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个头不高,一直仰面看着赵澈,反复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说:“若是郎君不嫌弃,唤我一声大姐便可了。”

郁棠:“……”

赵澈的笑容依旧在他清隽的脸上荡漾,看的郁棠目瞪口呆。

只闻赵澈又说:“那就劳烦大姐了,待我与娘子回到家中,定派人过来重谢。”

妇人抿唇一笑:“我这就去厨房做汤,郎君和小姑娘子且等着。”

说着,那妇人转身离开,走到房门时,又转头看了一眼。

赵澈笑着目送那妇人离开。

郁棠:“……”

她这是真的病傻了么?

为何总觉得赵澈不太一样!?

此时,男人转过身来,他与郁棠对视,到了这一刻才终于恢复了正常,不过虽然他唇角的笑意淡去,倒也不像之前那般冷硬可怖。

郁棠自然不会相信赵澈真的会如此体贴大梁百姓,她很担心,忍不住说:“那位大姐也是好心,还望王爷日后莫要报复。”

那位大姐敢那样直勾勾的想着赵澈……

郁棠真担心赵澈会屠村。

她本能的伸手拉了拉赵澈的衣角,她太清楚这些天潢贵胄,世家权贵的手段,有时候为了自身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虽和赵澈共患难了一次,但绝对不会将他归为良善之人的范围。

赵澈垂眸,目光落在郁棠白皙的手上,她这样的羸弱和无助,又激发了赵澈的父性。

可就在赵澈窥听了郁棠的心思之后,他瞬间冷了脸。

【那妇人是看上晋王了,晋王以后哪里会让人知道,他曾经以/色/侍/人了?搞不好真的会杀人灭口。】

赵澈:“……”他以/色/侍/人?

见赵澈突然沉着脸,郁棠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糟了,晋王当真起了杀意,这件事怨不得那妇人,谁让他生的这般招摇,若是换做我,赵澈那样勾/引,我或许也会中招的。】

听了这话,赵澈的心情难以言表。

棠姑娘说他的长相很招摇,算是夸他么?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脸很疼呢?

不过……

棠姑娘眼光倒是不错……

这样想着,赵澈勉强原谅了郁棠,不打算和一个病患斤斤计较。

郁棠见赵澈的脸色又稍稍好转,以为自己的劝说管用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晋王真是奇怪,日后待一切平定,我定不能再靠近他半分了。】

赵澈:“……”

这时,男人的脸色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去。

郁棠见状,又愣住了,到了此刻,才完全相信坊间所说的“晋王殿下阴晴不定”这句话。

郁棠和赵澈对视,他的眸子甚是幽深,她差点溺死在他狠狠的盯视之中。

赵澈突然而至的“恶意”让郁棠完全摸不着头脑。

虽然赵澈还未造反,也未成为大梁的帝王,但郁棠此刻已经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如此,她更是笃定,待一切都归为平静,她定然要彻底远离赵澈。

冷不丁的,赵澈淡淡启齿:“棠姑娘是不是在想,本王冷血无情,等到时机成熟,你就与本王撇开一切干系?”

郁棠大惊,这人怎的这般可怖,他如何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

郁棠正发热,水眸莹润闪烁,样子看上去呆呆的,像只林间的小白兔,急急忙忙解释:“不!我……我不曾这样想,郁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王爷的恩情!”

哼~

小骗子!

赵澈轻轻哼笑了一声,面色不佳:“那棠姑娘最好能记住自己所说过的话。”

房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妇人刚端着鸡蛋羹过来,赵澈就在床边落座,抬起大掌揉了揉郁棠的发心,柔声道:“娘子莫要忧心了,等你好些,夫君就带你回家。”

赵澈的转变仅在一念之间,郁棠在病中,反应多多少少有些迟钝,含糊应了一声:“嗯。”

农妇将鸡蛋汤递了过去:“郎君,若不还是我来吧。”

赵澈并未答应,而是从农妇手中接过不甚精致的瓷碗,道:“多谢大姐,我家娘子生/性/羞涩,她认生。”

农妇没有强求,越看赵澈越是目光灼灼,这样俊美体贴的郎君,她得修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修到啊!

赵澈用瓷勺勺了一口鸡蛋羹,先是放在他自己唇边吹了吹,这才递到郁棠唇边。

此时的郁棠,脑中里不断地回放着,被赵澈的唇碰过的瓷勺,现在又挨近了她的唇……

她呆呆的没动弹。

赵澈冲着她温和一笑:“娘子乖些,莫要让为夫操心,快些喝了。”

一旁的农妇艳羡的不行,也跟着劝道:“是啊,小娘子,郎君这样忧心你,你倒是快些喝呀。”

郁棠:“……”总感觉自己在做梦,这个人这根本不是赵澈!

……

被喂了一碗鸡蛋羹,郁棠没有熬住,就先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黑了,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身子暖暖的,稍一动作,脚突然碰见了什么东西。

很结实,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她一转头,被自己所见的吓了一跳。

赵澈竟然就躺在她的身侧,两人之间虽然隔开了寸许,但……如此同床共枕……也着实不可!

奈何郁棠眼下毫无法子,她身上使不出力气,虽是头疼的症状好了不少,可现在总不能将赵澈赶走。

她自己又没法下榻。

郁棠也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似乎重生一次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助力,她还是如曾经一样,如浮萍漂泊,多般无奈。

人在最脆弱时,紧绷的一根弦很容易断裂。

郁棠缓缓转过身,背对着赵澈。

明知这个时候不该服输,也明知以她如今的处境,还用在意甚么男女之别!

可郁棠还忍住哭了。

只是哭的无声无息,她一手抹了泪,不想让赵澈知晓。

但殊不知,赵澈不仅知道她哭了,还知道她内心所想。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计较什么?晋王殿下不嫌弃我,已是我之幸,他竟是君子,我又凭什么矫情?】

【郁棠,你一定要挺过去,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明家!我到底和明家有什么关系?】

一听到这里,赵澈睁开眼来。

看来归德侯府是一个疑点,再结合上明远博的种种行径,赵澈不难怀疑,郁棠一定和归德侯府有脱不开的关系。

赵澈沉默着,并没有揭穿郁棠。

……

雪光之中,一道艳红色身影“嗖”的一声穿过旷野。

红九站定身子时,身后一阵碎雪飘过,拂的南炎等人满脸都是。

南炎抬手抹了把脸,见红九这般紧急,大约猜出了什么,问:“你找到王爷了?”

北焱也弹了弹肩头的碎雪,远离了红九一步,眼底都是嫌弃。

红九喘了几口气,双手插着精瘦的细腰,贼嘻嘻道:“我看见王爷了,他正和棠姑娘睡觉!”

南炎僵住:“……”

北焱弹雪的动作也一滞:“……”不!不可能的!这般重要关头,王爷如何会那样随随便便就和人家姑娘……睡觉?

奎老见多识广,用了无数年过来人的经验稳住了场面,他咳了一声,问道:“小九啊,你所说的王爷正和棠姑娘睡觉,是不是盖着被子睡?别无其他异样?”

红九点头:“是啊,怎么?神医你有疑惑?不盖着被子睡,不然还能怎么睡?”

奎老、南炎、北焱皆面露放松之色。

尤其是北焱,深深的吐了口浊气,他就知道,他家王爷从来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奎老梗着脖子,又说:“既然已经找到了王爷,那你们几人谁去将王爷叫出来?”

红九深知棠姑娘对王爷的重要性,每次王爷和棠姑娘睡/觉的时候,他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虽然他很想护送王爷回府,但红九更不敢得罪王爷。

他摇着头,说:“反正我不去!”

北焱立刻又后退了一步,他面目清冷,双臂抱着长剑:“我也不去。”

南炎:“……”

作者有话要说:南炎:晋王府都是万年单身汉,眼看着王爷就要脱单,我怎么忍心去打扰呢?

杀手:还是让我来吧!我就喜欢干这种事。

赵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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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评论走起撒~

第39章

赵澈自那年宫中大火之后,就开始产生幻听,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病了,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才知他能窥探旁人心思。

这二十多年,他见识过无数人,也知无数人心中所想。

然而,郁棠是他见过的人之中,心思最为纯澈之人。

他窥听她的心思时,不费吹灰之力,也毫无痛苦。不像他窥听旁人时,每次必定消耗很大精力,甚至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故此,赵澈从不轻易窥探旁人心思。

但郁棠不一样。

至于她为何会不一样,赵澈并不能参透。

现在,他知道,郁棠怀疑她自己是明家人,而她似乎并没有证据,更是查过明家,也得知了明家从未丢过孩子。

归德侯府明家……

孩子……

郁棠今年十五岁,那么这件事要追溯到十五、六年前。

而那个时候归德侯唯一的长子早就弃了妻儿,修仙悟道去了,根本不可能与谁生下孩子。

要说起十五年前,明家发生的唯一一桩事大事,就是归德侯之女---明书瑶入宫选秀……

而明书瑶还曾与郁长东订过亲事,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二人的婚事又突然取消。

赵澈在北燕为质,三年前才回京,虽是在京城安插了探子,但很多事情终归不可能一应皆知。

郁长东当初收养了郁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和郁卿兰有几分相似?

黑暗中,赵澈眯了眯眼。

他心中似乎有了思量。

莫非她是郁棠的生母?

但这件事时隔年代久远,又关系到炎帝、淑妃娘娘,甚至还有朝中几大权臣,他一时半会也不能笃定什么。

更重要的是,棠姑娘如果找到了亲生父亲……

赵澈打住了这个念头。

他需要和郁棠睡在一起。

最好是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

眼下陆一鸣已经是一个障碍,不能再多出什么劳什子亲生爹娘!

……

就在这时,赵澈和郁棠都还醒着,外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赵澈是习武之人,五感极为敏锐,登时从床榻上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男人的一条长臂已经捞住了郁棠的细腰,二人都是和衣而睡,赵澈单臂抱着郁棠,很快下榻,躲在了门扉后面。

郁棠方才还沉浸在巨大的悲切之中,好在这两日够警惕,她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郁棠紧贴着赵澈的胸膛,仰面看了他一眼,却见男人脸上根本毫无睡意。

莫非他方才一直是醒着的?

郁棠有点囧。

相顾无言,赵澈拧眉,另一手已经覆在了腰上,随时要拔出软剑,准备一战的姿势。

郁棠站着纹丝未动,手无意间覆在了赵澈的胸膛,他穿的太过单薄,她的掌心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

异常强劲!

郁棠只觉自己的手有点烫,她不动声色的躲开,缓缓往下移,谁知刚碰到赵澈精瘦的腰肢时,他突然一个动作,连带着她一块冲出了房门。

郁棠本能的顺势抱紧了赵澈的腰肢。

而与此同时,只见被冷月照亮的农家庭院内,已经有数十名黑衣人蜂拥而入。

郁棠下意识的抱紧了赵澈。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死!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抱紧了!”

赵澈低头看了她一眼,明知她已经抱的够紧,偏又强调了一句。

一时间,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赵澈一臂抱着郁棠,试图带着她冲突农家庭院,此处在占地有限,时间一长,只会被团团围困。

农舍内,农妇听见了动静,透过窗户往外探了一眼,见赵澈一手舞剑,动作行云流水,洒脱强健,农妇既是兴奋又是惶恐。

这时,为首的杀手大笑道:“晋王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今日不会有人再来救你!”

赵澈嗤笑:“本王不需旁人救,想杀本王?你等到下辈子吧!”

农妇听到这里,突然翻了一个白眼。

晋王?!

整个大梁只有一个晋王殿下!

她竟然收留了那个传言中,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昏倒之前,农妇似乎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自家那口子虽是其貌不扬,但他安全呀!

日后万不能以貌取人←_←!

这厢,赵澈抱着郁棠,两人杀出了一条血路,艰难冲出了农家庭院。

外面视野宽阔,除此之外,也是冷的骇人,郁棠只觉耳边疾风呼过,唯一的热度就是赵澈的身子,抱着他不亚于是抱着一尊火炉子。

郁棠和赵澈刚刚冲出围困,身后的杀手随即追了上来,又是新一轮的打斗开始。

二人虽然都没有受伤,却是被杀手逼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出了村落,任何一方都还没有占领绝对优势。

但郁棠心道不好。

杀手人数众多,即便赵澈武功高强,但体力上抵不过杀手的轮番上阵。

“王爷!”

她唤一声。

此时的赵澈在专心应战,其实,带着郁棠在身边,他的头疾消散,武力倒是增强了不少,若是棠姑娘的那/两/处/丰/软/没有这样贴着他就更好了……

“嗯。”

他应了一声,所有心思都放在打斗上,不敢分神。

与此同时,赵澈很想知道,红九那几个人去哪儿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罚月银!

终于,两人被逼到了横河边上,此处是黄河的岔口,因着地势之故,虽然还是严冬,还未到雨季,但水流依旧湍急。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晋王殿下会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哈!”

杀手头子发出狂傲的笑声,这笑声中仿佛透露着无尽沧桑。

刺杀了这么久,晋王终于要死了!

刺杀了整整十多年啊,他容易么?!

赵澈回头看了一眼横河,很快就与郁棠对视。

郁棠见他眉心紧蹙,也知道失态严峻,她不想死,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凭什么要求晋王为了她而放弃生的机会?

“王爷,你要好生活着。”

郁棠喃喃了一句,环绕着赵澈腰肢的手松开了。

赵澈的大掌却仍旧握着郁棠纤细的小腰:“你做什么?”

郁棠笑了笑,眼看着杀手就要冲过来,她双手抵在了赵澈的胸前,正要推开他,却是被赵澈一把抓住:“不许放开!”

可能是冷风太急,郁棠红了眼眶。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了她舍命。

杀手再一次攻击了过来,赵澈拔剑全力以赴,郁棠看着他一点点的招架不住时,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还有依稀的火把光。

有人的声音传来:“大人!那边有动静!”

此时,是白征最先找到这里,他连忙夹紧了马腹,朝着打斗的方向疾驰而去。

麒麟卫行动有素,虽然白征的人马都分散开来去找人了,但白征几人的加入,使得赵澈这边缓和了不少。

一看清来人是白征,杀人暗道不妙。

怎么又这样?!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刺杀了?!

杀手头子从怀中取出信号弹,毫不迟疑的朝着天际发射了出去。

晋王有了帮手,他们做杀手的也当然不能落伍。

白征杀到了赵澈和郁棠身边,喊道:“王爷,将棠姑娘交给我!”

赵澈没放手:“不必了,我自己能护!”

什么叫他自己能护?

棠姑娘又不是他的谁!

白征眉梢狂挑了一下,心中有些忿忿,奈何拿赵澈毫无办法。

似乎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拖住杀手。

这时,又一批蒙面杀手如疾风般狂奔而来,杀气腾腾,势若黄河之水。

“嘶——”的一声,赵澈的右臂被杀手用长剑划破。

郁棠见他只是眉头稍稍一簇,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而赵澈抱着自己的左臂分毫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郁棠心神微动。

她的这条命死不足惜,凭什么让赵澈这般相护?

从小到大,她从未被人这样在意过。

郁棠心里还有很多的谜团,辟如,赵澈为何这样在乎她?她的父母究竟是谁?她和明家有什么关系?

但这一刻,她不想拖累赵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目标,她不能因为自己不想死,就拉着别人垫背。

“王爷,我欠了你的。”

答应会还他恩情的,只是不知能不能熬过今日?

少女的话在耳边荡起,赵澈对上了她纯澈微润的眸子,她眼中映着自己的脸,赵澈竟然看见了一丝惶恐。

这时,郁棠用力一推。

赵澈正与杀手对抗,郁棠这次用了力气,竟是从他怀中挣脱。

郁棠落地,因为没有站稳,她在地上滚了几圈。

白征见状,连忙上前救郁棠,谁知那批杀手似乎也想灭了郁棠的口,竟朝着她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郁棠避开时,一个转身失足落入了滚滚横河。

“糖糖!”情急之下,白征唤了一声,伸手去试图抓住郁棠时,也跟着跌落横河。

赵澈眼角的余光瞥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一个认命的人,除却他自己之外,无人知晓他被送去北燕为质时都经历了什么。

可他的棠姑娘掉入横河了。

他本可以杀出一条重围,保住自己一条命,但赵澈放弃了,他纵身一跃,也跟着跳了下去。

棠棠?

方才白征是这样唤的么?

喊的真热情!

谁允许他这样喊的?!

赵澈跳入横河时,脑子里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身子落入刺骨的湖水,晋王殿下的脸都黑了。

他怎么想都没想就跳河了?

被湖水吞咽的一瞬间,晋王殿下猛然惊觉自己不会凫水。

晋王的脸更黑了。

……

杀手头子见状,当即大惊。

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要的是晋王的头颅。

可他跳了横河,到底能不能死啊?!

毕竟晋王和别人不一样。

下毒,他死不了!

跳崖,他也死不了!

掉入横河,他估计还是死不了了!

可晋王死不了,不代表别人死不了。

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杀手头子,并不想也跟着跳下去。

“头儿!后方有追兵,是陆大人和归德侯府的人!”一黑衣杀手道。

杀手头子深深叹了口气,吐出口的雾气瞬间凝结成了白雾。

十几年了……

自他加入杀手组织,成为一名杀手开始,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晋王,奈何这十几年过去了,他从来都没有完成过!

杀手头子凭着年纪和资历走到了今日的位置,似乎一切都和实力无关。

“撤!”

不撤还能怎么办?!

他真不明白,怎么麒麟卫、陆府、归德侯府,就连郁家那个纨绔也来凑热闹?!

众杀手听令,近百人齐齐听从号令,很快就离开了当场。

方才,郁瑾年等人在远处看见了这边的战况,也知赵澈和郁棠、白征都跳入了横河。

当他靠近时,滚滚浪涛之中,再无一人的影子。

“阿姐——”郁瑾年嗓音沙哑。

少年几乎崩溃,上前就揪住了陆一鸣的衣襟。

陆一鸣刚从马背上下来,下巴处的暗青色胡渣尤为明显,高有八尺的男子就这样被郁瑾年拉的踉跄了一下。

他盯着浪涛尽头的横河,目光萧索,眸底像是淬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薄冰。

“陆一鸣,你还装什么装?你若真在乎我阿姐,你怎么不能跳下去?晋王和白大人尚且能做到,陆一鸣,你是阿姐的夫君,你怎么就不行?”

跳下去……

他刚才骑马狂奔而来,就想跳下去。

可他有资格么?

他肩头上的陆家和二房又该怎么办?

他顾及的始终太多,从不愿意轻易辜负,却独独辜负了一个郁棠。

“噗——”

陆一鸣立在当场,冷风刮起他的衣袍,唰唰作响。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仿佛是将积压了数日的郁结喷了出来,之后天翻地转,他眼前浮现出那个孤苦可怜的小丫头,她面黄肌瘦,胆怯怕生。后来她渐渐长大,一天一个样子,偶尔也让他惊艳,再后来他们成婚,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郁棠对他笑的样子。

“大人……”

“大人!你快醒醒!大人……”

陆一鸣失去所有只觉之前,他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致使他二人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

陆一鸣被陆家护院抬走后,明远博站在横河边上。

冷风萧瑟,半晌之后,他哑声道:“都给我去下游守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有朝一日让姑母知晓这桩事,他不敢保证姑母是否还会顾着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