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在溪水中寻找着其他石子的缥缈风,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缥缈风有些不一样。原先缥缈风在我眼里是个像风一样的人,难以捕捉,感觉很虚空,而现在卷着裤腿在水里寻着石子的缥缈风,却是那么实实在在的一个人。

缥缈风走上岸,甩甩脚上的水,然后光着脚丫坐在我边上,说:“婆罗石,原来只产于南部一条叫婆罗的河流,相传是婆罗河里一种叫作翾鱼的罕见的鱼种死后鱼骨所化。翾鱼早已绝迹,三十年前,婆罗河也干涸,婆罗石便极其罕见。”

“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河水冲流,也不会从南部流到中部。

缥缈风仰后躺在草地上,闭上眼,“这是我七岁那年留下的。”

缥缈风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那抹笑意温温的,如同今日的太阳,而不像常日里他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种难以琢磨的笑。

“我们风族的人,要习隐藏术。习隐藏术,就需婆罗石。婆罗石可以祛除疤痕,也可以掩盖气息。风族的孩子出生时祭司会在你全身涂抹婆罗碎末,从而掩藏人类气息。而在我们身上,也总会备着几块婆罗石以备不时之需。七岁那年,我和…”缥缈风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我跟族人途经这里,一时贪玩,拿着婆罗石偷袭他,然后就把婆罗石留在了这条溪水里。我还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会不会还在。”

缥缈风将婆罗石摊在掌心递到我面前,说:“你看,十年前我留下婆罗石在这里是无意之举,未曾想到十年后你需要它,可见,冥冥中自有安排!”

我恍然大悟,原来缥缈风只有十七岁!

缥缈风笑得骄傲,说:“我是风族史上最年轻的族长。”

我说:“你真的是风族的族长?”

缥缈风很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吃惊我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刚才花大夫不是已指出我的身份了嘛!”缥缈风说。

“花大夫说的可是两个可能。寂寞门门主,或者风族族长。”我纠正道。

我虽然也揣测他是后者,因为他的名字有个风,也因为他的速度像风,但是始终不敢确认。我对于天下人物太过陌生。

缥缈风的神色有些无奈,“我怎么会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寂寞门门主呢,若我是那位寂寞门门主,风离星也不会见着我就隐藏起来了。还有啊,我不是也老提那位门主的嘛,我若是他本尊,我老提自己干嘛!”

我想着缥缈风确实常常提起那位寂寞门主,并说曾四处打探寂寞门的情况但始终难觅踪迹的,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混淆视听。缥缈风,不一直喜欢玩神秘么!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缥缈风听着我的解释,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笑得无语。

我也仰后躺倒在草地上,顿时,视线变得无比宽阔。

天空蓝澈净透,高远而辽阔。当空云烟几缕,时卷时舒,天外云层仿若静止,勾画出千奇百怪的模样。我看着鸟翩跹而过,只觉万籁俱寂。

我静静的问:“风族,是什么样的呢?”

缥缈风沉默了会,说:“风族,荒海大地最古老的部落,崇拜风。风族的人,御风行,听风声,捕风息,追风影。他们有这个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最灵敏的嗅觉,最强悍的掩藏功能、最恐怖的追捕能力。他们生存在南部婆罗河周,与世无争。这便是人们对于风族的印象。”

一阵风吹过,吹停了缥缈风的叙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惬意的笑,像是听到了美妙的乐声般,像是被一双轻柔的手抚过。我愈发觉得他异于平常。

“现在的风族,早已没有昔日的辉煌。婆罗河的干涸,婆罗石的缺失,导致了之后的风族习术者水平大打折扣,而一年年的生老病死使得族人渐渐变少。”说到这里,缥缈风的声音有些悲哀,他那张姣好面容上也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无奈的神色。

缥缈风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婆罗河上。静静的婆罗河流淌,波光粼粼,孕育着风族的生命。风族的那些精灵们,御风而行,身形如烟缥缈而过,而后突然静止,停在树梢,停在半空,闭上双眸,微仰面庞,倾听着来自天上地下的风声,那些风声,或呼啸而过,或轻盈而去,却无不是风族的人们最熟悉最敬仰的气息。那是,天籁!

在缥缈风的叙述中我也有了些悲哀,我想着,或许哪一天,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那些在风中飞舞的精灵了。

兴盛衰亡,多么无可奈何的命题!

农庄周边散落了几十户人家,自耕自种,时而上山打打猎,偶尔才去远处小镇上置办些生活所需。平日遇上小病小灾,也是采些草药熬过,当真遇到难以医治的才出门请大夫。

花大夫常出国行医天下,途经此地会稍作歇息,见村庄中有人患病便出手医治,收费极低,遇上穷困人家更是分文不取反而赠药若干,一来二去,村民极其拥戴这位花大夫,见他来此更是热情挽留。

一是热情难却,二是有患者需候查,花大夫待到第二日午后才得以离开。

花大夫告辞后,在傍晚时分,大雨滂沱。农庄主人看着密密的雨帘,在“一阵秋雨一阵凉”的言语中阖紧门窗。

次日醒来,果然比昨日寒凉许多。

雨已经停了,屋檐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门口的盆瓮早已积满了水。缥缈风正帮着将水倒进屋内的水缸。

我站在门口,披着农庄主人儿媳的夹袄依然手脚冰冷,缥缈风却锈色衣衫单薄。

我疑惑说:“难道风族的人不怕冷吗?”

缥缈风拿着毛巾擦干手,笑着说:“我只是维持我的风度。”缥缈风话音刚落,一阵咳嗽,惹得庄主孙女一阵欢笑。

庄主孙女小名秀秀,目光纯真,笑容憨厚,头发却也是枯黄,这让我想起了云浮。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做些什么,是否会担心我?

“我们何时离开?”我问缥缈风。

缥缈风正削着果皮,听我说话,停下手中动作,道:“先住几日,享受下乡野生活。等我把牵机全部化解再走。”说着又挑了挑眉,“这毒可真难缠,只能慢慢化解,昨夜花了两个时辰才化掉一点点,唉,这毒越往后越难化。”

“你为什么要舍身救我呢?”这个问题是我一直想问的,可是一直被打断。

缥缈风把手中削好的果子递给秀秀,秀秀接过果子兴高采烈的跑去院子里玩。缥缈风看着她天真浪漫嘴角微笑,而后才缓缓道:“我救你,是因为我该救你。”

我蹙蹙眉,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仔细回忆了下,想起那天在御数剑庐上,风离星使出离星锁链救我,我要感谢他不得,缥缈风也是说了这句话。

——“你不用谢他。他救你,是因为他该救你。”

风云际会(五)

我自认与缥缈风虽然认识也算熟悉,但他说他和风离星救我纯属理所应当,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我想着或许我又托了谁的福,但缥缈风表示这和谁都没关系。

缥缈风说:“因为你是云家人。”

又是这么一句。御数剑庐上离星锁链亲昵缠绕我的这个事情,已经成为缥缈风确认我是云家人的有力证明。

我无法跟他辩论我到底是否是云家人,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为何我是云家人你救我就是理所应当?”

缥缈风说:“因为我是风族的人。”

我说:“你的意思是风族的人救云家人是理所当然了?”

缥缈风说:“是的。”

我说:“为什么风族的人救云家人就是理所应当?”

缥缈风说:“因为风族族规上有一条,遇云家人,必舍身护之!”

我说:“为什么?”

缥缈风见我不停发问,一阵惊喜,道:“咦,今天小王妃的好奇心怎么如此旺盛?”

我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无聊而已。”

缥缈风受挫,但还是回答了刚才的问题,“风族祖先受恩于云家人,所以定下族规,说凡遇云家人,必舍身护之。”

“哦?”我似乎嗅到了一个故事即将铺展开来的气息,不免振奋。

“你可知道上古时期的九相传说?”缥缈风走出门口,斜倚在门柱上,觉察到屋檐上的水滴落到发间,又向边上挪了挪,而后啃着酸甜的果子,望着院子里秀秀与隔壁的孩子玩耍。

“大概听说过。”印象里沈拓好像说过,但是记不太清。

“上古时期,这片荒海大地有九相,为神、仙、灵、精、人、邪、魔、妖、怪。后来天帝要在之间挑选出一位掌管天界的使者,从而引发了争乱。最后,得到仙、灵、精帮助的神战胜了邪魔妖怪,神飞升天界,他们的首领上古神君成了掌天使者。几百年后,邪联合灵相反抗上古神君。上古神君大怒,将邪灵消灭。这时仙相出现,保全了灵相最后的一脉。这灵相的最后一脉,便是现在的风族…”

我安静的听着缥缈风说着,听到最后,目瞪口呆。以往沈拓讲起上古传说九相争乱,我们只当是玄幻故事听。虽然听得兴致勃勃,却也深信其不过夸张虚拟。而今听缥缈风这么一说,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

“仙相保全了灵相最后的一脉,所以,定下族规:仙相有难,灵相挺力相助万死不辞!后来上古时期结束,九相湮没,仙相成了云家人,而我灵相最后一脉,也变成风族。但是,无论千年万年,沧海桑田,改朝换代,更姓换名,那条族规依然存在,并附上一条——凡遇云家人,必舍身护之!所以,不要说耗费真气救你是理所当然,就算为了就你交出我的性命,也是万死不辞!”缥缈风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的说着,神情肃穆,像是指天宣誓般的庄严。

我触及到那双眸子无比坚定的神采,只觉心潮涌动。从来不知道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少年居然能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这般认真,倒真是能打动我这颗淡定的心。不过——

“你救我理所应当,那关风离星什么事?”

缥缈风未曾料到我突然问及风离星,不由一怔。

缥缈风这个灵相一脉救我这个假设是真的云家后人是应族规的理所当然,那风离星这个寂寞门的护法守护我、三番两次救我,这又是为何?

他救你,是因为他该救你,这个”该“又是如何说起?

我见缥缈风又转为笑而不语神情,灵光一现,道:“风离星风离星,他也姓风,莫非他也是风族的人?”

缥缈风笑而不语。

我说:“你们都是风族的人,为什么你在他就不能出现,你们又有什么渊源?”

缥缈风继续笑而不语。

我说:“你曾疑惑我的好奇心淡薄,如今我旺盛给你看,你又不言不语,可见我还是淡薄的好!”说完我巧然一笑。

彼时院子里,农庄主人媳妇晾晒着衣服,拧得透干的衣裳积了许久才自下摆滴落水珠。木架子旁是低矮的篱笆,篱笆上盘绕着茂密的绿色藤叶,藤叶中盛开着几朵紫红色的花。一阵风吹过,一朵花脱落,几个飞卷,落至院中石桌边。石桌旁,孩童的清脆笑声阵阵。闻着这笑声,几只啄食的鸟也发出鸣声,倒也是婉转悦耳。

我和缥缈风,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倚着门柱,不约而同望着院子里的祥和。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缥缈风突然开口道。

我望着他,洗耳恭听。

“风离星的确是我风族的人,而且他是风族上一任的祭司,地位仅次于族长。只是后来他触犯了族规被驱逐了。”说到这,缥缈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哀伤,“我们风族视风为主,每十年要选出一名女祭献给风主,这条族规延续了千百年,未曾改变。十年前,又到了选女祭的时候,选出的却是风离星的妹妹扶舞。风离星是祭师,却要将自己的妹妹推上祭风台,以全身之血祭风主…他们兄妹感情非常好,为了让她活下去,风离星带她逃了,逃走的时候,带走了离星锁链。族人知道后,大怒,天涯追杀。最后扶舞死了,风离星受了重伤,却还是逃脱了族人的追杀。之后他遇到了寂寞门主,入了寂寞门,成了传说中的左护法。”

“原来那冰冷如岩石的风离星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为了自己的妹妹居然舍生忘死!”听完缥缈风的话,我不由感慨道。

“是啊,他这一生,最在乎的便是妹妹扶舞了。”

“那现在你们还追杀他吗?”

“我成了族长后便撤了追杀令!”顿了顿,缥缈风又道,“我小时候是跟着他习术的,感情也很深。其实那时候他带扶舞逃走时我看见了,只是一直没说。在我心里,我也是希望扶舞能活着的。现在做了族长,我也一直想撤掉女祭这条族规,只是它延续了千百年,一时不好动摇。”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本来离星锁链放在族里已经一百多年没动了,就连几位术法最厉害的族长都使唤不了它,没想到它居然认了风离星为主。”

“你是风族族长,他是被驱逐的人,所以你们之间是敌。可是你们之前常在一起,感情极好,所以你们之间是友。为了避嫌,他见着你都会远远躲开,你说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他便不敢出现,便是这个原因,对不对?”

“对。”缥缈风点头道,“其实他虽然被逐出了族,但他毕竟留着风族的血,最基本的族规他还是要遵守的,比如,守护你。”

我看着缥缈风目光灼灼,明白过来。风离星虽然离开了风族,但是他的骨子里依然是风族的人,所以守护我这个云家人,是为“应该”。

“其实他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是云家人。”缥缈风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脑袋,“他倒还真告诉过我,那时在洗月湖上他跟着我出去,我问他为什么守护你,他说了个‘必须’。”说着看向我,无比怨念的说:“我说,他多说几个字有那么难么?他要说清楚了,我至于蒙在鼓里这么久么?”

看着他一脸愤愤我失笑,“难不难我可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缥缈风不理会我的戏谑,蹙眉道:“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你是云家人呢?总不至于无意发现的吧?”

听到这话,我一阵无奈,好了,他又有新疑问了。

等到缥缈风将体内牵机之毒化解的差不多了,等到农庄儿媳给我缝制好一件简约舒适的布袍,我们这才离开了农庄。

农庄主人拒绝了缥缈风放下的银两,佯怒着我们的见外。秀秀是紧紧拉着缥缈风的衣服满脸不舍。主人儿媳备好满满的口粮,拉着我的手说“你可要多吃点”。好一阵话别好一阵挽留后,铜铃再次响起,马车再次出发。

缥缈风说:“你想去哪?”

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缥缈风说:“往北是白芷国,边境上有个蝴蝶谷,据说蝴蝶谷里有一种树,叫蝶树,蝶树上栖息着一种可以发光的萤蝶。每当月圆时分,蝶树上的萤蝶会苏醒,然后飞舞在整片山谷里。那场面,是相当绚烂,相当壮观!”

听着缥缈风的描述,我觉得此景倒真有看头,便同意了。然后我想着,现在这是不是就算是浪迹天涯了呢!

如今我了无牵挂,真正符合了浪迹天涯的自由身这一条件,又有缥缈风陪伴,当真是好的很。

不知何时我已习惯了缥缈风的存在。在未知我是云家后人之前,他只是个探寻秘密的好奇少年,虽然也出手相助过,但还是以袖手旁观为主流态度。因此我也曾为他暗中偷窥袖手旁观的行为而产生某种抵触和防备。等到他单方面确认我是云家人后,他便似从那曾遮掩的光芒里走了出来,开始极其坦率真诚的面对我,甚至为了救我,不惜损伤自己至今未复原。

缥缈风至今未复原。化解牵机之毒损耗了剩下的一部分真气,而今的他,也不过比寻常的人稍微好一点。他不敢在农庄多作停留,怕留下痕迹,怕那些刺客寻来,所以毒化解完后立马出发。

缥缈风说他为我化毒是理所当然,然而我并非这么想。他说那是风族的人应当为云家人做的,但我,从不认为我是云家人,或者说,虽然表面上顺着缥缈风承认我是云家人,但心底,依然觉得我只是严家的私生女,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

突然间我想起了严素非,那个面相严厉的严素非,那个,我和乡的兄长,严素非。我想着,我或许该回去找他,可是…

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依然决定意气风发的奔向浪迹天涯笑傲江湖这条大道上!

然而缥缈风却有意无意的问:“你当真不回留照国?”

我瞥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还有读心术不成?

最后,沉默着不知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有继续看下去的念头吗?有吗?

望望天,揉揉眼。

故事,才刚刚开始(一)

那天秋高气爽,缥缈风依然唱着歌。

我坐在马车里,掀开后窗的帘,看着后方的路,依然想着此时出现一个人才合时宜。而就在我期盼着有个人能出现的时候,马蹄声起,苏青云便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地平线上,进入我的视线。

苏青云,一袭滚金黑锻便服让他的王侯富贵里有了滚滚江湖的意味。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然后拦着马车停下。

我曾期望过苏青云来见我吗?

想过!

在金戈那座美丽的园子里,我时刻等着苏青云来接我。我等过了御数剑庐过来最慢所需的七天,等过了金戈骗我毒药发作期限的十天,等过了我们约定好的下月初一,等过了雨过天晴路面干燥,可是,苏青云始终没有来。

他没有来!

我想苏青云不要我了,那么,他不要我,我也就不要他了。我选择浪迹天涯,不愿去渡口回留照国。

韶光夫人说他确实来过御数剑庐,可惜梅若寒早已经死了,他当然没法请他出山,也没法得知金戈的所在,他迟迟没来接我,也成了情有可原。可是,我心不甘。

于是见着苏叶,我躲开了。

我鄙视我骨子里的做作,然后又原谅了自己的任性。我想着,也许我走了,青云紫烟也就终成眷属了。然后,我意气风发的准备和缥缈风一起周游列国笑看风云。可是,苏青云出现了。

他说,云迟,我们该回家了。

彼时,我坐在马车里,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我想我刚刚还和缥缈风说好了,难道这么快就要食言了?我望着缥缈风,他依然嘴角含笑,纯澈的双眸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我叹了口气,心想你怎么不表露出一丝不舍,那样我就可以不管不顾的跟你浪迹天涯去了。好吧,我其实只是需要一个赌气的理由。但是很明显,没有人配合我,于是我只好讪讪下了马车。

我下了马车,看着苏青云眉目如画,沉默一会,说:“苏青云,能见着你真好。”

苏青云解下披风披在我的身上,笑着说:“我的云迟长大了。”

我一愣,果然,我原先不过在他胸前,如今已及肩。我想我此刻定是眉开眼笑。我等了四五年,终于如愿以偿!

我向缥缈风告辞的时候,缥缈风望着苏青云笑而不语,苏青云也是眼角略弯却隐隐带着敌意。我觉得此景很是怪异,不知两人搞什么名堂,见着气氛僵硬,我主动担当起介绍人的任务。

我对缥缈风说,“他是苏青云。”

缥缈风这才说了声久仰。不卑不亢,言语听着倒是认真,只是嘴角那抹微笑让人觉得这“久仰“二字甚是虚假。

我又对苏青云说:“这是缥缈风。”

苏青云依然温和表情,语调上扬,“缥缈风?”

“籍籍无名一个小人物,苏王爷当然没听说过啦!”缥缈风抚了抚不耐烦的马儿,笑道。说完把目光转向我。

籍籍无名一个小人物?才怪,就连灵国的御医花大夫都知道有个“风族族长”,苏青云这个留照王爷应当也知道这么个人物。不过我在缥缈风看着我的眼神里收到了“暂且保密”的讯息。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愿禀明身份,但想及他先前爱好玩神秘,便也心领神会不去点破。

唔,我也是能察言观色了!

苏青云自是不信“小人物”这个说辞,不过他也无从得知此人真实身份,便转而一笑,道:“听苏叶说,洗月湖上风公子曾出手相助,苏某在此谢过。”

缥缈风装模作样的说:“王爷无需客气,我只是路过。啊,路过。”

苏青云眼锋一转,笑道:“哦,路过?”

“嗯,路过。”缥缈风脸上一本正经,“后来又路过,见着王妃独处荒野,想着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谁知道会不会半路冒出个豺狼虎豹,所以就邀着王妃同行。”

“哦,是嘛?只是不知风公子将带着我夫人去往何处?”苏青云温温和和的声音里说不出的冷冽,眼里锋芒更是犀利。

我看着苏青云的神色,琢磨着,苏青云是不是以为是缥缈风将我拐走了?这误会可大了,于是赶紧说:“是我让他带着我去白芷国看蝴蝶谷的!”

缥缈风闻言,双手一摆,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我见苏青云似乎不信,又补充说:“前几日我寒毒爆发,还是缥缈风耗费真气救了我。”

苏青云眼里闪过一丝紧张,而后伸出手给我把脉,少顷神色松缓,回复温和笑容,道:“苏某多谢风公子予我夫人的救命之恩。他日有需要苏某的地方,还请直言,苏某必定尽力而为。”

缥缈风“哈哈”笑了两声,说:“那我就先谢过王爷了。”

又客套了几句,缥缈风说:“我该走了。嗯,后会有期。”

我说:“你要去哪里?”

缥缈风看了一眼苏青云,笑道:“当然是继续浪迹天涯了。”说着晃至我跟前,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记得你的味道,所以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我的小王妃,你看着,故事才刚刚开始。”说完,给了我一个玩味的眼神。

我一愣,心想缥缈风怎么又换上这副玩世不恭的嬉皮嘴脸,而这嬉皮嘴脸怎么又让人觉得那么刻意!

缥缈风一笑,跳上马车。

铜铃叮当,长鞭扬,马嘶鸣。缥缈风回头一笑,秋日艳阳里,笑靥如花。而后一声“驾”,马车离去。

远远的,我听见他的歌声突然嘹亮,唱着什么——

“…

…”

我猛然想起我还没提醒他找陈列衣和沈拓的事。他可是收了我的紫玉钗的!

这时马蹄声又响起,尘土滚滚里,几匹骏马飞驰而来。行至不远处,马停下,人下马,却是庄舟、苏叶、以及几个面熟的男子。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除了庄舟,其余几人纷纷行礼。

苏青云挥挥手,免礼,转头向庄舟问道:“此处回留照怎么走最为迅速?”

庄舟看了下方位,道:“往东北方向行走,穿过白芷边境,在千山营渡口乘船过洗月湖,便可到青州。行程最快需三日。”

苏青云点点头,看着东北方向眯了眯眼,道:“此番出来想必已被宫中得知,未免麻烦,还是速回的好。”

庄舟道:“既是如此,庄某便不作挽留。”说完看向我,道,“庄某未能护夫人周全,实在惭愧,还请夫人见谅。”

我没料到庄舟提这一茬,没反应过来,倒是苏青云接了话,“庄先生遣御数子弟寻我爱妻,已让苏某不敢当,庄先生再说此话,让苏某如何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