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第10章

吃过饭,梁英回自己屋子里给孩子喂奶,林平和林安则一个收拾饭桌,一个拿着碗筷去厨房洗,他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这事给处理妥当了。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蚕房那边,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大家都非常乐意,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蝴蝶,蝴蝶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第11章

夜深人静时,宋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她竟然就开始贪恋林家人的温情了。

这是不对的。

诚然,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第12章

宋姗并不知晓她已经被陈冬梅猜测着是去同罗志帆会面了,她起得很早,天一亮就出发了,目的地是与第八生产大队和第七生产大队有些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寺庙,当然,寺庙里早已经无人,屋子在风吹雨打之下破破烂烂,好些屋子头顶都开了天窗,可奇怪的是寺庙里的那一尊石头打的佛像却好端端的立着,头顶的瓦也完好无缺。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