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钰山见这仨人馋酒的样子,唇角溢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

这厢,郁棠带着侍月,一路跟在赵澈身后,却是有意隔着不远不近的几步距离。

赵澈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上次两人在宫里不欢而散,赵澈已经想过他之所以痛苦的根源。

追根到底,还是他太过心慈手软了,对付这么一个小女人,他就不该瞻前顾后。

赵澈突然转身,郁棠被他吓了一跳,也猛然间驻足,两人四目相对时,赵澈窥听到了郁棠内心所想:【罢了,王爷应是厌恶我了,我又何必去他跟前,惹他不悦。】

赵澈:“……!!!”他几时厌恶过她了?!

此处是归德侯府的后花园,常有下人走过,再者侍月在场,赵澈也有所收敛。

这时,赵澈想到了什么,突然自嘲一笑。

就在方才,他竟然还担心今日登门侯府的宾客诸多,他这样靠近她,会不会败坏了郁棠的名声。

赵澈:“……”

他为何会变成这般优柔寡断?

就在前阵子,他甚至故意当街宣扬自己知道郁棠里面所穿小衣的颜色,可如今就算是见她一面,也控不住担心会不会有损她的清誉。

“呵呵……”赵澈兀自苦笑。

郁棠完全不明白了他是怎么了:“师叔,你、你找我何事?”

她还是一口一声的师叔,这意思是要与他划清一切男女之间的界限。

少女就站在自己三步之远的地方,或许是方才他猛然转身之故,导致二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赵澈就看见郁棠的绣花鞋正要往后退一步。

男人瞬间炸了毛。

他很不喜欢郁棠将他视作洪水猛兽的样子:“郁棠,你胆敢往后退一步试试?!”

郁棠正抬脚的动作滞住。

她听闻赵澈不喜旁人靠近,方才赵澈又是近乎对她“横眉冷对”,她当然不能上着杆子挨近他。

怎么?

她又做错了?

郁棠僵在那里,连带着她身后的侍月也不知所措。

不过,晋王将她从陆府救出,还将卖身契也帮她弄来了,侍月对晋王是心存感激的。

故此,见赵澈这般对待自家姑娘,侍月也全然懵住。

赵澈胸膛微微起伏,往郁棠靠近了一步,随着他的走近,郁棠从平视,变成仰视他。

此刻,赵澈细细打量着郁棠。

巴掌大的小脸,个头不过才到他的胸膛,纤细的小蛮腰都不够他一掌可握的,这小女子在他面前明明羸弱不堪,他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捏死她。

赵澈不明白,郁棠如何会对他造成那样大的影响。

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影响是从几时开始的。

就在上次劫狱带着她离开时,他就本能的和她跳入了横河……

难道从那时开始,为了这小女子,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么?

赵澈浓眉紧锁,男人清隽的面容显得萧凉无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很不喜欢自己有弱点,更是不喜欢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内。

而郁棠的出现,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无条件的妥协。

对上少女一双水润润的眸子,赵澈很想斥责她一句:你这个坏东西!

可赵澈心头窝着火。

他付出的热情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心有不甘,甚至是委屈:“郁棠,你是不是想气死本王?”

郁棠大惊。

她敬赵澈如师、如长,为何会存心想要气死他?!

“我没有!我不是!师叔,你因何这样说?”郁棠忙是否决赵澈的话。

但这丝毫没有缓解赵澈内心的阴郁。

他都快要被她气炸了,她还毫无所觉。

两人相互看着彼此,面色各异,郁棠心里嘀咕【师叔他……难道是在怪我没有接受他?】

这话被赵澈窥听到了。

男人剑眉一挑,脸上瞬间荡漾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喜色,直接就道:“亏你还知道!”

郁棠吃了一惊:“……!!”

他在说什么?

怎的好像知道自己刚才想了什么?

这时,一道疾风突然闪现,就在郁棠误以为自己方才说漏嘴时,赵澈突然上前,长臂圈住了她的细腰,抱着她飞快往一侧闪去。

与此同时,剑光闪现,五六名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赵澈和郁棠攻击。

侍月惊呼出声,正要喊“救命”时,却是被人击晕。

郁棠见状,她本能的反手搂住了赵澈的窄腰,只不过男人的腰和女子的截然不同,她也只能堪堪抱住一半。

然而,仅此一半也让赵澈身子骨一酥。

赵澈:“……”

罢了,容忍这世上尚有一人能够轻易左右他,也没甚不妥。

“再抱紧点!”赵澈得寸进尺。

郁棠看着他,脑子在思索:“王爷,这里是归德侯府,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赵澈比她想的更多,但对方来势很猛,赵澈无暇分心,一手抱着郁棠,一边从腰上抽出暗藏的软剑,即和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对方皆是七品以上的高手,且都是有备而来。

赵澈承受猛烈攻击之时,突然发现了一桩事。

男人幽眸微眯,带着郁棠一步步的被黑衣人逼到了荷花池边,对方下手极狠,招招致命,然而却又似乎是在故意遮掩手段,明明看似针对郁棠,却又不是真的要杀她。

反而更像是在引/诱赵澈出手救郁棠。

赵澈和郁棠被逼退到了荷花池边上,男人拧眉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她自己大概根本不知道,她这样听话的窝在他怀里,是怎样的动人可爱。

“郁棠,你可要莫要负了本王。”赵澈百忙之中道了一句。

“师叔,你说什么?”郁棠完全不明白他的话。

而就在下一刻,赵澈抱着郁棠,二人双双跳入荷花池……

……

后堂雅亭内,白墨池等人正品着成年的女儿红。

仿佛这酒是多么稀罕的宝物,喝少了就会很吃亏似的。

这时,一穿着小厮服饰的男子疾步而至,他与明钰山对视了一眼,得明钰山点头首肯之后,方道:“侯爷,棠姑娘和晋王殿下在后院一道落水了。”

此言一出,方才还和颜悦色的三个男人皆怔住了。

“什么?!”古天齐猛然站起身:“你再说一遍,我家棠儿怎么了?”

后堂无旁人,那小厮也不怕此事叫旁人知晓,再者,侯爷的意思便是要促成这桩婚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于是扬着嗓子道:“棠姑娘和晋王殿下一块落水了,不过人已经被晋王殿下救上来,眼下就在厢房歇着,晋王殿下已经快马加鞭送信去宫里求赐婚了。”

古天齐:“……”他一个没忍住,当场翻白眼气撅了过去。

白墨池和徐卫骞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澈的动作倒是够快啊!

一落水就立刻向炎帝求赐婚?!

二人齐齐看向了明钰山,见他此刻仍旧气定神闲的品酒,白墨池和徐卫骞瞬间明白了过来。

白墨池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这个时候也不再顾及明钰山是否是那人的父亲了,他怒道:“侯爷此举是不是太草率了?!您如何知道晋王便是棠儿最好的选择?”

徐卫骞一掌握成拳。

这次真是太失误了!

他怎么就差点忽略了,归德侯是老狐狸的本质!

他的女孩儿……还没放在手上捂热,如何能嫁人?!

明钰山淡笑:“我既这样做,自是有十足的把握,棠儿的婚事不趁早定下来,迟早会出事。”

明钰山站起身,他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挑眉看着几人,笑道:“你们几个也有今天?!”也尝尝女儿被人抢走的滋味,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白墨池、徐卫骞:“……”-_-||

明钰山拂袖离开,转身时丢下了一句话:“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是对棠儿真正的好,既是为了她好,那就应该为她考虑长远!”

……

阁楼内,明远博去见了明钰山。

“祖父,棠儿还未醒,郎中说只是呛了几口池水,并无大碍。晋王他……当真要娶棠儿?”明远博眉心紧蹙,愈发不安。

祖父已经试探过赵澈无数次,而今日赵澈又通过试探了。

他总不能真是郁棠的良人吧?!

明钰山转身看着孙儿,道:“棠儿会需要晋王这样的夫君,否则单单是以天齐圣手的徒弟身份存活于世,她就会被多方势力定盯上,更何况,她还是你姑母的……”

“远博,你要明白,咱们明家、你姑母,还有四公主和五皇子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棠儿的身世一旦暴露,皇上会做出什么,咱们谁都不敢保证,届时一旦棠儿有个闪失,单单是北燕那边也未必会善罢甘休啊!”

慕容焦不是已经来了么?

明远博僵了僵:“……”有时候,就连他都觉得,姑母的桃花太旺了。

明钰山又说:“祖父知你对棠儿的心思,但你今日也看见,登门的宾客当中有多少人是冲着她来的,就怕皇上迟早也会那个心思。当初你姑母但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全力护着,她也不会……”

几个皇子都不曾娶妃,明钰山绝无可能让郁棠也入宫!

明钰山欲言又止,明远博的内心虽是压抑憋闷的难受,但也知道姑母当年的那桩事是祖父心头永远的痛楚,他便不再多问。

而事实上,明远博心里很清楚。

祖父选中了赵澈,不仅仅是因为郁棠,也是因为他笃定了赵澈会成为最终夺嫡的胜利者。

……

赵澈心情大好,回到晋王府后,人也变得温柔了,看谁都觉得面目可亲。

红九蹭到他跟前,忍不住道:“王爷,今日在侯府其实是……是明钰山派的杀手!”

少年以为赵澈一定会暴怒。

明家简直是太过分了!

却见赵澈一挥手,脸上愠怒只是一闪而逝,即便对归德侯心存意见,但他的好心情也无法遮掩:“本王知道了,此事不可泄露半个字。”

红九又问:“是!王爷,可……归德侯为何要刺杀棠姑娘?”

赵澈轻轻哼笑:“他是在试探本王。”

作者有话要说: 赵澈:聘礼已备好,本王是应该向哪位岳父提亲?

爹爹们:o(╥﹏╥)o你不要来了,我们都不欢迎你!再见!

淑妃:他们说话都不算数,贤婿还不快来拜见本宫。

郁棠:(⊙o⊙)…???

第65章

晋王府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极艳。

赵澈站在庭院中,一伸手, 修长的指尖轻易就摘下一片。

他原本没有打算直接强取豪夺, 他想得到一个女人太过简单, 但“人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教人难以抓住。

今日的事发生得太突然。

其实,今日在归德侯府,他大可以揭穿归德侯, 而不是将计就计,和郁棠就在侯府内一块落水, 如此一来, 郁棠只能嫁给他。

扪心自问,就在他选择抱着郁棠跳下去时, 赵澈的心中有一刻的迟疑。

但软玉温香在怀,又思及那样多的男人惦记着她,赵澈仅仅犹豫片刻, 就直接和郁棠一块跳水。

他内心对她的独占欲, 已经生根发芽, 无尽漫延,到了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与其说, 这次是中了归德侯的计,还不如说是他故意为之。

他离开时,郁棠还未醒来。

不知那小女子得知赐婚之事后, 会是怎样的态度?

奎老端着一只大漆托盘过来,托盘上铺着红绸缎,上面摆放着一把铜质的钥匙。

午后日光微暖, 从奎老的角度去看,只见日光洒在赵澈脸上,柔和了他原本的冷硬和萧索。

奎老已经数年不曾见过这样的赵澈,如神祗降临,眉目间多了温和,奎老微微愣神。

赵澈侧过脸,目光扫了一眼托盘上的钥匙:“你说,她会喜欢么?”

奎老回过神,震惊的差点瞪出了斗鸡眼,道:“王爷,这可是先皇后私库的钥匙,天下谁人会不喜欢呢?!”

虽说先皇后如今的母族势微,但曾经却是大梁一等一的望族,先皇后又曾是一国之母,她的私库里面必定搜罗了天下奇珍异宝。

奎老大概心里有数了。

王爷这是将棠姑娘视作正妻了,否则断然不会将先皇后的私库都拿出来。

赵澈接过私库钥匙,指腹在上面摩挲了几下:“旁人都喜欢的,她未必喜欢。”

奎老:“……”这让他如何接话?

棠姑娘虽好,但也已经嫁过人,他家王爷还是头婚呢。

……

请求赐婚的人是赵澈,而且他还是在归德侯府内与郁棠一块落水,若是炎帝不同意赐婚,那就是不通情理。

故此,炎帝当日就命司礼监写下了赐婚诏书。

赐婚的消息刚传出去不久,广寒宫那边就召见了明远博。

明远博心虚至极。

他知道姑母随了祖父,最擅谋略,纵使她不迈出广寒宫一步,也知道天下事。

事到如今,郁棠的身世恐怕早就被她知晓。

“姑母,您找我?”明远博躬身行礼。

不知几时,殿下的宫人皆已退下,明远博低垂着眼眸,只看见淑妃的绣花鞋和罗纱裙。

“抬起头来。”淑妃淡淡道了一句,这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与往常的慵懒无异。

明远博照做,谁知他刚抬头,淑妃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面颊上。

此刻,明远博看着淑妃绝艳的脸,他在她的眸中看见了难以磨灭的愠怒。

“姑母!您 、您都知道了?”否则,明远博想不出来,淑妃为何突然掌掴他。

淑妃深吸了口气,雪腻的肌肤因为强忍着盛怒,脸上溢出一抹绯红,如白雪覆上了残阳,美的凄楚,惊世绝艳。

她道:“回去告诉你祖父,赵澈若非良配,我明书瑶会彻底跟明家断绝一切干系!”

明远博当即跪地,姑母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难怪上回来看姑母时,他就明显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明远博双膝跪在铺着白色绒毯的地板上,道:“姑母,祖父这样做也都是为了棠儿。她如今是天齐圣手之徒,又在机关大赛上出尽风头,祖父担心皇上会将棠儿许给几位皇子之一,况且晋王对棠儿早有心思,若是棠儿不嫁给晋王,晋王也不会放手。到时万一晋王考虑不周,难免不会害了棠儿。”

淑妃细长锋利的指甲盖戳进了肉里。

郁棠的事,如今满城皆知,但却没人知晓她沦落为乞丐之前的光景。

淑妃眼前晃过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婴,她那样小小的一团,刚出生就知道在她怀里找吃的了,声音哼哼唧唧,可怜极了。

看着那样的小不点,淑妃曾经发过誓,她要让她的孩子享受天下一切荣华,她一定会竭尽一切去护着它。

然而,等她再一次醒来时,她的父亲却告诉她,孩子没了。

父亲骗的她好苦!

“放屁!”淑妃突然暴戾,又说:“你祖父根本不是为了棠儿,他是为了拉拢晋王!我的女儿绝对不会成为他摆弄的棋子!”

淑妃让自己尽力平静下来,她不能出事,她更不能崩塌。

她的小团子回来了,无论如何,她都要给她最好的一切,“说,当初棠儿被你祖父送去哪里?她怎么会……”

会沦落街头当乞丐?

还被郁将军府带回去当做养女?

郁家和陆一鸣那样对待她的女儿,她明书瑶发誓,一定要加倍奉还!

明远博见淑妃几乎失控,只好如实道:“姑母,您且听我说。当初祖父将棠儿送去了江南首富家中寄养,原先就是盼着能给她一世富贵,谁知那富商在游玩的路上被山贼截杀了,后来郁棠流落街头,才被郁长东收养。祖父这些年一直在找她,直至前几年才发现将军府的养女就是郁棠。”

淑妃突然冷笑:“前几年就发现了?那为何不将她带出郁家?谁允许你们让我女儿嫁给陆一鸣的?嗯?!”

明远博哑然。

他无话可说。

他承认祖父一开始的确不想惹人注意,所以只是暗中盯着郁棠,只要不是关系她的生死,就不会轻易出手。

“皇上驾到!”

这时,广寒宫殿外的宫人朗声道。

明远博面露惊色,炎帝这个时候过来,对他而言绝对没有利处。

淑妃的脸色瞬间转为慵懒、平静。

仿佛刚才暴戾盛怒的人,根本不是她。

淑妃并没有让明远博起身。

炎帝过来时,见此景,不免诧异,目光扫过明远博,就问淑妃:“爱妃,这是怎么回事?”

淑妃转身,行至软塌边躺了下去,柔柔的嗓音,十分清冷,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情。

她道:“这混账东西不愿意娶灵儿,皇上,依我看这桩婚事就罢了吧,幸而还未赐婚。”

明远博一怔,抬头看着淑妃,他突然明白了祖父时常说过的一句话,明家的子嗣当中,最像他的人是姑母。

炎帝早就提及过,将四公主赵灵儿嫁给明远博。只是尚未正式赐婚。

闻此言,炎帝面露难色。

他将四公主嫁到明家,一来是亲上加亲,二来也是为了扶持五皇子,平衡朝中几大势力。

炎帝为难道:“爱妃,灵儿的婚事岂能这般轻易决定?若不再给远博一次机会?”

淑妃哼笑一声:“哼~皇帝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么?既然别人不想娶,皇上何故强求?”

说着,她又看向了明远博:“行了,你起来了,今日早些出宫,本宫这阵子不想看见你。”

明远博应下,他知道,淑妃这是在借题发挥,她是要给明家一点教训。

明远博刚走,淑妃就阖眸假寐:“皇上也回吧,臣妾知道皇上和明家是一伙的,臣妾也不想见皇上了。”

炎帝:“……”

他几时和明家又是一伙的了?

不对啊!

美人自己不就是明家人么?!

……

明远博回到府上,将一切如实告诉了明钰山。

明钰山闻言后,他负手而立,望着庭院中的一株百年梧桐,叹道:“你姑母这是在报复我啊!”

明远博却是松了口气,他对四公主并没有男女之情,不用娶四公主也好。

“祖父,姑母已经是给了明家一次警告,那棠儿的婚事……”明远博本想问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炎帝都已经给赵澈和郁棠赐婚了,这世上再无人能更改了。即便是淑妃,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改变这桩婚事。

……

赵澈和郁棠被赐婚的消息一传出,陆一鸣就成了同僚们眼中时刻关注的对象。

陆一鸣一整日毫无反应,在六部衙门里照尝办事,安静沉稳的有些过分。

同僚都不太敢靠近他。

这样的陆一鸣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下了衙,薛开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二人一前一后,就听见拐角处有人在议论。

“陆一鸣自己不珍惜棠姑娘,眼下棠姑娘却是别人眼中的明珠,就连晋王也拜倒在了棠姑娘的石榴裙下呢。”

“可不是嘛,陆一鸣当真是眼瞎,棠姑娘如今的身份地位,纵使是将军府的嫡亲小姐也不能及啊。”

“……”

见陆一鸣走来,议论纷纷的官员皆止了话。

薛开以为陆一鸣会动怒,谁知他只是径直往前,薛开已经察觉到他很不对劲,在他身侧道:“陆大人,你就看开些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得往前看。”

陆一鸣走在被时光打磨的光滑平整的青石地面上,指甲嵌入了肉里。

他听不见旁人说什么,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知道郁棠要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了。

那日的梦境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到了今日,他才猛然惊觉,他对郁卿兰一开始的纵容真真是大错特错!

郁棠不可能嫁给赵澈!

他决不允许!

……

白征独自在屋顶饮酒。

糖糖要嫁人了,他这个做兄长的理应高兴才对。可事实上,白征知道,他并不高兴,他甚至很想反对这桩婚事。

辛辣的陈年老酒,让白征有了几分醉意。

其实,他们几个一路乞讨,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保佑,他当初天天所求的,莫过于七个人都安安稳稳,每日有饭吃 ,每晚有一处遮风挡雨之地便可。

郁棠要嫁给晋王了,成为身份尊贵的晋王妃,他又能拿什么去反对呢?

这时,一道红色身影突然闪现,白征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今日不打架,你走吧。”

红九插着一把小细腰,道:“日后棠姑娘就是我家王爷的未婚妻,我也用不着抢人了。但你我之间必须要分出胜负,今日不打,那明日打么?”

晋王的未婚妻?

白征侧过脸来,他看着少年,或许他需要狠狠打一场:“还是今日打吧。”

“好!”红九当即兴奋,脸上的青紫还未好全,笑起来着实滑稽。

就这样,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在白府上空当即打了起来。

白杨叹气:“这二人要打到什么时候?府上的屋顶是年前刚修过的呢!”

白淮默了默,顾左右而言其他,他现在可不关系什么屋顶,道:“糖糖又要嫁人了。”

白杨双手抱着胸脯,仰面望着屋顶上方的打斗,也轻叹:“是啊,她又要嫁人了,小时候我怎就没发现她这样招人?”

白淮:“……”

他很想说,其实郁棠幼时的模样也很可人。

但他说与不说,都不太重要了。

他不过只是郁棠的义兄之一。

……

郁棠醒来时听到外面稀稀疏疏的声响。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侍月红着眼眶道:“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郁棠没有受伤,只是落水后着了凉,她回想起了今日在归德侯府发生的种种,忙问:“师叔他如何了?”

侍月讪了讪。

自家姑娘还不知道她已经许配给了晋王呢。

侍月不敢直言,毕竟阁主和两位大人似乎很反对这桩婚事,尤其是阁主。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像是得了失心疯,已经在外面风疯了好一阵子了。

不过,侍月却为自家姑娘感到高兴。

姑娘在陆家受苦了,那陆一鸣如何能与晋王殿下相比,姑娘能嫁给晋王殿下,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侍月道:“王爷救了姑娘上岸后,就回王府了,不曾在侯府逗留。”

郁棠起初没觉得有什么,闻言,反应了片刻,倏然一怔,忙问:“今日师叔救我上来时,可有旁人瞧见?”

侍月如实答话:“姑娘,此时侯府上下都知道了,不仅如此,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郁棠:“……”那眼下,她和赵澈有肌肤之亲的事,岂不是已经满城皆知?

郁棠出了屋子,就见古天齐、白墨池,以及徐卫骞就坐在她闺院的亭台下。

郁棠:“……”

她知道这三位长辈对她极好,但如今的事情已经愈发让郁棠想不通。

女儿家的闺院,如何是男子能随意进入的?

又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古天齐看见郁棠就当即走上前:“棠儿,咱们今夜就离开京都,为师已经将水陆和陆路都准备好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若不就即刻启程吧。”

郁棠呆了呆:“……师父,发生了什么事?”要逃难去了么?

古天齐并不想让郁棠知道她和赵澈的婚事。

炎帝亲自赐婚,若是郁棠逃婚,那就是抗旨不尊,更何况她还需要参加机关大赛的总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