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当身后的踩雪声越来越近时,她开始有点慌不择路

在一处高坡上,她终于被那东西“逮到”了!伸手打算摸靴子里的匕首,手却被那“东西”攥住,紧接着耳侧传来一个声音,“你想跑到哪儿去?!”

愣住了,怎么是他

也许是惊吓过度,腿一软,差点摔倒,幸亏他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呼吸不稳。

他松开她的双肩,打算把背上的斗篷解下来搭在她的头顶,她仍在病中,居然还敢到处乱跑。

可在她的眼里,以为他是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未免占他的便宜,她往后挪半步。

就那么半步也可以决定人的生与死。

这鹿山崎岖不平,沟壑众多,夏秋之际看得分明,大雪覆盖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个踩空,两人一同滚到山坡下——

砰——

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是掉进了哪里,只等她缓过神来,已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身下垫着一个厚厚的肉垫

她没事,他却没声了?

慌忙地伸手摸索他的鼻息,却摸到了他的唇,手指还被他轻轻咬了一下,这算是没事吧?

缓缓爬起身,摸出身上的火折,擦亮——

很小的岩洞,也就十几尺的大小,到是挺深,仰头看,只能看见碗口大小的一方亮光,岩壁上横七竖八的爬满了树根,而他,就那么四仰八叉的躺着,占据了小半个岩洞,闭着双眸,像是摔得不轻,“没事吧?”轻轻推他的手臂,待他睁开眼时,悄悄缩回手。

“如果你希望我说没事,那就没事。”

“”他在跟她饶舌么?低头从腰侧的囊袋里取了跟竹筒,里面盛着桐油,是用来擦在箭杆上做火翎箭的,现在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转头看看四周的岩壁,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割下一些树根,擦上桐油,做成火堆。

待火堆燃起,再回到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臂,检视上面的伤口——

她变了,不在娇弱到需要人照顾,甚至开始照顾别人了,是那家伙让她改变得?

经历了几次战乱后,她早已能正视鲜血与伤口。

他的左臂上有一条颇深的刮伤,“你身上带酒了吗?”鹿山百姓常在身上带酒,这儿天冷,带在身上可以防身、取暖。

罗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等了好半天才回答她:“没带。”

那就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了,撕下长袍的衬里,紧紧扎住他的伤口。

“他对你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姓曾的小子对她相当照顾,更别说为她建楼,为她请什么大厨了,这些都是他曾未做过的。

顿一下,明白他在说谁,“她是个好人,我一直都很感激她。”是那个女人让她有了重生的机会,每一天都过得这么充实,也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吧,失去了,也得到了。

“所以你委身与他?”他想知道她是为了感恩,还是因为对那混蛋有了感情。

看他一眼,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不好多说,毕竟那是曾辉的私隐,“他更像一位兄长。”

兄长?在心底冷哼,兄长会让自己的妹妹当小老婆?

☆、三十六 之字洞 (下)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岩洞根本不是直通往上,而是以“之”字状弯曲的,没有外力相助,根本出不去,何况罗瞻背上的旧伤因为这一摔,疼得根本直不起腰,这该怎么办

“很疼?”看着他满头大汗,君锦焦急却又不知该怎么给他止疼。

罗瞻伸手摸摸自己的背,结果摸出一手的血,吓得君锦不敢作声——原来他摔得这么严重!

阻止了她的探视,“先扶我起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他撑起来,此时的他也疼得满头虚汗,他的左手圈在她肩上,整个人有一半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慢慢松开她,打算拉伸一下腰背。可失去了她的支撑,他疼得呼吸急促,差点踉跄着倒下,好在有她拼命地搀扶,才没再摔跤。

他的下巴就搭在她窄窄的肩上,一阵馨香自她的脖颈处慢慢散进他的鼻腔,似乎能缓解后背的疼痛,失笑,在她的耳侧低语:“有个止疼的法子。”

“什么?”她毫无防备地侧脸看他。

两人近到鼻息相闻,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胶着她的视线,篝火忽而一闪——

她的眼前一花,他的唇已贴到了她的唇上,一个令人窒息的深吻,几乎能吸走彼此的灵魂。

不管之前想如何惩戒她,此刻似乎都已变得不再重要,在这个与世隔绝,只有他们两人的小世界里,他只想这么做,这么做甚至能让他忘记疼痛。

君锦下意识的想反抗些什么,可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也想他呢,即使是她先选择离开。

一记长吻后,彼此都喘息不定,抬起眼——

他们必须做些什么!

倏得,他的手急切地离开她的腰,开始迫不及待地扯她的腰带,连带中衣一起,将她的衣袍褪至腰下,再环过一只手,搅开她的兜衣带——

成熟且丰盈的曲线跳脱出来,在火光下瑟瑟发抖,她不再是那个青涩带娇的女孩了,早已成了水蜜桃般丰盈饱满的女人,这美好的画面让他的呼吸有些打结,不顾她同意与否,狠狠扯下她身上所有的束缚。

思念、爱怜、愤怒交杂在一起,形成迫切的欲/望,从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这么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彻底偿还这些年的离别之痛。

也许只有急切的交/合才能释放他的复杂情绪,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可以忘记所有事,只做一对男女。

急切地拖起她的腰,让她光滑的背脊重重地抵到岩壁上——

“嗯”剧烈的撞击差点将她弄昏,双手毫无支撑,只能环在他颈上,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背脊,感觉自己像株暴风雪中的幼树,被狂风肆意摇晃。

一撮细雪自洞口纷纷扬下,落在两人热烫的皮肤上,化成点点水珠,与汗水混成一体,沿着两人的肌理一道道滑下——

她从未如此吟出声过,也许是胸中压抑了太多的东西,她再也盛不下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的动作,一一释放出来。

在水迹一阵狂乱的弯曲后,他终于停了下来,唇片覆在她的唇上,慢慢啃咬,“想我么?”声音哑得几乎快听不见。

他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他带给她那么多痛苦,如果她有一点想他,哪怕只有他想她的十分之一,他也满足了。

“想,好想。”咬着他的唇,她该恨他的,却又无可救药的想他。

眼泪滑落嘴角,充斥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又咸又涩

唇角微微上翘,他笑得满足,缓缓退开她的唇,一手拖着她的背,一手拖着她的腿,缓缓地坐进凌乱的衣服里,并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腾出一只手擦她的眼泪。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她略带胆怯地看他一眼,“睿儿是我带走的。”

他低头狠狠咬一下她的肩头,“我知道,是我从山下把他带上来的。”没说自己揍儿子的事。

原来那小子已经回去了,君锦松下一口气,忽又想起他的背,“还疼么?”

他笑得有点贼,“要等一会儿才能再疼,没那么快。”

明白他的意思,捶一下他的肩膀,“现在怎么办?在这里等人救?”

“放心,不会让你闲着。”

破涕为笑,“让我看看你的背。”

他的背上氤氲着一大片血渍,旧伤口崩裂,整个背看上去狰狞的有点可怕,她只能先用绷带细细给他绑好,再让他穿上衣服。

“别乱动,再裂开可怎么办?”阻止了欲解她衣袍的手,让他侧躺下,头枕在她的腿上,手指抚触着他的肩臂,希望能减缓他一些疼痛。

她的抚摸令他昏昏欲睡,多久了?自她离开后,再没有过这么恬然的舒适,“背那首长诗来听听。”好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君锦忍不住轻笑,“都三四十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他并不是喜欢那首诗才让她背诵,而是需要诗句来催眠,以前每次背到这首诗,他都能很快睡着,不过现在让他睡一会儿也好,“嫦月度遇山中鹤,漆墨绘描鹿中原”

背不到一半,他睡着了,还跟以前一样

能找到他们全因为一只狗——罗定睿的小猎犬,是它嗅到了他们的所在。

嘉盛往洞里喊话时,某人正在妻子的胸脯上啃咬,好在这洞不易进,才免了他们在众人面前丢丑。

回去后,君锦没敢让曾筱给她擦药,怕她看见自己身上某些奇怪的痕迹。

罗瞻的伤则必须要处理,不过鉴于只有大夫和嘉盛在场,他到也没觉得丢丑,肩背上那几道像被猫爪抓出来的伤痕,在众多的伤口中显得异常突兀。

“野物不干净,老夫还是为将军擦些解毒的药膏妥当一点。”老大夫建议。

罗瞻则答得相当轻松,“无妨,这只猫很干净,碍不了事。”

待老大夫一走,嘉盛方才露出笑意,“大哥要在鹿山多住些日子了吧?”

罗瞻哼笑一声,那是自然,他还不清楚那只小野猫想怎么处理他,至少要等到她的消息再说。

两人聊了没两句,君锦就推门进来——

“我先走——”嘉盛起身,经过君锦时,忽而顿一下,“小嫂子,老大被野猫抓得伤可能要多上点药。”说得一本正经。

君锦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话,待想通后,脸颊腾一下红如血,直到嘉盛关门离去,她都没说出半句话来。

罗瞻两手撑在身后的炕上,欣赏着她的羞窘。

“你怎么什么事都跟人乱说。”嗔怪一声,顺便放下手中的药膏。

“我什么也没说,是大夫问哪来这么狠的野猫。”拉她到身前,“下手真够狠的。”

在他的手背上用劲拧一下,“这是一位药商的夫人自西南带来的药膏,相当管用,我给你擦一些。”

“不用,大夫都处理过了。”手在她的腰际来回游移。

许是白日里那激烈的亲热打破了彼此的陌生,两人的熟悉感正在迅速恢复

也许更多的亲热会带来更多的熟悉感——这是罗瞻的想法。

君锦打开药瓶,打算给他擦拭肩上的某些小瘀伤,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

寂静,尴尬的寂静。

林铃呆呆地站在门口,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罗瞻身边的女子是谁,她见过她,在大周皇宫的饮宴上,时值君锦十六岁生辰,她就像株雍容的牡丹,华贵艳丽,她的舞姿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那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瘦小女孩。

原来,她还活着

君锦并不认得林铃,不过此刻,她到也十分清楚她的身份——罗瞻即将续娶的女子,而且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不浅,因为她进来前没敲门。

彼此都是令对方窒息的存在——

“罗夫人。”福身,相当懂礼且聪明。

君锦微笑着颔首,她并不打算拆穿什么。

“听说将军旧伤复发,有几粒丹药是经常服的。”将丹药放到桌上,“告退。”

自始至终,罗瞻都在看妻子的脸色,她似乎没有不高兴,或许是把不高兴藏了起来?

门阖上后,握住她腰的大手微微一紧。

“怎么了?还疼吗?”她低头问他。

“你们认识?”她们看上去都知道彼此是谁。

君锦拿过桌上的丹药,倒一粒在手心,递给他服下,“林御史家的小姐吧?应该见过的,不过当时她的年纪可能还小。”她的印象里没有见过她,这般冰肌玉骨的女子,若是见过她定然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不生气?”

“生什么气?”端过水与他吃药。

“若没遇上你,可能我会娶她进门。”女人善妒不是吗?

“我还是曾辉的二夫人呢,你嫌弃我了?”

“但我打算杀了他。”他真有这想法。

笑笑,“背过身去,给你上药。”暂时不想多谈彼此的过去,连他们之间到底要不要恢复前缘都还未定,哪里轮得到解决别个事情,先理清两人的事比较要紧。

曾辉趴在廊房边的栏杆上,嘉盛则懒散的倚着廊柱,两人并排,一路看林铃从罗瞻的房间回到自己屋。

“你说——刚才他们吵过了没?”曾辉好奇三个人在房间都谈了些什么。

嘉盛笑一下,“都是聪明人,不会到吵架那么难看,到是曾少主你,你该怎么解释半夜在这里偷看?”

曾辉笑得满口白牙,“我是媚儿的‘恋慕者’嘛,如果他们打起来,我可以捡现成的。”

“那你还主动把小嫂子奉出来?”

“开玩笑,我才二十五岁半,没想那么早死,你那大哥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我何必与他硬碰硬。”起身捶一捶后背,要命啊,这一天过得,够她好几年回味的,得赶紧回去躺一躺,顺便让阿莹给她揉捏一番,“晚安啦。”冲嘉盛摆摆手,打算回屋。

“曾辉!你个臭小子快给我滚出来!”隔壁院子里一声怒喝,吓得曾辉赶紧缩到嘉盛背后。

完蛋,母夜叉寻仇来了,晚饭时开玩笑说腰疼,害她家老头山上山下跑了一大圈给她找药膏,伤寒都加重了,老太婆这是替夫报仇来了。

曾赛兰一直从东院找到西院——

索性曾辉瘦小,躲在高大的嘉盛背后,正好挡个全身,曾塞兰虽然脾气直暴,但多年来受她家老头的谆谆教诲,待客方面还算客气,没有冲着嘉盛大呼小叫,见西院无人后,便自行出去了。

见母亲离开,曾辉叹口气,从嘉盛背后出来。

“你很怕她?”这小子爱挑事,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见到母亲跟耗子见到猫一样。

“她一根手指就能把我从这山头甩到那山头去。”而且老太婆最近脾气相当大,因为好不容易孵出来的两个女儿,一个二十五岁半,一个二十三岁,居然都是未娶也未嫁,“对了,你贵庚啊?”这小子长得不错,看能不能把曾筱那个笨蛋顺利嫁出去,免得老太婆的脾气日益累积。

嘉盛沉默半下,“刚过而立。”

“这么老?不过男人大一点也无所谓。”眉飞色舞起来,“成亲了没?”

嘉盛好笑地看着他,猜测这小子是不是打算给他妹妹做媒,“没。”

啪——一掌拍到嘉盛的肩上,“就你了,我家小妹闺名曾筱,年二十三,相貌秀丽,文武双全,贤良淑德。”贤良到未必,不过一般说来,笨蛋都比较听话,也算得上良善,至于淑德那丫头十几年都没背完论语,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算有一德了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若你答应,我这鹿山都可以给你做嫁妆。”有这小子坐镇,也不用她整天死做活做了。

“可以。”嘉盛答应地很爽快,爽快到曾辉都被吓到了,“不过——我也有个小师妹,若曾少主不嫌弃,咱们可以商量一下。”

一下可以解决两个人的麻烦,听起来不错,不过她这边有点不好办,得想办法先把自己变成真男人才行——

☆、三十七 说破

三十七说破

罗家三口第二日就下了山,主要是曾某人担心罗瞻一生气会对她不利,所以赶瘟神似的,将君锦赶下山。

君锦的住处在玉织楼的后院,不算大,但房间足够嘉盛他们几个住,罗瞻也有一间,只是他会不会住那可就两说了。

这儿不同于延州,她主外,忙得整日不见踪影。

傍晚时分,一批绸子刚赶好,因为是卖于乌桓的贵族使用,所以君锦不得不亲自检验。坐在货架前一个下午,腰都快僵了,想起身活动一下,不想刚起到一半,后背就撞上了一堵肉墙,转身看,正是她那位被冷落了一整天的前夫君,“大夫不是让你多休息?”

“你呢?大夫不也让你多休息?”

“我没事。”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小病小痛不至于好几天下不了床,“睿儿呢?”

“跟嘉盛出去了。”那小子野得很,哪肯像他这般闲赋在家!

见他的眼神有些不正经,她默默移至门口,“今晚我让人在君楼定好了菜,天色也差不多了,我去收拾一下。”

跑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