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与他对视片刻,觉得还是有些昏沉,于是又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怀中,自己发了好一会呆,方才道:“嗯。““今日估摸没什么事。”段白月在他身上拍了拍,“若是不舒服,便不起来了,我去打开窗户,你透透气就接着睡。”
“大军都撤离了?”楚渊问。
“嗯。”段白月扶着他坐起来,“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除了王猛与妙心,以及那八百将士外,其余人全部已经清点完毕。”
“那就好。”楚渊揉了揉腰,伸手掀开被子,段白月将人拉到怀中,“真要起床啊?”
“去外头走走。”楚渊皱眉,“打开门窗让这里透透风。”两人欢好了一夜,这房中气息自是春情未散,的确有些…淫糜。段白月咳嗽两声,替他穿好衣裳后,便带着人出了船舱,却恰好看到温柳年正在另一头的甲板上,蹲着也不知在做什么。
“走吧。”楚渊道,“过去看看。”
第140章 月落 或许当真是海神之物
两人过去时,温柳年正在专注盯着甲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楚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里放了一张宣纸,也不见有何稀奇,不知为何会如此全神贯注。
段白月试探着叫了一声:“温大人?”
温柳年被惊了一下,赶忙站起来行礼:“皇上,西南王。”
“爱卿免礼吧。”楚渊不解道,“这就一张宣纸,盯着它作甚?”
“回皇上,方才卓统领来找微臣,说军中有位老渔民提醒他,今晚或许会有风暴,让大家都小心着些。”温柳年道,“可看这天色,着实不像要下雨的样子,那渔民便教说可用一张宣纸铺在甲板上,记下水雾将其浸透的时间长短。”
“如此便能预测风暴?”楚渊问。
温柳年摇头:“也不能十成准,微臣在这里已经守了半天,这纸也没见有变化。这南海之中天气变幻莫测,即便是风里来浪里去的老手,只怕也未必就能次次都猜中。”
天上日头明晃晃的,一丝云彩都没有,看着的确没有预兆要下雨起风。不过楚渊依旧下令全军多加提防,大战在即,多留几分心总没错。
段白月站在瞭望台上,看大军忙着用铁索固定小一些的战船,再远眺,便是一片茫茫雾气,像是凝结在一起,风吹也不散。
楚渊在下头朝他挥挥手。
段白月纵身跳下来:“谈完事情了?”
“只是些例行问话罢了,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楚渊道,“走,带你去吃好东西。”
段白月笑道:“这话可不像你,温大人还差不多。”
楚渊拖着他一路到了厨房,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香气,锅里也不知在煮些什么,咕嘟咕嘟的。
段白月问:“鱼?”
“是赵大当家特意出海,替温爱卿捕来的。”楚渊道,“平日里难得一见,离水即死,制成鱼干也不好吃,只有在这海里能吃到新鲜货。”
段白月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喜欢,我明日也去捞给你。”
“你凑什么闹,这三目黄只能碰运气,可不是出海就有。”楚渊道,“况且我又不吃鱼,只想让你尝个鲜罢了。”
段白月低头喝了口汤,楚渊问:“喜不喜欢?“
“你专门替我抢来的,自然喜欢。”段白月顺势喂给他一勺,“温大人少吃这一碗,想来又要愁苦许久。”
楚渊坐在桌子对面,趴着看他吃东西。自己也不饿,就觉得心情不错。
“笑什么?”段白月放下汤匙。
楚渊道:“看着还赏心悦目。”
“那是。”段白月自得,“毕竟是皇后。”如何能不好看,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书里都这么写。
楚渊懒洋洋伸出手,想要捏他的鼻子,船只却猛然一晃。
“小心!”段白月将他一把扶住,拉到了自己怀中。下一刻,船便晃动地愈发厉害,外头的侍卫跌跌撞撞跑来,道:“启禀皇上,西南王,起大风了。”
段白月带着楚渊走出船舱,就见天色果竟已是一片昏黄,狂风掀起巨浪,重重打在船舷上,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段白月将他护在怀中,道:“去高处看看?”
楚渊点头,顶着风与他一道艰难登上高台。就见风浪虽大,不过由于一早就做好了防范,所以大军并未受太多影响,阵营也不见慌乱,倒不必过分担忧。
大雨倾盆而下,段白月带着楚渊回到船舱,这当口自然烧不出水,于是只取了一块干的手巾替他擦了脸,又打开柜子,想要拿件厚实些的披风出来,不料居然摸到了一手水。
“怎么了?”楚渊坐在床边问他。
段白月赶忙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伸手一摸最底,依旧是干燥的,方才松了口气。
见他不说话,楚渊走过来,又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方才吓我一跳,以为船里进了水。”段白月拎出一件披风,“不知为何,其余衣物都是干的,只有这一件到处都是水。”
楚渊伸手摸了一把,又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道:“不是披风,是这个盒子在渗水。”
“我送你的月落?”段白月意外,打开那木匣一看,果然便见铜镜上已布满雾气,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还真不是一般的东西。”楚渊道,“八成的确是海神娘娘留下来的。”
段白月往里看了一眼,道:“依旧照不出人影。”
“先拿出来吧。”楚渊道,“等风平浪静了,再找来温爱卿,看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段白月点头,另取了件衣服将他裹上床,一手抱人到自己怀中,另一只手抓着床头,以免被越来越剧烈的颠簸甩出船舱。
又一个巨浪打来,船只被抛到顶点。楚渊伸手护住段白月的头,怕会撞到床头,想了想嫌不够,又索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眼见人就在自己身边,不亲白不亲。段白月顺势凑上前去,却没料到刚好撞到一个震颤,两人牙齿重重磕在一起,酸痛交加金星乱飞,几乎连眼泪都冒出来。
楚渊心里郁闷,低头狠狠在他脖颈处咬一口:“老实点!”
段白月倒吸冷气:“好好好。”怎么这么凶。
楚渊取了一个软枕,塞在他的头顶与床头之间,又将人抱紧,方才放了心,在他胸前等着风平浪静。原以为顶多一两个时辰便会过去,谁知足足过了三天,天上依旧是一个惊雷接一个惊雷,黑压压的,白日里也像是子时。
这日午间,段白月去厨房拿了馒头与淡水,回来就见楚渊正坐在桌边,于是皱眉道:“回床上待着,这才刚安稳多久,外头天色可是一点光亮都不透,估摸着还有巨浪。”
“我却觉得快要放晴了。”楚渊拿起桌上月落,道,“这镜子不渗水了。”
段白月接到手中一看,果然镜面已经极为干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一直淅淅沥沥往下滴水。
“若明日天当真晴了,你可就是大功一件。”楚渊道,“月落看着像是能预知往后几日的天气,海中行军作战,这比什么都重要。”
段白月啧啧道:“运气好了拦也拦不住。我当初买它,可当真单单只为了哄你一个开心。”
所以说无论何时,对媳妇好些总没错,难保什么时候就能捡到宝贝。
如此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乌云居然当真便散了开去,晨光穿破云层,暖融融洒在甲板上。大海一片平静,所有将士都松了口气,忙着将被风浪损毁的船体修补。楚渊也将那面月落锁入木匣,放到了床头的暗格里。
段白月用拇指蹭蹭他的脸,道:“吃了这几天馒头咸菜,都给我饿瘦了。”
“乱说,哪这么快。”楚渊躲过他,“走吧,去看看温爱卿。”
“我方才遇到了,一点事都没有,正在与赵大当家一起煮腊肉。”段白月道,“凭这可就比你强多了,到现在也不肯吃饭。”
“饿了?”楚渊摸摸他的肚子。
段白月委屈道:“嗯。”
楚渊笑着放下手里公文,凑过去亲他一口:“那我叫人传膳,你想吃什么?”
段白月将人抱进怀里,还未来得及说话,四喜便在外头禀告,说是先锋队抓到了一个姑娘,自称是天鹰阁的人,要见皇上与西南王。
“天鹰阁,厉鹊?”楚渊意外。
“说不定还真是,先前探子就说她出了海。”段白月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此处吧。”
楚渊点头,又道:“这里距离翡缅国已经很近,无论她说什么,都多留几份心。”
“自然。”段白月推门出去,让四喜先给楚渊拿些点心垫肚子,自己登上一艘小船,命船工带着去了最前头。
一个女子正低头站着,身上裹着楚军的棉袍,头发也湿了,看着颇为狼狈。
“王爷。”卓云鹤道,“就是此人。”
听到有人说话,那女子怯怯抬头,果真是厉鹊。
“厉姑娘?”段白月上前,“你怎么会在此处?”
“王爷。”厉鹊唇色惨白,冻得瑟瑟发抖,哑着嗓子道:“我是听到楚军来了,所以特意赶来投奔的。”
卓云鹤也在一边道:“这位姑娘就在不远处的淡水岛上,弟兄们去取水时撞到了她,原以为不是奸细便是妖精,后头却听她自称认识皇上与王爷,属下不敢疏忽,便顺道带来了。”
“的确是一位朋友的家眷。”段白月道,“罢,将人交给本王便是。”
厉鹊看着像是松了口气,道:“多谢王爷。”
段白月叫来段念,让他找了一身干衣裳让厉鹊换了,又带上另一艘船,问道:“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南海荒岛上?”
“先前我与哥哥闹脾气,心知若待在大楚境内,无论何处都会被他寻到。”厉鹊道,“便跟随商船出了海,后来被人骗了银子,便一直在各个岛国间流落辗转。这阵要开始打仗了,人人都闭门不出,我也找不到活干,便想着赌一把,看能否侥幸找到王爷,带我一道回楚国。”
第141章 个中隐情 本王的人,你想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另一边的船舱内,楚渊处理完政务之后,见段白月久久不回来,于是皱了眉出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四喜拦住,说王爷方才差人回来过一趟,那头没什么大事,让皇上不必特意过去。
楚渊:“…”
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还叫没事?
四喜道:“王爷的确是这么说的。”
楚渊撇嘴,转身回了住处。
四喜赶忙跟过去,心想这天下能管住皇上的,怕就只剩下了王爷一人,九殿下都比不上。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段白月方才回来,还未进船舱,四喜公公便小声对他道:“皇上还没用膳呐,一直在等王爷。”
段白月笑笑,推门就见楚渊正坐在桌边看地图,听到动静后抬头,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段白月大步走过去,却又被一指:“好了,就站在那里,不许动。”
西南王很配合。
楚渊问:“厉鹊有问题?”
“她自然有问题,先前自己驾船出海找楚项,现在又离奇出现在翡缅国附近,说要随我们一道回大楚。”段白月笑笑,“没问题才叫见了鬼。”
“她想做什么?”楚渊皱眉。
“管她想做什么,都交给我便是。”段白月上前,弯腰将他抱进怀里,低头重重亲了一下,“你就别操心了,只管去做正事,嗯?”
“我操心她做什么,我是操心你。”楚渊将人推开一些,“她也算是在楚项跟前待过一阵子,这阵贸然被放回来,身上若是有蛊…唔…你做什么?”
“亲你。”段白月将人放在软榻上,低头又了一下,“西南府的人,你还怕会中蛊毒?”
“可翡缅国也是巫国。”楚渊认真与他对视。
“这么点小事也不放心我?”段白月在他脖颈处轻蹭,声音暗哑。
楚渊倒是被他气了一下,这人是分不清担心与不放心?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段白月手掌拖着他的背,“答应我暂且别去见她,好不好?”
楚渊看着船顶:“不答应。”
段白被他这句回答逗乐,右手散开他的腰带,探进去在腰间捏了一下:“不答应?”
楚渊事先没提防,也没想到这人会大白天发情,起身想要推开,却反而被牢牢压住。段白月掌心滑过那柔韧的腰肢,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接住他骤然软下来的身子,眼底有些恶作剧的笑意。身下之人自从情窦初开,便只跟了自己,从亲到情事,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缠绵教会,自然知道他哪里最脆弱,甚至只是触碰便会带来战栗。
“你!”楚渊气得踢他。
段白月却只是将人抱紧,在耳边一声声叫“小渊”,带着几分撒娇几分不讲理,还有几分深情几分讨好,舌尖舔过他的脖颈,又在耳下留了个明显的痕,大狗一般。
楚渊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也不知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最后偏着头一躲:“随你便是。”
“生气了?”段白月下巴抵在他胸口,用微微冒出来的胡茬蹭了蹭那光裸肌肤。
楚渊懒得推他,也不肯说话。
“五天?”段白月往上挪了挪,抱住他,“五天后我便告诉你,这厉鹊到底是怎么回事,成不成?”
“谁要听。”楚渊不理他。
“你不想听,我却想说。”段白月把脸埋在他肩头,“求你,让我说吧。”
楚渊哭笑不得,不能打不能骂,还偏偏像个无赖一般,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腔调。
“饿。”段白月在他肩头磨蹭,身下亦是变化明显——美人在怀,又衣衫不整,除非当真不举。
“哪里饿?”楚渊指尖滑过他的后颈,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段白月小腹上来一股邪火,抱着人便要去床上,却被迎面拍了一掌,本能躲了一下,楚渊已经站到了三尺外。
…
“饿就饿着吧。”楚渊挑眉,自己整理好衣衫,推门出了船舱。
“皇上。”四喜赶忙上前,又替他将腰带束端正了些。
“去找薛将军,卓云鹤,温爱卿,所有水军分营统领来见朕。”楚渊道,“小瑾与千枫若没事做,也一道吧。”
“是。”四喜低头领命,小跑下去传唤。
段白月靠在门口,问:“那我呢?”
楚渊拍拍他的肩膀:“除了厉鹊,你这几日什么都不必做。”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那今晚——”
“想都不要想。”楚渊嘴角一弯,“若是再闹,便去睡厨房。”
段白月蹲在门口,双手撑着腮帮子看他走远,然后道:“出来!”
段瑶立刻无辜举起手:“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恰好路过而已!”毕竟这船再大也不比陆上,大家三不五时就会撞到一起,很正常。
“去,盯着那艘船。”段白月伸手指了指。
“厉鹊?”段瑶看了一眼,“有段念还不够,我也要去?”
“看你也悠闲,还有空听哥嫂的墙角。”段白月站起来,“不如去干活。”
段瑶冷静地转身:“我其实刚要去找木痴前辈。”
段白月从领子上拎住他。
段瑶一脸衰相:“真要去盯啊?”
“带红荀了吗?”段白月问。
“带了。”段瑶道,“在小罐子里。”
“让它多生些小的,将来好送给那位。”段白月扬扬下巴。
“太缺德了吧?”段瑶嫌弃,“即便是奸细,那也是个姑娘家,抓了自有律法去办,非得要下这种下三滥的毒?”
“照我说得去做便是。”段白月笑笑,“听话,否则回去哥哥便给你说个媳妇。”
段瑶:“…”
段白月道:“五彩寨里打跑了七个相公那位。”
段瑶站直道:“我这就去养红荀。”
西南府里毒虫多,又有南摩邪在,哪怕一只蚂蚁也能养成蛊。这红荀便是由普通大青虫所炼,幼卵倒也没什么大的毒,就是满身看不着的毛刺乱飞,扎一下能肿一大片,还无药可解,只能慢慢熬过去。段瑶原本只是带来瞎玩的,也没几只,足足过了四天,方才收集了一小瓶子虫卵,全部丢给了他哥,坚决表示坑姑娘的事情自己不干!
楚渊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这个。”段白月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忙完了?”
“嗯。”楚渊看了眼段瑶,“一道来用饭?”
“还是不要了,叶大哥说中午要来找我。”段瑶道,“一道去木痴前辈那。”
“那去吧。”楚渊笑笑,“小瑾现在恰好有空闲。”
段瑶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跑去了后头。段白月伸手刚打算去牵他的手,四喜公公却说方才小船上来了人,说厉姑娘求见皇上,自称有要事要禀告。
“要事?”楚渊看了眼段白月,“这么多日,你不知道?”
“她可没告诉我。”段白月随意道。
楚渊眉头一拧,总觉得而他方才的表情似乎有些邪气:“出了事?”
“想见她吗?”段白月问。
楚渊一头雾水:“你这阵又肯让我见了?”
“去带她过来。”段白月吩咐了一句,便带着楚渊到了一处开阔的甲板上。
不多时,段念便带着厉鹊乘船过来。楚渊道:“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段白月将他压在墙上,温柔地低头了下去。
这里平日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看到,守在暗处的护卫亦知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但即便如此,楚渊也依旧僵了瞬间,却没有挣扎,而是迟疑地看着他。
“真乖。”段白月笑笑,继续在他唇边啄。楚渊虽说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他定然已经有了计划,便也没有再反抗,而是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微微张开唇瓣迎合。
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应当是厉鹊已经登船,楚渊想要看过去,却被段白月握着腰微微转了转,单手抚上侧脸,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段念带着厉鹊站在一边,表情很是难以言说。段白月将楚渊禁锢在臂弯里,亲得烈而又投入,看起来一时片刻似乎也不会结束。于是段念对厉鹊道:“不如姑娘先随我回去,暂避一下?”
厉鹊却站着不肯动,双眼直直盯着两人。
“姑娘,姑娘?”段念在她面前挥挥手。
楚渊双手环过段白月的脊背,轻轻攥住衣服,像是极为陶醉动情。
这架势看着很像是要情难自禁幕天席地,段念挡在厉鹊面前,道:“姑娘——”
一句话还未说完,面前娇小的女子便已经怪叫一声,身形陡然拔高,骨骼嘎巴作响,脸上也掉下一张面具——竟是一张男人的脸。
几乎是同一时间,段白月将楚渊一把推入房中,屋门哐啷关上。二十余人从四面八方持刀杀出,将那人牢牢围在了最中间。
段白月嘴角一勾,道:“缩骨功倒是练得不错。”
刘锦德看着他,眼底杀机与恨意几乎要溢出。脖颈一片冰凉,是段念的刀。
段白月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易容混上船又如何,本王的人,你想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刘锦德勃然大怒,握拳攻向他的心口,指尖骤然刺出利刃。段白月身体向左滑出,玄冥寒铁铮鸣作响,带出凛冽寒气。周围都是大楚的人,刘锦德自知不宜久留,因此打了个呼哨,转身便向海中逃去。
段念伸手想抓住他,却被段白月扬起一道掌风打开:“小心有毒。”
前头传来大楚将士的惊呼声,海面上一个白色巨物正在破浪而来,也不知是何物。刘锦德在水面上踩过几步,稳稳跨坐在那巨物背上,调转方向向远处走去。
段白月抬手甩出一把飞镖,对那怪物竟是丝毫作用都没有,宛若打在铁壁上。大楚弓箭手数箭齐发,刘锦德纵身跃起,衣袖将箭雨悉数扫落,却没留意当中还有一个瓷瓶,被击碎之后,飘出一片黑蒙蒙的,也不知是何物,于是慌忙擦了两下脸,乘着那怪物一个猛子扎进海里,等到再次冒头,已在数里之外。
“不必追了。”段白月道,“追不上的,徒劳罢了。”
“是。”段白月领命,示意暗卫与弓箭手也撤下。
段白月转身回了船舱。
楚渊问:“跑了?”
“故意的。”段白月道,“我自然想将他千刀万剐,只是这阵让他回去,比宰了要更有用。”
“何时发现的?”楚渊捏住他的鼻子。
“从他刚出现的时候。”段白月道,“其实他也并未漏出什么大的破绽,只是有些人,你若是发自内心讨厌,那对方只要一出现便能感觉到,无论变成什么样子。”
楚渊收回手:“神叨叨的。”
“你或许不懂。”段白月道,“这世间凡是觊觎你的人,烧成灰我也认得。”
楚渊道:“瞒了四五天,现在能说你的计划了?”
“这次刘锦德前来,可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段白月道,“我们不可能会信任凭空出现的厉鹊,无论她是不是天鹰阁的大小姐,这一点楚项心里自然清楚。”
楚渊点头:“嗯。”
“可刘锦德还是来了。”段白月道。
楚渊有些头疼,他是当真不想提这个人,却又不得不提。
“扮成厉鹊,顶多就是能见到你,又或者是想要趁机下毒,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段白月道,“有我在,他连想见你一面也不可能。”
楚渊道:“大战在即,他这行径可当真不像是率军之将,更不像是当初楚项身边那个人,吃错药了吧?”
“我却能想通。”段白月抬起他的下巴,“信不信?你能让人发疯。”
楚渊闻言皱眉。
段白月笑笑,在他开口之前便将人拥入怀中,低声道:“我心甘情愿为你疯,至于旁人,来一个杀一个。”
第142章 离间 为何要主动去找叶谷主
“不要为了这些事心里不痛快。”楚渊拍拍他的胸口,“不值。”
段白月在他耳后轻轻了一下:“好。”
“为何要放他走?”楚渊又问。
“如你方才所说,大战在即,刘锦德却乔装成女子混入楚军大营,只是为了能看你一眼,这事可不是谁都能想通,更别提是楚项,估摸着早就已经咬牙切齿。”段白月道。
听到那句“只为能多看你一眼”,楚渊微微皱眉。
段白月拇指按上他的眉心,揉了揉方才道:“方才在刘锦德逃走之时,我往他身上撒了一瓶红荀虫卵,等他一路逃回翡缅国,少说也会将此物传给一两百人。”
“毒药还是蛊虫?”楚渊先前从没听过。
段白月摇头:“刘锦德在翡缅国内泡了这么多年,一般的蛊虫近不到他的身,这红荀也不是什么阴毒之物,被沾上之后不死不伤,就是全身奇痒无比百爪挠心,多则一月,短了也能有个七八天,而且无药可救。”
楚渊闻言先是好笑,后来又捏他一把:“你西南府里头到底都养了些什么东西。”
段白月立刻道:“红荀是瑶儿养的。”和我并没有关系。
“慌什么,我是想说,还有意思。”楚渊道,“将来若是有空,你教我。”
“你想学?”段白月倒是有点意外,但是想想他蹲在罐子旁拨弄虫,似乎还可爱,于是一口答应。
“这回刘锦德回去,非但一无所获,反而还弄得上百人浑身瘙痒,若是再运气差一些,说不定连楚项与翡缅国主黑鸦都会被殃及,肯定会抱怨。”楚渊道,“你想让他们自己起矛盾?”
段白月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前几日你一直在忙,我便没说,这是鬼手前辈刚差人送来的。”
“秦宫主的师父?”楚渊出信纸。
“鬼手前辈即便隐居仙山不问世事,但也总归是身处南海。”段白月道,“若据他信中所说,楚项与刘锦德之间虽是合作关系,却经常会起争执,两人格差异极大。在刚到南洋之时,刘锦德靠着残暴铁血的手腕,的确帮了楚项不少忙,不过这么多年下来,楚项带兵打仗的能力早就超了他。毕竟是皇家出身,眼界与谋略是打小就练出来的,相比那一直小心谨慎耳听八方想要谋逆的刘府来说,天上地下。”
“刘锦德应当也能觉察到威胁。”楚渊道,“我了解楚项,他最容不下大权旁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现在战时尚且能忍,可帐却是一笔都不会少记,会等着秋后一起算账。”
“刘锦德越能感觉到,就会把现有的兵权抓得越牢靠。”段白月道,“有他在,看似我们多了一个敌人,但却能在某些事情上牵制住楚项。若能再多挑拨几次,让他二人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对我们而言反而是好事。”
楚渊点头:“你决定便是。”
“我就喜欢听你这句。”段白月点点他的鼻头。
“喜欢听?”楚渊道,“你决定便是,你决定便是,你决定便是,够吗?”
段白月笑道:“难得见你贫嘴,再说百十来遍也不够。”
楚渊双手搭上他的肩头:“肯笑了?”
段白月顿了顿,试探道:“我先前没笑?”
“小心眼。”楚渊拍他胸膛,“眼底阴沉了好几天。”
段白月道:“有人觊觎你,我自然心里不痛快,这可与心眼大小没关系。”
“旁人心里在想什么,你如何能管的着。”楚渊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道这里只有你一人,便足够了。”
段白月看着他的眼睛。
“还有,”楚渊扯住他的耳朵,随手一拧,“方才你居然敢推开我。”
“啊?”段白月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大感委屈,“刘锦德那阵已经撕了面具。”难道还要继续亲,耳朵都要被拽掉了,下手为何不轻一点。
楚渊道:“那不管。”
段白月:“…”
那不管?
看着他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一脸衰相,楚渊眼底带笑,凑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段白月含住他的舌尖,含含糊糊道:“补回来?”这次即便是天塌了,也要先把媳妇亲完。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亲越发激烈起来。段白月恨不得在他身上到处都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最好旁人连想多看一眼都是奢望,从额头辗转到锁骨,复又重重吮住双唇。楚渊整个被他拥入怀中,四周都是最熟悉的浅淡香气,闭上眼睛便不想再睁开,懒洋洋的,被他有力的臂膀环住腰,心也跟着贪恋起被保护的安全感。
叶瑾听到这头发生的事情,赶忙与段瑶过来看,结果还未来得及敲门,就从窗户里看到两人正搂做一团,亲得难舍难分,于是一瞬间都有些呆滞。
不是说有叛贼混上了船,为何不是在议论公事。
幸好段瑶反应快,及时拖走了叶瑾。
叶谷主痛心疾首,脚步虚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天子白日宣淫,这一定是秃头的错。
都不举了还如此淫荡,非常想不通。
段瑶帮他顺气,以免亲爱的哥哥又又又又被阉掉。
“是我的。”许久之后,段白月方才将人放开,拇指摩挲过那柔软的唇瓣。
楚渊道:“嗯,你一个人的。”
段白月扣住他的腰,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楚渊笑笑,靠在他怀中道:“我知道。”
段白月意外:“知道什么?”
“知道你想带我回西南。”楚渊与他对视,“现在做不了也无妨,记着便是,总有一天,你我能将这所有烦心俗世都抛在脑后,日日看泉听风,手谈品茗。”
段白月收紧双臂,考虑自己要去找谁学下棋,品茗倒是不用愁——喝茶还是不难的,只消张开嘴。
楚渊安慰:“五子棋也是棋。”否则看这副愁眉苦脸之相。
段白月僵了一下,然后在他侧脸咬了一口。
由于刘锦德出现的时间极短,因此并未招来太多人注意,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戏。大楚军营里依旧风平浪静,按照原计划一路南下。而相对来说,翡缅国内可就没这么消停了。刘锦德一路回去之后,前两日还好,到了第三天,却全身骤然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疹子,摸着糙不平,时时刺痒难耐,几乎要用手抓出脓血来。楚项自然知道他前一阵子出了海,只猜定又是与楚渊有关,也懒得问。没曾想回来居然就带了病,担心是什么厉害的蛊虫,当即请来黑鸦亲自在他房间周围撒了一圈药,以免其余人也被染上。
刘锦德在屋内坐立难安,还要听外头黑鸦嘴里絮絮叨叨摇铃念咒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心里更烦躁,握拳狠狠砸到了墙壁上,随口骂了句脏话。
黑鸦在外头听到动静,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楚项拍拍他的肩膀,推开门进去后平心静气道:“巫医已经在煎药了,泡完澡后,许会舒服一些。”
刘锦德知晓这回是自己大意,倒也没多说什么。
楚项又道:“据说那秃驴被留在了白象国,你可是着了他的道?”
刘锦德沉声道:“这回是段白月。”
“姓段的?”楚项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妙心先前经常进出寝宫,这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刘锦德居然没去白象国,而是去了楚军大营。
刘锦德挥手将桌上茶壶打了下去,摔得粉碎。只要一想到甲板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恨不得将段白月千刀万剐,方才解恨。
看着他的神情,楚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嗤笑道:“我先前还以为,只有那秃头和尚一人,没想到居然还有本事勾搭第二个。”
刘锦德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你要算账,要做什么,都不急于这一刻。”楚项站起来,劝慰,“先安下心来,将这一身红斑退了,再抢人也不迟。”
刘锦德道:“按照楚军的速度,约莫还有半月便会抵达。”
“我现如今可是等着盼他来。”楚项语调轻松,转身出了房间。
黑鸦正在不远处等他。
“走吧。”楚项道,“去看看丹药。”
黑鸦道:“为何要对他如此忍气吞声?”
楚项摇头:“这不叫忍气吞声,顶多算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