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默一张脸铁青，抄起一张板凳，想再次冲上二楼跟叶子介打架。
何巧手快，已是拦住他说：“你打不过他。”
叶奶奶也拦住叶子默说：“老三，这口气得忍。”
叶子默额上全是青筋，咬着牙问：“忍到什么时候？”
叶明素在旁边脆声说：“忍到你们赚了大钱，自己买地建房，离开这里。”
叶子默双手慢慢松开板凳，任由何巧拿走，叹口气坐到门槛上说：“赚大钱没那么容易！”
叶明素说：“时机来了，就容易！”
叶子默：“……”这孩子还知道时机两个字？看着像是比我小时候还聪明了！
第二天早上，叶子默听见何巧起床，他也跟着起了。
何巧惊奇问道：“你起来做什么？才三点半。”
叶子默也不拉灯，只去点了煤油灯，一边答道：“起来写春联。”
何巧一边梳头一边说：“也不用这样早呀，等晚上摆摊回来再写也不迟。”
叶子默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洗脸，“今年不止给自家写，还要写一些出去卖。”
小渔村的人过年前别的可以不换，春联是必须换的。
村里能写春联的，也就几个人。
年关将近，村里人打听到谁会写春联，就会提了鱼或者柑桔上门，请求给写一幅春联。
春联的字美丑在其次，只要写着旺家旺宅的祝福语就好。
叶子默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只是以往过年，都是给自家写一幅，有求上门的邻居，也会帮忙写。
之前他并没想过可以写春联去卖，但是昨晚被叶子介一刺激，觉得不想尽一切法子赚钱，只怕还会天天被嘲笑。
而赚钱这回事，也不能单靠何巧努力，自己一个男人没可能帮她洗衣挑水，那只能思考自己能做什么了。
写春联，是自己能做的事。
等何巧洗完衣服回来，叶子默已在灯下写了十几幅春联。
这天两人摆摊，叶子默带了春联出去，春联单买一幅五毛钱，买满五元年货赠送一幅春联。
不到半天，他写的春联全卖光了。
叶子默这下来了劲，特意去跟大队的队长说了一声，借了大队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抬到摊前摆着，现写现卖春联。
村里的人再穷，在年前都是舍得花钱，也舍得□□联的。
当天，叶子默光是卖春联的钱，就足赚了三十元。
除夕这天，何巧天没亮就出去摆摊，才中午年货就卖得差不多了，她下午赶回家扫除，再蒸了鱼煮了菜等挑去祭拜祖宗，忙完这些，还要给小孩子洗澡时，就被叶奶奶阻止了。
“阿巧你去看摊，这些事交给我。”叶奶奶抹擦好桌椅，过来先抱叶明菲去洗澡。
何巧笑着说：“年货也卖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该买的人也早买过了。”
叶奶奶说：“老三自己看着摊，还要写春联，可能忙不过来，你还是得去看看。”
何巧一听，这才走了。
她到摊前一看，年货基本扫空了，叶子默低着头，左手揉着右手。
感觉有人走近，叶子默勉力抬头说：“今天写不动了，嫂子去别摊看看。”
“是我。”何巧好笑，上前帮他揉手，问道：“带来的一叠红纸全用光了？”
叶子默整个人似乎发着光，藏不住那个笑意，小声说：“不光带来的用光了，后来我还重新去买了几张大的红纸，又栽了一小叠。那一叠写出来的字并不算好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卖，谁知道过来的嫂子们硬是买了，不等我说多少钱，一幅都给了一元。”
“哪，哪咱们是发财了？”何巧合不拢嘴。
“嘘！”叶子默示意何巧小声，“财不外露，别引人嫉妒。”
两人收摊回到家，还没坐下，章奶奶就举着红纸跑过来说：“子默回来了，帮忙写一幅对联吧！”
叶子默左手抬一下右手说：“章奶奶，我今天写了太多春联，这只手抬不大起来，完全没力气，悬不了腕，写不动了。”
章奶奶嚷着说：“那你不用悬腕，随便写一幅。”
叶子默为难说：“不悬腕写出来的字软绵绵，没有筋骨，不好看的。”
“这么晚了，我也找不到别人写，你就随便帮我写一幅，写上吉祥的话就好。”章奶奶不罢休。
叶子默无奈，只好接过了红纸。
章奶奶忙喊周奇星说：“快过来帮你叶叔磨墨。”
叶奶奶见叶子默一副很累的样子，也是心疼，忙喊叶明素说：“过去帮你爸压着纸。”
叶子默开笔时，周奇星和叶明素坐在桌前，一个磨墨，一个压纸，眼神不慎碰上时，叶明素朝对方翻了一个白眼。
叶子默抬头醮墨时，恰好看见叶明素翻白眼，就教训说：“不能对哥哥这样没礼貌。”
叶明素一声不吭，等叶子墨写字，她又朝周奇星翻一个白眼。
周奇星马上投诉说：“叶叔，明素又翻我白眼了。”
叶子默便喝斥说：“哥哥好好的，你怎么要翻白眼呢？”
叶明素诡辩说：“我只是活动我的眼珠，并不是翻白眼。”
叶子默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倒也不再喝斥了。
隔一会，章奶奶过来拿春联时，给了叶明素压岁钱。
叶奶奶看见了，喊叶子默说：“你也给奇星包一封压岁钱过去。”
何巧这会已利索摆好年夜饭，把叶明菲用背带缚在背上，抱着叶明朗坐好，又请叶奶奶和叶子默上桌。
叶明素忙过去坐在叶明朗身边。
叶奶奶说了几句来年兴旺，家宅平安之类的吉祥话，这才带头举筷。
叶明素看见桌上一碗猪脚肉煮香菇，一碗卤鸡蛋，一碗腐竹，一条蒸好的大鱼，一盘菜，还有一大碗汤，另有几碟花生米之类，不由惊叹说：“这么丰盛！”
叶奶奶笑了，“你爸妈这几日赚大钱了，咱们自然要吃丰盛些。”
叶子默一听，笑着说”“妈，你猜猜我和阿巧今天合起来赚了多少？“
叶奶奶有了前几天的铺垫，大着胆子猜测说：“有六十元没有？”
叶子默压着声音说：“妈，我说出数字，您不要吓着。”
“来吧，我是吓老的。”叶奶奶眼睛全是亮的。
叶子默凑近她耳边，“今天，一共赚了一百零六元三毛。”
“这么多？”叶奶奶差点失声了。
叶子默“哈哈”笑着说：“妈，您以后等着享福吧！”
叶明素耳尖，也听到叶子默说的数字了，心下感叹：终于赚钱了！
吃完饭，何巧起炉子煮水给全家泡茶消食。
叶明素也跟着喝茶，一边问叶奶奶说：“奶奶，你有钱了会干什么？”
叶奶奶脱口说：“自然是让你们吃好穿好。”
叶明素转向叶子默问道：“爸，你有钱了会干什么？”
叶子默想也不想说：“有钱就买地建房子。”
“妈，您呢？”叶明素转向何巧。
何巧眼睛亮晶晶，右手抬起比划一个大圈说：“有钱了，我要买一排商铺！”
叶明素站起来大声说：“我宣布，您们的心愿全部能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开始好转了……
☆、上学
大年初一，全家早早起来，叶奶奶忙着往篮子里装柑桔和糖果，又悄问叶子默说：“压岁数包好了没有？今年不同往年，你们是跟阿巧大哥借了钱的，给小孩子的压岁钱也不能少。”
叶子默答道：“昨晚就包好了。”
何巧那里给叶明素和叶明朗穿新衣打扮，也是一再交代说：“见到外公外婆和舅舅等人，记得要祝他们身体健康，新年发财。”
一行人到了何家，何江一见叶明素就招手说：“明素过来！”
“大舅新年发财！”叶明素赶紧拱手。
何江先塞给叶明素一个红包，再塞给叶明朗，笑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明素其实也给我长脸了。”
众人惊奇，“她一个小孩子，还能给你长脸？”
何江“哈哈”笑起来，笑完才说：“我在香港那边，和周鸣喝过几次茶，他一直吹嘘儿子周奇星如何如何聪明，我呢，可不敢吹嘘我家文龙和文凤，但每次听他吹，心口这儿就有些闷。”
他指指自己胸口，又拍一拍，“前几天我去堂舅家，听他提起，说是周奇星和明素比赛背诗，明素硬是赢了他，让他跪下喊姐姐。”
“你们说，明素这不是帮我长脸么？等我回香港，我要跟周鸣好好提一下明素。”
叶子默赶紧纠正说：“没有跪下没有跪下，就是输了喊一声姐姐而已。”
何江一挥手，“周奇星比明素大一点吧？本来是哥哥，却要喊明素姐姐，这相当于跪下了。”
何巧忙说：“要是传出去，说是跪下叫姐姐，周奇星以后会很没脸的，咱们不能这样不厚道。”
何江一听只好笑着说：“行吧，咱们就是不夸张，实话实说，那也很长脸了。”
大家说着话，何母剥了柑喂叶明朗，一边感叹说：“明素再聪明也是女孩子，要是明朗这样长脸就好了。”
叶明素：“……”这是亲外婆说的人话？
何母又朝向何巧，“你都三个孩子了，才一个男孩，还得赶紧再怀一胎，多添一个男丁才行。”
何巧喃喃说：“明菲还在喂奶，没那么快怀上。”
何江听见她们的对话，打断说：“别那么短见，我在香港那边见了，女孩子也可以很出息的，英国那边的还是女皇呢！”
何母不满意何江的话，“呵”一声说：“女孩子再出息，长大嫁人了，也是别人家的人，是给别人家出息去了。”
叶明素目瞪口呆，外婆还真是……
要不是大过年不想闹得不愉快，还真想狠狠杠她一杠。
何江朝叶子默和何巧说：“老一辈的想法有些要不得，你们不能全听，女孩子聪明的话，就得培养，出息了，就算嫁到别人家，一样会给你们长脸。”
“对了，明素这算是虚岁七岁还是八岁？该上学了。”
“还没六周岁，乡下这儿算虚岁，她算起来是八岁了。”叶子默说：“等过了元宵，要送明素到黄家堂那边先认一点字，到九月再正式上小学。”
叶子默嘴里说的黄家堂，相当于小渔村的学前班。
小渔村只有一所小学，孩子们读完小学后，要继续上学的，便要到相邻的龙泉镇上中学。
龙泉镇和小渔村之前因为争水源，村民之间发生无数场斗殴，矛盾很深，孩子到龙泉镇上中学，经常会被龙泉镇的孩子欺负。
龙泉镇孩子在面对小渔村孩子时，除了镇里人那种心里优越感，还有成绩的优越感。
不得不说，小渔村的孩子因为各种原因，在学习成绩上，多数比不上龙泉镇的孩子。
龙泉镇的人甚至放言，说小渔村的孩子没可能成材。
鉴于这种种事，小渔村几家大姓氏的族长共聚一堂商量了商量，决定凑钱出来，在小渔村办一个学前班，让孩子在正式上小学之前就先识几个字，观察到聪明的孩子，族里还会帮忙出学费，重点培养孩子。
族长们期待有朝一日，孩子到龙泉镇上中学时，成绩能碾压龙泉镇孩子，从此扬威。
当叶子默送叶明素到黄家堂时，老师特别热情的接待了，摸着叶明素的头说：“我早听说了，明素是一个聪明孩子，读诗三遍就能背出来，这孩子早该来上学了。”
叶子默笑着说：“明素虽然是女孩子，但太调皮，还要老师费心。”
老师姓苏，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和叶子默是熟人，闻言说：“你家的孩子，不用多说，我也要费心的。”
两人熟络说着话，外面传来声音问：“苏老师在吗？”
“在的。”苏老师应声。
叶明素一转头，便见章奶奶领了周奇星进来了。
章奶奶跟苏老师打一声招呼，笑着说：“我家奇星吵着要上学，我只好送他过来了。”
苏老师半开玩笑说：“章奶奶，奇星不是该到香港上学吗？怎么来这儿？”
章奶奶有点尴尬说：“他爸捎了信过来，申请奇星过去的名额还没批下来，怕会拖延很久，交代让奇星先在这边上学。”
“好了，跟你开玩笑呢！奇星也是聪明孩子，早该来上学。”苏老师笑着，领着叶明素和周奇星到唯一的教室。
黄家堂是一所老房子修缮的，几间房间当了老师办公室和杂物间，大厅便安排成教室。
苏老师按孩子上学的月份安排，来了小半年的坐在四组，来了几个月的坐在三组，来了一个月两个月的坐在二组，刚来的则坐在一组。
一组已差不多满了，只剩下最后一排一张空桌子。
苏老师指着空桌子说：“周奇星，叶明素，你们两人坐一起，今天起就是同桌了。”
叶明素心里嚎一声：我才不要和他同桌！
她这样想着，没想到嘴里就这样说了。
叶子默一听，生气喝斥说：“来上学了就要听老师的话，要服从安排。”
苏老师倒没有生气，问叶明素道：“你不想跟他同桌，哪想跟谁同桌？”
叶明素抬眼一看，教室里一组新来的小朋友们全是男生，男生们非黑即脏，有些还流着鼻涕，有些在挖鼻孔，有些还伸手在抓屁股，动作不可描述。
她再看周奇星，这小子脸上白白嫩嫩，身上衣服干干净净，还散发着得香皂的清香。
啊啊，不想跟周奇星同桌，可也不想跟前面那些男生同桌。
周奇星已率先坐到椅子上，低头整理起书包。
苏老师看了看叶明素的表情，以为她是小女生在害羞矫情，便把她一拉，按到椅子上说：“好了，先当同桌，以后想换同桌再换。”
叶子默和章奶奶见苏老师安排好了，便走了。
苏老师在大黑板上划了四道白线，上面各写了字，先给另外三组安排好识字任务，这才在第一道白线内写个“0”字，敲黑板说：“一组的同学看过来，这是0，你们现在要从0开始学。来，每人拿出笔和薄，在方格内先写一个0字。”
叶明素走着神，信手就在薄上圆了几个圆圈。
苏老师下了讲台，一路走过来指导一组的孩子写0字，走到叶明素这桌时，拿起叶明素的字薄一看，惊叹说：“明素很厉害，写得很好，大家过来瞧瞧她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