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甘美熟睡后,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拿出深黑的铁链,动作轻缓而无声,他俯身慢慢亲吻着她光洁细白的脚踝,一边把铁链慢悠悠铐在她脚腕上,再趿着黑靴披着朴素的长袍下地。

修长的指尖捻了竖起的玄铁匙,他把唯一的解脱扔入长窗外的镜湖中。

水波漾起,溅出一朵小小的花朵,在蝉鸣的夜里几无动静。

月色婉转阴凉,在湖泊中倒映出万物隐约的模样,而他站在床边默然不语。

接着,男人很快便隐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的唇角甚至没有动,但沉黑的眼里透着幽凉的笑意,似乎在微笑,又仿佛只是冷漠寂寂。

画面微微偏移,郁暖自己梦中的眼睛也对上他的。

皇帝深邃的黑眸在夜月下,充满难言的阴沉和幽暗,似是渴极了终于得到甘霖的恶鬼。 郁暖吓得汗毛竖起,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霎时间耳边风声簌簌,她睁开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帷帐,而她自己正靠在皇帝的怀里,面色煞白而冰冷。

她不晓得到底发生了甚么,梦境里的事体格外真实,仿佛是预言,又似乎并非如此。

他拍着郁暖的脊背,柔声问道:“阿暖怎么了,嗯?”

郁暖糯糯道:“…我,没怎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纤白的手指绷紧泛白,拽着他的衣襟怔然不言。

他缓缓道:“我们阿暖梦里的长安,是甚么样的?”

郁暖在他耳边,顿了顿,才轻声道:“很好很好。”

“有你,也有我们的孩子。而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从未再离开。”

她说着,把脑袋埋在男人怀里,露出一个柔柔的笑:“你很欢喜,我也很欢喜呢。”

郁暖又轻声和他说道:“只是长安没有江南气候好,我身子又不适意,故而一辈子都没能再长途跋涉去江南瞧一瞧了,是有些遗憾。”

郁暖轻柔叹惋起来:“梦里的事体,也做不得真,或许梦境和现实相反呢。我下半生未必那么愉悦,可能还能归来江南罢。”

她甚少说那么多话。

皇帝慢慢笑了笑。

他顺着她的话语道:“不急,朕的阿暖喜欢这儿,便多呆一会儿。”

他说完,便抱着郁暖合眸,像是很快入眠了。

而她睁着眼胸口略微起伏,眼睫在面容上打下一点阴影,始终难以再安眠。

最终,郁暖仍是决定,要过一段时日再回长安。因为她从本心都开始排斥回长安这件事,一想到要归去,便总是睡不着,也难以安心,早上起来容颜憔悴,眼底带了些青黑。

她同他说起自己打算的时候,皇帝正在擦拭六合,他修长干净的指节握着布料,一下下极有规律,没有分毫偏差。

他把剑熔了,又重新铸了把全然一样的,也不知是甚么意思。但他现下每日晨起练剑时,都会将六合带在身边。

郁暖今日起得很早,裹着兔毛兜帽站在树下,又戴着兔毛手套捧着暖和的手炉,刚到秋日,她便这样受不住。

郁暖轻声对他说道:“我想着,还是在丰都多呆一会子,过些日子便回长安去。”

他把剑势收回,面色温凉淡静,缓缓以布巾擦拭剑刃,慢慢道:“衬凭你。”

郁暖抬头看他,通过六合剑刃的倒影,寒芒冷冽刺眼,而她似乎隐约看到男人眼中隐晦的幽暗,带着慢条斯理的意味。

可是,和他少年时的锐利和目空一切不同,他面上却有些微淡静和缓的笑意。

郁暖顿时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了,于是耷拉着尾巴坐在一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六合剑。

她一时兴起,对他托腮道:“这把剑看上去好不一样,剑柄比我见过的都要长,您能借我瞧瞧么?”

他看了她一眼,温和道:“女人不该触碰这些。”

拒绝的温柔,却果断到不留余地。

郁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仿佛她从前便是拿着六合自刎的,于是也有些悻悻然。

她又在心里添上一句:不否认他是个直男癌的可能性。

当然,再是直男癌,也是个有涵养高智商的绅士直男癌,那可难对付多了。

郁暖撇撇嘴,又慢吞吞抱着手炉走了,她想看看儿子去。

从前觉得闺女好,可临了了,又舍不得儿子。

她认为自己的梦境是忧思过甚的缘故,但有时近乡情怯,精神状态最近也不好,还是一个人思索调整一下再回长安。

为了儿子,她也不能耽搁太久。

郁暖走后,她身后的树旁起了寒风。

红黄相间的树叶簌簌抖动,一点点交织着垂落,剑刃被强韧可怖的力道直接嵌入青砖间,裂缝丝丝皲开,男人修长冰凉的手又将剑悠悠拔起,行云流水般套入剑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温柔笑了笑。

郁暖去了屋里,两个孩子正熟睡着。她看了看女儿,又给儿子掖了掖被角,轻吻了小孩柔嫩洁白的面颊。

儿子似乎醒了,喉咙里哼哧哼哧像只小猪,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懵懂而纯洁,好奇的滴溜溜瞧她,又伸手去啊啊够郁暖垂落的发丝,奶音稚嫩。

由于没有长奶牙,哈喇子都流下来,小宝宝不哭不闹,就是瞧着母亲咯咯笑。

郁暖怕他吵醒阿花妹妹,于是抱着哥哥出门,在外间娴熟的把他抱在怀里,慢慢柔缓的拍着背,轻轻叹气。

郁暖掂着哥哥在怀里,他咯咯直笑,哈喇子流在围兜兜上,而他娘亲则小声道:“娘亲很快便来寻你的。你不要难过,你和阿花妹妹娘亲都喜欢。”

她垂眸拧眉,不情不愿添了一句:“还要听父皇的话。”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郁暖脖颈上尽是细密的汗水, 面颊晕红, 在凌乱的床铺上抱着他的脖颈, 眼眸润泽含着水汽, 支起身子对他说:“陛下,您回了长安不准找野女人。”

陛下:“……”

临别前夜, 本有意温存,郁暖一夜都没来得及说几句正经话,现下一开口便非常搅兴。

陛下冷静道:“嗯。”

郁暖信他,但其实碍于原著里的戚皇这么多后宫,其实想想还是有点迷离的。

其实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吧?没道理他就完全没有收后宫的心想。

郁暖眯起眼,戳戳他的面颊,两根手指戳出一对酒窝,偏偏他这般无甚表情,看着她,便显得非常可怕。

于是郁暖立即松了手, 抱着被子起身撇撇嘴道:“甚么姐妹花小公主美貌清冷小道姑忠心耿耿小女仆…您最好不要想, 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

陛下:“……”

他难得面色有些复杂,摸摸她深棕的长发,把郁暖拉回怀里,慢慢教育道:“你也该长大了。”

郁暖一把拍开他的手,凑近盯着他的眼睛, 眯起漂亮的杏眼道:“您是不是还喜欢大胸长腿的女人?或是野性难驯的?还是脸蛋清纯身材热辣的?”

他闭眼面色平淡, 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郁暖才哼一声,从他怀里滚出来,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道:“臭男人,讨厌你。”说着又闭眼不理他。

皇帝自然知道,郁暖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失了记忆后与从前并不全然相似,大多时候更不着调了,说话做事既软又温柔,礼仪各样都是闺秀中的标杆,也比原先还要惹人怜爱,只一颗心却跳脱得不成,全然不像是个正常女人。

叽叽喳喳能吵得他头疼。

有时明明像是在开玩笑,小姑娘的神情烂漫柔和得紧,看着他时却像是带了点考量认真,转眼又似天边的云絮,轻薄而捉摸不定,再抬眸时又是懒懒散散的软和模样,一身骨头都要酥掉了。

于是他也并不多搭理郁暖,若要哄她,其实皇帝也并非没有耐性,但他都能想象哄了几句之后,郁暖可能又要抓着他问甚么。

譬如这样:

如果是美貌的小道姑,您喜欢甚样的?姐妹花呢?喜欢长腿的多些,还是细腰的多些,姊妹两个长得一样,一个明艳一个清纯是不是更好?你欢喜肤白的多些,还是小麦肤色的多些呢?您觉得若是没有我在,后宫要收满多少个才算圆满?如果您有嫔妃,她们偶尔闹起来会不会有一点点烦心?

每个问题都像是在闲聊,语气软绵绵的带着散漫的笑意,话又特别多,但皇帝很清楚,每个问题都别有深意。

一旦回答错,她能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他。

上趟郁暖问他,自己有无变化,他没能夸在点上,也一日没被搭理。

她就是剔手指也懒得与他说话,没有摆脸色,也没有闹腾,就是不说话而已。

可见美丽的女人总有玲珑七窍心,即便这个小姑娘没有那么聪明,但考验她的男人时,仍能作天作地变化万千。

娶个年少天真的妻子,便只有这点不好。

她太鲜活了,年长的男人很难彻底理解她的喜好和小心思。

就好比她爱的那些话本子,没有逻辑也毫不动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比破铜烂铁还不如,但小姑娘就是能看得眼泪水滴滴答答流,这大概也是话本唯一的价值了。

成熟久经世事的男人,和涉世未深一派天真的小姑娘,有时总难以互相理解。

郁暖也不搭理他了,她一个人蜷着闭眼睡觉,忽而想起他明日就要走,她怎么也困不起。

她现下的心情很复杂,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罢,老公都要走了,她居然说话还这么无厘头。

你怎么这么话痨又这么傻啊阿暖!

她脑中乱糟糟的,但想了半天,却想起自己有事儿没做,于是腾一下起身扯着他,颠三倒四说道:“我、我要喝避子汤,您快叫人去准备,我都给忘了…”

今晚只一回,郁暖便不肯了,也累得有点糊涂,但想起几月前生产的痛苦,也一点都不想再怀孕。

况且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宜孕育子嗣。

他只是合着眸,温和道:“不必特谓用,你暂时不会有孕。”

他说着便又不理她,像是睡着了。老东西装得可真像。

郁暖自然信他的话,但心中的惊讶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是自己生活中的哪一个环节,决定了自己不会怀孕,但细细想来,还是有些骇人的。

郁暖出了冷汗,却也不晓得在害怕甚么。

事实上她喜欢上他开始,难道没这样的成算吗,若说她不晓得戚皇是怎样可怕的男人,怎么也说不过去,这理由听上去就很傻。

于是郁暖想通了,便不肯细思,只抛在脑后,自己蜷成一小团睡着了。

当晚,她仍是做了一个梦。似乎和以前梦见的没什么不同,仍叫她揪心昏沉,醒来却忘得一干二净。

身边冰冷而空荡,他亦不在身边了。

问了周来运家的,郁暖方知他在今日寅时便已离开山庄。余姚山上虽有守军驻扎,却非是整个军队的本营,而他是个向来极端守时刻板的男人。

她坐在床边,有些发怔,长发披散在床铺间,衬得面色更是苍白。

郁暖本想着,早起还要问他一些事,可现在这样的事体却变得无限小,全然占领不住丁点心地儿。

她一下坐起来,对周来运家的轻声道:“他现下到了哪里?”

周来运家的道:“这个时候,您再梳洗也赶不上了,不若用了早膳再歇息一会子,等晌午的时候…”

郁暖却道:“我只远远的瞧一眼。”

周来运家的明白过来,于是点头,给她很简略的梳了妆,便带着郁暖去了山顶的无像寺,那儿有一处高塔,虽不能俯瞰丰都,却能隐约见到城门。

或许缘分足够,她的姑娘还能瞧见队伍的末尾。

郁暖没什么难过的,但只是有些惆怅。

她提着素色的裙摆上塔顶时,恰好又开始落绵绵细雨,郁暖只得撑着伞在塔上瞧,素色的衣袂在雨中微拂。

其实她甚么也看不见,能见到的只是隐约的一道,但也止不住心头的痒意,又鼻头酸酸的要落泪。

皇帝下巡离开时是不容许百姓围看的,故而那条大道四周萧条而整肃,只有附近住着的百姓能悄悄把窗棱开条缝隙,一睹皇帝下巡的长队,后面黑甲的兵士一直绵延至丰都长街的尾端,却从头到尾军纪端整分毫不乱。

郁暖裹着厚厚的斗篷,抱着暖炉垂下眼眸,看着远方新月湖中因为落雨而四起的烟波。

陛下离去前那几日,也不曾责怪她不懂事。

男人只是把她抱在腿上,一句句温声叮嘱她要好生用药,不能睡得太夜,捏着她的手腕碰碰胸口,抵着她的额头问我们阿暖还疼不疼。

接着他哄她睡下,才复起身批折子,皇帝每日都没有空闲和歇息,却并不露出多少疲惫。

但郁暖却知道,他这样的一国之君,日子过得丁点都不轻松。和心爱的女人谈情说爱的时间都要硬挤,根本不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有空闲。

待到全然瞧不见了,已是半个时辰以后,郁暖一直站在那儿,直到整座丰都都漾起浩渺的烟波,远方白蒙蒙的云雾缭绕起来,她才收了伞,一步步向高塔下走。

离去前又见到那位老僧,郁暖只是远远的双手合十,却没有再上前说甚么的心情。

只感业大师却走上前,对她合十道:“女施主又至无像寺,老衲见您神色忧虑彷徨,不知能否为您一解其惑?”

郁暖看着他,微笑着轻声道:“方丈是尘世外之人,我身处红尘之中,我的困惑,您无法解答。”

方丈却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摇头道:“此言差矣,佛法能通融万物,能解万惑,这也是我佛缘何精奥之处。”

郁暖想了想,只是挑出一样烦恼,说道:“如果因为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而耗费心力,让它成为我的心结,并且疏远了本该极重要的人,又要怎么办?”

方丈叹一声,缓缓道:“佛法有云,诸法因缘生。一切是非纠葛皆因彼端缘起,故而老衲认为,虚无缥缈的只是您眼见,实则根实而凝。老衲无可解,一切也只看缘法尔。”

郁暖莞尔一笑,对老和尚俯身礼过,转身离去。

方丈说的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参考性,太玄的解释往往没什么代入感。但细细思索来,却觉得也没错。

她内心的恐惧,定然有所依据,即便梦境不是真的,她也需要厘清干系。

不然很有可能,只会给旁人和自己,都带来痛楚罢了。

她蜷着腿躺在帐内,闭着眼却不曾真儿个睡着,心头一点点煎熬着,血肉被勺子刮走了,只余下最本真的那颗心在脉脉跳动。

她真的做对了么?

很多事,陛下都不会说,故而她也不懂得,皇帝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

他年少时便孤傲不可一世,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停顿,故而他只会向前走,即便心口鲜血淋漓千疮百孔,也只会迎着朔风向前,面色平淡的负隅独行。

这是为皇者的宿命,所为所行,皆不与心相衬。

即便是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使他哪怕有一日,放弃朝政和国事。

但郁暖偶尔,也只想让他轻松一些,不必总是操心那么多。她也想哄他开心,为他解乏。

而不是,一味的烦扰他。

但梦境却那么真实,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实在无法解释。

她更不甘愿被他彻底禁锢掌控,而他对于很多事的表现,也太过平淡,或许内心是有看法的,却让郁暖觉得大多数事情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

她也隐秘的想要…让戚皇低头,让他认输。

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矛盾,可她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并不多聪明,也并不果决,更算不得善良美好。

她只想过平淡悠闲的日子,撂开所有的烦恼,一切悲伤都不用经心,和自己爱的人饮月对酌,闲聊家事。

但却没有任何法子。

身边只剩下阿花妹妹,小小的一团窝在襁褓里头睡得香甜,颊边是一团淡淡的红晕。

郁暖亲吻了女儿的小脸,对着雨中的黑夜慢慢独酌,静静的厘清思绪。

她越吃酒,便越发清明起来。

郁暖一边想着,边有些醉醺醺的打开长窗,外头的寒雨下得很大,有风混乱的挂过她的长发,而她的衣袖在风中鼓鼓飘起,些微的雨露撒上她的鼻尖和眼睫,郁暖清醒了很多,慢慢睁开眼。

心中一片了然。

她或许做不到抵抗他。

但她却能缩进自己的蜗牛壳里,哪儿也不去呀。

无论是征服他的欲望,还是摆脱噩梦的决心。

这些都使得她必须沉稳下来,在这个地方稍稍休憩一番。看清他,也看清自己。

隔日郁暖从床上起身,边梳洗边叫来奶母,对着铜镜看自己的长发慢慢堆叠,柔声问着有关阿花妹妹的事体,譬如睡得香不香甜,昨夜醒了几趟,进了多少奶。

更多的她也没问。

这样的人家,就连公主排泄的东西都要保存好,再一趟趟交给大夫分辨情况,郁暖全然无须担忧,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操心,可她却忍不住要亲自问过一些的。

用了早膳,郁暖没去阿花妹妹的屋子逗她,只是找来了周来运,吩咐他把没整理的物件皆规整好。

其余的早就整理好了,只那些古董名画,还有各色金银珠宝,皆是江南官员和富户孝敬陛下的,倒不存旁的想头,有些甚至只是认为,能把礼送到皇帝手头,也是件荣幸的事体。

除了些书籍和值得参考的古卷,皇帝全都给了郁暖,眼皮都没掀一下,不说看不上,瞧都没瞧。

倒是郁暖还拿着一长串单子,坐在他书房的榻上,跪着爬在窗棱上一页页好奇的翻看。

翻了半页她没怎么看懂,一样东西的名称都有十几个字儿。她有点懵,接着也丢在一旁了。

如果非要给她,就拿去给阿花妹妹当嫁妆好啦,故而原先也不曾动过分毫。

可是现下不同,她忽然想在江南住的久一些。

周来运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相干净普通些,也并不常路面,但的的确确是余姚山庄的管事,一应的会客和每日采买以及奴仆的择选,还有更多主子不关心的事体,皆是他作的分辨。

郁暖也很少听周来运家的提起过她丈夫,偶尔两人见面,也只是点头对目,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