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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前走了两步,抿唇,深吸了口气,准备施礼,“皇……”

“不必多礼了。”皇后先她一步拉住她,温柔地细声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过来……今夜在宴上,姨母还没好好看看你。”

她那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颤音渐起。锦笙知道她浅吸了一口气,似是哽咽。

面前这个身着鸾凤织金锦裳的端庄妇人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就在轻抚到她的脸时,愈渐浮动。

“曦见和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思议……”皇后拉着锦笙坐到自己身边,凝视她这张和林娴玉少女时像了七分的脸,轻啜道,“我以为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但我是希望你平安的,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成现在这样……小时候你没有这么瘦的,我抱你的时候,你也是圆滚滚的一小团儿,怎么会……”

她难得语无伦次,锦笙却全都听得明白。

锦笙沉吟着,轻声安慰她道,“姨母,长大了女孩儿身上的肉都会掉的,我这些年,没有受苦,我过得很好。我义父真的对我很好。”

“……可是,以后呢?”皇后喃喃地,轻抚她的脸,“你以后要怎么办呢?你要怎么回家?你娘她……她这些年……”

她像是说不下去,哽咽得厉害,锦笙接过她的话,轻声道,“我爹已经知道了。我爹会帮我,太子爷说,他也会帮我。至于安夫人……我不敢告诉她,怕她承受不住。”

想到安夫人,锦笙的微红的眼圈也泛起点星子,招人怜爱。

皇后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斟酌着,抬眸看了一眼君漓,微蹙起眉,眸中带了些许疑惑和担忧,她凝视着锦笙,“你和曦见……你们……你是自愿的吗?”

彼时君漓和自己说“锦笙就是安清予”这件事的时候,自己还忧心着锦笙如今的身份以后该怎么过日子,也懊恼早了那么一步,将萧月华和茹公主定下来了,思来想去,反正一定不能委屈了锦笙,所以和君漓商量,要帮她物色最好的、最适合她的夫婿。

没成想……

彼时君漓递了一杯茶给自己,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母后,她已经是儿臣的人了。”

她听到这句话,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很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所以担忧锦笙并非完全心甘情愿,担忧是君漓欺负了她。

皇后这句话问得有些许磕绊,锦笙听出了深意,想必是太子爷告诉皇后娘娘的,想到这里,她一时有些脸热,但还是毫不迟疑地点头,嗫嚅道,“嗯,姨母,我是自愿的。”

“你真的是自愿?”皇后生怕委屈了她,再三确认。

“嗯……我真的是自愿的。”锦笙理解皇后担忧自己的心情,但这么再三确认,自己反倒像是在跟太子爷表明心意,还一次不行表两次。

她不好意思去瞟太子爷,却也晓得太子爷此时一定正满面揶揄地瞧着她。

皇后松了口气,莫名地,原本眼眶敛了几分的猩红又泛深了些,她沉吟片刻,任由眼眶湿红,淡笑着道,“兜兜转转,你们……竟还是走到了一起。”

她说这话仿佛是在感慨。感慨当年为他们牵了线的自己,也感慨辗转多年,这根线还牵连着。

定下亲事的时候她没想过那么多,只因着陛下和安丞相的情谊、自己和猰貐的情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下姻缘。

她唯一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反倒是安家的女儿,女孩儿若是嫁给不喜欢的人是要苦一辈子的,若是她喜欢了,曦见不喜欢,女孩儿也是要苦一辈子的。

后来见他们相处得很好,两家人才稍微放下心。

再到今天下午,君漓神色从容地对她说,“母后,她已经是儿臣的人了。”她当时的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儿,生怕是君漓强迫的,这样锦笙也还是要苦一辈子。

如今,放心了。

自锦笙蹦蹦跳跳地进屋喊出“君曦见”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放心许多。

夜逐渐深了,皇后拉着锦笙的手聊了好久,一会儿把自己腕上的镯子脱下来送给她,一会儿又把头上的金簪拔下来给她戴上,再过一会儿又把随身携带的安神驱蚊的香囊系在她的腰间,还和她约好过几日天气好些了就在太子府上见面,给她带以前她和猰貐一套的衣物首饰,还要给她量身裁衣,送她裙子,告诉她不必担忧,就在这里穿一穿也没什么。

锦笙就给皇后讲自己幼时在柳州的事情,那时候顽皮,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气得义父和师傅跳脚,拿着竹条想抽她,她跑得快经常都打不着。皇后听着也觉得她顽劣,好似猰貐小时候那般,便和她说起了安夫人幼时犯的浑。

两个人聊得兴味正浓,把太子爷晾在一边根本插不进话,太子爷干脆帮她们倒茶,就这么听着两人絮语,竟也觉得甚是有趣。

实在不能再聊了,皇后起身拉着她的手,“我要回宫了,你坐我的马车,我把你也送回天枢阁去。”

太子爷:“……”

锦笙还在啃糕,赶忙放下了,囫囵点着头,还没应声,太子爷就先一步道,“儿臣与阿笙还有些正事要说,母后不必担忧,儿臣一会送她回去便是。”

皇后沉吟着点头,君漓便拉着锦笙将她送至府门口,那里早有御林军和婢女等候着了,君漓嘱咐青崖跟墨竹也一同护送,待皇后上了马车,他才牵着锦笙回房。

方才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锦笙反倒有点儿困,她倚着书桌,打了个哈欠,捂住唇,手腕上的镯子向手肘处滑了些,温润舒适的触感。

垂眸看向手镯,君漓摩挲着,视线不经意落在了她的小指的蔻丹上,微一顿,又状若无事地挪开,“我送你的镯子,以后也得戴上。”

“那你把小澈给我的手串还来,我就戴。”锦笙抬眸望着他,摊开手。

太子爷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十指交握,挑眉问,“你确定要和我把这件事的首尾扯清楚,嗯?”

锦笙鼓鼓腮帮,岔开话题,“你方才说有什么正事要和我说?”

太子爷再一挑眉,有些诧异,顿了顿他才轻声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跟母后这么说吗?我以为你明白的……母后都明白了。”

锦笙愣了下,恍然,登时脸红,“原来你……”

没说完,人就被一把抱起来了。

太子爷抱着她回卧房,面不改色,“沐浴,我们床上去说。”

神仙早朝(七夕狗粮)

斛律茹把萧太傅带走并将其一家扣押在牢中一夜的消息, 在次日还没上朝的时候, 就已经在朝臣中传得沸沸扬扬。

昨晚差不多请了小半个朝臣, 茹公主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的, 一传十、十传百, 早就传遍了文武百官。

萧太傅为人向来清高桀骜, 从不结党营私, 仗着学富五车且持有太子太傅一衔,十分看不起在站诸位大臣,因此与昔日同窗及如今同僚们之间的摩擦略大, 这也就造就了这样一个现象:当众人听说萧太傅涉嫌勾结柔然乱党被柔然公主私自扣押之后,皆抱着看戏的心态,起了个大早。

经过一夜的审讯, 萧太傅已然形容狼狈, 身心俱疲,饶是他身清气正, 也受不住斛律茹强词夺理般的逻辑推理, 这些无中生有的罪证甩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无形的巨山, 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若非三更半夜的时候太子爷不知是睡醒了还是怎么地, 派人传话到狱中特意叮嘱了一番, 这群蛮人险些就要对他行刑逼供。

不过萧太傅对斛律茹蛮横的审讯方式不满的同时也注意到了, 从带人上门捣乱宴会,到雷厉风行将他囚禁,再到如今列出条条款款逼他认罪, 这种咄咄逼人的强势感觉, 和太子爷的气场形神俱合。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对劲。

首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的人都已经在狱中待了大半夜了,景元帝不可能还睡得着觉,或者说,不可能不对此事进行表态。陛下没有表态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他已经很清楚关在狱中的是他,并且也认为他与柔然叛党有关,要么就是,陛下根本就不清楚斛律茹抓走的人是他。

前者若成立,也不会是斛律茹亲自带人以破坏宴会的形式抓他,因为这样无疑是打了皇室这场定亲的脸,根据萧太傅多年的经验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而能在陛下跟前做到瞒天过海的,除了太子爷,萧太傅不做他想。

也就是说,这件事,这个罪,甚至这些罪状,都是太子爷亲手谋划。萧太傅的背脊生出一股寒意,迅速窜上脖颈,逼得他在寒风凛冽中打了个寒颤。

如今到了次日,他的心反而平静了。因为他完全清楚,太子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要太子爷有目的,那么他就不会有事,太子爷只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罢了,别的罪名也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铺路。

只是太子爷的心肠太狠,不惜毁他名声来达到目的,毁他这个曾经的太子太傅的名声,丝毫不顾念昔日师生情谊……

这一场朝会活生生成了明争暗斗、硝烟四起的战地,曾经被萧太傅瞧不起的斯文败类秩序井然地上折子踩上一脚,其中落井下石得最为明显的便是郭云襄的父亲郭允,郭允是个实诚人,落井下石的理由很简单:对萧家抢走东宫正妃的位置怀恨在心。

当然,他们究竟是被谁的人带头煽动的,不言而喻。

而萧太傅的几位至交好友已经被大型路转黑现场吓得不敢说话,默默将准备了一晚上的好话咽回了肚子里,坚决贯彻落实不添油加醋即可。

向来正直刚毅的萧太傅被贬斥得一无是处,时机恰到好处,郭允站出来道,“陛下容秉,臣以为,不论勾结柔然叛党之罪是否成立,如今看来,萧大人桀骜乖张、恃才傲物,与朝中上下结怨颇多,品行若此,萧家女又如何堪任东宫正妃?”

听他们悬空吹扯了这么久,太子爷这才觉得落到实处,垂眸间神色不动:终于点题了。

而郭允这一番话,无疑又点燃了在站诸位大臣们心中的未来国舅爷之火。俗话说的好,不想当国舅的臣子不是个好父亲,诸位大臣思及此,纷纷不要脸地附议了。

附议之后又觉得这样是否驳了陛下的面子?毕竟萧家人是皇帝皇后挑的。于是大家又信口推了萧太傅一个莫须有的“惑主”罪名,企图掩饰景元帝的眼瞎。

这一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神仙朝会就在景元帝不动声色的怒火中结束。

朝会结束,景元帝很自然地把太子爷叫去了御书房。

知子莫若父,景元帝再年纪大了修身养性,今儿这一场神仙朝会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准确来说,昨日斛律茹带着柔然使臣来要缉拿口谕的时候,他就已初见端倪。

景元帝负手走到御书房门前,还没进门,路德忠便上前一步走到他身旁笑说,“陛下,皇后娘娘为您熬了金燕玉露羹,一早就亲自端过来了,已在御书房等候您多时。”

他语毕,景元帝冷笑了下,转头去看神色淡定的君漓,微眯着眸道,“你倒是把什么都算准了。”

君漓从容道,“儿臣的心思,逃不过父皇的眼。”竟作出这般乖巧的模样。

景元帝不言,转身进了御书房。看见端端坐在位置上边喝茶边等着他的皇后那刻,果然眉梢眼角的怒意都消了大半,渲上些蜜意柔情。

有这个把柄在手上,太子爷从小到大也是少挨了些责怨。

只见景元帝走过去便握住了皇后的手,蹙眉道,“昨晚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吗?今晨为何不多睡会儿?”

“习惯早起了。”皇后娘娘脱开手,为他舀了一碗羹汤,又为太子爷舀了一碗,递给他道,“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我坐这儿听一会儿,也不打扰你们。”

景元帝喝了羹汤,怒气又消了大半,他近些年修身养性惯了,既然消下去了,也没打算把这火再翻上来。

只是这件事的首尾不得不追究,终身大事上,君漓到底怎么想的,他也必须了解清楚,沉吟片刻,他沉声问道,“郭允提出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君漓一本正经道,“萧太傅品行端正,高风亮节,磊落光明,萧家千金贤良淑德,才华横溢,宜室宜家,又与儿臣青梅竹马,待儿臣查清萧家涉嫌勾结柔然叛党一案后,再作判断。”

上述成语皆是当天赐婚时景元帝亲手御笔,亲口赠言。如今太子爷原封不动搬过来,仿佛是在挑衅。

景元帝撩起眼帘,凉凉地盯他一眼,冷笑,“朕是问你这个吗,你是想气死朕好继承皇位不成?朕只给你一次机会,就这一次——你到底想娶谁?”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真费劲。

君漓放下手中的羹碗,拂衣起身,再撩袍跪下,抬眸郑重道,“儿臣今生今世,非安清予不娶。”

此言落,没等处在震惊和愠怒中的景元帝缓过来,他又立即叩首堵住任何反对,“多谢父皇成全。”

景元帝:“……”

皇后娘娘眼尾隐约浮起些看戏一般的淡笑。

如此,接下来要说的一切,就显得尤为水到渠成。

***

太子府上。

锦笙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她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昨晚她被折腾了许久,也不知几更睡的,一醒来就饿得慌。

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爷还没有回来。仿佛自己这些日子都只需要陪他睡觉似的。

她无聊地戳他的枕头玩儿,嗅到帐中还残有淡淡的男|性的味道,便想起自己昨晚昏昏欲睡时还依旧被摧枯拉朽般地作弄,不觉已满脸通红。

他喜欢咬她的侧腰,她就喜欢啃他的侧颈,不过她还没碰几下他的颈子,他就已经揽起她的腰肢开始轻啄,每每弄得她很痒,忍不住嘤咛出声时,太子爷就会很坏心地说……软软这里好敏|感……

就很好奇,他仿佛是在她身上不停探索,每发现能引起她酥|痒的地方,就会调侃她,并闹她闹得更厉害。

都说男人在没有尝试欲之前就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沟渠,一旦沾惹了欲,就仿佛洪水开了闸……反正她经历两个晚上之后,已经要对床产生阴影了。

发现自己趁着太子爷不在,竟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锦笙狠狠鄙视了自己,又怪怨都是太子爷把她带坏的……

缓缓坐起来,锦笙觉得小腹还是有些酸痛,不过没有昨天早上那么疼了,她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穿衣准备起床。

桌上有一张丞相府送来的帖子,亲启人是她。锦笙有些郁卒,虽说奸|情已经在安爹那里很明显了,但送帖子不送天枢阁,直接送到太子府上来,还是让她有种自己在偷……咳,然后还被亲爹抓包的感觉。

打开帖子看了眼,是上次爹和她说的来府上吃饭的事情,如今已经定下了时间,也就在后日晌午,爹的意思是希望她提前来,也不必等到晌午那么晚,可以去府里转着玩玩儿。

锦笙琢磨着后日早些去刚好能问问爹近些年有没有什么难破到背景几乎空白的大案。她思来想去许久,既然暂时找不出对付霍奕要留的底牌,那干脆为他量身制造一个好了。案子背景空白,那便由霍奕来填罢。

本想吩咐天枢阁的人去找的,这些小事倒也易如反掌,思忖了下又觉得,自己跟爹和哥哥他们能聊的本就不多,不如就拿这个当话题,免得届时尴尬。

正自己沉思着,有人敲响了门,锦笙从投在门上的影子看出来,是太子爷,且只有他一个人。

她一笑,赤足跑过去,一开门就跳起来抱住他,“我饿了!”

君漓眉眼都是笑意,看起来心情很愉悦,“嗯,我已经吩咐了。”

“嗯……萧家的事情怎么样了?”锦笙挑眉问他。

“我会让他们平安出狱的,只不过在取消萧家婚约的圣旨下来之前,要先在牢里为难一段时间了。”君漓低声道。

锦笙摇头,“出狱之后的日子,会更为难些罢?想来届时退婚的圣旨大概会在萧月华身上随意找个错处,如此一来,萧家被赐婚又被退婚,岂不是成了笑柄?”

君漓抿唇,沉吟了下,轻声问道,“娇娇会怪我狠心吗?”

锦笙挑眉,理所当然地搂紧他的脖颈,嗫嚅道,“我又不喜欢萧家的人……若是我来做这事,一定不比你手软。”

“嗯……”君漓眼尾带笑,垂眸凝视着她,捧场道,“真让人害怕。”

锦笙窘得脸红:“……”

娘,清予再也不敢跑了

两日后, 萧月华退婚的圣旨下来了, 说辞婉转, 稍有难听。

对于她这太子正妃的身份当了不足十日这件事, 汜阳城的百姓们给予的态度先是震惊。

惊过之后就是同情:毕竟, 至今音讯全无的上一任太子妃都能将这个头衔蝉联十多年, 而萧月华一个活生生的京城第一才女, 连十天都保持不了。

竟连个两岁的女婴都不如。

不光如此,被皇室退婚的下场只会使得名声受损,以后再想要嫁个什么好人家, 怕是会有些困难。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在坊间掀起的热|潮不小,除开成为大街小巷的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汜阳小老百姓也纷纷将思维发散, 他们根据这件事的不完整始末进一步猜测——那位柔然公主还能把侧妃的位置撑多久?

有的人说再给她十天保准也滚蛋, 有的人说撑过五天算他输,也有的人说柔然公主乃是和亲岂有说退就退的道理……各大赌坊为此专程开了个庄, 大家买定离手坐等一夜暴富。

毕竟是皇室的事, 岂容人过度消费至此, 大理寺派人剿了好几次才消停些。

锦笙在坐着马车去丞相府的路上看见街边有缩在墙根处微此事押注的, 好像是附近哪家赌坊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沉吟了下, 掏出钱袋, 又放了块玉佩和一根玉簪进去,让身旁的小厮拿去,整个押在了“不出一月”上, 足足上千两银子。

赌徒们震惊于小厮的阔绰, 小厮照着锦笙的原话传达:“一个月之后,把我赢的钱送到天枢阁。”

恍然眼前这小厮竟是天枢阁的人,天枢阁向来料事如神,小道消息灵通,众人听及此,纷纷跟着押了!

丞相府寻常时候从不开府门,侧门也是不开的,因为安丞相并不喜欢被路人窥探到里面的景致,继而对府内发生的事情说三道四。

今日,十多年来非进出不开府门的丞相府却破天荒地正门大敞,过路的人皆好奇地往里头张望,但终究不敢放肆,只路过时会与身旁的人稀奇几句。

锦笙本是打算走后门的,因怕自己的身份给相府带来些非议,可细想之下,这也算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回自己家……她思量许久,没个主意,到的时候却见正门已经为她敞开了,她一怔,也不再纠结,走了正门。

门口的守卫被嘱咐过,平日夫人回家怎么进来的,就依样画葫芦。

四五个小厮鞍前马后,一路跟着锦笙,众星拱月一般把她送到了后院。其实锦笙想说自己来的时候研究过路,说不准比你们都要熟悉,密室的位置都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这样搞得她原本放松的心情还生出了点儿紧张。

她来到后院,先看到的是安怀袖,他正坐在凉亭内翻阅案宗,手边摆着一壶热茶,还有几只精巧的茶杯。

好似阅得太入神,并没有看到她来,直到身边的小厮走过去低声提醒,“少爷,客人到了。”

安怀袖手一顿,大概是想到了被她那一箭支配的恐惧,他抬眸起身,浅浅一笑,“锦兄请坐,家父正在后厨,嘱咐在下好生招待锦兄。”

锦笙被他这谦逊有礼的开场弄得更尴尬了几分,她也回了个浅笑,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为了缓和气氛,她随意找话,“你在看案宗?可否也给我看看?可以相互探讨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