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去夹。

他却把整盘香焖肉都倒到自己碗里,好像他明天就吃不到这饭菜似的。

她的筷子僵在半空。

钟定视若无睹,“你存钱这么厉害,管帐算了。”

许惠橙望着他碗里的肉,只能自己咬筷子,“谁的帐肯让我管。”

“一屋不霸,何以霸天下。”他继续给她普及知识,“这话就是说,你先把家里的帐理清了,出去就天下在握了。”

她想想,这个建议也对。他们应该算一下各自的储蓄,好为将来作打算。思及此,她主动坦白自己的存款,“我这有三十一二万的样子。钟先生,你那边有多少呀?”

钟定迅速接了一句,“我要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来?”

许惠橙不吭声了,低头吃自己的饭。

只是白米饭,没有菜。

他从自己碗里夹了块肉到她的碗,安慰着,“别担心,还是有钱吃肉的。”

许惠橙为钟定设想了各种潦倒的境况。他现在没有金山银山,而他骄奢惯了,经济上肯定非常不习惯。然而直到他给她罗列资产,她才知道,她所理解的落魄和钟定话中的意思,有着天壤之别。

晚饭后,钟定和她并坐在沙发上,他把能找到的车钥匙都拎给她。“记得的车,就这些了。不记得的,也找不回来了。”

许惠橙只认得一两个车标,低声道,“你这样怎么会饿死街头。”

“说不准。”

“我以为你真的…很穷了…”

“怎么?”他好笑地看她,“小茶花的贫贱夫妻梦破碎了?”

“没有…”她因他话中的“夫妻”二字怔了下。 夫妻…他和她就这样相依一世,那会是怎样的幸福美景。她光是这么憧憬一下,都止不住想笑。

钟定晃晃车钥匙,“等我们揭不开锅了,就把这些车卖掉。”

许惠橙现在不上当了,她和他对于贫困的理解差异太大。也许他所谓的“揭不开锅”,只是没有钱再去买新车。

她以为钟定就剩这些车,接下来,她又长见识了。

钟定搂过她,“我想想别的地方我还有哪些房产。”

“你骗我。”枉她之前还打算努力挣钱养家糊口。

“骗你什么了?”钟定的手指在她的腰.侧轻.抚,“我一不骗财二不骗色。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往一个有内涵的大帅哥怀里钻。”非常自豪骄傲的调调。

许惠橙的头在他胸膛磕了下,“你骗我你很落魄。”

“我俩双双失业在家,这样还不凄惨?”他轻轻笑道,“都沦落到要变卖不动产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谢你对我的经济实力这么信任。”钟定低头在她的脸蛋亲。

“钟先生…等我有能力了,我也可以帮你的。”

他笑而不语。

他只在意她是否把他放到了心尖上。他以前很富有,可他在金钱堆砌的世界里,其实很空。

钟老太爷知道钟定在转手房产后,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他向钟母预言,钟定这辈子都成不了大器。

钟母关心的不是钟定的前程,她这阵子思虑的是,钟定走了后,她要拉谁结盟。她现在时时防着钟父和凤右,生怕一个不留神,那对父子就捷足先登。

钟母庆幸的是,凤右这阵子被沈从雁烦得很,已经好几天没回大宅了。

钟母之前认为,沈从雁是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谁料一场订婚宴后,沈从雁突然性情大变。

当然,钟母巴不得沈从雁再疯一点,好绊住凤右。

钟母前几天,有打算去找钟定谈谈。如果他执意要和家里断绝关系,那么就该让出乔延的东西。可是,她每每想给钟定电话时,却都会被别的事阻扰。最后,她觉得这是天意,就不去找他了。

钟老太爷让律师把转让协议都拟好了,就等着穷途末路的钟定过来签字。

等的时间有点长。

凤右先下了手。

未果。

凤右以前耍过几轮阴招,都没干掉钟定的命。

现在钟定有了个小女人,凤右认为,是该换个容易得手的目标。

但是,他这阵子不知是否犯太岁,有来路不明的各方阻扰。想要什么,他就偏偏得不到什么。就连谈得好好的生意,也突然变了卦,以至于公司的项目进度搁置不前。

几件事堆积之下,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毁掉钟定和他的小妓.女。

凤右是在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他这段时间之所以遇到如此多的绊脚石,是因为沈从雁在《钟家俏媳妇》杀青后,同时开始了两个新的剧本。

一个是《霸道王爷爱上总裁弃妇》。

另一个,剧名叫《正义小侠女》。

当然,即便不是正义小侠女的锄强扶弱,凤右也没那么容易得逞。因为钟定也在暗里干涉凤右。

两对一,凤右自顾不暇。

对于凤右的行径,钟老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年轻人的斗狠,各凭本事。钟老太爷的心态,就是个看戏的。如果钟定就此丧命,那也只是败者为寇。

不过,钟定撑的时间有点久。久得超过了钟老太爷的预期。

许惠橙最近的日子渐渐充实。

她一三五要上课。逢二四六,就自己到处逛逛,或者在家打扫。

以前初中的知识,她都忘光了,所以现在是由零开始。

课时还算轻松。

钟定交代过私教,一切从简。反正就是增加许惠橙的自信心,学识的丰富程度是次要的。

钟定这阵子也忙。

许惠橙以前从不过问他的去向,如今却会试探两句。

他会选择性回答。

他说,她就信。

然后她会笑盈盈送他出门。

自从钟定带着许惠橙去过墓地后,他就偶尔提起乔延。连带的,他告诉她,隔壁那套房以前是乔延住的。

许惠橙听着听着,大概就自己组织了一个关于乔延的形象。温和有礼,才华横溢。

关于以前的生活点滴,钟定懒得叙述。所以他去乔延那房间,找了些类似的回忆涂鸦,给许惠橙翻阅。算是让她了解下他的过往。

她很好奇,“怎么你姓钟,他姓乔呢?”这个问题她也问过乔延,她还记得他的回答是随外姓。

“乔是母亲的姓氏。”钟定解释道,“两家长辈们谈好的,大的跟父姓,小的跟母姓。”

这是钟定第一次在许惠橙面前提起“母亲”这个词。她听他的语气,那两个字很生硬。然而她转念一想,他既然能这么果决离家出走,想来那不是一个值得他眷恋的地方。

就连乔延涂鸦的,几乎也只是两兄弟。除了一个偶尔出现的大姑,别的亲戚完全没有。

许惠橙以前在会所听过,某些豪门家庭关系冷漠。她猜测,钟家应该就在其中。她过去六年是过得很痛苦。可是在此之前,她爹娘都很疼她,她那些日子还是很幸福的。

于是在这天,她告诉钟定,“这儿有我们,就是个家。”

这句话蕴含着她前所未有的自信,听得钟定笑开了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乔延的故事,也有些修改…

反正把未修版忘了吧,否则会乱的…

谢谢。

壮壮的小蚊子扔了一颗地雷

夕阳暮洛扔了一颗地雷

77

这阵子,钟定几乎都早早出去,说是要上街继续兜售房车。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唏嘘。

其实,两个当事男女都没有放在心上。

钟定向来对金钱不在乎。

许惠橙打小日子就不富裕,可也一家人快快乐乐过来了。在她的想法里,穷有穷过,富有富活。当钟定卸去高不可攀的背景,她和他的距离则更亲近。

她美其名曰帮他管账,但她根本没有理财概念。

十来天后,钟定转手成功一套市中心的公寓户型。

房款全部进了许惠橙的账户。

她在那计算了定期存款的利率,于是非常高兴,“钟先生,我们就这么存个一年,每个月都有七千利息呢。”

钟定抬眼见她晃着小尖牙,哼道,“果然知足常乐。”

过了几天,钟定把那辆维修后的车子卖掉,钱依然进了许惠橙的账户。

她知道后,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有喜,有酸。

晚上的睡前运动过后,许惠橙趴在床上,动都没力气动。

待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平稳,她莫名想到这事,便提醒说,“万一我卷款逃跑,你就亏大了。”

钟定还伏在她的身上,听了这话,他半撑着抬头,“说你傻不是。”

“怎么…”她转头望他。

“跑了,你得到的只有钱。”他的表情有种纵.欲后的慵懒,手掌在她的背部游.移,“待着,你有个独一无二的大帅哥。权衡之下,哪个更划算?”

许惠橙听着,心里的酸却更甚。这本该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却被她拖进凡尘。

她的右手绕着去抱他的颈项,“我选大帅哥。”

钟定低头去亲她的耳垂,称赞道,“你这辈子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这个了。”

星期六的那天,许惠橙没有课。

钟定一大早突然心血来潮,载着许惠橙去了大学城。说是两个中学学历的,要来沾沾书香之气。

她随他瞎掰。

途经一个大学服务便利店,他让她下车去买两瓶进口石榴汁。

许惠橙怀疑道,“这么小的店,怎么会有进口的…”

最后钟定改口为普通矿泉水。

她答应了。

她下车后,他哼了一句,“快去慢回。”

这间便利店不大,东西塞得满满的,只余一条小通道。里面的柜台,有个男孩在弯腰找着什么。

许惠橙在货架上随手拿了两瓶矿泉水,走过去柜台结账。

男孩直起身子。“你好,一共三块。”

她抬头望了眼男孩,然后震住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可是…真的太像了。

男孩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渐渐的,他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拉开柜台的锁后,他张开双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护进怀里。

许惠橙瞪大了眼睛,茫茫望着柜台上一系列的烟盒,却看不清楚。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她就这么傻傻地站着,双手各持一瓶矿泉水。

男孩把她越搂越紧,眼中也有湿润。

许惠橙明白了,她惦记什么,钟定都知道。

她放下两瓶水,抚着男孩的背,难掩思念唤着,“七竹…”记忆里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

“姐,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许七竹的声音很激动。

许惠橙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挣开许七竹的怀抱,拉起他的右手。

果然,少了一根无名指。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曾经有过怀疑的心态,觉得自己收到的那根手指可能不是许七竹的。现在这一刻,她庆幸自己对朱吉武的屈服。否则,她的家人会因为她而遭受更大的伤害。

许惠橙心疼地摸着许七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