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求学时,和这两个男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半点交集。

纽约…

如今回忆起来,没有蒋南入侵的过去,她是多么的幸福。

蒋南早已恢复冷静,仿佛一个一向说话无懈可击的人,即便偶尔说漏了嘴,也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而是十分迅速的转移话题:“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跟我说话。”

炎凉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放回盒中。半弯□凑到镜子前,卸掉最后一抹唇妆:“你以为我和你说两句话就代表已经原谅了你?”

炎凉从鼻尖哼出一声冷笑,拿过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和皮包就走。迫不及待离开的脚步却被身后响起的一句轻描淡写残忍地钉在原地:“我没打算让你原谅我,相反,你如果恨我一辈子,那才是最好不过。”

“…”

“…”

炎凉重新迈开步子,回答他的,是随即响起的、毫无转圜余地的关门声。

“砰…”

***

婚姻意味着什么?

世纪婚礼,除了她这个新娘,徐家无一人出席;全城的政商名流,除了路家,基本都应邀。

觥筹交错,迎来送往,炎凉看着各式精美的酒杯,在是要把自己灌醉、还是要保持清醒二者之间,选择后者。

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出演这一出滑稽剧。

电视台的两名当家主持受邀担任司仪,大屏幕上则播放着他们爱情历程,从牙牙学语时的互不相识,到最终的幸福牵手…棒真是极了的婚庆公司,竟然妙手连连,轻轻松松就把这一切包装成了一场命中注定的相知、相爱、直到如今的约定一生。

难怪能换得满场宾客的阵阵掌声。

炎凉看着大屏幕最终定格在他们补拍的婚纱照上。照片上一点也看不出那天的天气有多糟糕,相反,简直是晴空**。

还能指望谁看出照片上那个女人笑得有多假?

在送走一位前来道贺的官员后,蒋南的手还搂在她腰上,侧过头来贴着她的耳朵夸奖:“你笑得很好。”

她当然要笑,而且要笑得灿烂,笑得全场瞩目。

只是这笑容总是有垮下来的那一刻。就算是再专业的演员,或许也应该允许她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暂时卸下面具,听一听隔间外的人们是如何评价她的演技的――

“要是我,绝对选路征。徐氏拱手让人了,起码争取做个未来的明庭女主人才对。蒋南再厉害,也是个高级打工仔,靠他虽然也可以一辈子过上等生活,可比起一整个明庭来,一个CEO算得了什么?”

“你也太物质了吧,说不定蒋南和她是真爱呢!这个社会不是什么都讲钱的,也有人重感情的不是?”

“那倒也是,刚才见新娘子似乎挺开心的,外界可都传她快要疯了呢,今天过后大家都知道她活的也没那么惨,估计落井下石的人会少很多。”

“哎…毕竟家道中落成这样,又死了爹,又没了家业,遇到这么多打击,自己的男人还能对自己不离不弃…”

***

炎凉回到大厅,意味着笑容再度挂上嘴角。

刚才在洗手间里议论了好一番的两个女人,都是今晚商界的朋友带来的女伴,男人们前来向蒋南道贺时,炎凉极其难得地和女伴们微笑打招呼:“你好。”

待他们离开,蒋南见她心情似乎比之前好很多,是伪装的笑,还是真的开心,逃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而这个男人,看着她,却是微笑而不自知:“你好像认识她们。”

蒋南替她将落下的一缕鬓发拨到耳后,炎凉这时竟抬起眼来,目光含水一般,盈盈地回视他:“刚才在洗手间,听见她们在讨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

“…”

“我为什么选择你,而不是路征。”炎凉笑容更美、更艳。

蒋南眸光忽的一暗。

炎凉心情大好,主动牵起他的手,他掌心的僵硬似乎泄露了些什么,被他习惯性地掩饰过去――蒋南拨开了她的手:“你要喝点什么?我去拿。”

说完就要走向不远处托着盘子的服务生。

炎凉却不舍地环住了他的胳膊。

她微笑地看向,目光几乎是温柔:“不过我忘了告诉她们,我不选路征,不是因为我放不下你,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

“你明白吗?我说的是…”炎凉笑容越发甜腻,眼中却冷然一片,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申,“…配不上。”

炎凉听见什么被击碎的声音…

终于心痛了么?

这是炎凉在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放假期间不确定更新频率哟!有更新的话都会是在18:00整哟!

第60章 都刻了我蒋彧南的名字

婚庆公司在婚宴结束后特安排了一场afterparty,谢绝了全部媒体,邀一些当□星、嫩模助阵,宾客们玩的格外尽兴,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终于,曲终 人散。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新娘子全程缺席了派对――

婚宴结束后炎凉就已离开,新婚当夜,她却无处可去,开着车在这深夜的街道上盲目的行驶着,直到最终停下车,她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徐家大宅。

这套房产是当年徐晋夫与炎蕊云新婚时,炎凉外公赠予徐晋夫的贺礼。而如今,除了徐家在新西兰的一套房产外,其余的置业都已经挂牌出售,以便炎凉套现,这套宅邸自然也未能幸免。在中介的帮助下,这里卖了个还算不错的价钱,相信新主人很快就会入住。

梁姨陪着炎凉的母亲去了新西兰静养,此时的徐宅也早已搬空,最后一份备用钥匙留在了炎凉手里,原本炎凉每次回到这里,佣人都会替她开启这道大门,如今的她却只能走下车来,将缠在门上的厚重铁条一圈一圈解下,用尽全力拉开门扉。

车子停在大门外,炎凉徒步走进。

道 路两旁的景致出自当年最富盛名的园林设计师之手,打从炎凉记事起,每天一早就会有人悉心打理这里的每一处花草,即便是寒冬,也能维持一片春意盎然。然而此 时此刻,炎凉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凋零之景。最终炎凉来到主楼,推开大门,眼前便是空空如的客厅,估计新主人不喜欢原本的装饰风格,才将所有家具搬走。

酒窖倒是原封不动地保存着,炎凉踏着旋转下行的楼梯走进这香气弥漫的地下室,一边挑选一边想:徐晋夫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她把他收藏的诸多好酒当做赠品送给了素昧谋面的房子新主人,非气得揍死她不可…

终究只能是自嘲一笑。

炎凉拿着酒和杯回到客厅,脚步声在挑高的房顶下清冷地回响,没有桌椅,她只能席地而坐,给自己倒上一杯。

自斟自饮到最后,真的是有些醉了,炎凉晃悠悠地举起酒杯,对着半空酒气蔫蔫地说:“敬你。”

敬谁?

敬不择手段的敌人,敬自私自利的亲人,敬…愚蠢至极的自己。炎凉呵呵地笑起来,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笑声还没有消散殆尽,就在这时,耳边响起“咔哒”一声――

门锁转动的声音。

炎凉迷蒙着眼望向门边。

只见一侧大门被缓缓的推开,继而一抹高大的身影走进。周围昏暗,除了那挺拔的身形,其余的炎凉都看不清楚,正准备眯起眼睛细看,来者已从昏暗之中走进明亮处。

一双反着暗光的皮鞋,一条修长的西裤,一件单薄的衬衣,一个眸光清冷的蒋南。酒醒只在一瞬间,炎凉冷笑一声,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脚步声越行越近,最终停在她半米开外,低沉的音色悬在她头顶:“你把车停在外头,车门都不关,大衣也落在车上。”

说着蒋南已将手中的大衣一展,披上她肩头。

厚重的大衣令炎凉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相反,恶寒阵阵。他应该已料想到,虚伪的关心只能换来这个女人的不屑一顾,她品着酒喃喃:“这是私人地方,不欢迎你。滚。”

蒋南似乎笑了一下,很快蹲下来与这女人视线齐平,当着她的面摊开掌心,示意她看他手中的钥匙。

炎凉当即愣住。

蒋南顺势就接过她的酒杯,就着她印在杯口的那抹浅浅的唇印,细呷一口。

反应过来的炎凉摇着头苦笑,她都有些钦佩他了:“是你买下的这套房产?”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把原本属于徐家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夺走,他干得真是漂亮,身为丧家之犬的她,有什么资格妨碍他感受大仇得报后的快`感?炎凉深深地吸了口气:“行。我滚。”

炎凉喝了不少,身体不免有些飘着,缓缓地站起来准备走,蒋南突然伸手猛地将她一拉,炎凉便是整个人头晕目眩地跌了下来。

酒瓶倒了,酒杯洒了,炎凉倒在地上,若不是蒋南的手垫着她的后脑勺,此刻的她或许已经头破血流。

蒋南半侧着身子,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流淌在地的红酒浸湿了谁的双眸?炎凉猛地抵住他的肩膀,他却在下一秒就将她的抵抗瓦解。

“既然你不肯离婚,就应该料到我不会甘心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伴随着蒋南俯身的动作,他眼中最后的一丝光线也随之消失。

“你确实配不上路征,因为这里…”他的手指点上她的唇。

他的手顺着曼妙的身体曲线,缓缓落到她的胸口,“这里…”

他一点一点的撩起她的裙边,“这里…”

“…”

“都刻了我蒋南的名字。”

炎凉惊慌之下猛地偏过头去,他的吻只点在她的侧脸。

蒋 南无声地笑,或怒或气,或只是打算默默欣赏她**到绝境时的反应,一切都无从得知,只是嘴角藏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炎凉目力所及之处,只有那倾倒的酒瓶 能够救她,她条件反射地伸手试着去够,却总是差之毫厘,在她胡乱的踢蹬之下,蒋南的腹部狠狠吃了一击,痛得他闷哼一声,炎凉终于摆脱了他钳在她腕上的力 道,反手拿到酒瓶就要朝他砸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

毫发无伤的蒋南目光精准的攫住她手中的酒瓶,劈手一甩,酒瓶砸在不远处的隔断墙上。

镜面的隔断墙应声碎裂。

玻璃渣溅向炎凉的脸,炎凉完全没有时间反应,只感觉到一双手护住了她的脸。

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护在她脸上的手悄然松开。炎凉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隔断墙碎开那一刻清脆的崩裂声,预想中的刺痛感却并未袭来,而是“嘀嗒”一声,炎凉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脸上。

蒋南随意地瞥了眼自己手背上那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毫不在意似的,目光下一秒就回到这个女人的脸上,用指腹抹掉不慎滴到她脸上的那滴血,继而微微一笑。

他在欣慰她没有受伤?

不,他只是在嘲笑她的惊慌失措?在此番笑容之下,炎凉转瞬就恢复了理智,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她这次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蒋南被推得险些向后跌倒,手猛地撑住地面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他的掌心就这样摁在了一地的玻璃渣上,疼么?连炎凉都看到了从他掌心下流淌出的血,可她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痛意。

这个男人对他自己都这么狠,怎么可能会对她心慈手软?炎凉失笑,终于意识到自己差在哪里――

在复仇这条路上,他绝对是她的榜样。

大衣落在地上,早已被红酒浸染得一片脏污,炎凉看着那醒目的猩红,静下心来回想,当初他复仇的第一步是什么?

是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

蒋南坐在那儿,低着头,黑暗中教人看不出一丝情绪。一地的狼狈,不言不语的他。耳边响起她的脚步声。她还是走了,没有半点的流连…

蒋南试着动一动嘴角,终究没能扯出一个自欺欺人的微笑。

她走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温度,也已离他而去。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蒋南耳边似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个幻境他再熟悉不过,她每一次决绝的离开,留他在原地等待,一分、一刻、一时、一夜…他总是仿佛听见她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也总是在惊喜地抬头后,只能看到一室的空落。

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静静地停着。蒋南面前的那双高跟鞋正踏在一地的玻璃渣上,那一刻,丧失勇气抬头去接受紧接着就会汹涌而来的失落。

那样磅礴的失落感,强大如他,也是丝毫招架不住。

不过,幸好失落和疼痛一样,再撕心裂肺,也敌不过一句“习惯就好”…

此时此刻,在这个除了他、再空无一人的徐家大宅里,蒋南默默的对自己说,习惯就好――他缓缓抬起头来。

炎凉站在他面前。

那一刻,蒋南仿佛忘记了一切。忘了母亲墓前凋零的花,忘了父亲坠楼后血流成河的惨象,忘了刻骨铭心的恨,忘了…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只有她。

炎凉似乎是一路跑回来的,甚至还隐隐喘着粗气。她的表情除了冷,再没别的情绪,可她递给他的袋子里,却承载了不能明说的一切。

蒋南打开袋子,纱布,消炎药、止血棉…——

第61章 他终于做到…这场蓄谋已久,这份欲壑难填。

夜无声。

月光碎了满地。

炎凉为他包扎。双双坐在窗台上,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他则冷冷看着对面的那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