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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眸三人并不惊讶,他们早已都猜到,那位与这座百年宅院曾是旧相识的人,就是陆闲梦。

桌几上放着温好的酒,坐在一旁的陆闲梦拿出几个杯子,缓缓倒上了酒,在倒酒之间,他落寞的神情一转,又变为玩世不恭的笑容,当先打破了沉默,“几位请坐吧,温泉旅馆好像奇怪的变成另一个地方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样的气氛,也可以搞一个端午怪谈会什么的……”

君妄莲看了一眼苏明眸,见他没反应,便冷笑回道:“我看在喝酒讲故事之前,陆闲梦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那个人头骨是怎么回事?”

说到那颗人头骨,陆闲梦立刻和那个西装男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才笑道:“人头骨是我让助手阿靖从侧院挖出来的……不过,那是我爷爷的太爷爷——也就是我的高祖的头骨。”

苏明眸有些吃惊,不由得问道:“既然是你高祖的头骨,为什么又要挖出来?”

陆闲梦仰头喝了一杯酒,那个名叫“阿靖”的助手又帮他倒满,仰头又是一杯,就这样来回了三杯酒,他才终于开口道:“你们相信托梦么?”

没有等其他人的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关于这个人头骨的故事,就当是我说的一个端午怪谈吧——这些年来,我陆陆续续的梦见了高祖,在梦里他给我讲了许多许多事,关于他们那个年代的奇闻轶事和他一生的际遇,而当年,他就是死在这里的。”

陆闲梦将空了的酒杯握在手里,一遍一遍的转动着,“高祖的名字是杨又尧,他的妻子是著名的皮影世家陈家的大小姐……”

厅堂内的烛火热烈的焚烧着自己的躯体,不停发出“呲呲”的痛苦叫声……不知是在为身上的伤痛而悲鸣,还是为故事里的悲哀而狂躁。

……

☆、六

那一年的端午,也是在一个大雨忽来前的午后,陈家大小姐陈青霜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之中,开得最繁茂的海棠花翘首在高高的枝头,时而有一两瓣悄然从枝头坠落,情不自禁向着那寂寞对视了良久的大地,一拥入怀……

海棠花下,陈青霜仔细地读着皮影戏的“影卷”,唇边是花开的一抹幽香,她笑卷内的那些皮影人儿啊,一颦一笑都是惊心动魄的局,专爱将看的人摄了三魂去。

宅门外,有一个清秀的青年悄悄从门缝里凝视着院内,花下人又怎么知道,她耳边遗落的几缕青丝,又岂不是另一个局?那局外人只堪堪望上一眼,便被诱了七魄,从此他独爱海棠花开的幽艳,和盛开在花下的无痕春梦……

猝不及防的,陈青霜从影卷里抬起头,就那么看进了那位避雨青年毫无防备的眼里,良久的对视,却还是她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大雨将至,不如公子进来避雨吧。”

青年轻轻推开大门,“多谢小姐。”

在这样极好的邂逅里,他和她都陷入了对方的局,谁都没有逃出去。

“在下姓杨,双名又尧,敢问小姐芳名……”

“青霜,陈青霜。”

“青霜……青霜……”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叫的源远流长,柔情婉转。

杨又尧不禁爱上了这样阻人前行的阴沉天色,大雨要来,其实是为了引那命定的两人相遇罢。

在那大雨夜之后,杨又尧便有意无意之间频频路过那座气派的宅院,宅院之中,总有那位名叫“青霜”的小姐为他打开庭院外的大门,她会拂袖点上一丝冷香,在唇边抿一抹朱红……海棠花瓣从枝头落下,却再也落不到大地的怀中……而是树下绝色的双鬓……

在海棠花落不到的地方,还有那庭院深深的角落里,有另外一双明亮的眼眸含着数不清的嫉妒与羡慕,安静的注视着那对甜蜜的恋人,她紧紧攒着裙角,发丝被风打乱也毫无在意,她妒忌到发狂,为何先遇上书生的人不是她……为何将她唇上的朱红以吻染成微釉的不是他,杨又尧啊……如果你叫的名字不是“青霜”而是“青白”该多好……

她是青霜的妹妹,青白。

在大雨将至的午后,谁都不知道,长廊的拐角处,青白靠在廊上默默的撷了一支粉色的花,在等着姐姐看完“影卷”。

那一场相遇里,或许是她比青霜先看到杨又尧的,谁又知道呢……

随后并没有多久,杨又尧和青霜就成亲了。

洞房花烛夜,杨又尧醉得摇摇晃晃,终于是在那长廊上遇到了青白。

有着同一张面容的姐妹,不同于青霜的柔媚气质,青白是冷艳的,犹如天生盛开就要将月华都比下去的火红鸢尾,杨又尧被她热烈的目光烧得束手无策,醉眼蒙眬间,也不知是谁先的手轻轻触碰了谁,温柔的触感令两人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最终还是交错开来,杨又尧回过神,急忙向青白道歉。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愤怒,青白只是在他背后冷笑道:“你一定会后悔的,陈家的小姐,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娶。”

杨又尧以为青白只是嫉妒,所以并没有在意她的话。

然而,他却慢慢发现,陈家的确是一个非常怪异的家族……因为在这样显赫家庭里,陈家竟然没有一个男主人。

所有当家的人都是女人……那么,陈家的男人都去了哪里?

……

说到这里,陆闲梦忽然冷笑起来,他低头看着庭外,不知在想什么,静默的厅堂之中只有摇曳的酒声孤独的响,谁也没有说话,只有他一个人。

厅堂上的人头骨在暗夜里看起来像是在笑,琉璃屏风上的几个皮影人也明媚的咧嘴笑着,仿佛连他们都在等他继续讲下去。

半晌之后,陆闲梦才又缓缓道来了后面的故事。

……

民间的皮影大多会用羊皮、驴皮之类的兽皮来制作,图上桐油,用阴阳雕刻的方式将皮革镂空刻成“生旦净末丑”,做工往往极为细致,一步之差皆为全盘输。

而陈家之所以会成为当时最好的皮影手艺世家,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其中最精细的秘密,不单单只是那一道道复杂的工序,还有极为重要的原料……

陈家所制作的皮影,在当时的手艺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他们所用的皮色是那些人从来没有见过的……比起羊皮的粗糙,陈家的皮色顺滑而强韧,没有一家的皮影人能比过他们。

陆闲梦轻笑一声,说道:“谁来猜猜,陈家皮影人的原料是什么?”

闻言,在座的几人都没有说话,已经猜到答案的人也只是低头喝着酒,没有应答。

只有苏明眸是不喝酒的,他墨黑的眼里有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看到了琉璃屏风上的绛仙,绛仙也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苏明眸回答道:“是陈家的男人。”

所有人都是一惊!

陆闲梦闻言笑了笑,随手倒了一杯酒放在人头骨的前面——

“苏明眸猜得不错,就是人皮,是陈家男人们的皮。”

“你一定会后悔的,陈家的小姐,没有一个男人敢娶。”

杨又尧终于明白青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某个挑灯夜话的晚上,青霜去见陈家的大奶奶,杨又尧等到凌晨,青霜却还迟迟不归,于是他去后院大奶奶的房间寻她。

在后院之中,灯火影影绰绰,杨又尧正欲拾步上前敲门,却只听房间内传来大奶奶和青霜谈话的声音,到底是心里那好奇心作祟,他举起的手始终没有敲下去。

大奶奶年事已高,声音好似风沙呜咽——“青霜,再过一年,这个家的大权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按照祖上的规矩,陈家的女人成亲有了孩子之后,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从窗外看去,杨又尧只能看清青霜的影子,房间内的青霜就像幕布后被人操纵的皮影人一样机械的点了点头,轻声回道:“青霜知道……要、要亲手用又尧来制作当家的第一个皮影人……”说到这里,青霜整个人都微微颤颤,声音里充满了不忍、不想、不要,“可是大奶奶,又尧……又尧他是无辜的……”

只说了这一句,大奶奶便伸手一拍桌子,桌上的烛光晃了几晃,又小心翼翼的亮了起来。

“胡说什么,你知道这是祖上的规矩,为了做出世上无人能比的皮影人……我们陈家的女人忍辱负重直到如今,若是断送在你手上了,看你将来死了怎么见祖宗!”

青霜低头看着脚下,良久之后,才小声回道:“是,青霜明白了。”

听到这里,门外偷听的人早已被吓得浑身冷汗,陈家……陈家制作皮影人的原料居然是男人的皮!

如果青霜真的要杀了他,那么他离死期便不远了,因为——青霜是怀有身孕的。

在那之后,青霜依旧是贤淑温柔的好妻子,但她并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夫君日日都是无精打采,可是青白知道。

而杨又尧深爱着青霜,在听到那一场惊心可怕的谈话之后,他也曾害怕、也曾彷徨、也曾无措……可是他不想走,在他看见青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离开了。

他就像只在暗夜里开放一瞬的昙花,即便知道只有一夜的欢愉,却还是忍不住抛开一切,只为以最美丽的姿态盛开,只为等待了无数个日夜的赏花人,只为在最好的时候,与她相遇,即使凌晨就是死期。

但是,青白不忍心,她绝不会让心上人就这样死在姐姐的手里。

……

陆闲梦敛了目光,烛火之中脸色越发青白,他抬头问围桌而坐的几人:“你们相信异术吗?我听说——每个手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异术,你们信吗?”

“我信。”

回答的人是苏明眸。

君妄莲尝着唇齿留香的槐花糕,无趣的斜眼看了陆闲梦一眼,然后在心底嘲笑了一番这些无知的人儿,手艺人拥有世界上最灵巧的双手,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创造着不一样的神话,自然也是有独特异术的……而苏老板作为伞匠的异术,说来也是十分高超的。

陆闲梦沉吟了许久,手上拿了一块槐花糕,却迟迟没有入口。

……

青白问杨又尧,“如果我救了你,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杨又尧没有回答,但是答案青白是知道的——青霜,永远都是青霜!杨又尧爱的是青霜,大奶奶定下的继承人是青霜,一切都是青霜的。

她冷笑着心想,很快……青霜就什么也不是了。

就在那个大奶奶指定要剥下杨又尧的皮的夜晚,青白捣碎了迷药放进他们的饭菜里,当夜,所有人都睡得很熟。

而青白只做了一件事——她将杨又尧和青霜的头对换了。

大奶奶只看了杨又尧的脸一眼,便什么也没有说,而几乎和青霜一摸一样的青白装扮成姐姐的样子,将“杨又尧”背上的皮亲手割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又尧就是青霜,青霜就是又尧……

青白本用异术将杨又尧的魂魄封在了皮影人之内,等他的头和身体再次结合在一起就可以活过来,然而,最后杨又尧并没有等到那一刻,因为他想死……死了,就可以和青霜在一起了啊。

执著的青白……就那样一直一直孤独的活下去了,没有人爱她。

……

“那颗头骨,就是杨又尧的。”

陆闲梦说完他的故事,却只听那琉璃屏风上有人轻声笑了,调笑声里是浓浓的失望,“……真是好一个为爱情而亡的故事啊……只是,实在是假得很呢,就如《十王庙》一般,真正的故事,永远没有那么完美。”

听到这句话,陆闲梦嘴角一颤,险些要将杯子里的酒洒出去。

笑起来的那人自然就是吴绛仙,她随性的坐在屏风旁,翩若惊鸿,纤纤素手摘了一支美貌的优昙花,于鼻息之间摇曳着绝世的幽香,当真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陆闲梦惊恐的看着她,颤声叫道:“你是人是鬼?就是你把温泉旅馆变成了另一个地方的吗?”

吴绛仙看着他惊慌的脸,笑意盎然的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啊,我就是那位陈家大小姐‘青霜’制作的皮影人吴绛仙呀……只是一个小小的妖怪而已,你知道那么多事,那么也一定知道《十王庙》就是青霜小姐最爱的戏了……至于这座宅院,你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它就是来和你叙旧的啊,就是这座见证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的宅院,你所看到的、遇到的,都是来自你留在这里的回忆——陆先生,又或者应该叫你,杨又尧?”

陆闲梦猛然一惊,手上的酒杯生生被他握成碎片!

“你胡说什么!杨又尧是我的高祖,他早就死了!”

绛仙伸手拿了一颗粽子,温柔的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杨又尧因为贪生,一次又一次的附身在自己后代的身上,享受着年轻的躯体……你如今回来寻找自己的头,的确是因为想要‘复生’吧?”

陆闲梦恶狠狠地看着吴绛仙,苏明眸只是微笑,千寻也没有说话,君妄莲却是十分开心,果然真正的好戏都在最后呢!

绛仙把玩着手中的粽子,毫不在意陆闲梦的眼神,又接着笑言道:“其实当年,杨又尧是知道青白要做的事情的,不是吗?”

陆闲梦一愣,刚要反驳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千寻却开口了——

“杨又尧根本不爱青霜,在知道自己会被剥皮之前,他就已经在计划着杀死青霜,然后独享陈家庞大的财产!”

“我说得对吗,杨又尧?就在‘惊蛰之宴’上,青霜曾差点死在了你的策划下。”千寻笔直地看着陆闲梦,像是要将所有的真相生生从他的眼里扯出来。

陆闲梦心下一寒,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他瞪着双眼大声叫道:“……你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当年的事情,你们谁也不知道!青霜是被青白杀死的!”

——不小心说漏,他便立即住了口。

绛仙掩口一笑,“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呢,坏男人,沉浸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爱里,似乎让你太得意了。”

她赏着花,娓娓道来故事中的故事。

“贪婪的杨又尧……其实是知道青白要用青霜来换他的,可是因为太想活下去了,就任由青白杀了青霜,可悲的男人,你绝不会知道,为何最后青白没有带着你的头出现?那是因为——被换掉头的人就是青白啊!”

听到绛仙的话,陆闲梦,不,是杨又尧顿时呆住了,他震惊至极的张大了嘴巴,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

“怎么会是青白,你、你在骗我……”

绛仙撷着优昙花,眼里夹杂着嘲讽和讥笑,“你真的以为青霜什么也不知道吗?你暗中和青白暧昧,默认了青白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换你偷生,你真的以为,青霜什么也不知道?

那夜,就在青白要把她的头割下的刹那,青霜醒了过来,青白最后,其实是变成了青霜的替身了呢……只是她还不够狠,只把你这臭男人的头割下扔了去,也没有理会青白将你的魂魄封进了皮影人内,尚留了你一命,若是狠下心也将你杀了剥皮,也就不会有这一夜了!最终……青霜还是用青白的皮制作了我们,将往事全部封在了皮影人之内,孤独的老死了。”

杨又尧已经说不出话来……他陷在绛仙所讲的真相之中,不敢相信青霜她竟然是最后活着的那个……那时候,他没有等到青白便随意附身了一个过路人,就此一遍遍不休止的贪恋着人类的身体,不停的潜伏在子孙后代的体内,享受着永生,可终究还是想念那具身体……于是,才会重新回到这里,为了复活……

杨又尧的确和朱尔旦一样,是一个十分贪婪的男主角,那《十王庙》里的故事早已预示了一切,惨死而被换头的绛仙,逍遥快活的朱尔旦……

然而悲剧的角色,只有那对为了爱情而相杀的姐妹。

“啪啪”两声自厅堂内响起——是君妄莲在拍手大笑,“哈……果真是精彩的剧情,一个贪生怕死的‘痴情人’,一段各怀鬼胎的三角恋情,当真是精彩无双!”

绛仙嗅着花香,那琉璃屏风上,青霜制作的几个皮影人都笑了起来,“哈哈哈”的笑声不断回荡在厅堂之内,戏里人也做了回看戏人,曾经唱戏的假正经,如今看戏的最无情。

苏明眸缓缓道:“这座老宅带着百年前的回忆等你前来,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你也应该回到早在数百年前就去的地方了。”

杨又尧呆滞的坐在原地,眼里是凄厉的鬼意,只听他随即冷笑着大叫道,“我会一直活下去的,青白青霜都舍不得我死!我会一直活下去的!”

绛仙忍不住笑了,她将手上的花插到发间,可怜的看着那疯魔的人。

“你逃不掉的,这琉璃屏风里的皮影人,就是青霜早已为你准备好的归宿啊,他们会把你永永远远封在皮影人里,生生世世都只能演着贪婪的角色——不过,这也是一种永生呢不是么,你为了贪恋永生而离开,如今又为了永生而回来,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黎明将至,山间温泉之旅终究是结束了。

老馆长和馆长夫人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所有人都聚在了厅堂里,真是怪异的景象。

苏明眸一行人和陆闲梦纷纷就此向馆长夫妇告了别,乘着泛白的天色下山了。

走出这座古老宅院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

已经脱离了杨又尧的陆闲梦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回望着那座美丽的宅院,苏明眸的伞沿默默出现在陆闲梦的头顶,雨声被停留在小小的伞台之上,雨水却还是渐渐流湿了他的满心缠绵。

千寻轻轻在心底和那位有着“一面之缘”的陈家小姐道着别,再见了,谢谢你给我看到的回忆。

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娇俏的笑声对她道:“那其实是来自你自己的回忆呢……桑小姐……”

是那灵气逼人的吴绛仙,千寻一愣,绛仙的笑声却再也没有响起。

君妄莲静然的听着所有人心底的声音,最终只是对着千寻一笑,终有一天,属于你的那段故事也会再次出现的。

玉搔头

☆、一

高跟鞋的声音寂寞的在石板路上响着。

窄窄的小巷子里,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大约是工作到了很晚的时候才回家,她一个人离开了灯红酒绿的街道,选择了这样一条巷子作为回家的路。

她不慌不慢的走着,鞋跟踏在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韵律,很快,这种轻快的韵律便停了下来。

在巷子的深处,有一点灯光幽幽的亮着,女人一喜,加快了脚下步伐向着那一点豆黄的亮光而去。

今天加班到很晚……还好没有错过呢。

听说这是一家十分典雅的百年老店,里面所售卖的饰品都极其漂亮而珍贵,但是价钱却少有的便宜,还听说首饰店的老板是个怪人,他在心情好的时候会一直开店到深夜,等着送一支名贵的簪子给有缘人,若是下雨天,老板就会整日整日的闭门休息或者就直接搬走了。

女人走了上去,只见昏暗的灯光后,有一个男人躺在藤椅上,那个男人眉眼狭长,却是极其俊美的,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响动声,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女人心下一跳——碧绿色的眼睛,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是个绝美的混血男人呢……

那男人抬眼看了门外的人一眼,随即眯起眼睛笑了,“……原来是今夜的有缘人啊。”

一口流利而好听的中文,那女人看着他碧绿的眼眸,顿时脸色绯红,声音听起来因为紧张而断断续续,“我、我想买一支簪子……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藤椅上的男人看着她神秘一笑,磁性的声音像是在唱一首来自古老秘境的圣歌,“当然可以,不过……看起来你并不合格呢。”

女人一愣,并没有听懂他的话,却只见他招了招手,柔声道:“我亲爱的,你的有缘人到了。”

未等女人做出反应,男人身后的黑暗里忽然传来几声怪异的声音,一丝亮光划破了黑夜的幕布,等她看清楚那东西之后,一切已经晚了。

女人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是,一对尖利无比的牙齿。

……

千寻意犹未尽的合起手上的书本,果然每一个悬疑故事的背后都有一个喜欢吊人胃口的作家……

“是新一期的《首饰屋秘事》到了吗?”白衣恍过眼前,千寻手上已经空无一物,只见那位抢书的玉灵轻盈地跳上庭院里的槐树,迫不及待的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唉……我就知道这一期还是没有解密!下一次连载又要等一个月了!可恶,首饰屋的老板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千寻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他一定是个吃人的怪物!”

君妄莲想了想,说道:“我觉得那个老板其实是个女人!因为要保持青春所以用美丽的饰品把年轻的女人骗到手,然后告诉她们‘你并不合格呢’……最后把那些女人吃掉,这样她就能一直一直年轻美丽下去了……”

千寻斜眼看他,“你不要自己瞎编剧情好不好,首饰屋的老板才不是女人呢,他明明是个有着一双碧绿眼睛并且俊美迷人的混血男!”

槐树下,苏明眸正低头为一把新伞绘上锦绣江山,细腻而苍劲的笔触下,沉稳的“千秋岁引”四个字跃然于伞沿,每一笔都是肆无忌惮的丹青妙手,他专注的绘着伞,墨黑的短发之下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客来庄的旁边不久前新开了一家‘点翠坊’,听说里面的老板也有一双碧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