好好的休息。”

苏萝脚步轻快地移过去,喝完牛奶,又一阵风儿似的跑去了卧室。

泡到一半,季临川不请自来,道貌岸然:“抱歉,客房里的淋浴器似乎坏掉了,我可以借用下这个房间的浴室吗?”

苏萝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只是没有想到,季临川的恶劣度远远地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不仅借用了浴室,还借用了浴室中的小公主。

清晨醒来的苏萝,腰酸腿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不是又被季临川套路了啊啊啊!

来不及想太多,今天是林九蜜的好日子,苏萝强撑着爬起来去挑选了出席的小礼服,原定的一套现在压根没办法穿,季临川昨天在她脖颈上留了不少暧昧的小红点,后背上没看,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萝只好重新换了件露肤度低的,正在费劲儿地对着镜子给自己脖颈的后面上遮瑕,人面兽心的季临川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刷子,愉悦无比:“我帮你。”

苏萝扶着桌子:“喂,昨晚上你怎么回事?”

遮瑕刷轻轻自脖子上的草莓印上扫过,男人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情难自禁。”

柔软的刷毛自脖颈处扫过,苏萝打了个哆嗦,如触电一般,噼里啪啦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季临川的动作太过轻柔,她甚至怀疑这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在借着上遮瑕的机会恶意撩拨她啊啊啊啊!

他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苏萝不曾告知过季临川自己的计划,但这个男人已然知晓。

从某些角度来讲,两人还真是莫名的契合呢。

除了船上。

“不用,”苏萝心高气傲,“小鱼小虾而已,压根用不到你动手。”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认为。

笑话,她有钱有势有权力,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林九蜜?

季临川在绯红的草莓印上重重落下最后一笔:“今天我早点下班,给你做木瓜牛奶炖蛋。”

“算了,不吃啦,”苏萝诚恳回答,“胃受的了,肾顶不住。”

-

林九蜜的婚礼地点安排在藤湖度假村。

依照着原本的摄像,她想去包下马尔代夫附近的一个小岛,浪漫而轰轰烈烈地举行一场婚礼;可惜江贤并未准许她这个公主梦。

江家在梁京还没有站稳脚,立足艰难,能够请来大人物赏脸喝一杯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劳这些人的大驾飞去马尔代夫?

对于林九蜜而言,婚礼或许是一场美好盛大的梦境,但对现在的江贤而言,婚礼更是一件社交的契机。

苏海华和林雪蕊并没有出席林九蜜的婚礼,只有姥姥和姥爷自苑城过来,算是女方的长辈。

林九蜜心里不太舒服。

苏海华没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个姨夫给足了她表面上的风光,但自从林九蜜展露出想要蹭苏家千金的热度之后,苏海华就再也不曾给过林九蜜笑容;至于林雪蕊,对她倒是关切有加,虽然因为综艺的乱剪之后迁怒了林九蜜一阵子;在她的甜言蜜语外加眼泪攻击之后很快又心软,答应会来出席婚礼——

昨晚上,突然又打电话过来,淡淡地说不想过来了。

任凭林九蜜怎么哭求,林雪蕊都是一句回答:“准备看秀,抽不出时间参加婚礼;礼品会有人转达,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四个字听得林九蜜心里发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她微笑着款款走过红毯、漫天花雨落下的时候,达成了现实。

林九蜜看到了苏萝,她穿着淡茱萸粉的小礼服,明艳如花,唇角勾起柔软干净的弧度。

苏萝上一次对着林九蜜这样笑,还是初中时候。

林九蜜第一次到苏家,苏萝对她十分冷淡,而林雪蕊却是十分关切;为了能够得到林雪蕊更多的疼爱,林九蜜故意和苏萝产生争执,假装被苏萝推倒滚落楼梯。

当佣人焦急地跑过来的时候,林九蜜趴在地上,胳膊肘擦破了皮;而苏萝站在高处,高傲地看着她,露出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

那时候,林雪蕊赶来之后,对林九蜜楚楚可怜的控诉无动于衷,反而对她说:“萝萝被我们宠坏了,不过心是好的;今天就是个意外,以后不许再提。”

林九蜜终于明白苏萝的笑容含义。

那是对脏东西的不屑一顾。

因着这一点瞧不起,林九蜜发了疯的逼自己上进,想要叫苏萝也尝到自己当年的苦楚;可惜没有用,苏萝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偏生的美貌又聪明,是她一辈子都赶不上的存在。

直到苏萝意外受伤,在家静养接受治疗;赖以和家中佣人的关系好,林九蜜得以偷偷潜入放药的地方,在苏萝定时注射的药物中加入激素药。

药量并不多,林九蜜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一点点胖起来,而无人察觉是药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