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乃生命之源,脱水容易造成死亡。

也许,应该给他几瓶水。

其实,中朗地产的拆迁政策是不错的,公司将重新赔付业主一套精装房屋,面积比原来的屋子只大不小,位置就在即将动工的商业中心。因为房屋两年后才能交付,中朗地产还会额外补偿业主两年的房屋租金。

问题就出在拆房的过程,来得如此突然不近人情,殊晚难以接受。

殊晚从床上爬起来,拿了两瓶矿泉水出门。只有水喝,没有食物,真是世间一大酷刑——至少她这么认为。

殊晚回到工厂时已经是深夜,慕皓天已经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坐在地上养精蓄锐,他没睡着,在深思对方的目的。既然是绑架,必定谋财谋利,他等着对方先摊牌。

却等到上方扔了两瓶水下来。

上方之人依旧粗声粗气地说话:“你最好祈祷你的人早点找到你。”

若是他一直不能被找到,殊晚过几天还得费力把他弄上来。

慕皓天在下方说话:“我们谈谈吧。”

“没得谈。”

作者有话要说:愚蠢的人类,你们被虐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意外

第二天,慕皓天没能被人发现,殊晚却食不知味。

她的确不具备做坏人的潜质。

晚上,她又偷偷溜去看慕皓天,万一他生病了怎么办?

被困了一天一夜,慕皓天却不显狼狈,他躺在地上,闭目小憩。察觉到有人到来,一双眸子倏然睁开,精光慑人。

殊晚禁不住瑟缩一下——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胆子小。

可慕皓天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没有一星光亮。

但光亮于殊晚而言无关紧要,她有夜视能力,站在地面俯视慕皓天,没病就好。俗话说祸害遗千年,她真是杞人忧天。

殊晚觉得应该再困他两天。她又扔了一瓶水给他。

慕皓天仰起脸:“我看你这个人不是很坏,说条件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白天他大声呼救过,但这个地方实在偏僻,他的呼救无人回应。

殊晚并不和他讲条件,默然不应。

慕皓天又加一句:“合理范围之内我会答应你。”

“我没兴趣。”居高临下的殊晚压着嗓子,发出粗粗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是男是女,“记得,以后别太嚣张。”

殊晚不想和慕皓天废话,转身就走,走开十多米远,听到空气中有异样的声音。

慕皓天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殊晚回头一看,仓库上方的楼板因锈蚀发生断裂,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坍塌,吱嘎——哐——

整块楼板塌落。

要命的是,楼上堆有许多废弃物,石子,沙砾,包装袋,甚至花盆……所有东西轰然落下,直直砸向坑底的慕皓天。

他不被砸成肉泥,也会脑浆涂地。

殊晚面色大变,苍天作证,她只想给他点颜色瞧瞧,没想谋人性命啊!

电光石火间,她如一道幻影回到仓库边,裙下一双长腿消失不见,化为一条水桶粗的尾巴,十几米长,缠住慕皓天的腰,一卷,一带,将人拉上来。

轰——

杂物落在地面发出闷雷似的响声。

还有余响震动,哐哐……

慕皓天虽然看不清,却依稀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最初少许灰土落在他脸上时,带着铺天盖地的危险气息,他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某样东西缠上了他的腰,继而大力将他带出。

营救十分及时,慕皓天能感觉到杂物落在身后带起的风息。若晚一秒,他恐怕已经被埋在杂物之下。

他摸到缠在腰间的物什,不是机械的冷冰冰,不是绳带的软绵绵,十分奇怪,那东西是圆滚滚的,手感光滑柔润。

下一瞬间,他跌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怔了怔,如同惊慌失措。周围依旧昏黑一片,但黑暗并非千篇一律,有的地方浓些,有的地方淡些。慕皓天看到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银子似的的黑灰,它似乎很长,拖在地上盘曲弯卷。

对面的人吞吐出声:“不许……不许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声音依旧是粗声粗气,刻意的掩饰。

慕皓天忽然想笑,别装了,女人,我撞到你胸上了。

丰盈而富有弹性,貌似挺有料。

殊晚呼吸不匀,十分紧张,仓惶收起长尾,逃似的离开。慕皓天反应过来时,殊晚已经跑远。

慕皓天没有喊她,紧了紧握拳的右手,在他的手心,有一枚从对方衣服上扯下来的饰物。

部下找他找得快疯了,大批警察出动,公司也派出了全部员工,甚至连临时民工都用上,忙活一天一夜没有任何线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慕皓天自己回来了。

毫发无伤的样子。

保镖阿响满面愧疚,几乎抬不起头:“对不起,慕先生,我没有感觉到危险,回去后我就辞职……”

被人一击放倒,连人影都没看清,对阿响来说,是奇耻大辱。

“你辞职了,谁来找人?”慕皓天两根手指捏着一个小东西,是枚金色的纽扣,纽扣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线金光,慕皓天眸子里一片沉黑,像是暗夜中大海,深不可测。

“她是个高手。”慕皓天眼中兴味十足,一字一顿道:“找到她。”

殊晚已经逃回酒店,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满脑子只有几个字在飞:她现形了,她现形了……

如果婶婶知道,非得骂死她。

婶婶说,如果别人发现她的不同,会把她当妖怪抓起来烧死,或者抓进实验室解剖。

她不想被烧死,更不想被解剖刀切成一片一片,所以从小到大,殊晚都格外小心,除了婶婶,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但今天,她变幻出她的另一个形态。

没能给资本家颜色瞧瞧,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逼得现形。

坏事果然是做不得的。

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

殊晚心颤肉跳,像是被自己吓到,鸵鸟一样缩在被子里。尾巴又幻化出来,一圈一圈将她整个人缠绕,仿佛这样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以前,她遇到事情,可以向婶婶寻求帮助,但婶婶已经化作尘土,躺在冰冷的石碑下面,只言片语的安慰都无法回应。

婶婶是突发心肌梗塞去世,她的死来得十分突然,殊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不曾被告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殊晚如同被仓惶扔下的孩子,茫然无助。

逃吧,离开这里。这几个字一浮出来,立即就占领了殊晚整个脑海。慕皓天肯定会派人找她,这座城市目前不再安全。

她倒不是很怕慕皓天。只是世界那么大,她总该去看看。

婶婶已经不在了,连房子都被拆掉,此地于她已经贫瘠得一无所有,她有种穷途末路的苍凉,但同时,又有一种解除羁绊的洒脱,仿佛看见新世界的大门在徐徐敞开,她惴惴不安,又蠢蠢欲动。

这么多年,她呆在这座城市,如井底之蛙。

是时候离开这里。也许世上不止她一个是这般模样,也许她有父母,也许她能找到归属的大本营……也许,以上全属臆想,世间的确惟她一个如此独特。

她要去找她的同类,去见识更广阔的天空。

决心已定,殊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好好规划路程。不安和紧张卸去,她干劲十足,同时,另一个感觉趁机肆虐——她饿了。

从小到大,她都吃得多、饿得快,幼时放学后,回家第一句话都是“婶婶,我饿了。”孩子能吃,方能好养,婶婶高兴都来不及,每天好肉好菜烧出来,殊晚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吃一顿,晚上还得吃夜宵,一日四餐,已成习惯。

现在,已经到了夜宵时间。

殊晚知道这个城市有哪些好吃的,也知道距离酒店最近的美食街在哪里,她出了酒店,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这一带不算闹市,路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路灯也上了年头,发出昏暗的光芒,不甚明亮,静静地驱散夜色。

却有人打破这片祥和。

前方有人在路上疾奔,跑在前面的是个瘦瘦的男人,人高腿长,手上抓着一个黑色小包。后面有人在追他,口中大喊:“抢劫,抓贼啊……”

与之相对的,是毛贼的怒喝:“让开,让开……”

毛贼的喝骂十分有效,路上寥落的行人纷纷往两边闪,自动为他让出道路。

殊晚没往旁边闪,毛贼迎面跑过来,即将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冷不防殊晚突然伸出一只脚。

毛贼奔跑的速度很快,一下子被绊了个人仰马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殊晚忍不住捂眼,光听声音就觉得疼。

毛贼被摔了个头晕眼花,等他爬起来时,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一拳朝他打过去,毛贼继续头晕眼花……

失主对着毛贼拳打脚踢,别看毛贼之前跑得快,打架却不行。后方又跑来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他们之前也在追贼,但速度太慢,被毛贼和失主远远地甩下一截。保安追上来后,立即将毛贼制住。

好像没殊晚什么事了。她可以走了吧?

殊晚正准备离开,失主已经拿过自己的包,朝殊晚走过来,疏朗笑道:“谢谢……”

他的目光落在殊晚身上,怔了一怔。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他不确定她有没有二十岁,鲜嫩如枝头上新芽,穿了一条白底蓝纹路的裙子,玲珑曲线毕露,腰部细得似乎不堪盈握,胸部却又丰满得呼之欲出,裙下双腿纤长,在路灯的映照下,肤白胜雪。

失主十分诧异,诧异于她的年轻,更诧异于她曼妙的身体,也诧异于她的美。

她的五官深邃精致,修长的眉毛弯出漂亮的弧度,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落满星光。

秀挺的鼻头下是嫣红的唇,娇嫩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她没有化妆,应该没有吧!失主拿不准。因为他看不出来她脸上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看起来是如此漂亮,简直可以说是耀眼,不,这个词过于浓烈,似乎不妥当……应该是妩媚,不,这不能形容她的美……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语言贫乏,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女人。

他在打量殊晚,殊晚也在打量他,这人二十多岁,身材挺拔,一套简单休闲服衬出好身材。他的脸部轮廓柔润,眼眸线条柔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是个好看的男人。

但他眉宇间有着一股沉稳气质,哪怕是在疾跑后,依旧从容不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精英风度。

男人深呼一口气,眼中笑意更多。他收起疾跑后的失态,像绅士一样彬彬有礼:“小姐,谢谢你出手相助。”

“是出脚相助。”殊晚纠正他。

男人:“……”

而后,他轻轻笑出声。

“反正,你今天帮了我。”男人示意手上的包,“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别人都纷纷躲闪,你却挺身而出……”

“不不,我只是顺便绊了他一跤而已。”殊晚可不想领个大帽子,“那个贼正好从我身边跑过,如果距离远,那我也帮不上什么。恐怕,也不会帮忙。”

男人:“我应该感谢你。”

殊晚摆手:“不用客气。”

“应该的。”男人坚持。

“这样啊?”殊晚想了想,指了指他的包:“那就按传统方式好了,里面有钱吧?那你拿出里面的部分现金酬谢好了。”怕男人认为她狮子大开口,又加一句,“如果钱很多的话,给我十分之一就行。”

男人一怔,旋即又笑:“不好意思,里面没有现金。”

“哦,那就算了。”殊晚说。

附近有人已经报警了,待会儿警察会来吗?会做笔录吗?会没完没了吗?

可她还要去吃夜宵。

夜宵,夜宵……她的胃在疯狂叫嚣。

殊晚不想耽误时间:“这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还有事,再见。”

“等等。”男人喊住她,“我叫赵长鸿,你呢?”

殊晚回道:“请叫我雷锋。”

赵长鸿再次轻笑出声。

在他的笑声中,殊晚已经转身离开,欢快地奔向夜宵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都来了这里,顺便留个评好了,不然,这个作者觉得很寂寞啊。

女主角是大美女,话说她为什么这么美?因为基因好。

求职

第二天,殊晚办了酒店退房手续,拎着简单的行李去了机场,开始了一段探寻身世或寻找同伴的旅程。

不过,二十年都不曾有过答案,如今心头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客观地说,她是在旅行。

一路上吃喝玩乐,走走停停,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城市,花钱如流水。

殊晚对钱没有深刻概念,这源于她的婶婶严寒梅。严寒梅的家人当年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她拿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金;几年后,郊区的果园被征占,她又得到了一笔赔偿金……总而言之,严寒梅不用为生计发愁。

殊晚是严寒梅的生活寄托,孩子伶俐聪明,乖顺听话,严寒梅对她多有宠爱,衣食不上从不亏待。殊晚也算是在富裕生活中长大,因不曾见婶婶外出挣钱忙于生计,自然不能体会生活艰辛,不知柴米油盐贵,不晓得经济压力为何物。

所以,殊晚花钱时一向是大手大脚,慷慨洒落。

严寒梅去世之前给殊晚留了一笔钱,但那笔钱在葬礼上就被花了个七七八八。

而旅行本就是一项烧钱的项目。何况旅途中,殊晚能打车就不坐公交,有星级酒店,绝不住快捷宾馆……

两个月后,殊晚查看银-行卡上余额,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钱不多了。

此时,殊晚刚到靠海的南源市,这里气候常年温暖,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繁华得让人眼花缭乱。又因为外来人口多,这座城市包容性很强,殊晚喜欢它的繁华,也喜欢它的气候,也喜欢它的包容……便决定于此地停歇下来,找份工作挣些钱,再继续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