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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笙一边喊,一边迅疾掠去,快得人眼花缭乱,几乎就是眨眼之间,就到了妇人身边。

而那把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刺进锦笙的胸口!

刺进去的一刹那,锦笙自己也睁大了眼睛。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成这样,实际上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她的脑子没有身体反应得快,当她看见那位面容祥和的夫人被黑衣人偷袭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冲了过去!

妇人被突然冲过来的锦笙挡在身后,迷惘地看着少年单薄清瘦的背影,看着少年那高高束起的青丝在空中一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知为何,妇人的眼眶就泛红了。

锦笙一把拖住刺她那人的手,连着匕首一起紧握在手中,又猛地一个起身斜踢,扫腿时将另外两名试图靠近的黑衣人踹开,咬紧牙,“你倒是……快去找人来救我啊!”

妇人猛地回神,抹了眼泪,“好!”一边迅速点头一边朝另一方跑去。

被她紧抓住手制得无法松开的黑衣人气急,将匕首在她体内捻转了些弧度,“臭小子!多管闲事!”

“啊…”锦笙疼得蹙紧眉低吟了一声,握住刀刃的双手也开始发颤,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滴落在地。

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身边的黑衣人又开始了进一步攻势,锦笙咬牙踹开眼前执刀的黑衣人,顺势将匕首从胸口抽出,在掌心调转方向后朝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纷纷握紧弯刀正面迎上,横劈竖砍而来,锦笙腾身而起,旋身踹开两人,又反手一刀刺进一人体内,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她已经气喘吁吁,头晕眼花,被刺穿的肩膀疼得发麻,血流不止。

身边的黑衣人眼看着机会大好,正待要攻上,忽然,一阵婉转悠扬的笛音传来,与锦笙的笛音不同的是,这支玉笛的音色更沉一些,气息也稳得多。

听见笛音的一瞬间,几名黑衣人没有再纠缠片刻,立即飞身朝着笛音的方向飞去。

“义父……”锦笙心中隐隐激动起来,撑着身体提气运功,同样是跟着笛音飞去。

穿林拂叶,御风而行,不知道过了多久,锦笙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可是那笛音似乎还很遥远,就像是回荡在整个树林中一样,没有尽头,空灵而悠长。

锦笙痛得厉害,脑袋也越发昏沉,轻功飞着飞着,忽然就从一棵树上摔了下来,摔得全身淤青一片,不知何时,就彻底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毫无知觉。

幸而红巾灵性十足,不多时,果真带了个能罩她的来。

它嗅着气味寻到了帷帐处,而锦笙身受重伤也没能飞得太远,因此红巾便又循着气味闻到了这里。

这个能罩她的人骑的绿酒就跟在红巾身后,紧随而至。

此时的红巾护在锦笙前面,颇有些不知所措。

君漓抿紧薄唇,沉着一张寒霜般的脸迅速翻身下马,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在看见她胸口处流血的伤口时,一张脸沉得更厉害,眸子里闪过片刻的慌乱。

他想也没想,撕下里衣的袖口,准备先给她简单地包扎一下,至少要在回帷帐之前止住血。

说不生气是假的,都让她别乱跑在原地等他了,居然不听他的话。

“你真是长本事了!”

心里既生气又焦急,手上的动作就难免快了许多,利落地扯开锦笙的系带,向来优雅冷静的太子殿下近乎粗|暴地一把拉开了她的衣襟!

然后……就……愣住……了……

那个白色的……应该是叫裹……裹、裹、裹胸布吧。

甜甜哒喂药

君漓那双要为她包扎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往前也不是, 往后也不是,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气氛尴尬诡异, 而又透着莫名的刺激。

他听见自己胸腔中强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地提醒自己……别再看了。

忽地, 身后传来极其轻细的沙沙声以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君漓微微蹙眉,急忙回神,迅速将锦笙的衣襟拉上了, 而后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她的身体,再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护在怀里。

转身的一瞬间,那人也已经到了面前。

“太子殿下……?”来的人正是三七, 他木讷地望着将自家阁主紧紧护在怀里的君漓,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下跪, “草民天枢阁兵奴, 排号三七, 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话音刚落,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愈发近了, 三七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长剑, 却听见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紧接着是铿锵有力的男音,“参见殿下!陛下和娘娘平安无事, 傅德已被……”

“等会再说。”君漓垂眸看向锦笙, 方才她似乎用极轻的奶音嘤咛了一声,是疼着了吧,“三七,去李承运的帷帐,把云书找来,你们阁主受伤了。”

三七一怔,随即应是,刻不容缓地飞身掠出。

语毕,君漓抱着锦笙飞身上马,一手拉着马缰,一手将她绕在臂弯中,尽量捡着平缓的路走,放慢速度,减轻颠簸。

跪在地上禀报事务尚未完毕的御林军统领只好号令御林军一起紧跟上君漓,而后也上马追去。

跑着跑着,他终于觉出不对的味儿来了。

堂堂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怀里抱着个男人,这么堂而皇之地往自己的帷帐去,不是明着让人乱想么。

思及此,他委婉道,“太子爷,把这位公子交给我们来治伤吧,何太医也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君漓一眼都没分给他,只是时而看两眼路,时而低头看怀里的人有没有不舒服,若是锦笙蹙了下眉,他就会再放慢些速度,“去找薛行风,让他在帷帐内等我。”

作为太医院三大翘楚中最为年轻俊朗的薛行风很惆怅,他今早上起来就只是想吃一碗面,面刚从药锅里捞出来,他一口都没尝,皇帝陛下忽然派人来告知围猎需要他随行。

到了猎场,激情昂扬的九五之尊光是念白就背了足足半个时辰,他饿得不行,终于偷摸出来找了口锅下面吃,可惜那面刚下进去,他又被皇后娘娘叫去给安丞相的夫人看病。

其实就是个多年郁结在心的毛病,大家都知道的,都不放心罢了,他只开了些滋养气血的药,完事后原来那口锅里的面也成了糊糊,他只好重新再下,这次刚捞进碗里,一口都没吃上,一击穿云箭就将他的碗打翻了。

随后便是混乱和尖叫,他当时蹲在地上真恨不得把面捡起来洗洗干净还能吃,但保命要紧,他望着面叹了口气,即刻走出帷帐拉了几个御林军小哥哥保护他。

在这期间,他一会儿听说那个什么安南将军傅德惹得龙颜大怒,已被扣押,一会儿听说兵部侍郎李承运身受重伤,却依旧被关在某处审问,又一会儿得知皇帝陛下身边忽然多了一堆江湖高手保护,再一会儿晓得今儿个赏出去随侍的婢女个个身手不俗。

总归这些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一心只想吃碗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乱终于结束了,他再回到帐内烧火煮面,柴火刚烧上,太子爷又派了人来传唤。

你们一家怕不是想玩儿死我,要知道这整件事情的最初,他只是想吃碗面而已。

现在太子爷被窝里躺着的这个又是谁?

不让他把脉,又不让他看伤口,只准他察言观色地看看严不严重。

幸好他于面相看病这上面钻研颇深,这么看起来伤势不算重。

君漓坐在床边给锦笙掩了掩被子,淡声道,“把你那瓶药给我。”

薛行风不干,“不要嘛,这伤很普通的,休养个把月就痊……”话没说完,君漓已经淡淡地撩起眼帘看了过来。

薛行风掏出自家独门秘药,很不情愿地递给了君漓,“你要省着点用,我一年就提炼出来这么一瓶粉末子。”

“青崖,伺候笔墨。”君漓道,“药开了再走。今日你来看病的事,谁都不许说,就当自己没来过。”

薛行风很惆怅,做好事还不准留名。

云书候在帐外,方才三七来找她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如今她既担心锦笙的伤势,又担心太子爷发现锦笙的女儿身,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直接闯进帷帐。

等了不知多久,从帐内走出来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看了她一眼,然后挑了挑眉,便离开了,他刚离开,自己就被太子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青崖请了进去。

那么几步,她走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腿脚发软,跪下去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太子殿下……”

君漓淡淡地睨着云书,“这里的事我来处理,把她带回天枢阁治伤。”

“带回天枢阁?”云书不解地蹙起眉。

君漓坐在茶桌边,垂眸添茶间一派闲适从容,“方才有要事需要处理,耽搁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传召太医,你要再不将她带回去,怕是要有性命之虞了。”

云书愣了一下,这意思是……太子爷还没有给阿笙治伤吗?那他究竟知不知道阿笙是女儿身?

顾不了别的,云书连忙起身走到床榻边,掀开被子时,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衣服还未解。

紧接着,她的视线又落在伤口处的白色粉末上,有些疑惑,“殿下,这个是……?”

“止血的。”君漓将桌上的瓷瓶随手丢给她,“形势紧急,来不及包扎,便随意处理了一番。”

所谓随意,就是指隔着衣料将药粉倒在伤处的这个举动了。

云书彻底放下了心。

***

次日晌午,或许是每到此时必定心中一颤拔腿往太子府跑的良好作息习惯刺激得锦笙心口一疼,便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云书。

见她醒了,云书终于长舒出一口气,将刚从热水中捞起来的帕子揪干,擦了擦她额间的汗,笑道,“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看来太子爷给的药效果不错。”

锦笙想坐起来,胸口靠近肩膀的位置忽然拉扯着疼,她倒嘶了一声,云书赶忙伸手扶她坐起来。

“那边什么情况了?陛下可有发火?”锦笙坐起来后反倒觉得胸口没有那么疼了,一边试着活动,一边担忧地问道。

云书摇头,“没有,太子殿下说……让你放心好好养伤就是了。”

锦笙正沉吟思索太子爷为何说这个,还没想明白,鼻尖就闻到了一股子清苦的药味儿,苦得呛人,她下意识皱眉,“这什么药,闻着好苦。”

“太子爷让人送来的,说治疗刀伤剑伤什么的都挺有用。”云书用调羹舀起一勺,“你伤在胸口,动手不方便,我喂你。”

这药已经苦得锦笙直接忽视了是谁送来的,她皱紧眉,“先搁那儿,我待会儿再喝,嘴巴里没有味道,我想吃点东西再喝药。”

云书想了想,偏头一笑,“也行!”

“不行。”太子爷那一向淡得没有起伏的声音忽然传来,锦笙吓了一跳。

随即转头看向门口,果然下一刻就是君漓随意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身浅金色锦衣,身姿欣长,眉目如画,正迎着窗口打进来的光,犹如神祇。

锦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视线几乎是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到了自己床边。

生成这样,既可以垂涎于他的美貌,又可以垂涎于他的家世,锦笙觉得自己多看两眼都是赚的。

君漓坐在她床边,亦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却对云书道,“把药留下,你出去。”

云书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了片刻,很识趣地出去了,顺带着贴心地带上了门。

锦笙跪坐在床榻上望着坐在她床边的君漓,两人面对着面视线交汇了良久,锦笙忍不住打破寂静,轻声道,“难道今日还要端茶吗……”

“不用了。”君漓端起床边的药碗,用调羹搅动了几下,然后舀起一勺棕黑色的药,垂眸吹凉,再递到她唇畔,柔声道,“今日我伺候你。”

锦笙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坐好。”没等她抬手,君漓就淡声止住了她的动作,耷着眼皮睨她,然后将调羹凑到她的唇畔,挑眉示意。

锦笙惆怅地抓了抓凌乱的青丝,叹了口气道,“闻着就苦得很,我待会儿吃点甜的自己喝。”

君漓忍不住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他满目温柔,吹凉了勺子里的药,然后哄她,“乖,啊—”

锦笙愣愣地望着他,下意识张开嘴将整个勺子头都包进嘴里,然后就紧紧包着不动了,然后……然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君漓挑眉,“咽下去,然后张嘴把勺子还来。”

他这么一说,锦笙窘迫地两颊涨红,然后咽下口中的苦药,张嘴吐出勺子头,君漓收回手再舀第二口。

如此反复,终于到了最后一口。

锦笙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口要结束这一切,只见君漓神情自如地舀起碗中最后一口药,递到她唇畔时手腕拐了个弯儿,径直喂进了自己嘴里。

而锦笙原本张嘴跟着勺子走的脑袋也随着他手的一个拐弯,凑到了君漓面前,眼帘微微一抬,正好对上他的眸子。

两人的唇不过寸余。

锦笙的眼睛骤然瞪大,垂眸将视线落在了此时已经喂进君漓口中的调羹上,良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你……那个是我……”

君漓垂眸凝视着她,喉结微微滚动,咽下那一口药,气定神闲道,“倒也不是很苦。”

锦笙猛地抬头看向他,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便往后倾倒,君漓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视线就落在了她紧抿起的唇上。

么么哒,蒙头杀

锦笙惊讶地望着他, 然后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颈子上的假喉结也跟着轻轻一动, 显得滑稽又可爱。

君漓的视线被带着往她的脖子上移去, 忍不住被逗得嘴角勾起些弧度。

他臂弯里轻松揽着的小腰纤细得不盈一握, 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 温热温热的, 一直传递到他的心口, 却激得他血液倒流,全身都过了一层别样的酥|痒滋味,让他的脑中莫名想到四个字——温香软玉。

君漓放开她, 顺带着也将另一只手上端的碗放在椅子上,而后便一边捞着榻上的被子开始裹她,一边垂眸温柔地问, “冷吗?”

因着用被子裹她的动作, 君漓的脸几乎和她交颈而对,双手也绕在她的颈间, 偶尔不小心轻轻触碰一下她的脸, 偶尔不小心面孔和她只有寸余, 偏生还状若无事, 面无表情。

长这么大没几回和人凑这么近, 锦笙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生怕自己的吐出的气息洒在太子爷脸上,她憋了又憋,只得轻声道, “还好……”

君漓一本正经且又坦荡正直的神色让锦笙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地方不妥, 但就是心里虚虚的,落不踏实。

修长的手指拈着被子在她颈边绕来绕去,最后活活把她团成了一个肉丸子,君漓的眸子里就溢出几不可见的笑意,只可惜从锦笙这个仰望的角度完全无法看见。

君漓手在锦笙的脸侧一顿,然后垂眸看她。

入目的还是那张紧紧抿起的少女唇。

就在锦笙感觉到头顶炙热的视线后,也朝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太子爷从容地手臂一伸,将被角翻了上去,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她的头并在脑袋顶上绕了一大圈。

这一波攻击简直猝不及防,直接破坏了方才那诡异迷乱的气氛,锦笙毫无防备,被他用被子兜头罩下后眼前一片漆黑,“诶诶诶??太子爷?你干什么?!”

趁着她看不见,君漓神色淡淡地伸出一只手在她脸部那块儿摩挲……这里,是眼睛,这里,应该是鼻子,那这里应该是……

他轻轻俯身,隔着被子在那里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退身抿唇,他松手放开被子,锦笙便扒了出来,满目无辜又气急的模样,想瞪他又不敢瞪,生生憋得自己打了个喷嚏。

身为梁朝将来继承帝王之位的太子爷一天到晚游手好闲、闲得发烫,整日里逗她好玩儿……她要是他老子早一巴掌……!

可惜人家的正经老子觉得自家儿子很出众,就算是整日里闲得发烫也很出众。

遥想自己当年,不也是在柳州一天到晚游手好闲,闲得发烫,发烫到膨胀,膨胀之后当了街霸,整日给义父和师父惹事,下场就是抄书、抄书、抄书,大梁朝的书都要被她翻着遍儿地抄尽了……终究不是一个等级的游手好闲。

思及此,锦笙消了气。

人家逗她怎么了?人家是尊贵的太子爷,逗她玩儿怎么了?人家再游手好闲也顶顶优秀,逗她玩会儿怎么了?

锦笙别的没有,就是心态好。

再回过神的时候,君漓正望着墙上那幅“清溪曲折涧潭幽”沉吟出神,看了片刻,他移开视线,又凝视着她道,“李承运身受重伤,傅德已被剥削兵权,押入大牢,罪名是勾结江湖势力刺杀皇室宗亲。他没认,严刑逼认的。”

锦笙晓得,太子爷总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特意加一句“严刑逼认”的意思就是……傅德没有计划刺杀景元帝,但是这个罪名他必须坐实了。

就像锦笙想的那样,义父利用她对付了三个目标:景元帝、傅德、李承运。

要刺杀景元帝是最难的,几乎没有可能,所以重头就落在了傅德和李承运身上,如今傅德必死无疑,李承运身受重伤,这个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傅德被杀完全是利用了皇帝的通病,多疑。如果她不告诉景元帝傅德和傅客卿的关系,不告诉景元帝傅德会在围猎时刺杀李承运,那么刺杀陛下的事情发生后,陛下也不会第一个联系到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