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头发都跟他不一样,那么细软,他是怎么昏了这么久的头,被他蒙在了鼓里的——?

**

翌日。

作为一县主官,展县尊的自由权其实挺大的,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就可以暂停衙务几日,退居后衙“养病”。

然后她就从后角门悄悄溜了出去。

衣裳留在朱成钧那里,她没带走,今天仍要过去换装。

朱成钧已堵在大门口等她了,一见了她,目光奇异,口气斩钉截铁:“你不许去。”

展见星被他堵得愣住:“什么?”

“想别的法子。”朱成钧不容反驳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许去。”

“九爷,你是不是怕我有危险?”展见星莫名其妙,又试图劝说他,“没时间想了,你别担心,有你带人在后面保护我,我都不怕,你也不用担心。”

朱成钧一时不说话了。

“其实,我有点怕。”展见星想了想,倒说了实话,“但我怕也得去,我是崇仁县令,俸禄取自百姓,爱民守土,就是我应尽之责。”

——你就眼睁睁看他淹死吗?

这一句曾经的质问在他脑中回想,与此刻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从来没有变过,永远这样坚定。

朱成钧沉默着,他有许多想说的话,有无数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他只说出了一句:“——你就是不用怕。”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决定还是尊重一下九爷的智商。

所以就掉马啦。

☆、第 91 章

东来巷。

赵氏的家在巷子最里面。

门关着,里面没什么动静, 似乎主人家还睡着。

旁边围墙不高, 墙下摆了几个花盆, 盆里没种花, 种了些葱蒜之类, 此时左近刚好无人,展见星估算了一下,快速把两个花盆摞到一起, 然后巴着墙就往里爬。

她这项本事比朱成钧差多了,但她不怕惊动人, 动作也不需轻巧,落下来的时候砰一声,很快从屋里传出一声:“谁?”

展见星跟跑出来的小丫头对了眼, 没着声。

小丫头拍拍胸脯, 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太太,是个姑娘。”又问展见星,“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另一个身材矮壮的妇人这时候也出来了,穿着身酱黄色褙子,梳着光溜溜的圆髻, 髻旁对称插了一对银钗, 眼睛细长,很精明地把展见星打量着。

展见星仍不说话,往墙边退,做出想再度翻越要逃的样子, 但是墙里面没有花盆,她能跳下来,翻不出去,努力了一下以后,只好“尴尬”地缩在那里。

妇人赵拐子的目光在她手臂伸直了以后更显出来短一截的衣袖上扫过,精光一闪,过来拉她:“姑娘,你是谁家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别怕,来坐下,和婶子说。”

展见星迟疑着又似乎走投无路地被她拉进了屋子,但站着,不肯坐。

赵拐子也没勉强她,柔声细语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婶子看你眼生,不是这附近的人,这大白天的,你怎么翻墙进来了?”

她一口一个“婶子”的自称,又好像很照顾姑娘的自尊,绝口不提什么不好的字眼,展见星不擅演戏,拿捏着低声道:“——我以为里面没人。”

赵拐子笑道:“对,前一阵我是不在家,只有我这个小丫头在,她要看门守户,一般不往外头去。你还打听过了?”

她见展见星又沉默了,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着恼,很有耐心地继续道,“你别不好意思,婶子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你遇见了难处,虽然你没从正门进来,婶子也不怪你,你一个姑娘家,还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恶事不成?”

说着,又叫小丫头倒茶来。

她这样可亲,展见星终于被“打动”,低着头道:“是我不好,我在家里活不下去了,逃出来,想找条活路,但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她说到这里,赵拐子点了头:“我一猜就是,你这么个大姑娘,该着嫁人的年纪了,是不是爹娘给你找的人家不妥当?”

“……嗯。我家里穷,哥哥要娶亲了,出不起彩礼钱,我爹就想拿我去跟一个傻子换亲,把傻子的妹妹换来做嫂子。那个傻子说话都流口水,我不想嫁给他,但爹硬逼着我,我捱不过,就逃了。”

展见星说话时始终低着头,但赵拐子没起疑,她做媒起家,市井之间这种故事听得多了,这种年月,哪个女人背后没笔心酸账,展见星所诌的不过是其中寻常一笔。何况在她想法里,就算冒氏事发,那也是官府衙役威风凛凛地持票上门拿人,绕这么大个弯子来诓骗她,实在离奇到想不到。

“唉,你爹真是,香火虽然重要,也不能这么不心疼女儿。”赵拐子很唏嘘地陪着感叹了一通,又很替展见星发愁地道,“你跑了容易,今后可怎么办?婶子也有个女儿,比你大几岁,只是嫁到了外地,见一面都难得很,她那眉眼跟你有两分想象,所以婶子一见你,就觉得亲切。你没钱,婶子倒愿意借你一些,可是你总不能从此就不回家去?对了,你是哪儿人?”

展见星信口诌了个离县城最远的村名,为了掩盖口音上的一点问题,她又做出仿佛放松了一点的神色道:“我们家是从别地搬来的,在这里没根基,我爹这么逼我,村里人都不劝,就看热闹,我没法子,才逃到城里来,想——想先落下脚,找个工做,等给哥哥攒到娶亲的钱了,我再回去,我爹也该不怪我了。”

这是她想好的说辞,一个十七八的妙龄姑娘,张口要出家,目标太明确了,恐怕引起拐子的警觉,所以她只说要找个工。

“是个孝顺姑娘。”赵拐子夸她,“家里这么亏待你,还想着哥哥。只是,女人家不比男人,力气活都干不了,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不知哪天才攒得到钱,就算你吃得起这个苦,你哥哥恐怕等不了。”

展见星看着自己的手道:“——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只能这样。”

赵拐子也看她的手,手指上都有薄茧,一看就是双做活的手,她更放心,心思也更活了,站起来,去拉了她的手道:“你有这份志气,婶子倒是可以替你找个工,只是路远些,又清苦,恐怕你不愿意去。”

她找的是什么地方,自然不必说了。

**

另一边。

朱成钧揣着知县官印进了县衙大门,以需要人手去修整王府建地为由,把当值的百来号衙役全部赶到了西城,衙役们都不愿意干那苦差,但郡王亲自当面差遣,也没哪个人敢硬气地把心里的“不”字说出来,只好莫名其妙又满心不愿地,苦巴着脸往西城走。

等到了西城,朱成钧才亮出了官印,发令道:“今有一桩要紧案子,由本王协同展县令一起办理。你们听我号令,随我从西城门出,我说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如有懒怠拖延,延误战机者,我发现一个,砍一个。”

众衙役:“……”

“都听清楚了没有?”朱成钧的声音不高,口气也木木的,“没听清楚,现在问,回头违令送了命,再来问,就没有头能说话了。”

没、没有头——!

这位郡王爷为什么能用这么寻常的口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罗顺被下了班头的职位,关去了监牢里,现在衙役们以林开运为首,他目瞪口呆,又被惊吓得不得不马上开口道:“王、王爷,要我们办案子,小的们当然不敢不从,但是怎会说到战机,又、又砍——”

后面的衙役们嗡嗡附和:“是啊,我们规矩不是这样的。”

“我连捕快都不是,只是个跟县尊出行举牌子的,办案子砍头也轮不到我啊。”也有衙役很委屈。

“去,我是我就该掉脑袋了吗?”旁边属于快班的衙役跟他内讧。

“都闭嘴。叫你们问话,没叫你们质疑本王。”

朱成钧虽然不大摆郡王架子,但他真要摆的时候,那一点也不含糊,他的眼神扫过衙役们的时候,就跟扫过一堆木桩子差不多——既无意义,砍掉充柴烧也毫不可惜。“你们从前的规矩怎么样,不关我的事。跟了我出去,就是按我的规矩来。”

林开运有点抖,他不是第一回见朱成钧,朱成钧打着催建王府的名义往县衙跑过好几次了,平常看他除了生得好些,也没甚出奇,随身就带了一个内侍走来走去,都有点像家道败落了的落拓子孙似的。

哪知一开口口气这么大,不是砍人就是没头,要到这个时候,他才深刻认识到,这真的是个郡王,长在云端上与他们截然不同那种,人命在他眼里,就是菜瓜。

“王、王爷,那我们去办什么案子?”他硬着头皮问。

至于理应跟他关系不好的展见星怎么会把他大印交给他,还让他来发号施令这事,他一时竟没想起来问——就想起来也不敢问。

郡王跟知县,那还是郡王大些,虽然郡王名义上管不着他们,但知县顶多打打板子,郡王伸手就要砍他们脑袋啊。

“军情机密,到了再说。”朱成钧这一句还算和气,但下一句就又很不善了,“你们要记住的就是,我命冲锋的时候,谁敢后退,立斩。莫以为本王虚言恐吓,把你们杀光,大约我要闭门思过个两月罢。”

众衙役:“……”

这不是开玩笑,衙役的命真不值钱,别看他们平日勒索欺压百姓时威风,实则属于贱籍,比平民还低一等,本人及三代以内子嗣连科考都不能参加,朱成钧说反省两月都算给面子,他一个郡王杀贱民,不是无故滥杀的前提下,根本连反省都不需要。

衙役们的嗡嗡声不知不觉地消了下去,面面相觑,从眼神中都看到了彼此的惊恐——因为他们还先后想起了,这位爷看着皮肉雪白,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主,那个元宝赌坊,就是他一个人打烂的,逼得胡三一个恶势力不得不跑来报官,那些打手们鼻青脸肿哎呦叫唤的惨样,还在众人的记忆里没有远去。

站得挨着林开运近的衙役忍不住伸手悄悄拉扯他一下,低声道:“头儿,你发个话,这不是胡闹么,我们又不是吃兵粮的,怎么就要卖这份命,这要把命送了,也太冤了——”

朱成钧习武之人,耳朵尖是必备素质,他眼神一扫,没理那说小话的衙役,直接冲着林开运道:“你是带头的?好,谁不听我号令,你连坐。”

林开运:“……!”

他气得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拉扯他的衙役,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肯问了。

“我的规矩就这一条,很简单,都听明白了?”

众衙役稀稀拉拉又死气沉沉地:“明白了。”

那能不明白吗,说来说去就五个字:不听话就死。

朱成钧并不在乎他们的士气,乌合之众,赶鸭子上架,几句话就想把他们鼓动得厉害起来?不可能的,知道畏惧会听话就行了。

他转身:“出发。”

衙役们个个表情如丧考妣,满心痛苦不甘地跟上。这一刻,所有人都很想念他们的县尊:展县尊他不过要钱,管得兄弟们少了外快,崇仁郡王,他要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聊一聊哈。

昨天的掉马其实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写到那里,就是觉得不掉不行了,星星穿了女装(她娘的旧衣裳),梳了辫子(九的凑合手艺),这个样子站到面前,还悟不出她是个女孩子,我觉得无法说服我自己,也无法去摁着九的头说,你就是没醒悟,继续睡。

所以不是我胆大不是我还有包袱不是我还有存稿,就是。。我也是被逼上梁山了。o(╥﹏╥)o

顺道说下原来的设定,嗯就是像有个读者评论说的比较直接的掉马,但是我现在想想,那是世子和朱二之间的情节,不重复也好,当然我很喜欢王女,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在比较关键的情节上用差不多的套路。霜娘周六,珠儿苏哥哥,世子朱二,莹月方大,因为不同时期笔力以及设定的差别,有的人物要单薄一些,但我尽量让他们独立在自己的故事里,大家偶尔回想聊起来的时候,不至于搞混。

至于这个意料外的掉马,我想一想觉得还蛮妙的,朱二一个讲究君子贵德的人,动心以后挣扎很久决定做朋友就好,结果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世子的马甲扒了。朱小九狂野得不得了,连性向都是混沌的,意思意思烦躁个几天就接受了并且对星星表白,结果,他是孤单地在自己床上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想通的。。

人生啊。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  ̄3)(ε ̄ *)

☆、第 92 章

为衙役们所惦记的展见星行走在山里, 走了一阵之后, 忽然听见一声爆竹响。

她回首望去, 只见山下某处林间树梢一阵颤动,扑簌簌惊出数只鸟雀来,盘旋直上青天。

赵拐子惊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道:“谁家的淘娃子,跑山里来放什么爆竹。”

他们这时进山不久, 山下本有个小村子,有人烟动静也是寻常事, 赵拐子惊过以后, 没放在心上,还安抚了展见星一句:“来娣, 没吓着你?别害怕,婶子在这山里走惯了,包管把你平安领到地头。”

来娣这个名字是展见星顺口借了堂妹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又走了几步以后,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望,她就望见朱成钧从一棵树后冒出来,冲她眨了下眼。

展见星差点把脚拐了!

——他怎么跟这么近!

不年不节的,山里娃娃哪来爆竹放,大人也不会特意去给买, 她就猜是不是朱成钧给她报信,暗示他按计划带着人已经跟进山了,她猜倒是猜着了, 但没想到他脱离了衙役,一个人跟得她这么近,几乎只隔了三四丈。

赵拐子走在她前面,不回头倒是看不到异状,展见星不敢说话,只能把手用力在身后摆了摆,示意他离远点,这么个跟法,很容易叫发现的。

过一会,她又悄悄转了下头。

朱成钧掐准了似的,又从树后冒了出来,这回还冲她做了个口型——别怕。

展见星:“……”

她又烦恼又好笑,这算什么,她不得已穿了身女装,他还真把她当姑娘哄了?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不喜欢女人,结果却这么大劲头。

她不敢总跟他纠缠,只好无视了他,继续行起路来。不过于心底深处她不得不承认,知道他离她这么近,她安心多了。

而又走了一阵子以后,她渐渐发现,朱成钧也不是一直都跟着她的,有时候她回头,他也会不见,她渐渐会意过来,衙役们人数众多,跟她至少得隔半个山头的距离才能掩饰住行踪,这中间就需要派出斥候,以免失去她的方位,朱成钧实际上是自己担当了这个斥候的身份。

不知道朱成钧把那些虾兵蟹将般的衙役怎么个调治法,总之他身为主帅这么时不时脱队,后面居然也一直太太平平的,有时便惊起些鸟雀来,因这山里还有座道观,加上也会有猎户进山打猎,赵拐子也一直没起疑心,她倒担心展见星起疑,走一阵就拿话哄她:“你放心,跟着婶子走,错不了,这深山里人都没几个,婶子就是个骗子,把你往这骗也没好处不是。”

展见星随口答应着,借机也问她一些翠微庵的事,据赵拐子的说法,这翠微庵本是本地一家大户设来安置犯错女眷的庵堂,后来大户败落了,庵堂因在深山,没人乐意管,还在庵里的女眷们只得自谋生路,她们进山时都带了各自的嫁妆,倒是不缺钱,但从前有家里定期送油盐米面等日常嚼用过来,如今没了,女眷们家世既败,又是犯错之身,不想下山见人,因此需要另找一个人代为在山上山下跑腿。

这个人必须是个女人,因为庵里都是出了家的清修姑子,不便与男子打交道。

整篇话有因有果有模有样——只除了和冒氏说的完全不一样。

对赵拐子这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展见星算服了,怨不得冒氏上当受骗,赵拐子这完全是根据被拐人的需求量身定制了。

这么一路听赵拐子编谎,一路往山里走,展见星不知翠微庵的位置,但她知道路途所需花费的时间,和赵拐子在山里露宿了一晚,到得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她就开始着意留神了。

一时装作着急问赵拐子还有多远,一时悄悄回头瞥着身后动静。

她瞥到第二次的时候,朱成钧从林间冒了出来,冲着她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睛。

展见星轻咳一声,转回脸来。看样子他一夜没睡,她也没有,这当口,谁能睡得着,她神经一直紧绷,恐怕半途出了意外白忙一场,倒也不困,但被这么一带,她不由也打了个哈欠。

赵拐子听见,转头笑道:“夜里没睡好?其实没事,点上了火堆,那些畜生都不敢来的。”

展见星扯扯嘴角,心道你这个披了人皮的畜生可比那些野兽可怕多了。嘴上又问一遍:“婶子,快到了没有?我快走不动了。”

“快了快了,”赵拐子一迭声道,“看见那个山头没有?走过去就到了。”

说起来容易,看着也近,等真的到跟前,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太阳已经到头顶上了。

展见星望着终于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片缓坡上的庵院,心头一口气松下来,不管怎样,这回好歹能把庵里受苦的姑子们救出去了,不算白来。

庵外有姑子在劳作,赵拐子不知是不是吃了冒氏逃跑的教训,这回没把展见星留在外面,紧紧地拉着她走了进去,走过观音殿后,来到一间位置最里面相对大些的庵舍前,才道:“来娣,你在这等等,我进去告诉师太一声,就叫你进来。”

展见星力持镇定地点了点头:“嗯。”

赵拐子才敲门进去了。

展见星暂不敢乱走,只是假装好奇地把目光四处游看着,她发现冒氏说得不错,这里从外面真的看不出什么不对,甚至有点像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不。

“……呜,滚。”

细碎的痛苦喘息声隐隐随着山风送来,因为太过细微,展见星一时分辨不出是从一排庵舍里哪一间传出来的,她正凝神去听,赵拐子出来了:“来娣,我和师太说过了,师太听了你的身世,也很可怜你,你到师太跟前再央求央求,态度恳切些,这事多半就妥了。”

展见星想为大局暂且忍下答应,那痛苦声又响了起来,且更大了些:“我说……不知道……”

她心下惊跳,就势停住脚:“婶子,什么声音?”

赵拐子也听见了,脸色变了一变,有点不耐烦:“哪有什么声音?你听岔了,快跟我进来,师太等着你呢。”

她话音一落,这回响起来的直接是个粗豪而大的男人嗓门:“相好一场,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真想为难你,但前几天那娘们跑得蹊跷——”

展见星手腕一紧,是赵拐子紧紧地抓住了她,号称连米油都不要男人采买的深庵里忽然出现了大模大样的男人声音,赵拐子一方面心里暗骂怎么这么寸,都过去几天了还在审那事,一方面也并不畏惧,肉都进了锅里,还怕她跑了不成?

她没想到的是,她以为捏在手心里的“银子”没看她,也没说话,反而是奇怪地往身后处扫了一眼,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跟着去看,忽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了她肚子上!

赵拐子猝不及防受了剧痛,松开手往后踉跄,她不但痛,还完全懵住了——就翻脸也没这么快的,难道都不需要质问她几句是不是骗人吗?

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要叫人,不防脖间忽然一窒,她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干脆利落地倒下了。

展见星倒有点吓一跳:“——你把她杀了?”

朱成钧甩手:“没,只是晕了,留给你审。”

展见星点头,不及细说,先指一间庵舍道:“快,我们进去!”

那男人嗓门大,给她指明了方向,朱成钧也不多问,把要抢进去的展见星挡在后面,两步迈过去,正好跟听见动静不太对开门出来查看的男人对了个正脸。

“你——”

朱成钧木着脸,抬脚啪啪两下踢在男人膝盖上,男人控制不住地向后滑了两步,然后咚一声,直挺挺地给他跪下了。

朱成钧再上前一步,直接把他踩翻,要使力,又转头:“得他领路?不能打死。”

展见星匆匆点头:“找根绳子先把他捆起来。”

朱成钧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转到土炕时及时停住,他觉得自己不好多看,也懒得小心翼翼地找了,俯了身,先抓住男人右边胳膊,一拧,又把他左胳膊也如法炮制地一拧,接连咔嚓两声,又脆又动听。

男人把眼珠都瞪凸出来,才反应过来痛,要叫,朱成钧扫了他一眼,见他上身赤着,想撕块破布都撕不下来,下面他嫌脏不想碰,就索性抓住男人软绵绵垂下的手塞进了他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