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提前加冠也不是随便就加得了的,这倒不是因为仪式有多么复杂。再复杂,能比皇太子的冠礼复杂么?不是一样准备过来了。最重要的是,韩嫣还有个如今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嫡亲兄长,这位兄长大人,也没到冠礼的年龄。

寻常人家也就罢了,皇帝肯为你家弟弟提前冠礼,该没口子的谢恩才是。这位兄长大人却是袭封的列侯,跳过了他去,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举行冠礼,是要有主人家的一般是父亲,韩氏兄弟父祖俱亡,叔父也没有半只,只有个襄城侯堂兄在世,给韩嫣的冠礼,如今最好是他亲哥哥主持总不能让个未成年人主持成人礼吧?

一番讨论下来,决定,先给韩则举行冠礼,主人只好由襄城侯韩泽之充当,至于加冠的来宾么,满朝德高望重的人海了去了,刘彻手指头一指,就落到了石奋的脑袋上。这位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万石君”了,一家出了五位两千石,本身又是个极守礼法的人,口碑极好。况且,这个人辈份极高他的姐姐是高祖刘邦的后宫之一“美人”。请他做主宾,自然是极妥当的。

在石奋送了韩则一个“子范”的字,又说了一堆祝福、告诫的话之后,热闹的加冠仪式就这么结束了。刚刚加了冠的韩则,也被刘彻加了个上大夫的职位。大夫本就是没有定员的职位,只要皇帝养得起,随他封多少人。韩则本身就是列侯,加个上大夫,虽然是两千石的高官,也算正常。顺便给韩则母亲加了侯太夫人的金印,算是正式赐予这个“侯太夫人”的封号了太夫人,一般是不单独加封的,妇人随夫、子爵而称,这是常识,如今却加了封,是很有面子的。如此厚待韩家,对外的说法,却是念及韩颓当平七国之乱时的战功。

紧接着没几天,是韩嫣的冠礼。这回,换韩则当主人了,刘彻自己跳上前台给韩嫣加冕。这让较着劲想争个主宾,压窦婴一头的田蚡十分郁闷。论辈份、人望,他争不过老实人石奋,又不能说皇帝不够“德高望重”、不可以做主宾,把他憋了个内伤。长这么大,他还没给人冠礼当过主宾呢!冠礼主宾,是项极荣耀的差使,对当事人各项要求都很好,如果能当上主宾,其实就是大家对一个人德阳行、才学、身份、地位等等等等的一个肯定。武安侯大人,当然想过一回瘾。无奈天不遂人愿,只好摸摸鼻子喝酒去了,这酒宴上,他又低了窦婴一席,觉得以前讨好窦婴也就罢了,可是自己现在也是侯了,跟皇帝的关系比窦婴要亲,有些觉得丢脸,便不理人。他不理人,人家也不理他,他就只好喝闷酒了。

冠礼过程就不再赘述了,总之,很累人!韩嫣毫不意外地得了个刘彻给取的字“王孙”。以后论交,大家都要喊这个“字”了。窦婴的字也是“王孙”,不过,大家多称他为“魏其侯”或者称他的官衔,倒不怕弄混。至于老师和学生的字一样,就不在大家考虑的范围里了,皇帝赐的字,对也是对,错也是对。

冠礼一结束,刘彻跟在韩则冠礼上一样,立即宣布了韩嫣的人事任命。待韩嫣接完旨,又把赏宅子的事儿给念叨了一遍。早就准备好了的宅子,大家便一起移过去庆贺。

真是冠盖云集!四姓外戚确如刘彻所说,狠狠地出了一回血,回礼比韩嫣的贺礼重了好几倍!忙得提前抽调过来负责按照韩宅习惯收拾安置工作的韩禄快要趴下了,然而也高兴,心里直道命好,摊上了个发达的主子。

原本,韩嫣还是有点担心他们会嫌自己的礼薄,会不高兴,不肯出席。后来,韩则告诉他:“你最近真是变傻了!他们加封的事儿,是你进言的,他们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你一向是个不爱交际的,常来往的人就那几个,除了跟家里、还有襄城府上互致节礼,就是给那几个太傅按年节送些礼物。阳信长公主只得过你送贺她生了儿子的礼物,陛下也不过得了新婚礼物,东西还都不贵重。这次你能到贺,已经够给面子了。再说了,你算是陛下心腹了,能得你美言几句,不比你送他们点钱帛更有赚头?他们还得防着你说他们坏话呢。”

消息来源非常可靠,正是外戚集团比较核心的人物,刘彻那衰到家的大舅哥陈须。他在家里没地位,跑到外面,还是很威风的,有的是请他喝酒的人。一堆人想探探内幕自然是美酒管够,好话说尽,陈须觉得在外面找回了尊严,嘴巴跟漏勺似的,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说完了,再得狐朋狗友几句“真是消息灵通”,便高兴得不行。下回,再问他什么事情,他还说。

刚抵达新宅,还没来得及按座位坐好,一份令宾客瞠目结舌的贺礼到了全宁带着阿娇的一份地契过来了,是一座离长安不远的庄园,百顷,附别业、奴婢。大家要相信馆陶大长公主敛财的本事,划到爱女名下的庄园必是肥得流油,真是一份大礼了。

“皇后娘娘说了,陛下赐宅,娘娘便赐田庄罢了,这下子算是齐全了。”

更大的一份礼还在后面大汉朝三代皇后紧跟着这地契来了!

第48章 盛宴

连窦太后都出来玩了!说是听说韩嫣家的饭挺好吃。别人,能不捧场么?于是,呼呼啦啦,王太后、陈皇后、馆陶大长公主便领着自己的随从,一块儿跟来了。平阳、南宫、隆虑,三位新晋的长公主自然也少不了。

亏得左右宅子都是空的,两边摆上酒席,男左女右分开招待。汉时倒不是很讲究男女大防,常有男女混坐的。不过这回皇帝亲自出马的冠礼,来参观送礼顺便卖皇帝一个好的人实在太多,又有皇帝一家子在,少不得按最规矩的办法来。

也没人抱怨招待不周,送了礼却没能进大门人家皇帝祖孙三代在那大门里呢,你算什么人啊?就想进去了?而且,饭食确实不坏,再想想,虽然隔堵墙,毕竟跟皇帝一块儿喝酒了,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万一皇帝一时高兴跑过来跟大家喝两杯呢?这么想着,也就高高兴兴跑到临时搭了棚子的空围墙里喝酒去了。

韩嫣新宅里,皇帝一大家子自是居了上座,韩家母子五人作陪。卫绾、窦婴、程不识、田蚡等一干重臣、列侯也是贵宾。这便是武帝朝初期的最高层了。刘彻登基时,他们也都在场,只是场面混乱,韩嫣只是低头跟着刘彻,小心翼翼地生怕在这样的大典里出错,没敢仔细观察。这会儿,倒是有了这个机会了。他打量别人,别人也打量他,互相打量完了,宴会也就开始了。

只是国丧期间,不能有歌舞,韩嫣也没养什么歌姬舞女的,不过,刚好省出歌舞时间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什么的,倒也不错,气氛也颇为融洽。

席间,酒盖住了脸,阿娇道:“不让本宫赐宅,陛下亲自出手,倒还真大方。”

这是抱怨了,韩嫣心里开始发紧,只举得背上冷汗直冒。阿娇不是一个会很给别人面子的人,而且,她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韩嫣开始想着怎么圆场。

“陛下出手,能不大方么?总不能显得小家子气了,”长公主在这时接话了,“这就叫气度了。昔时秦始皇开了国库任尉缭取钱,只说了一句话,只要能灭了六国,随你用多少。”

知道典故的开始干笑。

“朕也开了内库让韩嫣随便取的来着,偏他不要!这么说,朕还比不上秦始皇了?这么着,以后内库随你取,”指向韩嫣,要知道刘彻绝不是个喜欢被说道的人,何况刚刚登基,心气正傲着呢,“国库…”看看卫绾、窦婴不怎么美妙的脸色,好在他还能顾及一下下老臣的想法,“呃,先算了吧…”

饶是这么着,大家的脸色还是好看不起来。

阿娇已经有了发怒的兆头了:“看来你倒是真有钱,这么大方,不怕花穷了你!”

韩嫣喊着调来帮忙的韩禄:“去,给陛下认认人,陛下也认认他,臣家里可就一个库,让他管着呢,东西全在里面。禄叔,现在你们俩认识了,以后吧,咱家的东西,只要陛下过来,爱怎么拿怎么拿。”

回过脸对着阿娇道:“可真是会护人,这就见不得别人沾陛下点儿私房钱了?这下放心了吧?不让您丈夫吃亏。”呵呵,那是私房钱,不是国库哟~

“你这东西肯定没内库多。”刘彻很开心,却还是得了便宜来卖乖,“朕亏了!”对着大家,“哎~是吧?得让他多往库里放点儿好东西才成。”

阿娇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原本得了嘱咐,窦太后要她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表现出一国之母的风范来。这还是她在成为皇后以后,第一次在宫外众臣面前露脸,偏她一时头脑发热,说了句不讨喜的话,如今被他俩这双簧一唱,也没了脾气,正好下台阶,笑道:“你们俩就合起来闹吧,阿嫣也学坏了。”

“扑噗~”阳信长公主笑出声儿来,“说的是,你们两个没完了,陛下从小就爱玩闹倒也罢了,怎么阿嫣也跟着说笑起来了?”

“不是高兴么?还没见着把自家库房打开让朕随便取东西的人呢,一会儿定要去看看。”

“阿嫣一向老实,会去内库拿东西才怪!倒是你,可保不齐皇帝,你这是来贺礼的,还是来揩人家阿嫣油水的?”王太后笑问。

“这宅子是儿子送的,还够不上重礼么?礼,是不会再送了。说到揩油”拖长了调子,笑弯了眉眼,“他在咱们宫里蹭了这么多年的饭,今天咱们就来吃穷他!”

众人满脸黑线。

阿娇道:“你再啰嗦,饭菜可都凉了。”

一干人等陪笑。只可怜一个韩禄,还趴在地上呢。

韩说道:“禄叔,你老趴着做什么?”

不等韩禄回话,刘彻倒先开口了:“韩禄是吧?来让朕瞧瞧,你也瞧瞧朕,以后朕来取东西,可别把朕当贼拿了。”

韩禄抖抖嗦嗦抬起头,飞过地闪了刘彻一眼,又低下去。

刘彻也不跟他计较:“得了,你在这儿也不自在,把这盏酒饮了,就下去吧。”

皇帝赐酒,真是大恩赐,韩禄仍旧抖抖嗦嗦地接了,一盏酒有半盏贡献给了地板,饮完,磕了个头,才下去。

那边儿,一群女人却发现了小韩说,虽说他一直都在,无奈人小腿短,海拔不够高,目标也不明显,满屋子成年人,存在感实在弱了点,大家倒把他给忽略了。现在出声儿,这才被大家重视了起来。

阿娇看到漂亮可爱的韩宝宝,很是喜欢,招招手:“来,到这儿来。”

韩说规规矩矩地向五位大神行了大礼,报上自己的名字,谢过大家以前给的生日礼物。惹得窦太后先笑了:“怎么跟他哥哥小时候一样,都是规规矩矩的小大人儿啊?”

阿娇把韩宝宝拉到身边儿抱住,越看越喜欢,女生喜欢漂亮可爱的事物,女人有强烈的母性,阿娇这两项性格都挺明显,对着漂亮可爱的五岁宝宝,还有什么说的?

韩说看看阿娇,端详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由她抱了。

长公主道:“你盯着皇后看什么呀?”

“她挺好看的,可以抱我。”

众人囧了…他到底是不是六岁啊?

“刚说他是小大人,就开始说大人话了,你知道什么是好看么?”长公主继续禀承调戏可爱正太的传统。

韩嫣有些头疼,从小家人对韩说就很宠爱,韩嫣还拼命回忆前世铺天盖地的育儿经,很注意宝宝个性的培养,现在看来个性培养非常成功这宝宝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韩宝宝…”下面的话却让刘彻给止住了。显然这也是个想知道宝宝答案的无聊人士。

“你们几个大人别杵在这儿了,吓得孩子都不敢说话了,今天是你们家的喜事,都去给客人们敬敬酒吧。”窦太后一句话,把两对母子给支走了。

韩嫣走到门边,一回头,只见韩宝宝一副淘气神情,哪有半点被吓住的样子?心中很是鄙视。

兄弟两人相携去了东院,那边曾经的情敌,现在倒像姐妹一样的两位母亲也在贴身侍婢的拥簇下去了西院。母亲回头担心地看了看韩说,却被嫡母拉住了,低头说了句什么,两人加快了步子往西面去了。

“有些不大对啊。”韩则小声道。

“童言无忌。”韩嫣皱眉。怕是要从宝宝嘴里套话的。在自己家也能吃出鸿门宴的感觉,是在是糟糕透顶!

“宝宝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没问题吧?咱们没说什么不能听的话呀?还是你对宝宝说了不该说的?瞪眼。

“能在宫里头活到熬成太后,都是人精。”回瞪。石头里都能挤出油的心思,就是宝宝说的没问题,也难保她们想出什么问题来。

对视一眼,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和韩说的嘴巴了。韩嫣心里的担心又更重一层平日对着韩宝宝,他灌输了不少的有的没有的东西。不愿意完全按照汉代的教育方式来把韩说完全教育成个“古人”,他在教学过程中还夹杂了不少的后世观点。好在现在宝宝还小,能教的有限,诸如“反清复明”的话是没有讲过,只是,在汉代看来比较激进的观点也还是有一点的。韩嫣开始反省教育的失败。

还没反省完,韩则说话了:“之前知道可能见陛下,不是已经教过他规矩了么?别太担心了。”

“现在担心也没用了啊,人都给留下来了。”这群死女人,居然把脑筋动到我家宝宝头上!逮着机会,我一定给你们添堵,我噎死你们!

“到了,快点儿走一圈儿,早点儿回去看着宝宝也是好的。”韩则也无奈,“不过,把库房对着陛下打开,也真有你的。虽然上头几个不一定就去了疑心,倒也聊胜于无。朝上大臣听了,顶多说你傲气了些,跟皇帝没大没小的点儿,倒也不会有更糟的话了。”

这边韩宝宝却没有发生令母亲、兄长们担心的状况。

“嗯,”韩说认真地点头,指指阿娇,又指指平阳,“这样的,还有我哥哥那样的,就算好看。”

大家乐了,窦婴却有些皱眉。

这边笑声没歇,韩宝宝再发惊人之语:“还有,我不是小大人,只是小孩,虽然不是宝宝了。”皱皱小鼻子,“大哥哥和哥哥还有母亲们,老是叫我宝宝。人家已经是小孩子了。”

这倒奇怪了,小孩子无不想长大,被人承认是大人的,尤其是男孩子,总以为自己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为什么不说已经是大人了呀?”阿娇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哥哥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情况,才能把事情做好。我知道自己是小孩,就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对吧?”大眼睛眨啊眨,眨得阿娇母性大发,亲了他一口得皇后献吻,韩宝宝,你艳福不浅。还不会被皇帝扁,韩宝宝,你运气真好。

窦婴微笑,眼光柔和地看着韩说。

“对、对,你一定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边儿阿娇还在点头。

“你哥哥这么说的?哪个哥哥啊?”王太后发问了。

“哥哥就是哥哥啊,只有一个的哥哥。”

“你不是两个哥哥么?韩则和韩嫣。”

“一个是大~哥哥,一个是哥哥。”大家明白了。

“那你哥哥都说什么啦?”这回轮到刘彻了。

就在大家以为韩说要背《老子》那段“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的时候,韩宝宝却背出了韩嫣的教育名段:“想说成了大人是吧?知不知道上一个硬说自己是大人的宝宝是怎么死的?看见外面那条河了吧?他说他是大人了,可长得还没大人的腰高,逞能去过河,大人过河不用船,走着就行,水才到人家的腰,他也去,结果没了顶…所以,要有自知之明啊~”学得活灵活现,末了,瘪瘪嘴,“吓唬我。”

能进正堂与帝后饮宴的都是高层,心思也通透,自然知道单独留下韩说的目的。这会儿见他这么说,不由得对韩嫣起了佩服的心思。佩服之余便是放心,程不识、卫绾、窦婴,还颇有点儿得意这才是老夫教出的学生啊,另一个学生,咳咳,臣不论君、臣不论君。

“你哥哥不是故意吓唬你的,他说的都是对的,要听哥哥的话啊~”王太后这会儿有了心情,拿着蜜饯逗宝宝。长公主也亲自捧着点心盘子凑上来。

见韩宝宝小嘴一撇,有水淹金山的倾向,阿娇开始心疼:“宝宝乖啊,不哭哦,咱们不让你哥哥再吓唬你了,他得听咱们的,是不是啊?”胳膊肘拐了刘彻一下,刘彻见着韩说就像见着幼年版的韩嫣,忙点头。心里嘀咕,那家伙小时候可没这么鲜活,漏看了这样的表情,真是可惜。一时又有点生气,在我面前就是死气沉沉的,背过去还会吓唬人,真得好好教训他一下儿。

“你哥哥就说了这一句不是么?其他时候他待你该不错吧?”窦太后也说话了。

韩宝宝想了想,不打算哭了,说出的话却又让大家喷了:“哥哥笑话我~醉鬼才会说自己没醉,没本事的人才会说自己很行,你说自己是大人了,就说明你还是个短腿豆丁。原话,我一个字没改。没撒谎,不许打我。”埋到阿娇怀里不肯出来,小屁股对着神色怪异的众人。

“哈哈哈哈~”能不笑么?

“你哥哥会打你呀?打手心还是打屁股?放心,这里没人打你。”挺喜欢给学生手板的窦婴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老天下红雨。这样的场合,田蚡却老老实实不吱声,比卫绾、程不识还稳重。

“哥哥才不会打我。”韩说替自己哥哥辩解,“哥哥说打小孩的大人都是笨蛋,没本事让人信服,得靠蛮力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大哥哥说,会打小孩的大人都是没出息的大人,就知道欺负比自己小的,是懦夫。他们说,他们是好人,别人就不一定了。”瞄一瞄在坐众人,缩缩脖子。

啼笑皆非!真没想到这韩家两兄弟居然是这样教育弟弟的。尤其是韩嫣,大家是见熟了的,一惯是一副死人相,还会逗弄小弟,实在是独家秘闻。连平常不怎么太交际的韩则,也这么有趣。

“那你哥哥都怎么做的?”刘彻打算挖掘一下韩嫣同学的另一面。

“吃饭的时候洒饭粒,或者浪费粮食,哥哥就要我去帮忙除草一刻钟,浪费得多了,时间要加倍。然后把《锄禾》抄十遍。大哥哥也不帮人家,只会让我念‘宝宝是个好孩子,一定不浪费粮食,下次不敢了。’”韩宝宝告状。

无语,这一家子活宝兄弟。

“写二十个字,也不算重,除草么…知道点稼穑之事,也可以…”窦婴沉吟,其实他自己也不会种庄稼。不过,韩嫣的决定也很有道理。窦婴比较欣赏这种教育方式。

“谁说二十个字的?”韩说背了后世小学生都会背的大名鼎鼎,被韩嫣“摘”过来教育弟弟的名篇《锄禾》,然后说,“加上标题,一共二十二个字,十遍就是二百二十个,那个锄字,好难写!”苦着一张小脸,“可是到田里一看,又觉得哥哥说得对,要是不写,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哇”

正在琢磨这“教弟”诗,写得押韵,虽然不太符合当前文学惯例,倒也琅琅上口、有内涵,又有重农思想,值得推广学习的一堆朝臣被吓了一跳。

女人们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安慰宝宝了,人家大人不在,把孩子欺负哭了大汉朝最高权利核心很是尴尬,只希望在家长回来之前把孩子哄好。

终于,在刘彻付出一匹“真正能骑的,活的马”、程不识允诺“一副真正的弓箭”、田蚡“一只新皮球”、窦婴“讲故事”等等等等之后,韩宝宝满意了。人家没闹着要哦,就是哭几声,是你们把我要的条件都自己说出来的,我只是在那之后就不哭了而已。

至于几位女士“哥哥说了,要有绅士风度,不要沾女人便宜。大哥哥说占女人便宜的男人是混蛋。宝宝是好人。”韩宝宝说得非常“有男子汉气度”。

讨喜的小小男子汉自然又得了一干女士们丰厚的礼品,大丰收!

西院女人一席,没怎么动酒,毕竟要保持贵妇人良好的形象。对于昔时正妻与侧室同时出现,大家倒也不是很奇怪,这两房虽然分了家,看起来像是一刀两断了,但是分家后反而相处得更好了,让人看不透。

挑拨两人关系,故意敬一个,晾另一个本身是试探两人关系最好的途径。只是今天这阵仗,摆明了皇帝一家子很给面子,要是闹出点什么来真是要后果自负了。再说,王太后的母亲,平原君可是很给面子地与两人有说有笑,她俩儿媳妇也跟着说好话,窦家、陈家的夫人们,也很和善,言谈间很是维护。谁再这么不长眼呐?

东院,男人扎堆的地方,要混乱得多,只是顾忌到景帝死了没多久,加上老板就在隔壁,到场的人地位都不低,虽然私底下再不讲脸面的事儿都做过,这会儿,也都控制住酒量,装正经。

两兄弟到场,团团一揖,韩则是兄长,又是主持冠礼的主人,先说话:“今日舍弟冠礼、迁居,多谢诸位前辈、世兄赏脸。我兄弟二人,在此谢过了。”

“韩嫣年少,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因为国丧,不能备歌舞,酒宴也不敢张扬,还望各位海涵。”

大家自是很识趣地说没关系。然后,韩则带着韩嫣挨个儿认人。韩嫣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能常进未央宫的,属于最高层了。在座的,都是地位稍次一点的人物,但是胜在人多,拧起来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而且,他们也是未来最高层的后备军,寻常也不能轻视的。韩嫣若非自幼由着伴读混到现在,凭一个侯府庶子,还不大有资格见他们。韩则与他们比较熟,此时一席一席地问候过来。

韩嫣终于明白汉代人为什么不喜欢喝高度酒了这么大的排场,喝高度酒,非得酒精中毒不可。汉代已经能造出高度酒了,只是没什么人喝。抱着一坛子酒海灌和捏着小酒盅小咪一口,哪个更有男子气慨?高度酒,能一坛子一坛子的喝么?当然是喝低度酒了。

一圈走下来,联络一下感情,交换一下意见。亏得韩嫣记性还不错,硬是记下了这些名字。

前些日子韩嫣跑了几回宴会,颇有些人认得他。之前也有人传了些风言风语,不外乎这人比女人还漂亮,跟陛下走得又近了点,不会,嗯?有点儿什么JQ吧?这会儿,却是没有明显表现出什么不屑啦、厌恶啦之类的感情,只是瞧韩嫣的眼神有点儿热切罢了过了明天,他就得回宫当差了,趁今天,大家饱饱眼福,不瞧白不瞧。

一路叔叔、伯伯、大哥的叫下来,真是有点吃不消。好在那边儿传话过来,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叫呢~

两人告个罪,韩嫣迫不得已,连饮三盏,向大家亮了碗底,才被放行,与韩则回到了正厅。

正厅里,两位母亲已经回来了,正在陪着说话,面上也没什么不妥。满厅和谐。

见两人回来,刘彻道:“别拘束了,快坐吧。”

“喏。”

刚坐下,嫡母大人道:“今日真是祖上积德,得见圣人,竟然连妾身和妹妹也得了赏赐。”端起酒盏,便“上寿”简单直白的说,就是非常恭敬地敬酒,说吉祥话。母亲也跟着照做。

两兄弟放下心来。不料,提起两人教育弟弟的事情来,不由大窘。尤其是韩嫣,没想到,这盗版被抓了个正着。他早发誓非到万不得已,不拿这些东西显摆的,没想到只拣易懂的教育宝宝也被会抓个现行,今天,又被拎上前台,心下尴尬。只得含糊其词,说是写着玩的,打浑了过去。

吃完饭,刘彻非要到库房看看被允诺以后供自己取用的东西有多少。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宗的,是今天到贺的人给的贺礼。因是新家,韩嫣又年少分居,钱帛,自是没有积累数年的人家多,就是珍玩,也不怎么入得了皇家人的眼。亏韩嫣还以为自己发了财了。

刘彻叹道:“居然这么少!”刘彻觉得韩嫣家底子太薄,东西这么少,这日子要怎么过?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想照顾照顾韩嫣,又为借口而苦恼…这家伙非常不识抬举,不领情啊。干脆不想借口了,皇帝高兴,算不算理由?

阿娇同意:“确实不多。”她也是觉得这东西不入眼,有些可怜韩嫣了。

这两个含着金汤匙降生、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得了韩嫣一个大白眼:“全在这儿了,已经不错了,还想要多少啊?”

总的来说,这还算一次成功的社交活动除了主人家被吓得冷汗淋漓。

第49章 对话(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文吧,关于对陈、卫等人的问题,其实是偶自己对于这段“情感纠葛”的理解啦,可能有些偏激了,不过,对手指,偶真的是这样想的啦…

韩家新宅酒宴,东院,男人扎堆的地方,难免会有些出格的言论。今天的宴会主人,不幸成为这出格言论的对象。好酒好菜招待他们,还要被说,这世道,人心不古啊…

“这韩家看样子是要发达了。”侯爷甲端着酒盏对周围的人说道。

什么话?人家本来就是列侯好不好?

“这还用你说?瞎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上大夫呢。先给老大加冠,为的什么呀?”乙大臣停下酒杯,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很有成就感,也就不卖关子了,“还不是为了给那位加冠铺路么?”

“这倒也是了,那位,颇得圣心呐~”丙笑得有些猥琐,哪有朝廷大臣的半点样子在里面?

“也是,生得那么好,又乖巧,让人怎能不爱?”甲又掺和了进来,比划了个比较隐讳的比较下流的手势。

“就是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下场?”乙开始争夺注意力,“前头可有饿死的。”

“你们知道什么?!”一直旁听的人觉得自己更明智,不忍心再听这些白痴言论,开始发表自己观点,“没见着皇后的大礼么?这陈皇后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么?要是有什么…哼,她会这么待见人?”想到什么说什么,藏不住话的人,这位就算是有点脑子,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是啊!”一拍大腿,“怎么忘了还有她?!那可是个厉害的女人!”再瞄瞄四周,代替父亲来的陈须兄弟被喊过去跟皇帝喝酒了,拍拍胸口,好险,没有被他们听到。一哄而散,新的结论传遍全院。大家别乱说话,瞧着都是熟人,好心提醒一声,当心传到上面的耳朵里,谁都得不到好。然后,开始八卦可怜的陈家兄弟。新话题堂邑陈家,女尊男卑呀~

所以,韩嫣到的时候,大家对他的看法,很“正”。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人家阿娇这么大方,一是为了表现国母风度;二也是得了提醒,扎扎实实地送一份大礼,算是弥补一下送宅子被拦下来的遗憾。

至于有没有人想“既然陛下跟他没什么,俺会不会有机会…”这就不知道了。

韩家兄弟走后,又扎堆儿八卦,还派了放哨的谁说男人隐忍、不八卦的?做起来如此专业,他们都能组成大汉朝的宣传部了。

“看见没?他们兄弟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

“切!才知道啊,从他们父亲周年祭时就很好了。”

“奇了怪了,听说以前这两人没这样好的。还闹分家的来着。”

“长大了自然懂事了。分家是一回事,可毕竟还是一个姓不是?他们韩家人口又少…”再瞄一瞄,襄城侯身体不适,没来,放心地继续八卦。

“也对。”

叽哩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