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世轮回劫十分凶险,比起寻常轮回,乃至下界历劫,绝非一个层面的东西,大抵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苦楚折磨以凡人柔弱的身躯和心灵都尝尽一遍,但凡有一世不能顺利过完,遭遇横祸抑或者自裁而亡,那便前功尽弃,哪怕已过完九十九世,还是得从头再来。

昔年白泽帝君渡百世轮回劫,足足试了五次方成就大道,对爱妻充满信心的计然想,窈英一定能一次成功。

他错了,大错特错。

窈英第三十四世,遭遇情生劫,自裁而亡。

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丝乌云,在这一世毫不留情地压顶而至,堪不破情障,甚至动摇了神魂灵性,待计然赶到苍生殿时,她已然陨灭在即。

没有从头再来,莫测的百世轮回劫要带走她爱妻的性命。

窈英见着他的时候,像是有一丝歉意,她已经不能说话,那双澄若秋水的眼睛却告诉他:抱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让你失望了。

不,是他让她失望了。

为什么不能坦率地告诉她情意?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的时候说出来?他自认为对她无微不至,处处小细节都照料到,却对她的期盼永远视而不见,他真是这世间最愚蠢最冥顽不灵的混蛋。

桃木神剑感受到他的心境,发出凄厉的嗡鸣,犹如鬼哭神嚎,苍生殿下直通九幽黄泉的幽明寒气似被鲸吸水般吸入剑内,华胥氏剑道已然大成的计然在那个瞬间心有所悟,桃木神剑化为幽明地府,将窈英的神躯与近乎破碎的神魂护在了其中,使其不会散逸。

分出一丝神念进入剑内,那一片云雾苍茫中,樱色的身影在徘徊,是窈英的神魂,她正望着四周暗沉的雾气出神,就像那天他因着冲动跑去她所在的庭院,见到的背影一样。

这一次,他紧紧抱住了她。

“我……”

他近乎哽咽的话没能说完,从来不曾流出过的眼泪,已染湿了他的面颊。

冰冷而温柔的神魂环住他,她的声音清澈如昔:“我还在,别难过。”

计然合上眼,低声道:“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身为华胥氏。”

窈英清澈的目光静静看着他,隔了许久,她眸光流转,极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四周看了看,面上神情又静谧,又有一层淡淡的满足,还带了一丝微弱的失落,最后自嘲似的开口道:“咱们两个,真够傻的。”

三十三天之上太乙帝君的长公主,青华帝君的夫人窈英,从此成了一抹只能安于桃木神剑内的幽魂,只有他能看见,也只有他能听见。

可无论如何,她还在就够了。

“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夫人,夫人是不知道的。”青帝轻抚桃木神剑,“所以我现在得天天说上几遍,好教夫人放心。”

剑里的窈英清脆地笑出声:“老夫老妻了,快别说这些,肉麻的很。”

青帝分出一丝神念进入剑内,那抹一如从前的樱色身影仍在幽暗的云雾间徘徊,见着他,她秀丽的长眉微微一扬,露出与从前一般的明亮笑意:“在外面说不够,还要进来当面说?”

她俏皮地打趣他。

青帝挽住她的手,温言:“实是外面的金玉琉璃太刺眼,敢问夫人何时愿意换个地方继续游玩?”

窈英笑意更深:“其实我也早看够了,就是爱看你揉眼睛,有趣得紧。”

这位夫人大约跟着跳脱的儿媳学坏了。

青帝陛下唯有啼笑皆非。

眼看酉时末将至,金波玉浪很快便要将这座金玉琉璃宫吞没,青帝回到了那座高台上,身着羽衣的九源丈人仍在眺望东海。

“金玉琉璃宫巧夺天工,富丽堂皇,可谓美轮美奂,在下今日能一饱眼福,还要多谢宫主盛情。如今天色将晚,在下特来请辞。”

青帝洋洋洒洒把华胥氏礼仪之道发挥到十分优雅乃至繁复的地步,说罢转身便走。

九源丈人忽然道:“青帝陛下,其实我很敬佩你,与爱侣阴阳之隔,却矢志不渝,我却没有陛下这般天赋,到如今,更是连她的音容笑貌也忘得差不多了。”

青帝想不到这位冷冰冰的宫主突然说出这些话,一时倒有些愕然。

九源丈人又道:“每日只有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可以看看东海,她曾在这片东海下面的凡间活过,可岁月久长,她也早已香消玉殒,我与她不光是阴阳永隔,更是仙凡永隔,再无得见之日了。”

他转过身来,神情淡漠,伸手送客:“兴之所至,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青帝陛下不必介意,请罢。”

青帝缓缓步出这座剔透闪烁的琉璃宫,方行到方丈岛畔,色泽妍丽的金波玉浪又一次将这座金玉琉璃宫吞没,那位冰冷宫主的一切也被吞没,怕是再不会有谁知道。

窈英轻道:“他是个伤心者。”

青帝化为一股清风,在东海上缓缓盘旋,悠然道:“我也是个伤心者。”

他的眼睛到这会儿还在发花。

窈英笑起来:“咱们两个至少一处到老了,凡人不是有句话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挺好听的。”

青帝的手又抚在剑身上,亦是微微一笑。

不错,当他陨灭后,剑气化幽明便会消散,她也会随他而去。至少他们可以陨灭在一块儿,一同化为清气,散逸在天地间,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会分开。

但其实他们从来也没分开过。君子偕老,一神一剑,这就是他的华胥氏一世一双。

扶苍相亲记

扶苍五千岁生辰当日,太乙帝君送了一车仙华杏花的树苗当做贺礼。

看着仙姿玉质的小外孙,太乙帝君满心疼爱与期盼,告诉他:“你亲手把树苗种下去,等你见着未来的夫人时,它就会开花了。”

仙华杏花妍丽缤纷,花大如盘,算是杏花中的极品,唯一不大讨喜处,就是花期不定,说开花就开花,说不开花几万年也未必开上一次。

所以其实太乙帝君这番话是糊弄外孙玩儿的,其时只有五千岁的扶苍小神君却信以为真,每天吃过饭便要往花园跑一趟,生怕这些自己亲手种下的杏花噼噼啪啪开起花来。

大抵对这天生清冷的半大孩子来说,“夫人”这种东西的存在还不大能被接受。

就这么担忧着,仙华杏花便一如所愿地从来没开过花,扶苍在青帝宫中渐渐长大,三万岁时,他已经把这件事忘掉了。

在一个晴朗的春日,天帝他老人家突然闲的没事做,想起华胥氏的扶苍神君如今有三万岁,又因着上回帝女婚宴上的剑舞而名声大噪,怕是将来桃花不断,他便起了一丝撮合之意。

可撮合谁却成了个问题,华胥氏素有美名,上界自然谁都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他挑谁都容易被记恨,恰好烛阴氏公主年满九千七百岁,亭亭玉立初成容姿,挑她的话,谁也都不敢记恨了。

于是扶苍在午饭时得到“明日花皇仙岛,与烛阴氏公主见个面,赏个花”这样一条消息。

他转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一派风轻云淡,含笑道:“嗯,天帝陛下是好意,你年纪也不小,便去试试罢。”

烛阴氏赫赫大名上界谁不知晓,这般显赫部族出身的公主,大约和他平日里往来的神族们差不多。

希望她得体而大方,这样两边都好交差。扶苍这样想着,全无波澜地渡过了神生中寂静生涯的最后一天。

天帝撮合一事几乎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上界,古庭听说是在自家的仙岛上见面,还热情地给安排开内院门,言道:“刚好婆娑牡丹开了,你与那位烛阴氏公主去看看也好。”

在古庭单纯的心里,大约也觉得烛阴氏公主必然是个高贵温雅的类型。和扶苍应该很配,他这样想。

那天一早,扶苍换上日常的雪色云纹长袍,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灵光一动,临走前特意去了一趟花园,仙华杏花一如既往光秃秃地,连个花苞也没冒出来。

他放心地离开了青帝宫。

在花皇仙岛堆云积雪般的梨花林中,他见到了烛阴氏的玄乙公主。

她……确实挺高贵,随扈带了上百,简直高贵到嚣张跋扈。

她也确实挺温雅,说话咬文嚼字,语气绵软无力,走路也绵软无力,像没生骨头似的。

她更是挺得体,把隐含恶意讥诮的话说的楚楚动人,他从来没见谁这么会说话的。

她还挺大方,毫无主客意识,见面就丢了块帕子进云池,还大喇喇地要去摘婆娑牡丹,古庭差点被她吓哭了。

总而言之,这次撮合,让扶苍平地生出无数恼火,真真是个土山也要被她气成火山。

扶苍神君面黑如炭地回到了青帝宫,当头迎来一群兴高采烈的神官们,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神君!花园里那些仙华杏花开花啦!”

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一口血含在喉咙里要喷出来的愤懑感。

结果它们真的开花了,一团团一簇簇堆在上午还光秃秃的枝头上,在霞光万里中极尽娇妍缤纷之态。

扶苍对着盛放半个花园的仙华杏花发了大半个时辰的呆。

青帝找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出神。

“那烛阴氏公主如何?”青帝故意往他不开心的地方戳。

扶苍转身行礼,抬头时,不悦与恼火都已消失,只淡道:“父亲,天帝陛下若再有类似撮合,还请父亲替我婉拒。”

青帝撑不住笑出声:“哦?她长得不好看?还是言行粗鄙?”

不,她长得……

扶苍本以为因着恼火,他已经把那龙公主的样子忘了,可忽然之间,那剔透似玉瓷般的面颊便浮现在脑海里,不光如此,还有那一头蓬松的长发,闪烁的金环,幽静而疏离的眉眼——她看着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不再看那些诡异盛放的仙华杏花,拱手告退:“我暂时无心此事,父亲亦不必为此操持。”

天色暗了下来,湖畔大道幽光闪烁,扶苍一面走着,一面不能自抑地总是想起那道清艳身影,很美,但实实可恶至极,全无可爱之处。最可恶的并不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而是她把旁人当白痴戏耍的模样,明知故意此番作态会叫他看出来,她还是随心所欲地做了。

仙华杏花开了便开了,当然不会是她。

扶苍将徘徊不去的袅娜艳影强行丢在脑后,他决定把今天发生的所有荒唐事都忘掉。

于我归处(一)

少夷出生的那一年,穷桑城的冬季难得下了数场大雪,老神官们说,这是吉兆,大抵意味着新出生的凤君将会给穷桑城带来巨大的变化。

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变化,还是一只小小凤凰的少夷暂时不关心这些,他只觉得好冷,下意识寻求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

母亲将他揽入怀中,用最柔软的千丝云纱将他包裹,为了哄他入睡,她拈了一片树叶,吹响一支温柔而干净的小调。

那是他出生后听到的第一首曲子,可他却始终不知道名字。

在混沌的黑暗与柔软中,他有过最美妙的一段时光,父母恩爱异常,闲来无事,他们总会带着他走通道下去凡间游玩,有时候看看凡间的山水,有时候看看凡人们的喜怒哀乐。当小小的凤凰第一次张开翅膀飞向天空时,迎接他的是无数赞美与惊叹。

凤君天资绝伦,数代难见,整个青阳氏都为之震撼,大家都盼着他成就青阳氏史上最完美光辉的帝君,温柔的宠爱呵护一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父母十分严苛的要求。

那首温柔而干净的小调,他也再没有听母亲吹起过,她时常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如今我们与烛阴氏关系大不如前,听说他们这代出生的是个小龙君,天赋极好,不输给你。联姻之事怕是一时难有,你要努力,别再叫烛阴氏压在青阳氏的头上。

五千岁的凤君弄不清烛阴氏和青阳氏的关系,暂时也不想弄清,那时候他心底的祈愿,不过是再与父母下界游历玩耍,可它也没实现过。

美妙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少夷想,他们大约不再爱他了。

那也没关系,他可以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百折千回,绝不亏待自己,这是他天生的性子。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少夷偷偷溜出穷桑城,独个儿走通道去了下界玩耍,可以前下界都是跟随父母,他们认识那么多地方,他却一个都不认识,在凡间绕了三日,少夷悲催地发现,他迷路了。

他被困在漫天漫地的芦苇丛中再也飞不动,四周烟水茫茫,除了偶尔惊起的水鸟的声音,天地间好像就剩他一个。年方五千岁的凤君终究只是个半大孩子,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把不争气的眼泪擦干。

在那片漫无边际长满芦苇的烟水中,少夷第一次遇见了烛阴氏。

漆黑的长车似乌云般盖顶而来,倏忽间停在烟水间,烛阴氏穿着玄白相间神官服的神官们惊讶地开口:“这里有个小小的青阳氏!莫不是凤君?”

少夷抬起头,看见华丽长车的车窗内探出一张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脸,面色异样的苍白,像是用冰雪堆出来的,高傲而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少夷觉得自己怪讨厌他这种姿态的,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车内的钟山帝君与其新娶的第二任夫人也探头望了望他,小夫人用袖子捂着嘴轻笑:“凤君怎么弄得这样狼狈?”

钟山帝君淡道:“两族也有许久不曾来往,想不到青阳氏这样不像话,叫凤君独个儿落在下界。把凤君接上车,我们送他回穷桑城。”

神官们跳下长车来抱他,少夷退了两步,缓缓摇头,他好像也怪讨厌这两个说话阴阳怪气的烛阴氏夫妇。

钟山帝君道:“长御,你和凤君差不多大,去把他请上车罢。”

虽然两族来往极少,但青阳氏出了个天赋绝伦的凤君一事,他们还是有所耳闻,两边龙君凤君年纪相仿,他们难免要起一些对比的心思。

那个叫长御的小龙君轻飘飘地下了长车,少夷见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能和父母一同下界这样游玩,心里难免有些艳羡,大约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些,长御当他示弱,愉快地绽开笑容,傲然扬起下巴:“还不快走?”

说着便要来抓他的衣服,少夷灵活地推开他的手,他面色一沉,复又来抓,两个孩子你推我搡对拆了几下,天色骤然暗下,长御动了气,烛阴白雪纷纷扬扬而坠,少夷渐觉身体无法动弹,车里那对烛阴氏夫妇还看的笑吟吟地。

长御抓住他肩膀,冷道:“叫你上车是给你面子,不识抬举。”

少夷登时气坏了,也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神力,明亮的火焰掠过全身,又用力将他推开,忽听身后响起父亲的声音:“少夷!”

他急忙回头,便见青阳氏的长车落在后面,焦急的父母与神官们已寻来了这里。

母亲爱子心切,顾不得两个孩子的纠缠,急急上前将他拥入怀内:“你没事罢?怎会偷偷跑下界?”

少夷突然感到一种极度的委屈,对面的小龙君和自己差不多大,他却可以和父母出来玩,自己却被那么严苛地要求,平日里连他们一个笑脸也难得到。他不想在长御面前示弱,反而把眼睛撑圆了,冷冰冰地瞪着他。

这位小龙君看着他被母亲抱在怀中,面上瞬间流露出一丝同样的艳羡之色,可是也同样立即被他收敛。

钟山帝君下了车唤他:“长御,回来。”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去,推开小夫人的手,独个儿上了长车。

钟山帝君不去理他,只望向对面的青阳氏长车,语气还是淡淡的:“青阳帝君,下界虽然宁静,但叫稚龄的凤君独自下界,还是不大好罢。”

少夷看着一向备受尊敬的高高在上的父亲竟只有露出一丝苦笑,颔首道:“多谢钟山帝君照顾犬子。”

钟山帝君也上了车,一面又道:“这一代联姻之事,倒要劳烦青阳帝君了,钟山地火云境静候青阳氏公主入住。”

乌云般的长车呼啸远去,少夷静静看着父亲送别行礼的姿势收回,然后他转过来重重握住自己的肩膀,声音很低,也很无奈:“你也看到了,即便今天小龙君将你伤到,父亲也没法替你做什么。”

说罢他又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回去罢,别再偷偷下界。”

少夷安静地上了长车,任由母亲心疼地抚摸自己的头发,隔了半日,他轻道:“他伤不到我。”

那些美妙的时光回不来便回不来罢,无所谓了。

于我归处(二)

一万两千岁的时候,年轻的凤君学会了从各色不同的神女身上寻找乐趣。

那些妖娆的眉眼,芬芳的吐息,柔软的身体,多情而娇俏的性子,真是叫他流连忘返,愉悦不已。他喜欢那种每天不同的新鲜感,浅淡而有趣的逢场作戏,短暂的温柔拥抱,不需要深入神魂的抚慰。

就这样风流着,浪荡着,青阳氏风流凤君的名声便渐渐起来了,直到他三万岁一梦三千年,身边的神女更是络绎不绝。

母亲为此曾劝过他:风流神君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神女怎么办?

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他觉得那东西十分虚无缥缈,女仙也好,神女也好,甚至女妖,他都很喜欢,可转过身好像又都不喜欢了。

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短暂的,他想。

凡人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倒也十分有道理,与风流凤君往来亲近些的,都是同样的浪荡子。

那一天,在下界伊水附近巡逻完毕,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年轻战将中有北海龙神的五龙子,这位神君招惹了下界伊水水神之女,大约还说了些不靠谱的甜言蜜语,哄得神女满心期盼要嫁给他,谁知他回头又弃如敝履,把她给忘了,此番下界巡逻在伊水畔撞见,神女纠缠不清,终究没得到什么结果,只哭得天崩地裂。

五龙子犹有余悸地躲进战将行宫,见着少夷便来诉苦:“凤君,我知道你手段多,千万替我将她安抚好,莫要这样哭闹下去,麻烦的很。”

一旁便有其他战将笑话他:“既知难缠,当初何苦招惹她?”

五龙子叹道:“当初看着不像是这样的,谁知后来变了。”

年轻的凤君尚带着狂妄自大的青涩气,当真替他出得战将行宫看了看,那伊水神女倚在水边垂泪,身姿甚是婉妙,他多看了几眼,五龙子便轻笑道:“凤君,素来听闻冰山在你手上也要化为绕指柔,你若替我解了这桩麻烦,莫说她,我再送你四个妖娆女仙。”

少夷慢悠悠行到伊水畔,见伊水女神哭得厉害,他便从怀中取出帕子递过去,柔声道:“再哭下去,伊水该涨潮了。”

谁知她头也不回,只用袖子将泪狠狠拭去,声音沙哑:“你走罢,叫他过来。”

少夷索性坐在她身侧:“正是他不肯来,我才来,你啊,何必为他哭成这样?”

伊水神女转身看着他,这些山川河流的神女兴许是秉持了山川河流之灵气而生,大多容姿绝艳,她果然也不例外,就是眼睛哭肿了,眼神也冷冰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