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别被羲和神女抓住哭诉。”古庭说笑一句,转身朝望舒宫飞去。

玄乙看看他,再回头看看扶苍,她跟谁走呢?

不过显然这两位神君都没有搭理她的打算,眼看古庭飞得都看不见了,扶苍也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赶紧追上去。

今天她心情又好了,笑眯眯地开口:“扶苍师兄,羲和宫什么样?羲和神女长得美吗?”

扶苍默不作声,直到她持之以恒连问十几遍,他便垂头看了她一眼,魅惑的声线低低响起:“你很好奇?”

哎呀,他终于说话了。玄乙点头:“当然,我见识少得很,还请扶苍师兄指教。”

他淡道:“那你等下要仔细看,别眨眼,我一处一处讲解给你听。”

玄乙笑得春风扑面:“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师兄?”

扶苍定定望着远处起伏的云海,缓缓道:“不麻烦,你喜欢就好。”

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跟着他飞了片刻,只觉眼前光线越来越亮,渐渐不可逼视,玄乙心里就有了个不大好的预感。

只听扶苍开口道:“下去罢,羲和宫到了。”

玄乙随着他落地,果然对面正是羲和宫,殿前的台阶皆为赤金色,两旁沟壑中是汹涌的火海,时不时溅射数丈高,声势惊人,整座大殿光芒万丈,她立即觉得自己要瞎了,急忙用袖子捂住脸。

扶苍上了台阶,回头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这里是台阶,所用材质乃是穷桑一地火海中产出的万年火岩,沟壑中的火焰乃是甘渊之火。”

刺眼的光芒让这可怜的受不得光亮的烛阴氏公主恨不得用袖子把自己整个儿裹起来,扶苍看了她一眼:“不是要我讲解么?还没进羲和宫,羲和神女也没见到,把袖子放下来。”

玄乙的声音听起来怪可怜的:“可是我睁不开眼,师兄你去取太阳之辉罢。”

扶苍还在公事公办:“先生布置的功课怎能半途而废。”

玄乙不说话,转身便要飞走,谁知后领被他提住,他的声音不喜不怒,十分平淡:“我说了,不可半途而废。”

她猛然回头,长袖下的唇角一翘,正要说话,却听羲和神女爽朗的声音自殿内骤然响起:“是谁在殿门前徘徊?”

扶苍拱手行礼,开口道:“白泽帝君座下弟子,华胥氏扶苍,烛阴氏玄乙,奉先生之命,特来向神女讨要三根太阳之辉,还望神女不吝成全。”

话音未落,但觉香风扑来,羲和神女春风满面地奔至殿门处,她身披赤金色长衣,耳上挂着火焰般的耳珰,容色艳丽无比,见着扶苍,霎时间满眼泪花,使劲挽住他的袖子,连声道:“扶苍神君!快!进去坐!正好今日恰逢阴云密布,金乌便留在了殿内,我正帮它沐浴,这可不是缘分?”

她连拽带拉,把他俩强行推进羲和宫。玄乙只觉殿内满眼生辉,处处刺眼,什么都看不见,正愣在原处,羲和神女奇道:“你怎么一直捂着脸?过来呀。”

玄乙沿着声音的方向缓缓走过去,忽听羲和神女惊呼:“小心!”

她急退一步,这才发觉裙摆竟被点燃,火苗已经窜到腰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玄乙气得呆住了。

巨大的黑幕罩住了整座殿宇,刺目的亮光终于被遮挡住,羲和神女手指一勾,玄乙裙子上的火焰顷刻间像一只柔顺的猫,扑簌簌飞起,盘旋在她指间。

“别乱走,”羲和神女嗔怪地望着她,“受伤了怎么办?”

玄乙默然望着自己焦黑的裙摆,好半天才吁出一口气,抬头含笑道:“多谢羲和神女。”

金乌的太阳之火竟然只将她的裙摆烧黑一块,羲和神女的神色瞬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美艳双眸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勉强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位烛阴氏的小公主,果然一如传闻中所说,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先前听闻天帝牵线你与扶苍神君,结果却没能成,倒不知你又与扶苍神君一同拜在了白泽帝君座下。”

她方才喜不自禁的神情已变得哀怨,幽幽看了扶苍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柄金色小剪刀,转身走回殿内的一座高台,双手一抬,巨大的黑幕掀开一个角,那高台后居然是一方巨大的火池,天地间最后一只太阳金乌正泡在里面,上下摇曳,总显得有些颓然。

羲和神女揽住金乌,爱怜地抚摸了数下,接着便用剪刀细细剪了三截日光。

“可恨后羿那个家伙,将其余九个金乌全杀了!以前在甘渊里沐浴多热闹!”她一面剪,一面抱怨,“现在只剩它一个形单影只的小家伙,成日没精打采的……唉,我也是形单影只一个,如今只有我俩作伴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伤心事,竟嘤嘤哽咽起来,泪水一串串变成火珠子,掉落在火池里。

玄乙默然听她哭了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焦黑的裙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放出白雪将那些焦黑的地方填补完整,忽觉羲和神女哀怨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

“你真好。”她把三根太阳之辉揉来揉去,“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又跟他在一处拜了先生,朝夕相对。哪里像我,十个金乌被杀的只剩下一个,永远孤零零的,天帝对这等罪行竟然不闻不问!”

玄乙扭头看了看扶苍,他又开始装聋作哑,长睫低垂做走神状。她想了想,笑道:“羲和神女,其实扶苍师兄才没有把我放心上,他心里只有你,还为你写了一首诗,叫‘云谁之思?羲和美人’。”

羲和神女猛地一愣,霎时间又春上眉梢:“真的?”

玄乙温柔地点了点头,这单纯的神女立即奔向扶苍,再次挽住了他的袖子。

扶苍转头望了她一眼,她却朝他甜甜一笑:“师兄与羲和神女慢慢谈情罢,我不打扰了。”

她说走就走,御风一眨眼便飞得再也看不见。

第十四章 狂暴飞廉

凭着以前书上的记载,玄乙一路向东飞,在云海中飞了二刻,只觉越来越暗,幽凉冰寒的风吹拂脸庞,很显然,望舒宫应当就在附近了。

她降下云头,果然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夜空般的苍蓝色,高耸入云的殿门上,赫然雕琢了一只三足银蟾。

此刻殿门前站了个年轻的神君,玄乙定睛一看,正是古庭,他捂着半边脸,看上去蔫蔫的。

“古庭师兄。”她唤了一声,落在他身旁。

他微微一惊,见只有她过来,不由皱眉:“扶苍呢?”

玄乙捂嘴暧昧一笑:“扶苍师兄与羲和神女感情真好。”

坏了,扶苍肯定是被羲和神女拽住倾诉衷肠,不知何时才能脱身。古庭阴郁地望向望舒宫,半天说不出话。

玄乙歪着脑袋打量他捂住的半边脸,看起来好像是被谁砸肿了,衣服上也是挂满尘土,看上去极为狼狈。她忍俊不禁:“古庭师兄,你怎么啦?”

古庭见她满脸笑意,心中更为不喜,正欲开口,却听头顶风声响动,白衣胜雪的扶苍轻飘飘落在了身侧,他惊喜道:“羲和神女没有为难你?”

扶苍面沉如水,避而不答,只问:“你的脸怎么了?”

古庭尴尬地摸了摸伤处:“今日望舒神女不在,只飞廉神君留在望舒宫中,月华之精怕是都取不到。”

飞廉神君虽然只是望舒神女的引路使,然而此刻望舒不在,望舒宫一切事宜便由他定夺。这位神君脾气暴躁,十分不随和,又因为白泽帝君时常派遣弟子前来索取头发,导致对他们印象极差,一言不合立即动手,他年纪比他们大几十万岁,谁能打得过?连九帝子太尧都被他揍过。今天他更是连飞廉神君的面都没见到,门一开就被月砂给扑了个狗吃屎,脸都撞肿了。

“那便回去罢。”扶苍转过身,始终不朝玄乙看一眼。

玄乙上下打量扶苍,突然歪着脑袋指了指自己的袖口,悠然开口:“扶苍师兄艳福不浅。”

扶苍低下头,便见自己雪白的长袖上留了一抹淡淡的胭脂色,想必是离开羲和宫时,羲和神女拽着他的袖子哭泣而留下的。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瞥了一眼玄乙用白雪掩盖的裙摆,淡道:“不错,你的裙角形状也被烧得挺别致。”

玄乙吸了口气,霎时间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她上前一步,还未说话,却见那纹刻三足银蟾的巨大宫门缓缓开启,幽冷的风呼啸窜出,拂动三位天神的衣袖长发。

殿内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哼声:“又有杂碎过来了!既然你们不走,那就别走了!”

玄乙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拽着,不由自主被扯进大殿,跟着又被毫不客气地朝地上使劲一摁,她急忙稳住身体,下一刻,狂风忽然大作,四角巨大花盆内的月砂飞腾而起,不但迷眼,割在脸上还跟刀一样疼,它们翻腾汹涌,毫不留情纠缠过来,牢牢地盘住他们的身体,像是要将他们撕碎。

古庭急的大叫:“请飞廉神君息怒!我等并非有意为之!实乃师命难违!否则绝不会来打扰神君!”

飞廉神君冷硬干涩的声音自月砂后嗡然炸开:“就算白泽老儿贵为帝君,岂有三番两次前来索要头发的荒唐事!我不管他要头发是什么下三滥的趣味!今日我卸了你们的手脚,叫他尝尝我的厉害!”

月砂骤然收紧,玄乙慢慢挥了挥手,殿内纷纷扬扬竟开始下起大雪,白雪飘在月砂之上,这些金灿灿的砂粒顿时下雨般坠落,一一化为虚无。

她缓缓落地,整了整衣服,淡道:“你火气可真大。”

对面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个高大异常的身影自殿后现身,来者身披一件紫檀色长袍,面容虽算得上相貌堂堂,然而鹰钩般的鼻子却增添了一股蛮狠阴鸷之气。最为奇特的是他那一头倾泻而下的长发,竟如月色般银白,流光溢彩,无风自舞,极为奇异。

怪不得白泽帝君垂涎他的头发……玄乙顿时明白了。

“看什么?!”飞廉神君冷喝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她,满头银发飞扬而起:“原来是烛阴氏的后裔!哼!你才多大点?也想吓唬我?!你不惧五行阴阳又如何?难道我会怕你?!看你年幼,我让你先出手!来!”

玄乙摇了摇头:“成日喊打喊杀是莽夫所为。虽然神君不愿将头发相赠,但我们也是师命难违。这样罢,飞廉神君,我们打个赌,我赢了,你便给我三根头发外加三枚月华之精。若是你赢了,我的两位师兄随你处罚,爱怎么揍就怎么揍。”

这心狠手辣的魔女!古庭大怒:“你说什……”

玄乙不等他说完,便安抚一笑:“古庭师兄,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一条船才有鬼啊!她又在这边耍鬼点子!这赌局听起来公平,其实赢了功劳归她,输了他们俩倒霉!

飞廉神君果然不是吃素的,当下白眼一翻:“你年纪小,心眼倒多!我干嘛要陪你打劳什子赌?!”

玄乙定定望着他满头无风自舞的银发,飞廉神君体内神力鼓荡时,长发便会扭曲如蛇,这模样,自然谈不上什么玉树临风。

她想了想,道:“神君言之有理,倘若我有法子叫神君的头发安静下来,并且变回乌黑,神君可愿随我赌这一把?”

呼啸的狂风骤然停了一瞬,他狐疑阴沉地打量她:“当真?你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我不管你是什么烛阴氏后裔,就算钟山帝君来了,我也不怕!”

玄乙淡道:“既然神君心中有数,又何必怕我骗你?赌不赌?一句话。”

飞廉神君狠狠瞪了她半晌,他试过无数法子,始终不能变回少年时期正常的模样,以至于到今天,眼看都快成老头子了,还没能娶到妻子,繁衍后裔,头发实在是他心中一块痛,带给他无数麻烦与烦恼,他脾气暴躁,倒有大半是源自它们。

“口说无凭。”他朝前走了一步,“你先证明给我看。”

玄乙笑道:“好,神君莫眨眼。”

她纤细洁白的指尖涌出一团团黑雾,被她像捏棉花似的轻轻捏出,再一口气吹出去,它们团团絮絮地落在飞廉神君舞动的银发上,像雪花般消失不见。

奇异的是,每多落下一团黑雾,他的银发便灰上一层,也低垂一寸。直到黑雾尽数消失在发间,飞廉神君似喜似悲地捞起一绺长发,几十万年不见,漆黑柔顺的头发,仿佛是一场梦。

他怔怔发了许久的呆,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直视玄乙。

“你这是什么法子?”他的声音竟然温和了许多。

玄乙一本正经:“此乃烛阴之暗,四海八荒最沉最暗之物,好在神君神力充沛,倒也能支撑得住。现在神君可信我了?”

飞廉神君摸向另一边的头发,突地脸色乍变,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这狡诈的小鬼头!只弄了一半的头发!”

他这会儿看上去肯定滑稽极了,一边头发黑黝黝地垂在背后,另一边的头发却银白发亮蛇一般舞在空中。她是故意的!

玄乙优雅一笑:“神君,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第十五章 有难同当

飞廉神君哪里还有心思与她做什么赌局,揪着自己另一边乱舞的头发快要疯了。

“快把这边也弄黑!快!”他怒吼。

玄乙收敛了笑容,慢悠悠地开口:“莫非神君是又想得偿所愿,又不愿付出分毫?”

飞廉神君登时大怒,奈何他的头发一边白一边黑,比以前还可笑千万倍,若不弄好,他连房门都出不得,此时少不得强忍怒意,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无论输赢,你都必须替我弄好头发!”

玄乙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已证明我说的不是谎话,神君也应当表现诚意。三枚月华之精先给我,倘若我输了,再原数奉还。”

飞廉神君气得浑身发抖,他竟然被这种小鬼头耍得团团转!

三枚泪水般的月华之精被恶狠狠地抛过来,玄乙稳稳捞在掌中,还没仔细看一眼,飞廉神君早已不耐烦:“说!赌什么?”

玄乙沉思片刻,道:“打打杀杀的事我不喜欢,我们玩个最简单的问答游戏,我问你答,比一比谁的见识更渊博,你答对了,就算我输,若是答错,便算我赢,神君觉得如何?”

飞廉神君冷笑一声:“当真?你才多大点,不过仗着几份小聪明,就以为自己见识渊博?”

“这些不劳神君挂心,行,还是不行?”

飞廉神君转了转眼珠:“我若答错,不能算你赢,你也答对才算赢!否则还是你输!”

玄乙瞥了他一眼:“神君竟然斤斤计较至此。”

“少说废话!你只管问!”他像是怕她耍赖,又道:“不许问那些谁也答不上来的古怪问题!”

玄乙偏头做苦思状,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笑道:“神君,我听说望舒宫内四角花盆中的月砂都是神君你神力凝练而出,那我问问你,方才被我化为虚无的月砂一共有多少枚?”

飞廉神君满脸狐疑,她又想耍什么鬼点子?这问题连守门女仙都能毫不犹豫回答上来!望舒宫所有的天神们都知道,飞廉神君自诞生后,一年凝练一粒月砂,今年他三十二万岁,所以共有三十二万粒月砂。

肯定是小鬼头又使诈!

他扬手一招,方才被化为虚无的月砂顷刻间聚拢在他掌中,他上下左右仔细看了无数遍,还不放心,瞪着玄乙:“你们三个都把手伸出来!摊开!脚也抬起来!”

玄乙“哎呀”一声,满面懊悔,撅着嘴摊开手,只见她雪白的掌心中留了一枚金灿灿的月砂。

飞廉神君哈哈大笑,抬手将那枚月砂收回,得意至极:“我就知道你会耍赖!”

玄乙撅着嘴不说话。

他笑道:“不错,就是这样,方才被你化为虚无的月砂,一共是三十二万缺一粒!我赢了!快把我头发弄好!”

玄乙眸光流转,轻道:“神君分明错了,怎会是赢了?”

飞廉神君勃然大怒,狂风卷着月砂再一次肆虐在殿内:“不要以为你年纪小又是个丫头我就真的不揍你!铁证如山摆在面前,你这两个师兄都可作证!你还想耍赖?!”

玄乙淡道:“我说你错,就是错了。不信你在左耳下方两寸处的头发上仔细摸一摸。”

飞廉神君将信将疑,果然伸手在头发上细细摸了几遍。突地,像是摸到了什么,他脸色骤然巨变,猛然将手抽回,却见他指间捏着一粒为漆黑雾气包裹的月砂——她竟然藏了两枚!一枚故意留在手里引他上钩,另一枚却用烛阴之暗藏在他头发里!

“所以,被我化为虚无的月砂应该是三十二万缺两粒。飞廉神君,我赢了。”玄乙笑眯眯地伸出手,“愿赌服输,给我三根头发罢。”

飞廉神君的脸色从没这么难看过,撑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她,他本来就神情阴鸷,如此一来更显得十分可怖。

玄乙像是没看见一样,慢悠悠地催他:“神君,头发。”

古庭原以为飞廉神君至少要大发一场雷霆之怒,最不济也会狂吼两声,谁知他竟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拔了三根头发递给玄乙。

玄乙只抽出一根递给古庭,将剩下两根无风自舞的银发绕在指间,笑道:“神君果然有气度,多谢了。”

她又朝宫外看了一眼:“古庭师兄,时候不早了,请你先回复师命,我替神君把头发弄好便也跟上。”

可是,她只给了一根头发啊?先生要的是三根。

古庭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先生要的三样东西算是勉强到手,这飞廉神君又暴躁古怪,果然还是回复师命更重要。他朝飞廉神君拱手行礼,又向扶苍看了一眼,示意他随自己一起走。

自进了望舒宫便安静如木头人的扶苍终于动了动,还未迈步,下一刻袖子便被玄乙紧紧攥住。

“扶苍师兄留下陪我。”她浅浅一笑,“我很快的。”

古庭一头雾水地独自走了,扶苍低头看看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她拽得可真紧,吃奶的力气大概都用上了。

她声音很低:“别想溜,我们有难同当。”

静默了很久的飞廉神君终于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小丫头,弄好我的头发。”

玄乙利落干脆地放出烛阴之暗,一寸寸替他将右边飞舞的银发染黑归顺,直到最后一根银发也变成了黑色,听话地垂在肩后。

玄乙后退两步,拱手行礼:“此间事了,告辞了,神君。”

飞廉神君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突然,他低声道:“你很好,第一次有天神能让我拔下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玄乙面无表情:“我叫叽里咕噜龙。”

下一刻狂风便似刀一般切割上来,飞廉神君阴冷的声音自风中炸开:“我本不打无名之辈!烛阴氏的小奶娃!谁给你的底气在我面前猖狂!今日留你一只手,一洗耻辱!”

玄乙急急避开风刃,忽觉手上一轻,该死的扶苍竟然挣脱开了!

他敢一个人跑?!

风沙中,她瞅准了那道雪白的身影,毫无形象地饿虎般扑上,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他。

烛阴氏神勇无敌无惧术法,这奇葩的龙公主竟然还要拿他做挡箭牌!

扶苍面罩寒霜,低声道:“撒手!”

想都别想!说了有难同当,就是被揍,她也要拿他当垫背的!

玄乙用力,一口咬住他的衣服。

第十六章 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