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连连点头,接过外套离开时禁不住想:这可真是对奇怪的夫妇…

***

寒风刺骨。

炎凉穿着抹胸款式的婚纱,裙摆飞扬如一面残败零乱的旗帜。

拍摄间隙工作人员忙着调光,炎凉搓着臂膀站在一旁,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绿色犹如盛夏时节,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感受得到切肤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上炎凉的肩膀。炎凉警觉的一缩肩膀,回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

在这个女人错愕的目光下,路征的眸光微微闪烁:“我…听说你来这儿拍婚纱照,今天又正好在高尔夫球场打球,就…”

“…”

他终是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虽这么说,他却从跟在一旁的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包装精美,递给炎凉时,温柔的说:“新婚愉快…”

新婚快乐…

这四个字有多可笑,这个男人那满目的怜惜,就有多令她痛彻心扉。

而这样的新婚礼物…

他却说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过来看看…

炎凉双手紧紧扯着外套下摆,看着这个因脱了外套,如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的男人,即便嘴角僵硬,也终于是一点一点的扬起了一个笑。

谁的心里正嘀嗒…嘀嗒…嘀嗒…的滴着血。

路征像是在她的笑容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

“…”

“你有没有一元硬币?”

炎凉一愣。

拿着另一件外套,刚走到炎凉身旁的摄影师见这炎凉愣在那儿问:“你要硬币干什么?”

摄影师赶紧招呼着,很快托助手送来一元硬币交给炎凉。

不等炎凉递过硬币,路征已从她掌心拿过。

他执着那一枚硬币,朝她笑了下。

炎凉也以为她自己会一直这样微笑着,直到送走这个客人,直到,他近乎愉悦地说:“我现在代表明庭集团正式通知你,本公司,于今日免除你10亿的债务。”

风吹散了谁的笑颜?

第59章 这是炎凉在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风吹散了谁的笑颜?

也幸好有这阵阵不停的风,才能掩盖掉炎凉声音中的颤抖:“你们明庭的董事局怎么会答应…”

她忽的表情僵住,同时噤声,泫然欲泣般的动容瞬间被冷漠与防备所取代,路征随即也发现了异样,顺着炎凉的目光回过头去――

只见蒋南步伐优雅地走来。

与他优雅的仪态大相径庭的,是这个男人目光中的那抹阴寒,即便他来到路征面前,绅士地打着招呼:“路总,真巧,在这儿都能碰上你。”路征也感受不到一丝的友好。

她身着飘逸的婚纱,他则是一身西式礼服,无一不提醒路征面前这两人的关系,就算有太多的无法释然,如今也只能被现实所说服,路征谦和一笑,对蒋南说:“我和蒋太太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正好今天又在附近,就顺路过来看看了。”

“是么?”蒋南扬了扬眉,微笑地转向炎凉,目光中却暗含警示。

路征似也无意就留,看了看手表,当即要向他们二人告别,“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说到这里,目光已不受控制地单独停留在这个再也一言不发的女人身上,只想要对她说:再见…

这两个字却终究没机会说出口,只因这时,蒋南已疏离又客气地接过了话头:“再会。”

路征的目光再没有立场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他看向蒋南,微微颔首以示道别:“再会。”

炎凉身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可她如今只能死死攥着西装下摆,看着笔挺却落拓的背影迎着风远离,说不出一句“留步”。

走了好,把她心中最后这片净土带走,那么未来的炎凉就算变得再恶毒、再不择手段,可起码在这个已经离开的男人的心目中,她美好过。

***

拍完全套的婚纱照,已经是日暮西山,本就没有多少阳光的天气里,天一下就暗了,炎凉在休息室里卸妆,换衣,工作人员在一旁忙着收拾东西。

本 来休息室里挺闹腾,搬东西的声音络绎不绝,可不知为何,一切声响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炎凉正在卸眼妆,短暂的安静过后,工作人员纷纷放下了手头的活儿,随 即响起鱼贯离开的声音,炎凉无法睁眼看看是怎么回事,直到耳边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沉稳的,专属于一人的。

炎凉如今满脑子只有“厌恶”二字,偏要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巍然不动地坐在化妆镜前,换一张卸妆棉,继续。

他无声地示意工作人员们离开,似乎只有在这样不被打搅的时刻,才有勇气走到她身边――

镜子反射出站在她身后的蒋南的身影,炎凉却眼都没抬。

蒋南低头瞧见她呢子裙的后拉链只拉到一半,悄无声息替她全部拉上,双手继而就停在了她两边肩头没再移开。

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下巴点一点她放在化妆台边的礼盒:“怎么不拆开看看?”

炎凉抬手就格开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彻底忽略他的问题,礼盒碰也不碰。她的置若罔闻反倒换来了蒋南的帮忙,他倾身拿起礼盒,替炎凉拆开。

礼盒中是一双高跟鞋――

路征的礼物。

炎凉本想赶紧卸了妆走人,不想和他多独处一秒,可余光瞥见那双鞋,她的动作却猛地僵住。炎凉愣了半秒后嚯的站起,几乎是从蒋南手中夺过它们。

这双鞋,她怎么可能不熟悉?鞋底刻着独立设计师的英文名Elaine,每一个字母之间的连笔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蒋南复杂的目光紧盯着那花体的英文字,炎凉还兀自陷在震惊之中,却听他忽的笑了:“原来你们早在纽约就认识。”

她是真的听到了他的笑声,可抬起头来看向他时,却只看到一张毫无温度的脸,相比这个男人那简短的笑声里藏着的嘲讽,更令炎凉震惊的反倒是他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纽约…

她当年求学时,和这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半点交集。

纽约…

如今回忆起来,没有蒋南入侵的过去,她是多么的幸福。

蒋南早已恢复冷静,仿佛一个一向说话无懈可击的人,即便偶尔说漏了嘴,也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而是十分迅速的转移话题:“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跟我说话。”

炎凉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放回盒中。半弯□凑到镜子前,卸掉最后一抹唇妆:“你以为我和你说两句话就代表已经原谅了你?”

炎凉从鼻尖哼出一声冷笑,拿过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和皮包就走。迫不及待离开的脚步却被身后响起的一句轻描淡写残忍地钉在原地:“我没打算让你原谅我,相反,你如果恨我一辈子,那才是最好不过。”

“…”

“…”

炎凉重新迈开步子,回答他的,是随即响起的、毫无转圜余地的关门声。

“砰…”

***

婚姻意味着什么?

世纪婚礼,除了她这个新娘,徐家无一人出席;全城的政商名流,除了路家,基本都应邀。

觥筹交错,迎来送往,炎凉看着各式精美的酒杯,在是要把自己灌醉、还是要保持清醒二者之间,选择后者。

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出演这一出滑稽剧。

电视台的两名当家主持受邀担任司仪,大屏幕上则播放着他们爱情历程,从牙牙学语时的互不相识,到最终的幸福牵手…棒真是极了的婚庆公司,竟然妙手连连,轻轻松松就把这一切包装成了一场命中注定的相知、相爱、直到如今的约定一生。

难怪能换得满场宾客的阵阵掌声。

炎凉看着大屏幕最终定格在他们补拍的婚纱照上。照片上一点也看不出那天的天气有多糟糕,相反,简直是晴空**。

还能指望谁看出照片上那个女人笑得有多假?

在送走一位前来道贺的官员后,蒋南的手还搂在她腰上,侧过头来贴着她的耳朵夸奖:“你笑得很好。”

她当然要笑,而且要笑得灿烂,笑得全场瞩目。

只是这笑容总是有垮下来的那一刻。就算是再专业的演员,或许也应该允许她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暂时卸下面具,听一听隔间外的人们是如何评价她的演技的――

“要是我,绝对选路征。徐氏拱手让人了,起码争取做个未来的明庭女主人才对。蒋南再厉害,也是个高级打工仔,靠他虽然也可以一辈子过上等生活,可比起一整个明庭来,一个CEO算得了什么?”

“你也太物质了吧,说不定蒋南和她是真爱呢!这个社会不是什么都讲钱的,也有人重感情的不是?”

“那倒也是,刚才见新娘子似乎挺开心的,外界可都传她快要疯了呢,今天过后大家都知道她活的也没那么惨,估计落井下石的人会少很多。”

“哎…毕竟家道中落成这样,又死了爹,又没了家业,遇到这么多打击,自己的男人还能对自己不离不弃…”

***

炎凉回到大厅,意味着笑容再度挂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