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只能痛到在地上打滚。

展见星无暇顾及那边,她走到土炕前,不忍地深吸了口气。

炕上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正在往后缩,目光惶然又畏惧。

展见星看见地上扔着缁衣,一边捡起来给她,一边别过脸道:“大嫂,你别怕,我们是官府的人,来救你们的。”

女人倏然停住,连缁衣都没接,在炕上僵了好一会,才颤声道:“官、官府的人?来救我的?”

展见星尽力把声音放柔:“嗯,你是不是丁大嫂?得你提醒逃出去的冒氏去衙门报了官,官府知道了,所以来救你们了。”

“……”女人听见了冒氏的名字,终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哭泣,疯狂点头,“是,我是!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来了,这个鬼地方,这些鬼——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有人来了——”

她翻来覆去地,足足念叨了四五遍,才想起来颤抖着手穿衣服。

展见星耐心地等着,不想丁大嫂回过神来后,动作倒很快,系好了缁衣,赤脚就从炕上下来,走到还在来回打滚的男人面前,伸脚就用力踹去,嘴上同时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活畜生,敢动老娘——!”

她骂得凶也罢了,关键踹的部位也很要命,她的力气当然敌不过朱成钧,但两下下去,把男人踹的连翻滚的力气都没了,抽抽着蜷成了一只虾米。

展见星不得不去拦了一拦:“……大嫂,先不能把他打死,还要审他,得叫他把他那窝点交待出来。”

丁大嫂抹了把脸,才冷静下来一点:“用不着问他,我知道。”

整个过程里,朱成钧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若有所思地瞄了展见星一眼。

本来已经很凶了——

难道还可以更凶?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妈这温降的。

☆、第 93 章

有一点赵拐子没有说错, 翠微庵确实是一家大户遗留下来的家庵, 只是既是犯错的女眷,哪里能把嫁妆带来,大户败落后, 没人再送米油上山,还关在庵里的两三个女眷几乎要饿死, 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她们与私铸窝点那边的人勾搭上了。起初虽是迫不得已,也有点你情我愿, 不完全算强迫。

但这种和平不能持久, 一则私铸窝点的男人十倍于翠微庵,二则是赵拐子的掺入, 赵拐子常年走街串巷,很熟悉那些大户人家的内情, 她知道有翠微庵这个存在,在大户败落之后, 便想乘机进山捡个漏,漏没捡着,发现了这个求远远大于供的“商机”。

从此罪恶开始衍生。

也就是说,翠微庵与私铸窝点本来其实没什么联系, 那边严密的看管并没有延伸到这边来, 这让朱成钧没费多大力气就控制住了庵里的局面。

而后的一切就很顺利了,在丁大嫂及其余几个误入贼窝的姑子的指点下,等来衙役们之后, 朱成钧领人包抄住了大约十里外的私铸窝点,将毫无防备的包括匠人守卫在内的近三十名人犯一网打尽,此外现场缴获铸炉钱模铜汁铜钱等赃具不可计数,因衙役们人手不足,押着人犯下山以后,又从巡检司调了人来,花了足足七八天时日,才将赃物全部起获,运入县衙。

后续这一番大动作无论如何瞒不了人,县衙门口天天拥了好些闲人去看,展见星因此不得不将吏舍腾了一半出来,将还需录一下口供的姑子们安置进去,以免她们为人所扰,损毁心志。

人赃并获的锁拿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

一桩、不,三桩大案在崇仁县城爆开。

私铸钱、宝泉局母钱失窃、罗山淫庵,一枚掺铁钱引出如此集钱法盗窃及风化三种不同类型于一身的连环案,不要说在一个小小县城了,就是放眼全府乃至全身也是极为罕见的,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将向来歌舞升平的江西官场砸了个对穿。

在宁王及其一系子孙的坐镇下,江西几十年没出过什么乱子,上下一团和气,这一出,就出了件大事。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向各方传扬,一时间全省的注意力都瞩目了过来。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安知府之流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坏事在于展见星接下来的审案要非常谨慎用心,她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烧了崇仁郡王,硬扛拒建他的王府,第二把火烧得更烈更猛,不知席卷入多少蚊蝇鼠蟑,被她损及利益之人,焉能不急切愤怒,要还以颜色。

展见星心里有数,她按下前两桩案子暂且不表,先审结了罗山淫庵案,姑子们大多是苦命人,既未直接参与铸私钱,还为找出窝点出了份力,展见星快刀斩乱麻地将各人口供录完,对照印证无误之后,便各奖铜钱十贯,放她们离去,整个过程都在二堂完成,基本没叫姑子们露于大庭广众之下,最大限度保全了她们的颜面。

余下两桩重头案子就没这么容易了。

各方的目光更紧张地汇聚过来,盯了一天,又盯了一天……始终没盯到什么新情况,崇仁县衙安静得不得了,展见星也不审,也不放人,也不盘账,诺大的案子,她就那么放着,倒是开始照常接收外面的状子了,处理了两三个鸡毛蒜皮的小案件,又微服去城西的郡王府工地看了看。

城内各方势力的耳目越等越是莫名其妙,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轻举妄动,水太混了,都潜在底下还看不出来,一动,那就是往别人的眼里撞。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动。

朱成钧就动了。

他再也不掩饰他和展见星的良好关系,每天三顿起码有两顿跑去县衙后衙吃,甚至有人“无意”间看见他给徐氏种的豆苗浇水,俨然一副通家之好的架势。

这就实在太嚣张也实在太打脸了。

有后一种感觉的不用多说,自然是隔壁的临川郡王,他戏都排不下去了,直着眼道:“娘的,这到底是谁演戏给谁看?”

他的幕僚王鲁这回也没话可劝了,只好道:“王爷,别着急,已经去信问小柳了,便是我们不熟崇仁郡王,弄错了,他不会啊,里面必定还有误会。”

“什么误会?你没听我那好堂侄给人干了什么?浇水!给人家的豆苗浇水!”朱议灵说着,都气笑了,“不说他堂堂一个郡王了,我就问你,你这辈子给豆苗浇过水没有?”

王鲁老实道:“没有。这些都是拙荆在操持。”

“你看看,看看!”朱议灵的手指用力在桌上点着,“比你媳妇都勤快,我看赶得上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王鲁无话可答。好一会之后才道:“王爷不要太忧心了,未必便是冲着王爷而来,否则崇仁郡王怎会毫无遮掩?这里面应当还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你可别一会误会一会内情的了,说得本王脑壳疼。”朱议灵揉了揉额角,“管他有什么,乘着这次有机会,赶紧把他弄走,听见没有?”

王鲁迟疑一下,便应下来:“是。”又道,“崇仁县衙那边——”

朱议灵想了想:“那边先别动,再看看。”

王鲁道:“是。总之那边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就算事发,也牵连不上我们。”

“当然没关系了,样样都与本王没关系,本王窝在这临川城里,就是个富贵闲人。行了,你出去,叫他们继续唱起来。就唱‘人心毒似蛇蝎性,人情狡似豺狼悻’那一段。”

这一段同样出自于《大罗天》一本,也即宁王手笔,一个淡泊名利潜心修道的人怎会在戏里写出这样怨毒的句子来,又说的是谁,王鲁不敢深想,只是答应着退了出去。

**

这个时候,朱成钧又在给豆苗浇水。

展见星下衙回来,过去一看,就要夺他的水瓢:“九爷,照你这个浇法,我娘的豆苗算是白种了。”

“浇多点水还不好。”

“当然不好了,你一天该喝一瓢水,叫你喝两瓢,你舒服吗?”

朱成钧道:“哦。”

他这么听话,展见星倒有点不习惯,扭头看他一眼,正好看见他也在看她,目光中有些奇异的打量的意思。

展见星:“……”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罗山回来,她就开始觉得朱成钧有点不对劲。“九爷,你又看什么?”

“没看什么。”

展见星也不好说他盯着她看,只好不着声了。她没了话,朱成钧有,他开了口:“展见星,你很喜欢做这个官吗?”

展见星想了想,点头:“是啊。”

“做官有什么好?我看你不怎么想往上升,在京里得罪皇上,到江西得罪上官。你这样,不被贬就不错了。”

“做官和升官是两回事嘛。”展见星解释,“我想做点事,又不一定要做多大的官,就做一个县令,也有很多事可以做。”

“我要是不叫你做这个官呢?”

展见星奇道:“为什么?”

“你先回答我。”

展见星糊涂着:“总得有个理由?不然我怎么回答。”

朱成钧偏了头,眼神中是一种非常直白的执拗:“没有理由。如果我就是这么做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为何,展见星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虽然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场艰难的大案之后,在这么家常的时刻突然闹起了内讧来。

她拎着水瓢,勉强笑道:“九爷,你不是朝廷,就算想我去职,说了也不算罢?”

“如果我说,就算。”朱成钧点了下头,“你不用怀疑我,只要回答我。”

在这话语一来一回之间,他的眸光变得更为奇特,似乎无限热烈,又似乎无限冷漠,展见星不知他为何能将这截然相反的情绪并存一身,只是进一步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

如果他想,他就能。并且他会真的下手——他看上去甚至已经很想下手,而她从下山以来忙于审案及衙务,竟然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时酝酿出这种情绪的!

展见星努力撑住了让自己不要后退,她不怕他,她从他最不讲道理最不分善恶的时候认识他,那时候都没怕过,为什么现在要怕。

“你是不是觉得你要走了,想要我跟你一起走?”她冷静着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想到了原因,恍然大悟道,“九爷,你是害怕你帮了我,插手了民政,御史会参你吗?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朱成钧有点发呆,眸光都迷离了一下:“——什么?”

“私铸钱的两桩案子,我一直没审啊,你没发现吗?”

展见星说着的时候有一点得意,她轻快地背着手走了一圈,边走边道,“我已经向京城写奏本了,说这案子太大,我不敢审,也审不了,我才接触案子时,已经有别人伸手进来,其后盗钱灭口,事事快我一步,我惶恐不已,不知案子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本地又还有何人可信可用。最终实行抓捕时,迫不得已亲自上阵扮装,又只能求你相助,几番侥幸,才缴获此案。但后续审理恐怕仍非我能做主,我请求皇上,直接将此案移交给刑部或大理寺。”

朱成钧愣愣的。

他没听见案子怎么样,那其实也不要紧,他相信皇帝看见这一封奏章的时候,注意力也不会在案子上面,这案子虽大,以皇帝放眼天下的目光,又不算什么,皇帝将只会注意到:江西的异状。

吏部钦命的一方地方官被逼到这种地步,江西之官场,究竟是何人之天下?

“放心,皇上只要有一点英明,都不会叫你换地方的。”展见星安慰他,“你就算跟我勾连又怎么样?我一个县令,能做多大事,宁王那一大家子,可不一样。”

简而言之,往江西掺进朱成钧这一粒沙子的好处,远比坏处大,皇帝原本只是应朱成钧所请,未必有这份心思,但是现在,他将不得不有。

朱成钧的目光终于重新凝聚起来——那一点戾意已完全隐去,他望着展见星,连声音都飘乎乎的:“你替我打算了,你不想我走,是吗?”

展见星有点别扭地抓抓脸:“也不算替你打算——本来就是你帮了我的忙,我不能不管你,让别人把你参走啊。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一定行,所以想等旨意下来再说的。”

朱成钧不听,坚持着又问了一遍:“你不想我走,是不是?”

展见星不想回答——好好的问题,叫他一说,就怪怪的,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解释道:“我接受了你的帮忙,那你遇到什么,我要负责的——”

“好。”朱成钧忽然打断了她,他嘴角高高地勾起来,“你愿意对我负责就好。”

展见星:“……”

为什么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 94 章

千里之外的京城。

这一日的早朝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争论的焦点就在于崇仁郡王作为宗藩, 到底该不该插手民政,此举是否有违成祖遗训, 是否应当受惩, 以警示震慑各藩。

一派以上疏弹劾的都察院江西道两个监察御史为首,一人先道:“崇仁郡王岂止是涉入民政而已,他公然召集衙役,统帅攻山, 根本是主掌了全局!臣竟不知崇仁究竟在谁的治下了!”

另一人跟着便道:“臣闻崇仁县令展见星出身代王府,曾做过崇仁郡王的伴读,他二人联系紧密,本不该同处一县,如今到任不足半年,便酿出这等情弊,其心志之猖狂, 行迹之妄为,皇上不可不察。”

大部分朝臣都随声附和, 其实里面许多人既不认得朱成钧, 也不认得展见星,但打压藩王对文臣来说是个顺手为之的事,属于何乐而不为的范畴。

群议滔滔中, 只有一两个逆势而为的,发出的发对声也不甚大:“正因崇仁县令到任不久,县内发生大案,他缺乏经验, 才一时失措出此下策,其行虽不该,但也是一片尽忠职守报效朝廷之心,申饬一二便是,似乎不必过于责备。”

“崇仁之上有抚州府,有布政使司,崇仁县令不能处置,大可上报,他上报了吗?抚州府曾两度行文令他移交案件,他一概置之不理!如此贪功冒进,藐视上司,便成功也不过侥幸,到了赵大人嘴里却成了一片忠心,赵大人,敢问你也是以这样的忠心奉与皇上的吗?”

赵大人犯不着为不认识的芝麻县令承受这样的逼问,叫这么一顶,就闭嘴了。

御史之一获胜,话锋一转道:“不过,赵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看在铸私钱案告破的份上,朝廷不便过于追究功臣,但崇仁的地方官既与崇仁郡王有这一段渊源,二者必须分离,当将崇仁郡王移就他处,免得前事重演才是。”

这个建议就属于各方都说不出什么不妥的了,当下群臣纷纷附和。

江西道两名御史悄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得意——现成的把柄落在手里,收拾一个郡王算多大事?若不是不想节外生枝,把那小县令的功劳通通抹去,一起勾倒也不是难事,世人都说御史有笔如刀,杀人不需见血,可不是白说的。

众人意见如此一致,看样子,这件事是就要这样定下了,皇帝承先帝仁厚之风,一向都很愿意纳谏。

但这次,可能是事涉宗室,多少沾点亲,皇帝显得稍微犹豫了一点,听完众口一词后,目光往下转了一圈,定到其中一个人身上,格外问了一句:“楚卿,你意下如何?”

耳目比较灵通的一些臣子一看了然:皇帝当然该垂询一下他,毕竟,他和被参的两个人都关系匪浅。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倒是件奇怪的事了。

被问到的这个人自然是楚翰林——如今该称一声楚祭酒了,像他这样奉先帝命挂职出外差的朝臣不被想起便罢,一旦有了机缘重新回到中枢,那新帝是该格外给几分颜面的,他被召回时,正好国子监祭酒出缺,他便以侍讲学士的身份升任了过去,一下升两级,又自然又体面,堪称顺理成章。

听见皇帝亲自问询,他才迈出队列,躬身道:“回皇上,马御史之言,臣不敢苟同。臣的两个学生虽然年轻,但并不气盛,展见星稳重,崇仁郡王疏淡,都不是所谓贪功之人。他二人如此行事,应当是有迫不得已之处,只是臣远隔千里,不好妄自揣测,不过,马御史也只是风闻奏事,此事如要明析,还请皇上下旨允他们上书自辩,真相自当大白。”

他的态度很平和,近于中立,并没有明显偏帮自己学生说话的意思,但马御史仍忍不住道:“疏淡?疏淡之人会不安封土,插手民政?”

楚祭酒没理他,御史吃的就是找茬这碗饭,满可以和人争到脸红脖子粗,他执掌一监文学事,就犯不着去自降身份。

马御史一拳打到棉花上,倒有点噎住。

皇帝在御座上脸色和缓地点了点头:“崇仁展见星的奏本确实已经递上来了,朕上朝前刚刚看了一遍。”

群臣的目光立即都往上汇聚——马御史是风闻,众人又何尝不是风闻,单知道崇仁立了功也犯了忌,到底内里详情如何,其实不甚明了。

“朕有点奇怪,马玉学,”皇帝点了马御史的名,“崇仁私钱一案,昨日才发送到京,你的消息比朕还灵通些,连本章都写好了?”

马御史呆了一呆:“回皇上,臣奉旨监察江西道,不敢不尽心竭力。”

皇帝道:“那你是很清楚私钱案的来龙去脉了?”

这话有点难答,马御史想了一想,才道:“崇仁地界上已经传开了,臣所知的,从风闻中得来,不敢说十分清楚,但七八分应该是拿得准。”

“这也难得了。”皇帝点点头,“你既然知道的这样清楚,朕缘何一句未听你提到展见星与崇仁郡王的功绩,句句只在论罪?朕如不是看了展见星的奏本,单听你的言论,当以为二人只有罪而无功了。”

“功劳自然是有的,但那是崇仁县令排挤同僚上司,要独占鳌头之故——”

站在群臣前列的闻尚书到此时终于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声道:“马御史,一个到任不足半年的新官,能把同僚上司都排挤开,还独得功劳,这道理何在?倘若真有此事,老臣倒要对抚州知府及江西布政使司抱有疑惑了。”

——一个小小县令都搞不定,让人把他们给排挤了,这是无能,还是无能啊?

“……”马御史自知失言,先前的称意不得不减去了些,躬身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往下看,他的臣子们看上去个个忠心耿耿,他也不想轻动帝王疑心,可是帝王——称孤道寡,万人之上,怎么可能没有疑心。

这么迅速的反应,着眼点却不在案件上,而是要把朱成钧从江西挤出去,为什么?

皇帝这几日心情好,最终只是淡淡道:“展见星在奏本中已请求将审案诸事交由三法司主理,可见贪功之语,也未尽然。至于他放任宗藩,虽非得已,其情可悯,其理确不可恕,如此功过相抵,便不赏不罚罢。”

马御史硬着头皮问道:“那崇仁郡王——”

皇帝一锤定音:“自然一体办理。”

**

下朝以后,楚祭酒在回去国子监的路上遇到了等候他已经的许异。

许异正好是挂在都察院里面观政,所以他听到了一点展见星与朱成钧被参的风声,忙迎上来道:“先生,怎么样,见星和九爷没事?”

楚祭酒摇头笑了笑:“皇上圣明烛照,不曾降下处罚,无事。”

许异很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可紧张死我了,他们去了没多久,怎么就招惹上了都察院的前辈。还好有先生在,先生一定替他们据理力争了。”

楚祭酒又摇了下头:“没有。”

许异讶道:“啊?”

“九郎的主意,他写了信来,专门请我不要争,由他们去。”楚翰林说着失笑,“他志虽淡泊,一颗心实在少说生了十七八个窍眼,谁都算计不过他。”

说着又有点叹息,“他不能入朝,我有时一想,竟不知道究竟是朝廷的幸事,还是朝廷的损失了。”

**

楚翰林的回信在皇帝同意将案件移交刑部的旨意后抵达。

江西此时已进入八月下旬,金秋时分,朱成钧拎了一包桔子来县衙。

桔子就是他租住的院里树上结的,其实还没大熟,大半都是青的,但是他从前没从树上摘过果子吃,新鲜劲上来不想等了,明明自己吃了一个酸到倒牙,还是又摘了四五个下来,要让展见星也酸一酸。

展见星怕这个味,一看就摇头,朱成钧威胁道:“你不吃,那只好丢掉了。”

“——九爷,哪有你这样的,你知道酸,还非摘这么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