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清握着剑谱,愣愣地良久不做声,过了半响,却作势要将剑谱塞回她手里:“我不能要。”

宋芯蕊瞬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绝世大美人:“为什么?你不知道江湖上很多人都在争这本剑谱么?有了它,就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你不知道么?”

陌清紧抿着唇,抬眼灼灼对望着她,沉默了会,才悠悠问:“芯蕊是觉得亏欠我,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吧?可是你真不必这样,因为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什么都不欠。”

宋芯蕊只觉得一口气快要岔到,恨不得敲开这美人的脑袋,仔细研究一番里面的构造。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有一身好武功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么?她忍住发飙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外加语重心长:“陌清,我不是因为觉得亏欠你,才将剑谱送给你的。我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你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公主和皇上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他们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知道吗?”

“那你呢?”陌清忽然反问,眼睛继续盯着她,仿佛要将看进她的内心深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你的心思有没有在我的身上?”

宋芯蕊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那美的失真的眸子,仿佛有种吞噬人的魔力,让人胆战心惊。她微微别开头,眼光颇为游离地在周围的空气里飘忽,微微幽怨地叹了口气:“我的心思当然也在你身上,我很担心你。不然,我怎么会偷偷跑来看你。可是,你连一本剑谱却都不愿意接受,不是想让我更加担心么?”

横在两人手中的剑谱,就这么随着两人的沉默,而静止了下来。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陌清终于连带着剑谱收回了手,低着头没有再看宋芯蕊,只是淡淡说:“好,这本剑谱我收下。我也一定会练好武功,不会再让你担心。”

“就是嘛!”宋芯蕊见他不再坚持,心里舒了口气,眉开眼笑地嘿嘿了两声,“那你好好练功。我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顺便验收成果。”

跑到石室门口,又蓦地转身,朝着刚刚抬起头目送她的人,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加油,陌清,天下第一正等着你呢。”

陌清勉强扬起嘴角,朝她笑了笑,却最终什么都没说。而那抹勉强的笑,随着石门的缓缓关闭,渐渐……渐渐凝固在嘴角,仿佛骤然结成的冰霜,寒冷的异常,异常的寒冷。

如果他成为了天下第一,如果他强大到不需要她再担心,她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逃离?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丢下他一个人?

芯蕊,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他知道,他都知道。

陌清冷冷地自嘲般笑了笑,攥在手中的小书,因为过于用力,被挤得失去了本来的形状。

砰地一声。

那只拿着剑谱的右手,缓缓扬起来,又狠狠落下,砸在身下的床板上,瞬间崩裂的声音响起,而那只受伤的手臂,因为剧烈的震动,一抹猩红的血液,慢慢浸湿了衣衫。

向庄主出发

宋芯蕊刚刚从地下钻上来,就听见门外院落传来林紫夜刻意抬高的声音:“泠哥哥,这件事是不是只能这样算了?”

哎哟喂!好险!宋芯蕊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出来的快,赶紧跑到前厅做打盹状。等到乔云浪和林紫夜从外面进来,便假装打了呵欠,一脸惺忪的样子问:“怎么这样快?公主,小王爷,你们事情谈好了?”

林紫夜纠着眉摇摇头,抬手示意了下手中的一本薄子:“这是这些年搜集的敬王的罪状,本来派人送去天下第一庄给江慕天,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人给打发了。看来,天下第一庄这一关是过不了了。”

宋芯蕊看了眼那本厚簿子,暗想这敬王还真是够为非作歹的,这罪状也实在是忒厚了些,感叹了阵,又看了看乔云浪和林紫夜双双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疑问:“天下第一庄的武器真的这么厉害么?”

乔云浪俊眉微微蹙起,看向一脸迷惑的她回:“天下第一庄锻造的箭,削铁如泥,一般的盾牌根本就挡不住。最重要的是,边塞的军队起码还要半个月才能调回第一批,况且仅仅凭借第一批恐怕不可能挡住敬王的进攻。倘若都城被敬王攻占,再想扳回一城,几乎不太可能。所以,只要天下第一庄不提供武器给敬王,先调回的军队应该还能坚持到其他军队回来。”

宋芯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天下第一庄还真的很重要。”

只不过江慕天貌似是认定了敬王是个大英豪,别人说的话自是不会相信。唔,真是个固执又麻烦的家伙。

“罢了。”乔云浪忽然一把抓过沉思状的她,“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别多想。”

怎么能无关呢?那敬王要抢的可是陌清的东西,她怎么能不多想呢?

良久,宋芯蕊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乔云浪,又一把抢过林紫夜手中的簿子,举在他眼前:“让我去天下第一庄试一试。据我所知,江慕天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敬王做的这些勾当。”

“你别再给我添乱了。”乔云浪颇有些不耐烦挥挥手。

“是啊,宋姑娘,江慕天现在根本就不见皇宫的人,你怎么去跟他谈?”林紫夜在旁边也加了句。

“我想……他会见我的。”应该会见的吧?虽然和江慕天交情不深,但似乎他对她还算不错的。

“宋姑娘认识江慕天?”林紫夜有些奇怪地问。

“虽然算不上太熟,但打过几次交道。如果我去和他谈,至少不会被他拒之门外。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就让我试一试。”

“不行。”哪知,乔云浪不假思索地就否定她的说法,“现在这么乱,你一个人去天下第一庄,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宋芯蕊也有些急了,紧紧抓住他的手,“现在最乱的就是都城。我倒觉得去天下第一庄反而更安全。”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江慕天寻求庇护哦?”乔云浪听了她话,狠狠瞥了她一眼,脸色也沉了一沉。

这个人怎么回事?是在怀疑她的动机?还是怀疑她和江慕天纯洁的男女关系?无奈现在不是斗嘴的好时机,宋芯蕊只得放低语气:“我只是想去告诉他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说服他不要助纣为虐。”

“怎样说服?用什么说服?对了,你和他似乎是什么故人来着,是不是准备用旧交情说服?哦,还有,你不是说过他觊觎你的美貌么?是不是准备用你的如花美貌去说服?”乔云浪冷嘲热讽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酸意。

宋芯蕊默默翻了个白眼,看来这小王爷和天下第一庄庄主果真是不怎么对盘。只不过,都什么时候了,这厮还有心思小气扭捏,真是服了他。

可是怎么办呢?要是乔云浪不同意的话,估计她是哪里都去不了的,想着,宋芯蕊只得向一旁的林紫夜发出求助的讯号。

林紫夜自是明白事态的严重,也知道这或许真的是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很渺茫很微不足道,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只是……有人要实在不愿意让这根救命稻草去涉险,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想了想,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泠哥哥,如果宋姑娘真的和江慕天是旧识的话,让她去说,或许有些用。”罢了,又赶紧添了一句,“我会派人护送她去,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是啊。”宋芯蕊忙猛点头,“就算不能完全说服江慕天,让他缓几天交兵器给敬王也是好的,可以多给些时间让你们做准备。总比现在这样子完全束手无策要好……”

“你别说了。”乔云浪忽的打断她的话,表情愈加烦躁,又带了些犹疑,好像自己在与自己挣扎,一边还伸出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话,“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我说大哥,这么点破事有啥好想,等你再想想,黄花菜都要凉了。宋芯蕊暗暗深呼吸了口气,抱住乔云浪的手臂,做出一副让她自己都要呕吐的撒娇状:“就让我去嘛,我保证不会有事。并且时时刻刻谨记和江慕天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

没想到乔云浪竟然真的吃她这一套,缓下表情,挑眉看了她一眼:“真的?”

“千真万确。”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簿子,“事不宜迟,我今天就动身,也好早去早回。”

“我这就去备马车。”林紫夜见眼前形势,心里也松了口气,转向宋芯蕊,“宋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

宋芯蕊坦然笑了笑:“你知道的,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但刚说完,便意识到不对,转眼看向乔云浪,果然这厮真一脸狐疑地看向自己,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拉着他说:“我都是为了你。”

乔云浪脸上仿佛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感动,但最终又被担忧覆盖。

本来宋芯蕊是因为这句带着欺骗含义的话而有些内疚的,但转念一想,虽然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陌清,但归根结底其实也是为了乔云浪能同自己潇潇洒洒离开这些是非之地。这样一想,心里的内疚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林紫夜果然是行动派,等到宋芯蕊出到宫门外,为她准备的马车显然已经恭候多时。只不过,乔云浪却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宋芯蕊爬上车还没钻进去,就被她拉住:“你等等,我还是让吴玄送你去吧。”

怎么就之前就没发现他是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呢?宋芯蕊暗叹一声,转身绽放出一个大笑给他:“不会有危险的。快马加鞭的话,最多天黑就赶到天下第一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也不理会旁边还站着林紫夜,以及为她驾车的大内侍卫,抱着乔云浪就啃了一口。倒是被亲的人,因为外人在场,脸上颇有些赧色。

宋芯蕊默默切了一声,平时不是挺那什么的么,怎么一时倒假仙起来了?

切完之后,也懒得继续理会还在犹豫不决的某人,同林紫夜道了声别,便钻进了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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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驶地异常地快,在宋芯蕊只觉得自己被颠地头晕脑涨的时候,一个驿站又一个驿站就这样过去了。

当然,在马车飞速前行的同时,天色也在飞速向下沉着,没过多久,便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这也意味着,天下第一庄已经不多远了。

只不过这劳什子山庄干嘛非得建在山上呢?大概是劳累过度,马儿显然已经力不从心,走到半截便有罢工的迹象。

“怎么了?是不是要下车自己走?”宋芯蕊隔着帘子问驾车的侍卫。

“不是,是前面挡了个人。宋姑娘,你别出来,我下去看看。”

难道在天下第一庄的地盘都有山贼,这也忒大胆了点了吧?虽然听从建议没下车,但宋芯蕊还是掀开了帘子想看个究竟。

伫立在路边的人一言未发,直到侍卫走上前,也还是一动不动。

天色已暗,看的不甚清楚,但是宋芯蕊还是凭借着那黑暗中的气场,认出了那个人。忙不迭跳下车,拦住准备出手的侍卫:“自己人。”

“自己人?”侍卫看了看黑暗中的人,有些不解地问宋芯蕊。

“他是我朋友。”宋芯蕊挡在两人中间,对他说,“天下第一庄很快就到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回去同公主报平安吧。”

“可是……”

“别可是了。照我的话做就好。”

“哦”侍卫愣愣地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太确定地时不时望向身后一眼。

待到马车往山下驾去,宋芯蕊才在夜色中舒了口气,又颇有些生气转过头问:“陌清,你为什么会跟来这里?你忘了你身上还有伤?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觉得宫里很闷,就出来了。”黑暗中,陌清的表情不是很清楚,声音却是轻描淡写的,“再说,外面比宫内不是更安全么?”

这倒也是,宋芯蕊点点头:“出来是无妨,可干嘛跟来天下第一庄啊?”

“你要做的事与我息息相关,我……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陌清的声音愈加低,仿佛没有丝毫底气。

“罢了罢了。”宋芯蕊也不愿多想这其中的真实原因,只挥挥手,有些无奈地说,“只要你的身份不曝光,这天下第一庄大概比皇宫确实是要安全许多。”

陌清见她没有排斥,终于露出一丝欣喜,拉着她的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我们走吧。”

宋芯蕊这才发觉,原来那里停着一匹马,难怪他会这么快。只不过在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时,她下意识地轻轻挣了开。

猛然空出的手,让陌清怔了一怔,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等到上了马,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虽然共骑一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这共骑的对象还是自己熟悉的人,可是当她感觉到陌清坐在自己身后时,那种不自在不自然的感觉猛得便袭了上来。

当马开始慢慢在山路间行走,陌清偶尔随着马的步伐向前靠近一些时,宋芯蕊便会下意识地往前倾斜一点。才走到不到半里路,她整个人几乎快要脱离马鞍,直奔马脖子去了。

忍了许久,陌清终于将她向后拉了一把,有些犹疑地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在她身后问:“你……躲我?”

“没……没有啦。”讪讪笑了两声,宋芯蕊结结巴巴地否认,又转头对上他,“怎么会呢?我只是怕碰到你的伤。”

“哦。”陌清点头,分不清是相信还是怀疑,而在下一刻却用手揽住她的腰,“我的伤已经无碍。”

宋芯蕊因为这动作,全身僵了片刻,好半天才放松下来。这种亲密的行为,她和陌清自是早就有过,实际上换做别的男人,她也并不会觉得有多么的不妥,何况这个揽住自己的还是个绝世美男,照平时的她来看,简直就是福利大放送嘛。只是,他是陌清,是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的陌清,既然她给不了他爱情。那么,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希望让他断了对她的念头,而不是招惹出他更多的不太可能的想法。

毕竟……感情这东西经不起太多的伤痛。

她已经害了他一次,绝不能再害他第二次第三次。

月光明朗,空气静谧,马蹄踏在山路的声音,异常清晰。沉默了许久,宋芯蕊终于还是开口:“陌清——”

“嗯?”

“天底下女人何其多,你应该试着多结识一些。”明明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却还非得要绕上一大圈。

陌清愣了愣,只淡淡回:“我见过的女人并不少。”

“而且,你将来是要当国君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只是件简单不过的事。”

陌清沉默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芯蕊,你想什么我知道。你不须要困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做我的什么人。我也知道你和小王爷两情相悦,你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我不会……不会做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

“陌清……”

“不要再说了,你看前面有灯火,天下第一庄就要到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说服江慕天吧。”

江慕天?

宋芯蕊恍然大悟般摸了摸腰间的薄子,不免有些头大起来。

说客进行时

天下第一庄。

两盏悬挂着的红色灯笼的映照下,这五个字显得更加气势磅礴,也……更加拉风傻缺。

刚刚停下马,门口的守卫便迎了上来,不,应该是拦了上来,满面警惕的神色。

“什么人?”

宋芯蕊腹诽了几遍这鸟山庄的形式主义,不过脸上还是和颜悦色,谄媚万分:“两位大哥,麻烦通报一声你们庄主,就说宋芯蕊求见。”

守卫上下左右打量一番他们两个人,很是狐疑的样子,考虑了片刻才道:“你们在这里等等。”

切!难不成怕她和陌清是上门找麻烦的穷亲戚?

好在,没过多久,进去通报的守卫,便急匆匆跑了出来,虽还是有些不解的样子,但明显友善了许多,还朝宋芯蕊和陌清两人咧嘴笑了笑,只可惜,这人长得歪瓜裂枣,在灯笼的红光下,那笑挂在脸上更平添了一份猥琐,让身为外貌协会资深成员的宋芯蕊很是汗了一把,只得低着头跟着他进了庄内。

因为只住过几天,但宋芯蕊对天下第一庄并不熟悉,只隐约记得够大够气派。而这次走进来,还是这种感觉,嗯,够大够气派。

来到大厅,江慕天正在下棋,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左手同右手。这偌大的一个山庄庄主,看过去竟然显得有些孤独。

“庄主好雅兴。”本来宋芯蕊是觉得,自己跟自己下棋其实挺可怜的,但又想到将“可怜”二字用到江慕天实身上在不太适合,便只得运用“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的句式先寒暄。

江慕天右手不紧不慢放下一颗白字,自言自语:“嗯,右手赢了。”说完,才转向宋芯蕊,略含着惊讶状的微笑,“宋姑娘竟然真的来了我庄里作客,很让人意外呢?”

意外你个大头,姑奶奶俺也不想来这七弯八拐的鬼山庄,要不是为了当说客,打死她也不会有故地重游的想法。

宋芯蕊本来单刀直入,说明自己的来意的,但是忽然又想到这似乎不太符合当说客的准则,只得先拐弯抹角说点其他。

想了想便嘿嘿笑了笑:“能有机会拜访声名远播的天下第一庄,实在是我三生有幸。”顿了顿,眼睛又瞄到棋盘,“不知道庄主自己跟自己下棋,是不是别有一番趣味?”

“趣味?”江慕天蹙眉转头看了看棋盘,颇有些不耐地将棋子打乱,“要不是这庄内没人敢赢我,我也不会无聊到自己跟自己下棋。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子下棋也是不错的,至少永远都会输半局。”

独孤求败啊独孤求败!宋芯蕊简直都快要服了这位大庄主了,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想要输?难道真的是顺风顺水惯了,觉得挫败也是种享受?

“说吧!”只不过,宋芯蕊还没来得多对江慕天进行盘点,江慕天同志忽然话锋一转,“宋姑娘这么大老远的专程来我山庄到底是有何贵干?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怀念我天下第一庄的优美风光。”

怎么能这样呢?连曲线救国的机会都不给她。忒可恶了!算了,算了,大不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谁怕谁呢!

“那个……我……”无奈这亮话实在不好说,支吾了半响宋芯蕊竟然不知道怎样有条有理外加有说服力的说下去。

“但说无妨。”江慕天挑挑眉,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临时又打了遍腹稿,宋芯蕊才开口:“不满庄主说,我这次是为了敬王造反的事情来的。”

“这么说,宋姑娘跟前几天皇宫派来的人目的是一样的啰?”江慕天颇有些嘲讽的样子,顿了顿又说,“我似乎不久前还跟宋姑娘说过,敬王雄才伟略,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才会选择这条路,并不能叫造反。”

雄才伟略?为了天下苍生?这帅哥庄主可不可以再说得冠冕堂皇点?

这厮到底是被洗过脑呢,还是本来脑子就有问题。宋芯蕊来的这一路,从头到尾翻过一遍手中的那本薄子,饶是她一穿越女也能看得出那些条罪状,明明就都差不多是证据确凿的,明明那敬王就是个奸杀掳掠无恶不做的,她就不明白,搁在这位在江湖上跺一跺脚就地震六七级的大庄主这里,怎么一恶人就成雄才伟略了,就成体恤黎民百姓的好人了?

“朝中争权夺利的那些事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江庄主肯定同我一样,认为掌管这天下的人,除了有足够的魄力,也一定要是仁德的。”

“当然。”

“我也并不知道敬王到底是不是真的雄才伟略,可我手中的这本簿子却告诉我,他确实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着,宋芯蕊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

哪知,江慕天只轻飘飘乜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以为意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室要给敬王扣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还不容易?这些东西不看也罢,无非是些编造杜撰的玩意儿。”

“您都不看看,怎么就能断定是编造杜撰的呢?”

大哥,翻一翻也不会费你多少时间吧?奶奶的,您就别这么自以为是一回,成么?

江慕天忽然笑了笑,抬头看向宋芯蕊:“宋姑娘来我庄里作客,我很欢迎,不过若是执意要同我商讨这件事,我只怕明天一大早就要送客了。”

“江庄主……”宋芯蕊有点急了。

“小红。”江慕天没有过多理会她,隔空唤了一声,之前宋芯蕊见过的那个红衣丫头便飘了进来。

“庄主。”

“带宋姑娘下去休息。”吩咐完毕,又转向宋芯蕊,“江某真的很好奇,宋姑娘进了几天宫,怎么就开始为皇上卖命了?”

“江庄主误会了,我并不是给皇上卖命,只是实在不愿意看到天下落入乱臣贼子手中。”

“也罢,看来我和宋姑娘现在是没有什么多话可说了。”江慕天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宋芯蕊身后,“宋姑娘这位随从看着挺面生,不过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哦……他……他叫小林子。”

宋芯蕊嘿嘿笑着对江慕天胡诌,可身后的陌清在听到“小林子”三个字后,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是生生颤抖了一下。

“那宋姑娘同这位小林子就随小红去洗漱休息吧,如果明天宋姑娘见到我不再谈论敬王的事,我非常欢迎两位在庄内小憩几天,只不过……”

“好,我知道了。”宋芯蕊打断江慕天的话,她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说客是不能太激进的,因为循序渐进才是王道。只不过,大限将至,她哪里有那个鬼时间跟这帅哥庄主循序渐进啊?

“喂……那个小红,你们庄主一直都这么固执这么一根筋的么?”去客房下榻的路上,宋芯蕊忍不住抓住小红问。要是江慕天真的一根筋下去,对这簿子瞄都不瞄一眼,然后过个几天,等他各个地方的兵器锻造出炉,再一根筋的交给敬王,那岂不是真的会是个大麻烦,很大的麻烦?

“其实也不算固执,只不过庄主认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小红倒老老实实为她解答。

这还不叫固执?宋芯蕊只差泪奔。

“好了,到了,宋姑娘住右边这间,这位大哥住左边这间。”说着,小红看了一眼陌清,霎时间,脸上腾起了两腮红云。

果然,美男的杀伤力就是够强。

不过,陌清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杀伤力,只淡淡点点头,对着宋芯蕊开口:“赶了大半天的路,芯蕊你累了吧?不要想太多,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就离开。”

“没听过失败乃成功之母么?还才刚试就放弃怎么行?没事,我一定会攻下江慕天这座大山的。”宋芯蕊也没理会旁边还站着个人家江慕天的丫头,只想着给陌清一点信心,也给自己一点信心。

睡到半夜,正做着一个有关她心上人乔云浪的梦,刚刚迷迷糊糊叫了一声人家的名字,忽然觉得床好像动了一下。吓得宋芯蕊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这一坐起来却被吓得更加厉害,因为床边竟然做了一个人。

刚想大叫一声,蓦地发觉这人不是别人,只得压下自己尖叫的冲动,只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微微有些抱怨:“陌清,大半夜的,你突然在这里,吓死我了。是有什么事么?”

陌清在黑暗中摇摇头,身体却不着痕迹地朝里靠了靠:“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和你来说说话。”

这样的近距离,陌清身上特有的幽香传入了宋芯蕊的鼻息内,让她心神微微荡漾了一下,却还是下意识地往窗内挪了挪,有些刻意轻松地说道:“虽然很困,不过要是陌清想和我聊天的话,我还是会撑起眼皮奉陪的。嗯……你想要说点什么呢?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