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王府的书房里，在我站在窗前回想着书卷里关于仙相关于云家人的字句时，我的心里无比钦佩着他们的逆天之举，却不曾想，这样的逆天，竟遭受了如此残酷的咒罚！
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永生永世，囚禁一岛！这样，长生不死有什么用！荣华富贵有什么用！
你不授天恩，你护下风族，你胸怀坦荡，却终于触怒上天！
而你神相，是赤裸裸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
不过，既然仙相一脉被咒罚，永生永世不得踏出云上宫，那为何后来云家人又能在百年战乱中出现？还是云家人与这仙相本就是两码事？
“仙相主和平，不忍看到荒海大地再次毁于战乱，因此不顾天界的咒罚而前来拯救苍生。只是那时九相已化为传说，所以才有了‘云家人’这个入世的称呼。怀素亦不知仙相如何冲破咒罚再次来到荒海大地，或者，几百年过去，那道咒罚已被化解。这般种种，怀素不得而知了！”
王怀素说着，想起了什么，笑道：“怀素心念仙相云家人，故而提及便是侃侃，让王妃乏味了。”
我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曾。”话说我听得很入迷。准确来说，今日与王怀素的谈话我都很入迷。从一开始谈论他的酒，到后来他说起那位云玦皇妃，再到后来谈论琴歌词曲，以及现在说的这些上古传说，我都听得很入迷。
我想着，我还未曾和一个男人这般长谈过，随心所欲，无比舒心。所以我对王怀素说：“我很喜欢和你说话。”
王怀素闻言一笑，道：“怀素荣幸。”
我饮下杯底的酒，想起了一个疑问，“你如何看出我的身份？”
那时候，星中特特过来赠画赔礼，想来是有人提醒了他，而这人，又实实的属王怀素最可疑。
王怀素又笑了，道：“王妃贵气满溢自是芳华不可阻挡。”
“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谄媚？
“怀素只是见王爷对一个书童体贴过甚心生疑惑，再看素川兄的言行，便猜出一二。王妃贵气满溢并非怀素奉承，实是发自肺腑！”王怀素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
“哦？”我从来以为自己乡野气息浓厚，何时有了这贵气？
王怀素也不卖弄关子，细细说道：“王妃虽然年幼，然气韵恬淡，举止从容，眉目间也是平淡视苍生，倒是有了长者胸怀。”
我见王怀素说得郑重而离谱，不由失笑。
恬淡？从容？平淡视苍生？长者胸怀？好吧，我的人生态度从来是淡定。苏青云还曾说我什么来着，说我对世间万物不以为意，所有人事在我心间不过浮云。看来，我塑造的这个淡定的形象还是很成功的！
不过，“王妃虽然年幼”里的那个“年幼”让我无比怨念。
我撑着头，哀叹一口气，淡淡道：“我还不知我到底几岁…”
话就此为止，因为溪边人见着主人王怀素长坐亭中与我这书童闲谈终于发出了抗议，王怀素无奈一笑，邀我同去。我想着我这个书童已偷了好一会懒，便也起身随去。
苏青云见着我，面目含情，见我脸颊微红，笑道：“可是喝酒了？”
我点点头，亦笑道：“喝了一小杯沉酣，却是不错。”
苏青云讶异王怀素为何给我喝这么烈的酒，我小费下口舌解释说是我自己讨着喝。苏青云听完无奈的笑，轻声责怪道：“这般胡来…”说着，伸手抚上我微烫的脸颊，我只觉他手指冰凉，心里却是不知为何难以解释琢磨不透的荡起了一阵涟漪。
随着苏青云身上安宁的香慢慢传至鼻尖，我想起了我要问他的一个问题。我说：“苏青云，你用的是什么香？”
苏青云一愣，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的珠子，道：“我不曾用香。”
我拿过那粒珠子，放入鼻尖嗅了嗅，果然是那股熟悉的安宁的香慢慢流露。我甚是欣喜，询问此物何来，叫甚名字，有何效用。
苏青云笑了笑，道：“此乃揽息珠，千年含香…”苏青云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
我望着他略微失神的目光，觉得苏青云似是想起了某些事。
“那是多年前，一人所赠。”苏青云淡淡的说着，然后伸手给我拢了拢衣衫。
“咳咳！”白星中从边上走过，道：“注意场合注意场合！苏王爷对一位小书童举止如此亲昵，他日流言蜚语可莫说是我星中散播的！”说着又“咳咳”两声，华丽丽的飘过。
我看着白星中曳动的袍子，笑道：“这位星中王爷，当真有趣的很！”
苏青云道：“确实有趣。星中本是白芷女帝的幼弟，女帝驾崩，传他继位，星中闻讯，藏于素坊不肯回去。无奈之下，旁系宗亲才登上皇位。”
“倒还有不肯做皇帝的。”我听着新奇，故这么一说，说完瞥了一眼苏青云，因为我意识到我这句话也挺敏感的，传言苏青云可是在造反啊，他造反也是为了做皇帝啊！可是苏青云闻言面色不变，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苏青云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城府很深？
若浮云而过（一）
倚着窗口，捧着云玦皇妃的书卷，细细的翻看着。看着那些活泼恣意的字体，想象着她一笔一笔书写时的模样。想着想着，将她与梦中那位神色飞扬的女子的面容重叠。
“你是不是就是常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女子呢？”我看着书卷，轻轻问着。恍然间想起缥缈风说他曾在望月国的皇宫见到过云玦皇妃的画像，便自言自语道：“也许下次见着缥缈风，可以让他带我去看看。”
想到梦里那位女子的笑颜，心里便又生起一阵温暖，可是一想起她剑指我咽喉的画面，又是一阵怅惘。
阖上书卷，抬起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无极塔，想着，我来到帝城已经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王府收到不少帖子，有邀我去各院各府喝茶聊天的，也有自主前来拜访的。我看着帖子上各种名字纳闷，心想这些人貌似我都不认识。袁起说，邀我去的，大多是苏氏宗族的长辈，至于前来拜访的，便是在朝为官的家眷，当然也有严素非在帝城的客户，说是拜访，其实就是拉拉关系走走后门。
我对于人际关系颇为头疼，想着与些素不相识的人干坐着着实别扭。苏青云见我一脸苦恼，揉着我的眉头，笑道：“既不愿见，那便不见。”
听着苏青云的话，我对一应帖子皆以病由推辞，然后安静的宅居在王府，看书睡觉，甚是安宁。
这时门被推开，袁起走了进来。
“夫人，上次您要查的事已经查好了。”袁起说着，奉上手中卷轴，“所有情况，都写在了上面。”
我点点头，接过了卷轴。
我让袁起查的，是关于兰蕊皇后的事。
自宗族聚会回来后，我一次次想起宗族聚会上兰蕊皇后的那些话。在她的只言片语里，我似乎感觉到了她对整个留照皇宫的怨念，对苏青哲的怨念，以及对故国望月、对兰守轩的怨念，只是我不知道，这些怨念到底为何。
事实上，在苏氏宗族聚会上见着兰蕊皇后，我一直觉得她极为古怪，时而孱弱，时而寡淡，时而凌厉，时而嚣张，言行举止让人极其琢磨不透。因为着这些疑惑，我便让袁起探查了兰蕊皇后的事。
我想，在兰蕊皇后的生平事里，也许我能知道那位云玦皇妃的情况。
卷轴是从十几年前望月国内夺位之争说起。
在苏青云的舅父苏洛在洗月湖以北建立留照国的第二年，兰蕊的父亲兰容在洗月湖以南建立了望月国。
兰容一生只有三个女人。
正室为兰香君和兰蕊之母，出身豪族，此家族在兰容创立望月国时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如果没有此家族，就没有兰容登基称皇的那一天，所以，长子兰香君一出生便被封为储君。
侧室为兰明玉之母，身份也不简单，是开国功臣之女，然而其实力不如正室家族，因此一直被打压。侧室家族心有不甘，一心想让兰明玉代替长子兰香君登上国主之位。
相较于这两位，兰守轩之母地位便极其低下。兰守轩之母，只是一个覆没小国公主身边的侍女，被兰容所俘，而后带回了望月。
据说，当年的皇位之争极其惨烈，特别是在兰容病倒床榻的那两年，更是明争暗斗无数，剑拔弩张不尽。
最终，兰明玉寻得了兰香君“篡位”的证据，将之呈上。缠绵病榻的兰容见之，大怒，二话不说，夺了兰香君所有兵权，废黜了他的储君之位，并将其所有势力拘禁。
兰香君本来只是被软禁，但可能是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之下自尽而死。
兰香君死后第二年的冬天，兰容驾崩，第三年春天，兰明玉终于登上了望月国的国主之位。
兰明玉登上帝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铲除原嫡系的势力。而兰蕊的命运，也便从这时开始改变。
作为嫡女，兰蕊本是高高在上的，然而随着兰香君死去、嫡系力量被铲除，她便成了风雨飘摇里的孤雁，很是凄惨。事实上，若非兰守轩护下了她，也许在肃清残余势力的时候，兰蕊就已被迫害至死。
兰守轩之所以护下兰蕊，是因为在兰守轩之母病重那段时间，兰蕊给予过极大的帮助。
因为是俘虏，身份卑微，母子二人在望月国的境遇极为不堪。在兰守轩十岁那年，其母病重，无人关注，是兰蕊这位年仅五岁的长公主殿下跑到太医院大闹，将满院子的御医赶到兰守轩之母那座寒冷的宫殿。到最后，虽然医治无效，其母撒手人寰，但兰蕊那小小的人儿依然给兰守轩冰冷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温暖。
也正是因为这温暖，让兰守轩在肃清嫡系力量时顶着兰明玉的满腔怒火保下了兰蕊。
兰守轩护下了兰蕊，却无法改变兰蕊的悲惨境遇，因为他常年在外，根本无法顾及宫里的这些事。兰明玉对嫡系力量恨之入骨的表情众人看在眼里，于是自然而然的，下人们在伺候起这位公主时便这样那样的疏忽了。
可以说，在那些年里，兰蕊这位望月的公主，过得极为凄惨，甚至不如平常百姓！而那时候，兰蕊不过十岁。
兰蕊的悲惨生活一过就是八年。八年后，兰明玉驾崩，兰守轩继位，兰蕊恢复了昔日公主的荣光。
本以为苦熬了八年，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然而，兰蕊的命运又迎来了巨大的改变！
次年，望月和留照政治联姻，作为公主的兰蕊成为了这场联姻的主角。
据说，当兰蕊听闻要被嫁到留照的时候，她正生着病，然而她却不管不顾的跑到了兰守轩的殿内。
当时殿内一干人等，兰蕊却视若无睹，只直直的走到兰守轩跟前，说：“三哥，你当真要把我嫁到留照去么！”
兰守轩沉默，而后说：“一切为了望月！”
那个时候，望月正遭受百年难遇的洪涝灾害，洪涝引发瘟疫，死了大片大片的人，在南方的边境，后周国正不停的骚扰着，西边的边境，灵国又时不时的发动侵袭。而当时的留照，苏青哲与苏青云的皇位之争引得国家内部极为动荡，北部赤炎国虎视眈眈，西边灵国也时不时的亮出利爪。外忧内患，使得这两个大国再一次形成联盟！而这联盟，自然需要某种形式，联姻，便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兰蕊的出嫁，是为必须！
一切为了望月，只一句，兰蕊看出了兰守轩眼中的坚定，于是纵使兰蕊心不甘，她依然踏上了远嫁之路。
她穿过洗月湖，从望月来到留照，然后，从一个公主成为一国之后！
嫁入留照皇宫的兰蕊并不积极参与推进两国友谊发展的事业，也不发挥母仪天下统领后宫的风范，只像个没事人一样，最大的作为便是在秋水阁里养满了整个天下所有种类的兰花。
而苏青哲，却是对兰蕊皇后极好。修了随延殿，建了秋水阁，她爱兰花，他便收集了天底下所有品种的兰花，她喜好玩赏各式珍奇，他便给她搜罗了世间所有的宝贝！
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传着留照的国主是如何疼爱他的皇后。而兰蕊皇后，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淡漠，脸上也有了笑颜，并愿意随着苏青哲出席各式聚会宴席。一时之间，帝后恩爱，传为美谈。
然而好景不长，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
兰蕊皇后自幼体弱，两年前，终于有了身孕。彼时，苏青哲只有苏息聪一女，无儿。皇后有身孕，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喜悦里，只待十月怀胎之后诞下麟儿，让留照后继有人。只是，在胎儿六个月的时候，兰蕊皇后开始流血，御医整治一番后，告知胎儿已死腹中。
将死胎引出体内之时，兰蕊皇后大出血。到最后血虽止住，却被告知她此生已再无可能生养！
小产的原因，御医诊治，是兰蕊皇后自身体虚所致，然而却也有另一种说法。
兰蕊虽是留照的皇后，但她还是望月的公主！倘若她诞下麟儿，封为储君，他日是否会发生一些不利于留照的事情？
虽是极轻的揣测之语，然而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人都看到了可能存在的威胁。
威胁只是可能存在，但正因为这个可能存在，让某些人不安了，不安的结果就是要将这威胁掐死在摇篮里！
所以，兰蕊皇后的孩子，留不得！
这就是关于兰蕊皇后胎死腹中的两种说法，哪个属实，不得而知。人们知道的是经过此事后，兰蕊皇后彻底变了个人。
袁起所说的兰蕊皇后“幽居随延殿不理后宫之事，一应宫聚宗宴她都抱病缺席”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想来苏青哲对兰蕊皇后是有着感情的，见着她整日郁郁寡欢，不顾勉妃的反对，将唯一的女儿苏息聪过继给了她。只是当年仅四岁的长公主苏息聪跪在地上怯怯的喊着“母后”的时候，兰蕊皇后只是冷冷笑了笑。
苏息聪过继给兰蕊的时候，已四岁，已有了一些该有的记忆，所以一开始她对兰蕊皇后极为抵触。而兰蕊皇后对她又极为严苛，稍有不顺便是一通责罚，引得长公主对她极为惧怕。总之，这“母女”关系极不和谐。
兰蕊皇后小产之后，苏青哲常常到随延殿探望，然而她对他表现的极为厌恶，而且这表现毫不掩饰，通常在一干侍从在场时，她便发作，胡闹谩骂，冷嘲热讽，到了最后，置之不理，甚至拒之门外。
好几次，苏青哲都似要雷霆大怒，但到了爆发前的那一瞬，又被强压下。于是宫中侍女常常能见到她们的国主陛下在随延殿外拂袖而去的背影。
兰蕊皇后言行放肆，似将礼仪典范统统舍弃，她毫不在意自己一国之后的身份，她肆意践踏着苏青哲这位一国之主的尊严，然而，无人奈何。
是的，无人奈何，因为她毕竟是望月国的公主！她的背后，是整个望月！
所以，苏青哲忍气吞声，所以，整个留照皇宫都沉默着！
然而在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后，苏青哲便再未踏足随延殿！
帝后关系，彻底破裂！
随延殿，俨然成了一座冷宫！
兰蕊皇后的性格愈发古怪，幽居随延殿的时候，常常枯坐着，沉默不语，半天是半天，一日是一日。偶尔去秋水阁的时候，也是几个时辰几个时辰的擦拭着兰花的叶子，一叶一叶，一片一片。
她不问后宫之事，不参加任何聚宴，拒绝后宫嫔妃的拜见，甚至连望月的来使都拒之门外。人们渐渐忘了这位望月的公主、留照的皇后，直到去年冬天，她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去年冬天，后宫有位妃子十月怀胎，诞下麟儿，被封为储君。
封储之日，兰蕊皇后一身素衣出现在众人面前，并强行接过那妃子手中的婴孩，脸色极为难看。正当众人提心吊胆的揣测着她会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婴孩递还，而后飘然离去。
兰蕊皇后在封储之日出现在众人面前后，便再一次的回归到幽居生活，回归到让人们遗忘的状态，直到两个月前苏氏宗族聚会，她再次高调亮相。
是的，在那次苏氏宗族聚会上，她穿上了搁置已久的凤袍，摆出了一国之后的威势，赤裸裸的作出了“维护”我这个王妃的举动，从而，震惊了整个留照后宫…
看完卷轴上的内容，我长长叹了口气。
“你说，孩子胎死腹中，到底是为什么？”我喃喃问道。
“属下以为，是人为的。”袁起沉沉道。
我也相信那是人为的。正因为是人为的，她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她才会说出如此怨念的话。
当初，她被嫁入留照，似被兰守轩遗弃般。所以，她怨！
后来，她的孩子没了，只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她怨！
兰守轩临时前居然还要她维护我这个“害死”云玦和云玦孩子的人，所以，她怨！
偌大的皇宫视只是一座“囚牢”，无人怜惜她，无人护她周全，所以，她怨！
兰蕊皇后，她怨，可是，她无可奈何！
我想着，她这一生，都是悲惨的，就像金戈，只是不知道她的结局会怎样。想起缥缈风说的那句“兰家没一个人是长寿的”，心里不免哀叹。
不过——兰蕊皇后在望月之时，应该和云玦皇妃极为要好，为何卷轴上豪无她的笔墨？
袁起听着我的疑问，回答道：“现在望月国主年幼，一应国事皆由皇后墨涵把持。墨涵皇后与云玦皇妃素来不和，因此云玦皇妃在望月皇宫已成为禁忌话题。夫人要查皇后娘娘的事，因此属下只调查了皇后娘娘的事。”
我点点头，让她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兰蕊的故事被提前了。整了下结构。
若浮云而过（二）
书房熏香暖炉冉冉生烟，我翻看着书卷，内心觉得沉闷，便唤着云浮去园子里走走。袁起跟在了后面。
虽是冬季，天气严寒，但到底是王府，虽无春夏之际姹紫嫣红满目，但也能见几株奇花异草兀自娇艳。看着那几抹明媚的色调，倒也生生让人暂时无视了属于这个季节的阵阵寒风。
王府并无青州苏园占地面积广阔，也不知是帝城寸土寸金这个原因不是。我曾向袁起发表这个疑惑，袁起回答说是此王府本为留照先帝封赏，苏青云只是保留了原先样子不曾修改不曾扩建，而青州可是苏青云个人的土地。
说到苏青云，因为有了个袁起，我对他的事也知道了个大概。
话说留照先帝苏洛驾崩后，并无子嗣，因此苏氏宗族为着继承人这个问题大伤脑筋。从血脉来说，苏青云是苏洛的嫡外甥，是合理的继承人，但是苏青哲一方虽然血脉偏远，却实力雄厚。
当时，留照国内一片混乱，除了和乡以及苏氏宗亲内部的中立者，各方人马都择好队伍，各不相让。最后苏氏宗亲中立方打破中立偏向苏青哲，这才结束了留照国皇位悬空两年的尴尬局面。登上帝位的苏青哲无法撼动苏青云稳固的势力，为了缓和双方的矛盾，为了暂时的和平友好，为了留照国的稳定，苏氏宗亲给出了一个不知是明智还是愚蠢的方法，那就是封地为王！
据说那时苏王室聚集于广元殿，苏青哲指着留照地图，任苏青云在留照十三个地方区域内挑选其一。
当时苏青云的目光扫过留照国最肥沃的西三地，扫过占地最广阔的北三地，扫过经济发展最迅速的东三地，扫过东南和乡，扫过中部人杰地灵的二地，最后将目光落在留照最南部与帝城仅隔着一个宣州的青州。
青州虽然与帝城邻近，却丝毫没有沾上任何荣光，只是不温不火的发展着，原因是它的南边就是洗月湖，而洗月湖的南边，便是望月国。虽然留照望月目前是友邦，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反目成仇。所以，留照在帝城与显址中间的宣州设了重重兵防，但整个显址，虽然也被重视着，但没有加大开发力度。
所以，众人对于苏青云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封地觉得相当疑惑，这苏青云选了这么个地儿，将来留照与望月万一发生冲突，万一望月大军渡河而来，他青州可是要第一个遭殃的啊！他们揣度着苏青云的用意，并有假装漫不经心的套话者，然而彼时苏青云虽然未到双十年华，却无端的深不可测，面对众人的疑惑，只是温和笑着，气得众位平常被称为老奸巨滑的宗亲大臣心底暗骂——小狐狸！
然而暗骂后又不由松了口气，若是苏青云挑选的是兵家重地或者繁华区域，那还真是头疼呢！如今他挑选了这么一个虽然重要但重要的并不重要的地方，当真省了许多麻烦！
只要苏青云不里通外国，他要做守边王爷，那就让他去做吧！
最后，苏青哲大笔一挥，大印一盖，封地为王！
或许是苏青哲觉得好歹要打压一下苏青云，所以在给这个“王”冠个姓的时候，他用了个“庸”字！
你苏青云得瑟什么，封王就封王，封你个庸王当当！
于是乎，留照国唯一一位王爷诞生了！
别人在称呼苏青云的时候总是得小心翼翼的避讳着这个“庸”字，然而苏青云却是毫不介意是庸是贤，只是一门心思致力于青州的建设。
这位青州庸王只耗时五年，便将整个青州翻了个样。
励精图治发展，大刀阔斧改革，那几年，不但是整个留照国，整个天下都看着这位庸王爷在继位失败后会搞出什么名堂。然后，全天下都震惊了，因为五年，只五年，原来散淡闲漫的青州硬是被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营造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局面！
官员清正廉明，百姓安居乐业，政治稳定平和，经济飞速发展！甚至，还打造出了一支强悍的军队！
五年，什么概念！不过就是我一场病愈的时间，不过就是一个孩童从出生到入学的时间，可是这位庸王，却似翻云覆雨间将整个青州脱胎换骨！
于是有人可惜了，你说这么个人才怎么就不做皇帝呢！这一个小小的青州，简直是屈才了！
也有人预言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他日一飞冲天，帝称天下！
当然也有人怀疑了，这改革发展需要大把银子，他苏青云哪来那么强大的后盾？
等到传出苏青云将娶留照首富和乡严素非的妹妹的时候，那些曾疑惑的人恍然大悟！然而他们悟出了什么，悟的又对不对，那就得留待时间检验了！
苏青云的实力愈发壮大，青州俨然自成一国，而且自成一国的名正言顺，也不知道苏青哲看到如今的局面，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苏青云的青州发展壮大，严素非的和乡实力也不容小觑，如今这两个让苏青哲异常头疼的势力居然拧成了一股绳，如果还不抓紧着阴谋阳谋的破坏，苏青哲也实在忒淡定了！所以我觉得他在洗月湖上派出刺客刺杀我，也倒情有可原。
不过好像经此一遭后，就全然风平浪静了。
可是，为什么苏青云发展了青州，联合了严家，就一定是为造反篡位做准备呢？
但不管他是不是真造反还是假篡位，至少在这几年里，他一直安分着做着他的王爷。势力未曾停歇的发展着，发展势力的同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帝城述职，做足了恭谨顺良的样子。毕竟，青州王爷再厉害，也还是留照的王爷！
留照的王爷在青州发展的如火如荼，然而帝城这座王府却丝毫未曾想扩建修缮，所以前几天，我便将整个王府看了个大概，只留下西北角的方向未曾去过。于是今日我便打算将这个角落也看一遍。
王府的西北角，有片园子，园子后是一条沿湖的小路，小路曲折最后深入森森竹林。走过竹林，我看到了一座小楼。
小楼前，有个苏叶。
看到苏叶，我有些惊讶。
自从来到帝城，苏叶就不再做我的贴身侍卫，而是被苏青云调走了。偶有遇到，也是沉默着，闪避了。我一直不知究竟，后来听袁起说起苏叶的真实身份，于是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