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到长秋殿,中间正好隔着长信宫,没有道理路过长信宫当看不见,不是么?”韩嫣觉得瞒着阿娇而告诉王太后刘彻的饮食问题终归不厚道,小心地帮她解释,“皇后只是习惯了跟外祖母亲近,没旁的意思。”

“哼!”刘彻的回答简洁有力。韩嫣不敢再多嘴。决定真心对家人,可还没有想要尽心帮阿娇…

此事扔过不提,刘彻把注意力转向朝堂。

事实上,也容不得刘彻再凄凄切切了,景帝已经下葬,接下来,该着手展现点儿新朝气象了。

刘彻祖父文帝,在自己的遗诏中给自己定下了极其简单的治丧过程,砍掉了大半丧期、丧仪。景帝是文帝的儿子,自是不能越过父亲去。这丧礼自然也是简化得不能再简化了。

文帝把九个月的大功丧期改成了十五天,缩成了原来的十八分之一,其简省可见一斑了。

满朝上下也因文帝这道遗诏得了福利,不用跟着长时间的蓬头垢面,啃萝卜头了。一帮子认为自己应该从新朝气象中捞点好处的人更是活跃了起来,一时间刚刚移完宫的长乐、未央又热闹了起来。

第43章 分床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开始进入勾心斗角了,韩嫣会慢慢地,越来越成熟滴~

这篇文比较慢热啦~不好意思,让大家看得着急…

后宫热闹、朝臣们也热闹,只是瞧着刘彻好像还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这种事情,怎么好自己跳出去跟皇帝要封赏?得有个说话的人。后宫里窦太后稳坐钓鱼台,并不觉得急,王太后见窦太后不说话,也不好先开口。馆陶与阿娇正在忙着清理后宫的事儿,还没腾出手。因此,这锅水就一直沸腾着,尽管一帮子想往上跳的人不停地添柴加油的,就是没人管。

刘彻只在景帝灵前即位的时候露过一次脸,后来便是忙于丧事,奏章虽然每天都按时送给他过目,却不见他出来。就是吊唁的时候,也没人有胆子在先帝灵前让小皇帝给那谁谁谁的加封。

也因此,刘彻便得了点步出伤痛期的短暂时间。

刘彻也是着实对得起景帝了,景帝下葬前他一直睡在灵堂棺材旁的地铺上,宣室里的人自然也是陪着睡地下不敢爬到榻上休息。韩嫣便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他一向和刘彻窝一条被子里。阿明、六儿倒是没什么,守夜守习惯了。

待到下葬后,没棺材靠着睡了,刘彻还是打地铺,韩嫣郁闷了:“我亲爹死的时候,我也只是守灵守到下葬就完事儿,如今你爹死了,到现在我还得打地铺。”郁闷归郁闷,该做的还是一点礼数不能少。

好在刘彻正常进食之后不久,便自觉地搬到内室榻上休息。众人心里直呼万岁,底下的人不能比皇帝住得好,皇帝睡地铺,下人干脆连铺都不敢铺了,要不是未央宫基础设施好、保暖工作到位,只怕很是要冻坏几个人。

内室里,春陀亲自铺好床铺:“陛下,安置吧。”

“知道了。”

“臣告退。”韩嫣就坡下驴。今天做得有些逾矩了,得找个地方冷静冷静,理一理思路。刘彻都看出来是自己告诉了王太后,虽说在太后和皇后两个里选一个,挑王太后准没错,可皇帝也不能忽视,让他以为自己是王太后一拨可不是件好事。

“嗳?你还有事么?有什么事儿也明天再说,一块儿洗漱睡了吧。”刘彻招呼。

“…”韩嫣有些无语,看春陀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开口,只得自己提醒刘彻:“您已经是皇帝了。”

“是啊。可这跟睡觉有什么关系?”

“皇帝的卧榻怎么能让臣子一起睡?”韩嫣磨牙,你这不是给我惹祸么?

“我的卧榻你怎么就不能睡了?”刘彻有些不耐。

“我不是朕,朕不是我。”睡皇帝的床,我又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你当然不是朕…”刘彻忽地住了口,脸色有些黯然,“你是不是说,做了皇帝,我就不再是我了?以前的日子便不再有了?连你也要疏远我了?”

“臣城郊有园,扫庭院、备香茗、有诗书,可抚琴吟诗、可跑马弯弓、可坐而论道,愿邀昔年同窗一游。虽说天子无私事,以天下为家,可…”韩嫣面色平静,上前一步,扶着刘彻往榻边带,“早些安置了吧,臣告退。”

刘彻一笑:“知道了。”却顺手把韩嫣簪发的木簪给拔了下来,握在手里,“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就让它陪我一晚吧。”

韩嫣头发黑亮柔顺、长且浓密,单靠一支簪子是挽不住的,总是先用发带系好,再拿黑线编的小网笼住,最后才插上发簪。这个习惯现在显现出优点来了不会因为一根簪子掉了便披头散发,出现某些狗血画面。

微微点头,把刘彻扶到榻上坐定:“洗漱歇了吧,臣告退。”

瞄了一眼韩嫣的发髻:“好。”

春陀一招手,一溜小宦官捧盆的捧盆、拿帕子的拿帕子鱼贯而入。

走出未央宫,望着晴朗的星空,呼吸着清冷的空气。韩嫣跳上马,拼命往城北赶去。

汉长安城格局与后来的京城很不一样:长安城宫南城北,皇宫在长安城的最南边,从南往北,方是各种官衙、权贵府邸、民居、市坊之类;所以,守卫皇宫的禁军也被称为南军。后世自隋以后,都是宫北城南的,皇宫在城的最北,往南去才是各种其他建筑。

天已经黑了,长安城门早关了,出城回庄园是不现实了,只得到弓高侯府住一晚了。快要宵禁了,要是在先帝刚死便被在大街上抓住违反宵禁…韩嫣抖了一抖,继续发挥苦练来的骑术。

刚在弓高侯府大门前立定,便响起了钟鼓声宵禁开始了。好险!

韩则还没睡,听到禀报,坐在正房里等韩嫣。

兄弟俩面对面坐定。

“来了?”

“借住。”

“被免职?”

“还没有。”

“出宫住?”

“早想了。”

“皇帝决定的?”

“自己出来的。”

韩则静听下文。

“皇帝住宣室榻上,不再睡地板了。”

“你也回原来屋里,别再睡绳子了。”

我有病才在睡觉的时候爬绳子上去!

韩嫣有段时间闲得发霉,企图学习古墓派,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果是脑筋清醒的时候,他无论是站着、躺着、坐着都掉不下来,还能在上面跑步,如是睡着了…扑通!只剩下摔下来的份儿。好在他还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近,一开始绳子只是离地三尺,否则这韩家又得办一年里的第四次丧事了。当时还懊恼的来着小龙女是COS不成了,老老实实睡吊床吧可怜我这辈子白长得这么漂亮了啊~啊~啊~啊~韩嫣起身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听到韩则在背后闷笑,压下回身暴扁无良兄长的冲动我这不是怕他,我是怕打死了他我还得跟着披麻带孝!×?#%@&$%^…

真是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连日劳累早就想好好休息一下,如今一人独占一张睡榻,韩嫣睡得很香,韩则很够意思,自从邀请韩嫣母子常来住住之后,便一直保持着住处的舒适水平。一大早生物钟作用下自己转醒后,韩嫣的精神很不错。洗漱过后,活动开筋骨,垫点吃食,韩嫣便策马直奔未央宫去了。

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韩嫣便跳下马来,理理一路跑得有些凌乱的衣服,牵着马步行进入。宫门口,因有着皇帝伴读加东宫属官的身份,只交验了进出的令牌、投了自己的名籍便直接进了,要是其他的官员,投了名籍竹简之后,还得等里头有召见的令旨下来才能进去。

把马交给一旁等着的小宦官,扔了个银丸子,点点头:“有劳了。”微笑听着小宦官谢了几句吉祥话,也不再多说什么,告辞去宣室当差去了。

宣室里,刘彻正在生气。见韩嫣进来,劈头就问:“你跑哪儿去了?一大早的就不见人!”

刘彻正在孝期里,寻常人家守规矩的也要一年不和妻妾同房,要是这期间有个孩子蹦了出来,这做人子女的,不被问个忤逆不孝,也要被戳戳脊梁骨。至于这皇帝家的事儿么那也不能太胡闹,刘彻对景帝感情又不错,自然也要表现一番,至少,在改元前,得老实一点。所以,他便是和阿娇,也是自景帝死后便分开了睡,更别提其他女子了。

晚上没事做,自然睡得早,刘彻前些日子着实累得狠了,昨晚倒头就睡,抱着个簪子一夜好眠,今天醒得特别早。醒来以后,身边没有赏心悦目、温香软玉陪着赖床,只得起身。大清早爬起来之后,发现满眼都是春陀那张风干桔子似的老脸,就连跟了许久的阿明,也已经开始长褶子了,再看看一溜小宦官,没一个长得入得了他的眼的。伤眼睛啊伤眼睛,想找点补偿洗洗眼,四下一找,一向在身边的韩嫣也不见了,火气便开始噌噌地往上冒。

宫女是不要想了未央宫是最早被清理的地方,因为景帝留的遗诏,最早是从侍候过景帝的人开始执行的得说明一下,这也算是景帝的好意了,放出宫的宫女,本人终身不用再交税,全家也免税,也称得上是对人家耗在宫中这么多年的青春补偿了,算是一项德政,这遗诏在当时看来还是比较有良心的。因此,被放出宫的宫人倒是很高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绪。

这回正好,韩嫣撞在枪口上进了宣室,便被指着鼻子责问。

“陛下忘了?昨夜臣是回家住的。”

“呃?你干嘛回去住?!”刘彻不解。

韩嫣有些郁闷,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以后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儿窝一块儿了。只得再重复一遍昨晚的话。

刘彻却有些不耐了:“昨天不过是说你不愿跟我一块儿睡宣室里,又没让你离开宫里!”

见韩嫣的脸上还是有些恹恹的,刘彻放缓了语气:“你家在城外,来回跑不嫌麻烦么?”

韩嫣无奈,瞄瞄地下,脸盆、帕子摔得天各一方,一地的水渍。刘彻方才已经发过一轮脾气了,现在应该平缓一些了,不然这些东西要是砸在自己身上…汗~想到这里,忙使了个眼色,一旁小宦官赶忙麻利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奉上新帕子新水。韩嫣自去拧了帕子,递给刘彻:“我昨晚到弓高府里住的,到休沐日再回家,过段日子再到长安城里买座合适的宅子把母亲和弟弟接来一起住。阿说该开蒙了,老在城外也不行。光母亲一个人看着他,我不太放心。”

刘彻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把脸,把帕子往一边儿一扔,机灵的小宦官连忙接住了。

“你们不是分家了么?小时候还说他不理你的来着,现在怎么又好成一个人了?”

居然连这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

“分家是要独立,分了家还是兄弟,兄弟不和,也不好啊。再说,现在处得也挺好。以前心气太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说开了,也都过去了。整天讴气哪比得上舒心过日子?”韩嫣现在是想开了。

“想着哥哥,就不要我喽~”阴声怪气。

“说什么呢?这不是赶回来了?一路上把我累坏了。谁知道赶回来你还是起了,还发脾气。”

刘彻的脸色好了一点,韩嫣看着有些叹气,这人,最好顺毛摸。万不得已,想要对他发脾气也要有策略。不想做个死谏的直臣,想要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最好顺着他一点儿、表现得委婉一点儿。韩嫣没有做海瑞的志向,适当的狗腿行为,还是能够做出来的烈士,可不是想做就做的。

“你这又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发脾气?没得弄得一天心情都不好。”

“你还敢说。”刘彻瞪了韩嫣一眼,嘟囔着,“一大早醒来,一个人都没有。你还跑得没影儿了。”

合着这未央宫里当差的全是死人啊?每天给您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全是鬼哦?

不等韩嫣腹诽完了,刘彻又接着来了下一句:“春陀,往内室里再添一张榻。阿明,把韩嫣的东西给朕搬过来。”

他还是想跟韩嫣住一屋。

韩嫣急了,不等两人回应就抢嘴:“这可不成。没这个合例。再说了,哪有臣子跟皇帝住一屋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忘了昨天我说的了?”

还是那句话,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哪怕没有什么事儿,跟皇帝走得近了,自然会有眼红的人说小话儿。况且,韩嫣年未弱冠,寸功未建、声名不显又不是什么国家重臣,得这样的待遇,对自己的成长发展也不利。韩嫣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也不觉得自己很是能坚持原则,人在环境下是会改变的,哪怕开始不变,这温水煮青蛙,保不齐哪天就变了。如果因为被刘彻重视,而最终让自己懈怠了,实在不是件好事。

“事都是人做出来的,我就开这个例行不行?这便升你为上大夫,秩二千石,再加你侍中,这本是天子近臣的加官,你原是太子属官,加这个衔也正相宜。”刘彻不以为意。

第44章 进封

韩嫣听了刘彻升官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刘彻,是个个性激烈的人,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绝对是一个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巴不得把能给的东西全给了。韩嫣相信刘彻是对自己很好,只是,有些时候,帝王的宠爱,不仅不能给人以幸福,反而会变成催命符。尤其在这个帝王上头有着管事儿的祖母、紧盯着的母亲、强悍的妻子的时候。如果真是因为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问题,倒也罢了,了不起,咱们悲壮一点,千百年后,还会被人惋惜。要是因为这同学爱,叫人给猜疑上了,真是死不瞑目!尤其是在现在,形势对自己挺有利的时候。

“先把正事儿办了行不行?”韩嫣翻个白眼,心里飞快地组织词语,“你的两个舅舅现在还是白身!天子的舅舅见了旁人还要打躬作揖的,也不像话啊。尤其是田师,他还教过咱们呢。皇太后退居偏宫,你这儿还不想法儿逗她开心,倒先升起自己人来,这对你可不好。公主们的称呼还得你下诏改一改,长公主现在是大长公主了,你的姐姐们也是长公主了。虽说大家都知道该怎么称呼,到底还要过了明路。皇后娘家,虽然已经是侯爵了,可也得有个说法才行,不然,倒显得你不重视了,没得惹闲话。太皇太后已历三朝,她老人家的娘家,也得有所表示。还有朝里的事儿,都先理顺了吧。我又不急。”你不升他们先升了我,被这些人记恨上了,我就惨了!

好意没有得到感谢,刘彻听了,不免有些扫兴:“我就说了一句,偏引出你这一堆话来,”沉默片刻,又拍拍脑门,“不过,话说回来,舅舅们是该封一封了,”看了看韩嫣,“多亏有你提醒。”又有些感动,“光说别人,你也不想想自己。”

“我便不说,你就会忘了亲戚么?只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至于我自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随天吧。快些梳理,该请安去了。去晚了小心挨骂。”韩嫣笑道。

“知道啦~”刘彻老老实实地坐在铜镜前,由着萱儿给他梳头。这萱儿本是从小照顾刘彻的,跟韩嫣也是熟人。刘彻大婚,她便又回了王太后身边,直到前两天,又被王太后以宦官不会照顾人为由派了过来。因为年龄的原因,阿娇没有提出异议这位萱儿姐姐年纪比阳信长公主还大一些,放在汉代寻常人家,真是“小三儿都能打酱油了”的年龄,实在没有什么提防的价值。接受了她,也省得人说宣室连个宫女都没有,大家脸上不好看,顺便也能卖王太后一个面子。孰不知,王太后因她对自己不够恭敬,已经觉得自己面子被扫了个精光,哪里还会感动?

到底是老手,梳得又快又整齐,不一时,刘彻便整整齐齐地立在宣室中央,准备去长乐宫请安了。春陀照例是留守宣室,前头阿明开道,中间是刘彻的步辇,韩嫣在旁边跟着走,后面是萱儿压阵,余下的便是些宦官围在四周步随。

刘彻皱皱眉:“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拍拍自己的座位,“阿嫣,上来。”

囧~又不是你骑马我步行,旁边还有一堆人也是步行的呢,就是我坐了步辇,这队伍也快不了啊。

“我上去了,就更重了,抬得更吃力,走得更慢。你别太心急了,现在过去也晚不了的。”

“我就要早点去,不行么?”刘彻耍无赖,“母后该等急了。”

“那便先着人抄近路去禀告一声。”而且,我坐上去和你想去得快一点之间可不是正相关。

说话间,抬步辇的已经很有眼色地加快了脚步。阿明也很识趣地跑过来:“陛下,要不奴才先去回太后一声?”

“去吧。”刘彻不以为意,回过头,继续和韩嫣磨牙,论证乘客多少与步辇快慢的关系。

终于,在韩嫣发现刘彻是在故意逗他的一柱香之后、耐心耗尽想要让拳头尝尝龙肉的滋味之前,长乐宫,到了。

大汉朝前后三代三位女主人,前后两代四位长公主,正在说笑。据韩嫣与她们相处的经验来判断,这些人笑得很真诚、很发自内心。长信宫的空气里飘着和乐的味道。

问过安后,照例是窦太后开头说话,对皇帝的辛苦表示慰问,顺带表扬了“恪守本份、尽忠侍奉”的韩嫣,表示“我心甚慰”。然后,王太后、陈皇后、大长公主、长公主,都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刘彻便顺嘴说出了要加封的事儿,一群女人脸上的笑容开得更灿烂了,很是谦虚了几句。说是谦虚,却并不谦让,没一个推辞说不要的,听得韩嫣很是佩服这些女人,单挑好听的说,却没一句能让人顺水推舟说出“既然您不要,那我就不给了”的话来。

“还是前朝的事儿重要,你还是先把太子宫的人安顿好了。”太皇太后。

“这阿嫣,没事儿跟彻儿提什么封侯的事儿?媳妇儿也是这么想的,彻儿先把阿嫣他们太子宫的人安顿好了是正经,跟了你这么多年可不能马虎了,没升他们倒先把自家人给封了,可有些不厚道。”皇太后接太皇太后“难为彻儿倒想着咱们呢。你们就别埋怨他啦。瞧他最近累得都廋脱了相,可得好好补补,我那儿还有些补品,阿娇,尽管回家拿去,也算我的心意。别忘了给阿嫣也带些。”长公主。

“放心吧娘,我会跟您客气么?搬空了娘的库房也别怪女儿。”阿娇。

三位新晋的长公主,也表示了感激之情。

末了,窦太后发话了:“皇帝做事,我老太婆放心,好好干吧,别辜负了你父皇的期望,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

刘彻听了很高兴:“皇祖母,孙儿正想着卫太傅年纪大了,不敢太劳动他,想让他安心养老,这下任丞相的人选…”

窦太后很爽快:“你看着办,我不管了。只是卫绾是你的太傅,可不能亏待了人家。你父皇刚过世,还是缓几个月,不然人家会说你不念旧情。”

“喏。”

“得啦,陪你娘说说话,我上了年纪,不耐烦久坐。丫头,陪娘到园子里走走去。阿娇,跟彻儿陪陪太后说说话,这些日子忙乱,你们也没什么功夫聊天儿。”

馆陶大长公主领命。阿娇随着王太后到了长秋殿。

刚入殿门,王太后便发话了:“你们小两口也许久没有说说贴心话了,咱们就不碍着你们了,一会儿朝食你们一起用吧。韩嫣,你和阳信她们一块儿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她也自称老太婆了。

大家自然是应了。

一餐饭,吃得韩嫣胃疼四个女人看他的眼光太柔和了些,柔和得令人毛骨悚然。

先是由阳信长公主起头儿,由饭食菜色说到了韩嫣的厨艺,引来赞叹之余,也让王太后提到了韩嫣报告刘彻前几日饭食不正常的“功劳”,韩嫣的肠子都开始抽搐了。

再由南宫公主细数韩嫣懂礼貌、有爱心、知进退、爱学习…林林总总一大堆,天知道这个只在幼年见过,如今已经嫁了好多年的公主,在哪里知道韩嫣这许多优点的。这下,韩嫣连脑子都抽得生疼。

隆虑公主紧随其后,表扬了韩嫣谦虚礼让,提醒刘彻给诸多外戚请封请赏。原来,是因为这个!阿明,真是难为你了,借着抄借路抄来的一丁点儿时间能见缝插针地把事情给报备齐全了,你真是太有才了。

最后,王太后很是慈爱地开口:“阿嫣是个好孩子,本宫很喜欢,彻儿身边多亏有了你。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也别太见外了,彻儿给你什么封赏,你就接着,也是你应得的。彻儿和阿娇分房,身边又没什么得用的人,虽说有个萱儿,也保不齐有什么疏漏,你和彻儿年纪相仿,多陪陪他就是了。就搬到宣室去吧,没什么好忌讳的,当了皇帝,难道还不许有亲近的人了?五根指头还有长有短呢,天下臣子自然有亲有疏。”

韩嫣只得应了,在心底抹了一把冷汗。阿明,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王太后连昨天晚上的事都知道的?

饭后没多久,阿娇和刘彻便回来了。阿娇一脸的幸福,显然这顿早饭吃得很开心。小别胜新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单独相处,阿娇还是很满意的,连带的,对所有人都极是和气。

韩嫣恰逢其盛,被阿娇从认真工作开始好好夸奖了一番,然后慷慨地列出了赏赐的清单,包括一座长安城黄金地段的大宅、连着家俱摆设使奴仆、一堆吃的用的,等等等等。最后提到重点你很老实,本宫和太皇太后、大长公主很放心,现在拿了我的赏赐,要继续看好我老公,你也别回家了,给我接着搬到宣室住去,你家老妈和弟弟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自从阿娇开始念赏赐清单开始,王太后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虽然还是在笑,那笑容却“标准”了不少。三位长公主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刘彻更是直接:“凡事有朕呢,”转向王太后,“母后,儿子想封阿嫣做上大夫加侍中,他在长安没有宅子,再赐一座宅子,配上宅子里用的摆设、奴婢,您瞧呢?”

王太后很满意地点点头:“这挺好,挑个日子,赏完了亲戚,就给阿嫣搬家,”对着三个女儿,“到时候,你们都去给阿嫣道贺去。”阳信带头应了。

王太后又转向阿娇:“阿娇也送一份贺礼,意思到了就成了,赏赐的事儿,就让彻儿掏钱吧。你呀,存点儿私房吧。”最后一句带着点儿调侃,直像是对女儿的口气。阿娇想了想,点头应了。王太后又追加了一句:“不过,这礼也不能太少了啊~”引来殿里众人一阵轻笑。

太皇太后的心里,怕是故意让阿娇到长秋殿,然后以阿娇自己的名义赏赐韩嫣,让阿娇对刘彻身边的人卖个好;赏了进言加封外戚的韩嫣,也是让人知道,帮窦氏、陈氏说话好处是大大的有。只是阿娇做得很不成功,让王太后捷足先登表示了善意不说,言辞间交易的意思又太直白了些,最后又让刘彻给拦住了。这两方,光论手段,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偏偏王太后母子做得又这么自然,谁都挑不出理儿来,换成窦太后或许可以察觉出不妥,可阿娇,未必能看得出来,搞不好还会觉得他们是对自己很好。孰不知,这场面,换了谁,都会谢太后、皇帝大恩大德,至于皇后陛下,自然是被华丽丽地当成了布景板。

景帝后元三年,三月,皇太后弟田蚡被封为武安侯、王胜被封为周阳侯。长公主、公主们改了更风光的称呼,得了皇帝的赏赐,皇后娘家两个侯爷各加了五百户。窦氏三侯、盖侯王信,各加了三百户。王太后的生母,也被封成了平原君。四姓外戚俱各欢喜。

韩嫣却被“平原君”给雷了一下,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名号,如今却归了个满脸菊花的精明老妇,算不算是历史的黑色幽默?

是的,这一年,仅仅是先皇景帝后元三年,而不是新君刘彻的元年。这算是惯例了,新帝要到登基次年开始才能更改年号。而且,一般而言,在先帝年号的最后一年里,先帝的大政方针、人事任命也不会轻易更改,这是“三年无改父道”的思想在政治上的一个体现,是一个“孝”的表示。三年不改,是不成的,一年,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新的一股外戚势力又出现了,朝堂上表面风平浪静,私底里已经是波涛暗涌了。

第45章 内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可以解释了qiaozhifei亲的疑问了吧?

这一章打好了草稿,没有跟上一章一起贴出来,忏悔一下。有些问题,前面看着可能会有问题,不过,后面我会解释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真的出了BUG,欢迎大家给我指出来。

汉初刘邦的规定,是不许无功封侯的,可是,自从文帝开始,有封外戚为侯的先例了。但是,大家对此仍然持有异议,看周亚夫反对封王信封侯,并因为更加得罪景帝就知道了。无缘无故的加封,也是不太合适的。

所以,韩嫣的进言,虽然是开了作弊器,知道武帝最终会封他们,但是对于外戚来说,仍然是非常善意的一个表示,所以后宫们高兴,外戚也感激的。

而且,封侯、对于列侯封地的益封,是公器,是国家权利,皇帝,也不能滥用得太过分的。拿来封外戚,也是非常大的面子了。

内库、内府,才是归皇帝自己支配的财产。所以,刘彻可以把内库的财物送人。不过,他要把国库的东西送人,就要有人跳出来跟他说道说道了。

封侯,是件大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有些人忙了一辈子,血战杀场,拼了老命也没能混上个侯,比如历史上出了名的“难封”的李广。有些人,因为出身好,一落地可能就有了侯爵在身,比如诸侯的嫡长子。还有些人,因为有个嫁得好的姐妹、女儿、姑母,也能被封侯,这就是外戚们了。这样的侯爵,出身就有些不正了,难免为人垢病。不过,好歹是个列侯啊,垢病就垢病吧,咱得了实惠了。

如今的外戚,构成比较复杂,窦氏、陈氏、王氏、田氏,一共四家儿,各各身份不同。窦氏,是老牌子的外戚了,三朝元老,根基比较深,出了三个侯,其中,窦婴的侯爵还是自己拿军功换来的,另外两个侯,从文帝时期没被封侯的时候开始就让“长者”与他们做邻居,也颇养了些气度,一向也没有闹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来,到了被封成侯的时候,大家也比较能接受了。陈氏,可是高祖功臣之后,得文帝嫡长女下嫁,自是没得说。基本上,他们不完全算是外戚的,真正可以被称作是“皇帝的亲家”。

王氏、田氏就矬很多了,尤其是田氏,田蚡、田胜还是王太后的母亲刘邦时代燕王臧荼的孙女臧儿,改嫁以后生的,他跟王太后根本就是异父,按照礼法,严格说来都不算一家人。如今也得了侯爵,自是得意非凡。

许多人对这次封赏是非常不忿的,尤其是对王氏、田氏。这不忿也是有道理的高祖当初与诸将刑白马盟誓,非刘姓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窦家,窦婴有军功也就罢了,他这名声也还不错,帮景帝扛着窦太后,硬是堵了梁王的小心思,这也是大功一件。陈家,世袭的高祖功臣,没什么好挑的。公主之子按照规定,可以袭母亲的封地为侯,所以陈家两侯,也是可以忍受的。可这王、田两家,算是怎么回事儿?他们都有什么功劳?喵喵的,这是对努力工作、认真打拼的人赤裸裸地侮辱!才不要给他们面子!要咱给他们道贺,窗户都没有!贺什么?贺你家生了个好姐姐么?

不忿归不忿,这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最不缺的行为,就是见风使舵、投机倒把、跟红顶白。于是,四姓外戚在景帝刚死了一个月的日子里,照样宾客盈门。前面说了,陈、窦都是老牌诸侯,自有豪宅,这回只是加封,因此不算是太过热闹。王信那里的情况也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