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有可能是潮崖人吗?”楚渊问,“或者曾去过那里。”

“不大现实。”段白月道,“屠前辈是土生土长的楚国人,还与顾兄是同乡,祖籍江西,又在西南王府被囚禁了十几年,不识水没出过海,更不可能去过潮崖。”

“那便只有上回,他为了徐之秋的悬赏而去杀人,与潮崖族人有了短暂的接触。”楚渊道,“打斗之时中了蛊?”

段白月道:“有可能。”

楚渊依旧皱着眉头。

段白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无奈道:“才刚刚取出蛊虫,也不休息一阵子。”

“又不困。”楚渊看着他,“若真如此,那至少能说明一件事,当初潮崖族的老人在自尽时,并未能毁掉全部的月鸣蛊。在此番住进宫里的那些潮崖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手中依然握有月鸣蛊,才会在当日与屠不戒打斗时,或有意或无意地种到了他体内。而其余人对此有可能知情,也有可能完全被蒙在鼓里。”

段白月道:“彼此间勾心斗角,对他们来说不算稀奇。”

“屠不戒来了吗?”楚渊问。

段白月摇头:“依旧在王城客栈里,这便差人回去接,到时候再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与你一样的月鸣蛊。”

楚渊点头。

“我去让四喜准备些水,替你擦脸漱口。”段白月道,“然后就好好睡,有事明天早上再说,嗯?”

楚渊道:“还早。”

“动都动不了,就算时间再早,不睡觉难不成还要批折子。”段白月揉揉他的脑袋,转身出了门。

院中三个人不约而同刷拉站起来。

段白月:“…”

还整齐。

“皇上怎么样了?”四喜公公问。

段白月道:“无妨,就是染了些紫蟾蜍的毒液,腰腿麻木,休息一夜就会好。”

四喜公公连连点头。

“烦请公公准备些水。”段白月道,“越烫越好。”

四喜公公赶忙出去吩咐。

段白月把紫蟾蜍还给段瑶,而后便道:“隔壁院子空着,早些去歇息吧。”

南摩邪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他。

段白月冷静道:“师父若是不想歇息,那便赶紧去街上逛,也没人拦着。”

南摩邪低声,用街头小贩偷偷兜售大力丸的语调问:“如此天赐良机,莫说你还想辜负,合欢蛊要吗?”

段白月转身回了房中。

南摩邪目光殷殷,非常期盼徒弟能中途再回来。

段白月反手关上门。

南摩邪:“…”

关于自己为何会教出一个如此正人君子的情圣,此等问题就算再死个七八回,或许也不会想出合理的答案。

四喜公公很快便送来了水,段白月拧了毛巾,将所有扎过针的地方都替他敷了一遍,又上了药膏,方才放下衣裳。

“手都烫红了。”楚渊道。

“些才有功效,免得明天会淤肿不舒服。”段白月坐在床边道,“皮糙肉厚,也烫不坏。”

楚渊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

段白月嘴角一弯:“烫坏也值了。”

“明日太傅大人原本有事要说,若是看到我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怕是又要一惊一乍。”楚渊道,“随行还有不少太医,快想想,要找个什么借口糊弄他们?”

“这世间怪模怪样的病多了去,莫说是太医,就算是叶谷主,也未必样样都能知道。”段白月一边伺候他漱口,一边道,“只管让四喜告诉其余人,就说你批了一夜折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腰腿麻木高烧不退,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时时刻刻拿先皇压你。”

楚渊想了想,赞许:“嗯,这借口不错。”

“既然不错,那有赏吗?”段白月问。

“没有。”楚渊用手指顶住他的鼻尖,“不许过来。”

“真没有啊?”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腕,威胁,“当心边疆王造反给你看。”

楚渊笑着躲开,将人打发去洗脸,自己靠在床头看着他。

就着剩下的水洗漱完后,段白月躺在他身边,让人枕到自己手臂上。

楚渊问:“南前辈与瑶儿都歇息了吗?”

“四喜已经带他们去了隔壁小院。”段白月道,“不必担心。”

“大家明早一道吃早饭?”楚渊看着他。

“好。”段白月答应。

“那南前辈与瑶儿喜欢吃什么?”楚渊继续问。

段白月道:“虫。”

楚渊捶了他一拳头:“虫什么虫,好好说话!”

“这么关心别人,都都没问过我喜欢吃什么。”段白月翻身将人虚压住。

“要问吗?”楚渊手指缠住他的一缕头发:“红醉猪蹄,八宝鸭,豉汁排骨,酸辣牛肉,三鲜鱼汤煲,酸辣豆腐,这是你唯一爱吃的一道素菜。”

段白月心头发:“你…”

“喏,知道我爱吃什么吗?”楚渊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想了想,心虚又淡定:“青菜。”

楚渊看着他笑:“青菜?”

“我错了还不成。”段白月咳嗽两声,握住他的手,“明日就去问四喜你爱吃什么,然后一样样去拜师学,嗯?”

楚渊道:“不务正业。”

“如何能是不务正业。”段白月道,“你看,你又不会做饭,将来老了,只能是我掌勺,你洗米。”

楚渊坦白道:“米也不会洗。”

西南王闻言很是忧虑,娶了个笨媳妇,将来连吃饭都成问题。

两人先前还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后头楚渊慢慢觉得头有些晕,便闭上眼睛把脸埋进他怀里。段白月一晚上也没怎么睡,手时不时贴在他额头,掌心温度越来越烫,虽说明知是正常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却依旧难免担心。第二天一早便叫来四喜,让准备些冰块和厚的手巾。

楚渊裹着被子咳嗽。

段白月将冰块包了三四层,然后放在额头帮他降温。楚渊嗓音有些沙哑,看起来倒真是与着凉一个样。

陶仁德在吃完早饭后,便去行宫内的御书房候着,准备与皇上继续商议政事。谁知四喜公公却匆匆赶来通传,说皇上病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又病了?”陶仁德担忧,“可有请太医查过?”

“回陶大人,已经查过了。”四喜公公道,“太医说皇上最近忧心政事太过劳累,昨儿又熬得太晚,所以才会扛不住,染了风寒又周身麻木,只按时针灸服药,再睡两天便会没事。”

“不知本官可否随公公一道去探望皇上?”陶仁德闻言更加担心,着凉也就罢了,怎么还周能身麻木。

“自然。”四喜公公躬身,“大人这边请。”

寝宫里头,楚渊正在一勺一勺,吃段白月送过来的药。由于紫蟾蜍的作用,他今天早上起来胳膊也有些酸痛,倒不至于动不了,但穿衣洗漱却也着实费劲,索便安心躺着被伺候,体验了一把昏君是何感受。

段白月道:“苦不苦?”

楚渊道:“还成。”

段白月问:“吃点糖?”

楚渊点头:“好。”

段白月起身去了隔壁,片刻后又回来,拿着一个小纸包。

楚渊不解:“桌上就有蜜饯。”

“这是前几日去城外的时候,从凤姑婆婆那里买来的粽子糖。”段白月拆开一粒喂给他,“据说好吃。”

楚渊用舌尖抿了抿:“嗯,不太甜,有芝麻香。”

“原本想全部送给北行宫的前辈,虽说不知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来,他应当是喜欢那位凤姑婆婆的,这糖理应给他。”段白月道,“只是后来想想,在买糖的时候,我说了是要带回家哄媳妇,怎么着也得让你尝尝不是?”

楚渊脸上一僵。

段白月问:“甜不甜?”

楚渊双手扯住他的腮帮子,使劲一拧。

西南王顿时表情扭曲,叫苦不迭举手求饶。

怎么这么狠啊…

第49章 闹鬼 事情一桩接一桩

胳膊动一动都困难,自然不能再一道吃早饭。楚渊吃完两颗粽子糖后,问:“南前辈与瑶儿起来了吗?”

“早就出去逛了。”段白月道,“先前两人都没来过此处,若是来了兴致,晚上能不能回得来还不一定。”

楚渊笑道:“用来修行宫的地方,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云德城虽说比不上王城富丽繁华,却也有好山好水可观,这七八月间飘雨开花,正是山里最美的时候。”

“那便快些好起来。”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而后我们便去听雨赏花。”

楚渊点头:“好。”

段白月伸手想替他整整衣服,外头却又有四喜公公禀告,说陶大人求见。

“得。”段白月道,“还真被你说中了,一大清早就来。”

“避一下。”楚渊道,“太傅大人一大把年纪了,莫要被你吓出病。”

段白月纵身跃到房梁上。

陶仁德进屋后,见楚渊躺在床上一脸病相,于是担忧道:“微臣方才在来的路上遇见张太医,说皇上是因为操劳过度才龙体抱恙,昨晚又是天亮时分才睡下,以后可千万莫要如此了。”

段白月摸摸下巴,这几句话听着还顺耳些。

楚渊点头:“多谢太傅大人。”

“这云德城内有位盲士,虽说双目失明,却极为擅长针灸按摩。若皇上依旧手足麻痹,可要微臣将他请来诊治一番?”陶仁德又问。

“不必了。”楚渊摇头,“张太医也说无碍,好好休息一阵子便会没事,朕难得清静几天,外人若是能不见,还是不见了吧。”

“是。”陶仁德低头领命。

“太傅大人找朕,可还有别的事?”楚渊问。

陶仁德连连道:“皇上尽管安心休养,这地方上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只管交给臣子们便是。若有大事,微臣再来奏请皇上也不迟。”

楚渊点头:“那就有劳太傅大人了。”

陶仁德告退出了寝宫,途中恰好遇到刚从早市回来的刘大炯,手里拎着几笼包子,说是特产,送去给皇上尝尝鲜。

“皇上刚服完药,才刚歇下。”陶仁德从他手中拿过纸包,“你就莫要去打扰了。”

“皇上又病了?”刘大炯纳闷。初登基的时候日日操心劳力,在御书房里往天明待也没事,怎么最近天下安定了,却反而三不五时就卧床不起。

“估摸着是先前太过劳累,落下了病根。”陶仁德道,“太医上回不也说了吗,皇上晚上全靠着九王爷配药,才能勉强睡着。年纪轻轻便这样,可不是前头几年累狠了。”

“那这包子就更要送给皇上了。”刘大炯将纸包又抢回来,“还有你,咱皇上好不容易来这行宫歇几天,便让他好好享享清静。看好你手下那帮子人,莫要再三不五时就抱着一摞折子去求见了。”虽说刘家倒了,但朝中的派系也还是分三五个,陶仁德为人耿直,手下也是一帮子倔脾气,在金殿上辩论起来,莫说是楚渊,就连刘大炯也觉得,极想将这群人给拖出去扔了。

脸红脖子,还聒噪,生得也不见得多好看,恁烦。

寝宫里头,段白月正在替楚渊按摩。这城中的盲士再好,也不会比西南王更好。下手知轻知重,时不时还会说两句情话哄开心,长得也颇为英俊高大,总之…挑不出什么缺点。

楚渊问:“你想不想去玉郎山?”

“在哪?”段白月问。

“离行宫不远,是一座孤峰。”楚渊道,“小时候偷偷溜上去过一回,不小心迷了路,便在那里待了一夜。现在虽已记不清山上风景如何,但夜半靠在树下听风雨潇潇,那种心境却一直忘不了。”

“小时候,才多大。”段白月替他系好衣带,“寻常人家的小孩黑天半夜在山上迷路,怕是连哭的胆子都没有,哪有人会惦记着听风雨声。”

“去不去?”楚渊问。

“自然去,玉郎山,听着名字倒是不错。”段白月道,“待你身体里的毒退去一些,我便陪你上山。”

往后几天,朝中那些臣子们果真没有再来奏本,楚渊难得轻松自在,连寝宫门都不曾出过。只是在床上躺得久了,困意却反而更多,三不五时就能睡一觉,头也整日里晕晕乎乎。这晚,段白月将他抱在怀中检查了一遍,叹气:“怎么一点做昏君的本钱都没有,这才睡了几天,就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楚渊一句话也不想说,打呵欠。

“明早带你去玉郎山,走动走动也看看景致。”段白月道,“否则若是再这么睡下去,真该睡病了。”

楚渊扯过被子,捂住头,继续睡。

段白月哭笑不得,躺在身边拍拍他。

隔壁房中,段瑶炯炯有神地想,是不是红鸡蛋可以煮起来,毕竟哥哥这几天可是一直待在皇上寝宫中的啊。金婶婶准备的红绸缎马上就能派上用场,真是令人十分激动。

楚渊眼睛也未睁,道:“剁手!”

段白月淡定收回胳膊,怎么就是喂不胖呢。

楚渊打了个呵欠,继续沉沉入睡,又是一闭眼就晕晕乎乎到天明——若不是第二天被段白月强行拉起来,是当真依旧不想动。

“我们去玉郎山听风雨声。”段白月替他穿衣服。

楚渊道:“嗯。”

“来,把眼睛睁开给我看看。”段白月道,“别是睡傻了。”

“胡言乱语。”楚渊一掌劈过来,自己踩着软鞋,摇摇晃晃去洗漱。

四喜心惊胆战,心说西南王这都做了些什么,把皇上弄得无精打采也就算了,居然连路都走不稳。

段白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苦恼以后若是又要熬夜批折子,自己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虽说想让他早点休息,可这阵看起来,睡多了像是也不好。

容易呆。

洗漱完后又吃了早饭,楚渊精神总算是回来一些。火云狮太过惹人注意,段白月此行并未将它带出来,不过城中租借来的骏马也是脚力上佳,虽不能日行千里,爬坡走山路还是绰绰有余。山间清风徐徐,楚渊使劲伸了个懒腰,觉得…彻底清醒了。

段白月见状松了口气:“幸好。”没睡傻。

楚渊四下看看道:“少说也有十年没来过此处了。”

“无非就是一座山而已。”段白月从身后抱着他,任由马在路上慢悠悠踱步,“你喜欢看,西南多得是。”

“下去走走吧。”楚渊道,“一直骑马也没意思。”

段白月带着他翻身下马。

虽是正午时分,山间却依旧凉爽宜人,丝毫也不显燥。两人手牵手走了一阵子,段白月从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擦干净递给他:“吃不吃,酸的。”

楚渊咬了一口,眉头都皱起来:“你还真不客气。”说酸就真是酸,牙都要掉。

段白月握过他的手,低头就着牙印的地方也尝了一下,失笑:“还没熟,否则该是酸甜才对。”

楚渊抬头往树上看,想寻个红一些的,远处却扑棱棱飞起一群鸟,像是受了惊。

“这山里有野兽?”楚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块石头上往下看。

段白月道:“猛兽说不准,野物定然是有的。吃不吃?我去给你打两只野兔来。”

楚渊摇头:“带的那些点心烤饼,一垫肚子便是。”

段白月道:“养你可真是省银子。”

楚渊好笑:“你,养我?”

段白月流利道:“你养西南府,西南王养你。”

楚渊懒得与他贫嘴,坐在石头上歇息,顺便从他手里挑拣甜一些的野果子吃。有情人在一起,时间总是会过得分外快一些。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还当真落了阵子雨。段白月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生起火堆,又在洞口处铺了干净的枯草,与他一道坐着听风赏雨。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偶尔心有灵犀的一个对视,笑意便从眼底传到心里。

后半夜的时候,楚渊靠在段白月肩头沉沉睡去,手与他轻轻握在一起。

云德城中也落了雨,连更夫也未出门。街上只有几个醉汉踉踉跄跄吹牛皮,临到家门口才各自回去。其中有一人名叫周达,好吃懒做惯了,手脚还不干净,后头被人扭送去了官府,打了顿板子又关了半年,这晌才刚放出来没多久。

见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周达骂了一句脏话,将手中空酒壶丢在地上,紧走几步想要跑回家,前头却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细看还是名女子。

酒壮色胆,更何况原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周达喜出望外,上前打着酒嗝道:“这位小娘子,深夜是要去哪呀?”

女子低着头,并未看他,也未说话。

“小娘子,莫要害羞啊。”周达嬉皮笑脸,一把握住她的手想要占些便宜,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像是活人的手,僵直发,一丝乎气都没有。

女子缓缓抬头,湿透的黑发下,是惨白的脸,血红的眼。

周达心下骇然,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脑顶便传来一阵闷痛,紧接着便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第二日清早,云德城的县令陶礼还在睡,师爷便急匆匆上门来,说是又出了事。

“什么?”陶礼大惊失色,连外袍也没来得及穿,只着里衣就上前开门。

“大人,不好了啊。”师爷急道,“城中巷子里又有一具尸首,是泼皮周达。也是与前几天的更夫一样,赤身裸体,双目暴突,都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陶礼急得团团转。云德城距离王城不算远,自然穷不到哪里去。民风虽称不上路不拾遗,却也是知礼守法,平日里最大的案件也无非就是偷鸡摸狗丫鬟私奔,谁曾想前几天皇上刚一来,城中的一个更夫就惨死在了街头。幸好巡街衙役发现得早,也没被百姓觉察。怕被责怪降罪,陶礼原本是打算先将此事压下去,待皇上起驾回宫之后再审,却万万没想到才隔了没几天,居然又出了命案,而且还与先前如出一辙。

“大人,拖不得了啊。”师爷在旁小心翼翼劝慰。

陶礼想了许久,终于狠下心一跺脚,道:“快些随我一道前去行宫,拜见恩师陶大人。”

山间雾霭淡淡,楚渊深呼吸了一下,道:“守了一夜,为了这片刻景致也值。”

“看完日出便下山,带你去吃福德楼的炸酱面。”段白月道,“否则该饿坏了。”

“所以才说你鄙。”楚渊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胸膛,“换做文人雅士,便该是醉风醉景才是,提什么炸酱面。”

“鄙便鄙吧,我可舍不得让你早上就喝一口风。”段白月手臂环过他的肩膀,“顶多再看一盏茶的时间。”

楚渊道:“对了,昨日收到金泰书函,高丽国已经收到聘礼,将金姝送往南洋了。”

“这就算成亲了?”段白月道,“若男方当真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也是美事一桩。”

“金泰为人中有细,既然肯允诺,定然也是早已将其查了个清楚。”楚渊道,“其实这样不算坏,高丽与大楚一直交好,将来若真的边陲不稳,有这层关系,反而对我们有好处。”

“南洋边陲不稳,还有西南替你守着,怕什么。”段白月道,“只管交给我便是。”

“我想交给你,朝臣可不让。”楚渊道,“都能想到太傅大人届时会说些什么。”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段白月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面色愁苦,“西南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割让云南十六州已是无奈之举,若其再联合南洋诸国挥兵北上,我大楚国运堪忧,国运堪忧,望皇上三思而行啊。”

楚渊笑得胃疼:“平日里也没见你与太傅大人打过交道,怎么学得这么像。”

“那帮迂腐的老头子,来来回回都是一个调调,不用想也能学会。”段白月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管他,到时候再说,先下山吃面去。”

福德楼名字大,其实就是个小面馆。段白月挤在人群里买了两碗面,端着到对面茶楼雅间:“在这吃清静些。”

“生意还真好。”楚渊道,“买了这么久才回来。”

“倒也不是,那老板在聊天,手脚动作慢。”段白月替他拌开,道,“说是城里在闹鬼。”

楚渊道:“闹鬼?”

“哪个城里没出过女鬼,此等街头巷尾的小故事,隔三差五就会出来新的。”段白月道,“个个都是貌若天仙,一听便是文人瞎编,苦兮兮娶不到媳妇,就想着能有个美貌女子能替自己红袖添香,即便是鬼也认了。”

“你这人,怎么对文人有如此大的成见。”楚渊哭笑不得,自己朝中的臣子几乎被他念叨了个遍,出来吃碗面还要说。

“好好好,下回不说了。”段白月道,“下回我夸还不成?”

楚渊在桌下踩他一脚,自己低头吃面,咸甜咸甜的,配上一壶酸梅茶,倒是开胃。

“恩师,恩师可得帮帮学生啊。”行宫内,陶礼跪在地上,面色惶急,“这…学生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当真冤枉啊。”

“先起来吧。”陶仁德道,又责怪,“出了事,便该早些解决,岂能像你这般藏着掖着?”

“是是是,学生一时糊涂。”陶礼道,“但现在这情况,可要如何是好,还请老师指一条明路啊。”

“明路?明路自然就是快些破案,不管凶手是人是鬼,都要将其绳之以法。”陶仁德道,“如此才不负你这顶乌纱帽。”

“是是是。”陶礼连连点头。

“你先回府去吧,案子该怎么查就怎么查,皇上这头,本官去说明便是。”陶仁德道,“只是在皇上起驾回宫前,你这案子最好能告破,将来方不影响仕途。”

“学生知道,学生定会加派人手侦破此案。”陶礼道,“多谢恩师。”

“破案不是屈打成招,若随随便便找个百姓说是犯人,那可不成。”陶仁德道,“这道理你可懂?”

陶礼继续称是。

陶仁德让他先行退下,自己换上官服,前去找寝宫找楚渊,却被告知说皇上一早就去了御书房。

“我替你磨墨?”段白月问。

楚渊道:“会吗?”

段白月哭笑不得:“莫非你觉得我不识字?”无非是多说了几句文人,怎么还能连墨都不会磨。

楚渊道:“别人叫红袖添香,你这叫添乱,退下。”

段白月道:“退到哪?”

楚渊指指屏风后:“去睡觉。”

段白月双手撑着腮帮子,在龙案前无所事事,晃来晃来。

楚渊停下笔,疑惑道:“先前没发现,你头怎么这么大?”

西南王胸闷,只好往后退了退。

楚渊摇摇头,刚想叫他一道看折子,四喜却说陶大人求见。

段白月感慨:“这位太傅大人,不服也不行。”

楚渊挥手将他赶到屏风后,让四喜将人宣了进来。

“皇上。”陶仁德进门便跪。

“太傅大人快请起。”楚渊见状,赶忙亲自下去将他扶起来,“出了何事不能好好说,为何要行此大礼。”

段白月揉揉眉心,看这架势,往后要想再去山间逍遥自在,怕是没戏了。

第50章 练与不练 半人半鬼也比死了好

后面有新内容

“究竟出了何事?”楚渊问。

“此事微臣原本早几天就该上奏,只是皇上一直龙体欠安,便想着交由地方官去处理,只是没想到事情却有愈演愈烈之嫌。”陶仁德忧心忡忡道,“这城中,像是有人在故意装鬼作祟,想要惊扰圣驾。”

楚渊闻言皱眉,段白月亦在屏风后,想起了今早在面馆时听到百姓闲聊那番话。

敢情当真有鬼?

“前几日,这云德城中曾离奇暴毙了一名更夫,死状甚惨。”陶仁德道,“地方官员为免百姓恐慌,并未将此事公布于众,只是一直暗中盘查。只是还没等查出结果,昨晚却又有一人遇害,据说是城里出了名的小混混,名叫周达。毙命时的情形,尸体的状况,都与前几日的那名更夫一模一样,全身赤裸双目暴凸,胸前还有黑色掌印。”

段白月心里一顿。

“听上去可不像是一般的谋财害命,只交给地方官员怕是不行。”楚渊摇头,“大理寺也来了人,让他们去查吧。”

“是。”陶仁德领命。

“既然城中出了乱子,那其余人也要多加小心。”楚渊道,“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在朕来的时候出事端,对方目的是百姓还是这行宫,目前谁都说不准。”

“微臣明白。”陶仁德道,“稍后便去找向统领商议。”

楚渊点头,待他退下后,扭头问:“你觉得怎么样?”

“看在神明能庇护你我相守的份上,我甘愿敬让三分,只是鬼却是万万不信的。”段白月从屏风后出来,“而且那两人的死状,听上去倒是与蓝姬的白骨爪有几分相似。”

楚渊皱眉:“她当真没死?”

“算来也是我闯的祸。”段白月道,“放心吧,不会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地方官府。”

“如何能是你闯的祸。”楚渊摇头,“天刹教主又不是你。”

“可若真是蓝姬,也怪我当初太过大意,未能将其毙命。”段白月道,“那妖女功夫邪门至极,就算是向统领,只怕也挡不住几招。”

楚渊皱眉。

“交给我便是。”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我保证,绝不会让她为祸百姓。”

“除了百姓,还有你。”楚渊道,“别受伤。”

段白月笑笑:“好。”

“要我做什么吗?”楚渊问。

段白月把侧脸凑近他。

楚渊:“…”

“做这一件事便好。”段白月催促,声音很温柔。

楚渊捏起他的下巴,轻轻转过来,闭眼住他的双唇。

窗外夏风阵阵,是两人间难得的片刻静谧。

在出行宫前,段白月先去了趟那偏僻小院。

老人依旧在下棋,旁边摆着粽子糖,由于白日天气,已经有些融化掉。

“你这后生,又有事啊。”听到声音,老人慢慢抬起头。

“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前辈。”段白月道,“若是前辈不喜被人打扰,我走便是。”

“会下棋吗?”老人问。

段白月坐在他对面,道:“不会。”

老人摇头:“既然不会,为何又要坐下来。”

段白月道:“前几日幸亏有前辈提醒,在下的心爱之人才得以取出月鸣蛊,还未来专程道过谢。”

“心爱之人。”老人笑笑,“原来还是个情种,打算何时成亲?”

段白月道:“没想过。”

“没想过,便快些去想。”老人用手指沾了些旁边的粽子糖,放在嘴中砸吧了一下,“莫要像我这般,耗尽了青春年华才醒悟,可即便醒悟了,也早已找不到当年的那个人。”

段白月点头:“多谢前辈教诲。”

“玄冥寒铁,可否借老朽一观?”老人又问。

“自然。”段白月解下腰间佩剑递过去。

老人缓缓摩挲过斑驳剑身,问:“是从何处寻来的?”

段白月道:“家师所赠。”

“那你这师父可真不错。”老人道,“多少人拜师时磕上百个头,顶破天也就拿一把拜剑山庄锻出的剑。只是这剑虽好,若你与它无缘,也是开不得刃,白白浪费。”

段白月道:“如何才叫有缘?”

老人道:“你师父没告诉你?”

段白月摇头。

老人又问:“那你师父,与韩冥老仙有何关系?”

段白月答:“从未听家师提起过此人。”

老人沉思片刻,道:“那你师父这把剑,怕是偷来的。”

段白月:“…”

这倒真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