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本能地双脚乱蹬,体内的神力随之震荡开,密密麻麻的烛阴白雪自虚空处缓缓飘落,膝盖又被重重一撞,她乱蹬的两条腿软下去跌坐在赑屃背上,紧跟着一只手卡着脖子将她困住。

她疼得大口喘息,凝神细看,隔着窸窸窣窣的雪花,扶苍冰冷的面上毫无表情,他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手却陷在她肩膀里,令她剧痛无比。他俯身凑近,语气阴森:“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

玄乙喘了一阵,目光骤然一狠:“放开我!”

她用力在他身上踹了无数脚,他的手便缓缓收紧,她渐渐有些喘不上气,非但不服输,反而更用力去踹他,他的白衣裳被脚印污得一塌糊涂。

令她窒息的手忽然又松了,滑下去掐住另一边的肩膀,手指几乎扣进她的骨头,疼得她大叫一声。

扶苍森然道:“烛阴氏都是像你这样践踏玩弄旁人的?你仔细看清楚,我不是小龙君,也不是齐南,更不是少夷,别把你的空虚倒在我身上。”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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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幼时之伤

玄乙奋力挣扎,可他的手犹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她骤然抬头,厉声道:“放开!”

扶苍看了她半晌,这张脸,这个神女,她冰冷疏离的目光——他已经无比谨慎,无比小心,却还是落入她的圈套。那些被他锁在心底最深处的敌意与恶意不受控制地决堤,他前一刻想紧紧抱住她,此时此刻却只想把她撕碎。

如果他真的可以撕碎。

扶苍看着她发白的脸,忽然放开她,玄乙跌落在赑屃背上,喘了一阵,忽地跳起便打——她何曾被谁这样粗暴对待过!只有他!从头到尾只有这个混蛋!

她的反抗瞬间便被他压制,双手被他按在石碑上,不能动弹。

突如其来的亲密,若即若离的态度,纠缠着他却又把他往外推,和旁人调笑暧昧后再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他本以为她是孩子心性,可他错了,她谁也不信,悄悄接近,冷眼旁观他为她神魂颠倒,以此打发她漫天漫地的空虚寂寞。

玄乙微凉的喘息喷在他下巴上,太清楚她的恶性,她必然是伺机要咬上他一口。

朱宣玉阳府那晚酒醉时的冲动在他血液中沸腾,扶苍又一次飞快松开手,退了数步。

他不会再让情况陷入这些荒谬的暧昧里。

“要打发你的空虚,你该去找和你一样堕落的家伙。”

他的声音阴寒刺骨,说罢转身便走。山顶的风吹拂他的袖子,他盯着袖子上被抠坏的暗银线纹绣——一切不过刚开始,只要切断就好。

扶苍眉头一皱,决绝地扯下那截长袖,任它被风吹远。

*

自公主被白泽帝君一道书信召回明性殿后,齐南又过上了往常安静又忙碌的生活。

不过忙碌归忙碌,公主和扶苍神君关系日渐亲密,小龙君修行也进入了新境界,看起来许多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齐南愉快地喝了口茶,他再忙些也没问题。

外面忽然一阵喧哗,紧跟着神官们高声报道:“公主回来了!快抬藤床出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齐南急忙放下笔奔出前厅,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神仆们抬着藤床上了台阶,他家小公主歪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正翻来覆去地看。

齐南唬了一跳,上前一把抢过,这才发现是一张血红的羽毛缎,绣工精致超凡,那丝丝缕缕的鲜血在吉光之羽上似凝非凝,带着一种血腥的艳丽,十分夺目。

“杜鹃血红羽毛缎?”齐南见多识广,立即认出这珍贵无比的布料,登时惊讶万分,“公主从哪里弄到的?”

玄乙笑吟吟地接过羽毛缎,道:“叫紫元织女帮忙做的。我去的时候,刚巧那杜鹃正在啼血,喷了许多在缎子上,怪可怕的。”

“紫元织女?公主你跑去三生石畔了?”齐南一头雾水,“你怎么认识路的?这杜鹃血红羽毛缎要用吉光之羽,这么珍稀的东西紫元织女怎么送你?”

玄乙摆摆手:“是先生的功课,我还弄到了天狐一族九公主的尾巴毛呢。”

她将那三根无风自舞的尾巴毛拿出来晃了晃,十分得意。

齐南诧异得差点蹦起来:“你还去了南之荒青丘?!”他家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到底是怎么认得路的?

玄乙笑着看看他,忽然挥手让神仆们退下,她盘腿而坐,道:“齐南,我另有一件事要问问你。我小时候被桐山一族刺伤,后来是怎么好的?”

齐南又是大惊,他今天被公主惊吓了太多次,一颗老心脏有点受不了,两条腿发软,一歪坐上了床沿。

“公主你……怎么知道的?”受伤到痊愈那段,她分明忘掉了。

玄乙不答,只淡道:“我记得我被阿娘带走,她说要回翠河,带我去看看她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走到半途遇到桐山三公主带着一帮同族,把我们抓走,在桐山那边关了好几天。阿娘每天被逼着答应离开父亲,她一次也没答应过,所以每次都被弄到满身伤……”

“公主!”齐南低低叫了她一声,神情惨痛,“求你别说了。”

她恍若未闻,继续道:“后来桐山一族的人便想到来对付我,阿娘拼命护住我,就此陨灭了。后来的事我便记不得,醒来便在钟山,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我问你,我的伤到底多重?谁救的我?”

齐南老泪纵横:“公主那时候……伤得非常重,我和帝君上至三十三天,下至九幽黄泉,什么地方都跑过,却找不到能治愈公主的法子,都说烛阴氏万法无用天生无敌,可谁能明白这意味着丢命也十分容易?后来……后来……”

说着说着,他也露出疑惑的神情:“后来公主的伤一夜之间便有了起色,眼看着一日好过一日,只是醒了后忘了受伤的事,怕是太过痛苦,倒是忘了的好。”

玄乙盯着他:“忽然就好了?”

齐南点头:“确然如此,兴许是夫人残留的神念在庇护公主罢。”

玄乙沉默了片刻,撩起裙摆,将缠住右腿的白布扯下:“齐南,你看我的伤。”

他望见那几乎彻底愈合的皮肤,倒抽一口凉气:“……居然好的这么快!”

见他惊讶的神态不像作伪,玄乙笑着将白布缠回去,放下裙摆:“这一定也是阿娘的神念在庇护我。齐南,我虽然不会拳脚剑道,不过我伤好得快呀,算不算天赋异禀?”

她拍拍手,退后的神仆们立即上前抬起藤床,齐南还要跟在后面,却听她淡道:“我累了,须得好好睡一觉,莫来扰我。”

齐南深谙她的性子,通常她这种语气便是心情极差,不希望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只得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藤床上的公主越来越远。

痛快在自己家里洗了个澡,玄乙穿着松垮的袍子半卧在加了锦垫的春凳上晾头发,顺便习惯性摸出一团白雪,纤尘不染的雪白却叫她好像看到了那一身白衣。

后来她是变了龙身飞去的紫元织女府,一路躲躲藏藏,生怕被其他神族撞见龙身,不过还好,一切都挺顺利的,顺利拿到杜鹃血红羽毛缎,顺利回到钟山。

果然还是呆在钟山更好些,这里没有突如其来掐脖子掐肩膀的神君,也没有眼里藏着令她避如蛇蝎的温柔的神君。

她大概……真的只是太想念清晏,一时忘了扶苍是个多么可怕又可恨的莽夫。

只这样安安静静陪着她不好吗?

风拂过帝女桑,叶片哗啦啦的响,玄乙把白雪收回,翻个身,另一边袖子里的金环轻轻落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放在手中把玩。

他们又都离开她了,没关系,她还有齐南和阿娘的金环。

第七十六章 术法挑衅

当紫府的第一朵石榴花绽放的时候,白泽帝君的第二道召集弟子书信送来了。

齐南带着这封信惴惴不安地进了紫府,公主那次回来后便再也没出过紫府,他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小公主的口风又向来极紧,他软硬兼施都撬不出任何东西,难不成又是跟扶苍神君斗气?可这气斗的时间也长了些,都三个月啦。

此时正值五月晚春,虽说钟山一年四季冰封雪埋,但公主的紫府不受帝君神力影响,一路走来已是姹紫嫣红晃花眼,齐南方绕过一丛丁香,便见小公主半卧在帝女桑下的纤云华毯上,手边一堆乱七八糟的零嘴,先生的册子也丢了老远,正专心致志地捏一朵白雪茶花。

“公主。”齐南放缓声音唤她一声,“白泽帝君有召集书信送来。”

玄乙头也不抬:“好,放着罢。齐南快来看,这朵茶花我捏了九十九片花瓣!”

虽说他搞不懂捏九十九片花瓣有什么意思,他还是和蔼地赞道:“公主真厉害。”

玄乙心满意足地放下白雪茶花,将召集信撕开随便看了一眼,原来离恨海坠落的遗留事项基本已处理完毕,所以提前三个月开始授课,白泽帝君还不忘在信里提醒弟子们一定要把功课完成。

功课……哦,杜鹃血红羽毛缎和三根尾巴毛,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她伸个懒腰在纤云毯上滚了一圈,懒洋洋地开口:“齐南,替我辞学罢,我不想听课了。”

齐南再也没想到三个月后公主居然说要辞学,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谁知她又打了个滚儿,一骨碌坐起身,又道:“不,别辞学,我去。”

齐南已被她绕糊涂了:“公主你这是……”

玄乙冲他笑了笑:“我说我去。”

凭什么辞学的该是她?她偏不。

*

自白泽帝君收了扶苍和玄乙之后,便放话出来,五万年之内不会再收新弟子,故而曾经神满为患的明性殿门口变得门可罗雀,谁知今日不知为何,门口的各种长车又排了数里长,把路都占满。

玄乙夹着装了羽毛缎和尾巴毛的琉璃盒,在熙熙攘攘挤满各路天神的明性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进去的路。

这是出什么事了?她想踮脚张望,但这里天神太多,祥光乱晃,实在睁不开眼,正疑惑时,肩上忽然被轻轻一拍,少夷的声音钻入耳中:“小泥鳅怎么在这里傻站着不进去?”

玄乙懒得给他行礼问好,只道:“少夷师兄觉得这个样子我怎么进去?”

少夷拉长脖子看了半日,忽地将她一抱,往肩上一放,吩咐:“你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是提醒她,现在她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沉了吗?

结果被他一举高,祥光更刺眼了,玄乙用袖子捂住眼睛,连声道:“眼睛好疼,快放我下来。”

感觉他在往前走,一面还笑道:“疼就闭上罢。”

玄乙一胳膊肘撞在他脑门上,少夷疼得“嘶”一声:“脑壳儿都被你戳出个洞,你这心狠手辣的小泥鳅。”

他扛着她快步穿过殿前拥挤的神群,硬生生挤进大殿,谁知大殿里也全是天神,往常守门的两个小仙童被挤的出不去,在大殿里急得蹦来蹦去。少夷把玄乙往地上轻轻一放,揉着脑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仙童们连连跺脚,满脸埋怨:“都是帝君!平时说话就不过脑子!”

他们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玄乙才搞清楚原委,原来白泽帝君大半个月前就闲了,又怕回明性殿会被催着开始授课,便天天赖在文华殿不走,假装自己还在忙。前日刚巧遇到真武帝君和太章帝君来提交出师名册,两位帝君就自己的弟子们随意聊了几句,白泽帝君这不省事的偏要插嘴,说别人帝君的教法教出来必然都是书呆子,一下子便惹恼了两位帝君,趁着今天白泽帝君开始授课,各自带了弟子们浩浩荡荡闯入明性殿,叫嚣着要比一比各自弟子的高下,结果引来一群看热闹的神族,把明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玄乙素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这等热闹可看,她岂会放过,当下拉住少夷,指挥他:“快帮我挤进去。”

少夷哭笑不得,伸手将她一抱,低头问她:“我就是个做苦力的?”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他拨开拥挤的神群,穿过大殿,只听殿后传来芷兮冷静的声音:“二位帝君请息怒,我以为,弟子之间并无高下之说,弟子们跟随先生修习,为的是将来兢兢业业维持天地秩序。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神职不同,自然需要的能力也不同,二位帝君何必一定要让弟子之间分出高低,生出嫌隙呢?”

她这话说的又空又绕,闭口不谈白泽帝君的失言,听起来偏偏还挺好听,少夷不由笑道:“芷兮师姐不愧是先生的高徒。”

出得殿外,只见开满紫阳花的庭院里也是一堆神族,不过却分为两拨,恭敬地分别垂首站在两位帝君身后。玄乙粗粗扫一眼,见这两位帝君的弟子不下一百,顿时惊讶:“怎么他们有这么多弟子?”

少夷将她放下地:“你以为神界先生个个都像咱们先生这样任性,想收就收,不想收帝子也不收?万神群殿这些帝君先生,哪个座下不是几十乃至上百名弟子,这还算少的了。”

明性殿的弟子们还没来齐,稀稀疏疏站在紫阳花旁,芷兮站得最靠前,母鸡护仔似的把师弟们挡在身后,太尧没到,先生还没起床,这里她的辈分最大,自然不能退缩。

因见少夷和玄乙到了,她立即用眼神示意他俩到身后来,冷不丁脾气暴躁的真武帝君将长袖一挥,厉声道:“少说这些废话!白泽帝君在哪里?堂堂先生,难不成这个时辰还在睡觉?凭他这妄为的德性,也好意思教训我们!”

芷兮垂首道:“仙童已去请先生了,请二位帝君移步前厅,容弟子们奉上茶水。”

真武帝君哪里理她,冷道:“白泽帝君前日说我等教出的弟子都是书呆子,想必他的弟子个个文武双全,这位芷兮神女能言善辩反应机敏,想来必定是白泽帝君的得意弟子,明秀,你去找芷兮师姐讨教一下。”

话音一落,一个发绾双鬟的神女便上前拱手行礼,不等芷兮还礼,她指尖一弹,只见数枚通体赤红的小鸟扑腾而起,竟是烈焰凑成。

芷兮纵然出身战将之家,但家中也秉持白泽帝君一样的观念,小辈到了四万岁才会开始教习术法,她会的术法只得那些神族天生便会的几个,没一个能挡住火焰小鸟,当下唯有准备避开。

冷不丁一道浓紫色身影微微一晃,挡在她身前,抬臂将那些火焰小鸟拦住,长袖一翻,这些小鸟便在他胳膊上停了一排,叽叽喳喳欢快地叫起来。

芷兮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眼怔怔看着挡在身前的少夷,他用指尖去逗那些火焰小鸟,回头朝她甜甜一笑:“师姐,小心些,莫要烧坏你的衣服。”

第七十七章 云胡不喜

心跳如擂。

芷兮心虚般垂下脑袋,后退数步。

少夷摩挲着胳膊上的火焰小鸟,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明秀神女发白的秀颜,她怎样也唤不回这些小鸟,它们好像突然变成了对面这位神君的所有物。

他的手臂忽又一振,火焰小鸟叽叽喳喳地扑腾而起,柔顺地回归明秀神女掌中,化为虚无。明秀神女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没说出来,只是面上一红,垂头走了回去。

真武帝君气坏了:“炎梵,你去找这青阳氏的师弟讨教一下!”

果然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神君出列,拱手行礼。

芷兮心中怒意渐生,这位真武帝君对白泽帝君到底有多少不满?他还非要切磋出个结果?一旁的少夷突然扭头低声问她:“师姐,我认输你不会怪我罢?”

芷兮忍不住跺脚:“你、你明明能打过为什么要认输?”

少夷蹙眉:“你看那个走过来的神君,长得又黑又壮好难看,我不想跟他打。”

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芷兮摸向缠在腰间的软剑,他不上她上!

玄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道:“这是要车轮战啦?”

此话一出,对面两位帝君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她简直正中要害,真武帝君的行径确实是在车轮战,而且弄得挺上不了台面。

太章帝君毕竟柔和些,今日是硬被真武帝君拖来的,当下便起了和解的意思:“真武,白泽帝君还未到这里,你和弟子们发火也无用。”

真武帝君也生出一丝悔意,他素来火气大,脾气直,被白泽帝君那一席话说的寝食难安好几天,非要来找他讨回面子,而自己的得意弟子被那么轻易打败,终于让他清醒过来:白泽帝君收的弟子都是名门,个个血脉高贵,方才那个神君是青阳氏,而刚刚开口的小神女衣服上绣满了闭目之龙,应当是烛阴氏,听说还有华胥氏拜入明性殿,他贸然跑来挣面子,其实是在往外丢面子。

可他说出的话要怎么收回?谁给他个台阶下一下?

大殿里又急急奔来两位年轻神君,正是匆匆赶到的太尧和古庭,一见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太尧急忙上前含笑拱手行礼:“原来是太章帝君与真武帝君,不知两位帝君来访,太尧来迟,请二位见谅。”

有九帝子给台阶,真武帝君立即欢快地奔下来,神色变得和缓:“九帝子,许久不见,你长高了好些。”

太尧笑道:“承蒙真武帝君关爱,二位帝君想是来拜访先生的,我这些师弟师妹都不大懂事,怠慢了二位,祈请莫怪。芷兮,帝君们的弟子麻烦你招呼一下,南花园近日春暖花开,正是赏景时节,莫要再怠慢客人。”

他一面说,一面朝古庭丢眼色,叫他赶紧把白泽帝君拖出来。

好像就一瞬间,拥挤的庭院突然空旷下来,两位帝君被哄得开开心心地去了前厅喝茶,近百个别殿弟子又被芷兮和引路仙童们领去南花园,玄乙讶然眨了眨眼,看不出这平日只会打圆场做老好人的大师兄还真有点手段。

没热闹看了。她遗憾地转过身,弟子们大多跟着芷兮一起去了南花园,太尧陪两位来找茬的帝君喝茶去了,古庭前往芳馨院拉白泽帝君起床。

好像少了谁,白衣胜雪的身影不在。

不在也好。

玄乙的视线落在紫阳花旁的少夷身上,他正与方才那个放出火焰小鸟的明秀神女不知说什么,微微垂着头,面上挂了一层和煦的微笑,额上鲜艳的火红宝珠晃来晃去,又温柔又专心的模样。

玄乙整了整裙摆,慢悠悠走过去,将他的胳膊一抱,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明秀神女,也不说话。

明秀神女先一愣,紧跟着似是有些恼,再见到玄乙衣服上绣满的闭目之龙,她便急忙后退一步,干笑道:“少夷神君,我须得去找同门了,有空再聊。”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少夷吸了口气,低头望向玄乙:“……你非把我气吐血是不是?”

玄乙浅浅一笑:“我的命都是少夷师兄的,我怎么舍得。”

少夷索性揽住她的肩膀,一路沿着开满紫阳花的小道往前走,悠然道:“我知道你这小泥鳅但凡要下套,必然先拐个弯,不过你这样吓跑我身边的神女,可不大好罢?”

玄乙慢慢说道:“我和少夷师兄虽然只认识了一年多,却倾盖如故,连我的命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与其他神女腻腻歪歪,叫我怎么甘心。往常我太过羞涩,不敢亲近你,从今儿开始,我得好好和你亲近亲近,我得对得起自己的一条命。”

少夷见她这样婉转而狡猾,不禁哑然失笑。他停下脚步,狭长的凤目上下仔细打量她,似品鉴般从头看到脚,顺便还好心扶了扶她有些歪的衣领,最后在她脑门儿上轻轻一弹:“等你长大些再来和我说这些罢,现在太小了,啃着没劲。”

玄乙推开他的手,高傲地抬起下巴,淡道:“是你太没眼光,看上的都是庸脂俗粉。”

她又将他说的哑口无言,她好像总是能把他说到无话可说。

少夷叹着气儿,再一次拿眼细细看她,她纤嫩的容色,高傲而疏离的姿态,再长大些简直要秀色可餐,偏生又如此知情知趣聪明伶俐,这样一想,其他神女仿佛真真都是庸脂俗粉了。

真可惜,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他那片惋惜的心情弄得他都不想说话了,一面叹气,一面用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着:“你自己玩罢,师兄找庸脂俗粉去了。”

想走?

玄乙用力抱住他的胳膊,笑得明媚:“我也一起,我还有许多话要和师兄你诉说呢。”

少夷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无奈感,四处张望一圈,忽地扬眉笑道:“扶苍师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