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是个红人,为人也还凑合,值得巴结一下下。

夜,几家灯火不灭,暗自低语。

长乐宫里,窦太后、馆陶、阿娇,聚作一堆。

窦太后木着脸不说话,馆陶和阿娇也有点怵。还是阿娇胆子大些,上去抱住窦太后的脖子:“外婆~您怎么不说话呀?”

“你还有脸说!”窦太后开始训话,“前头是怎么跟你说的?明明说好了,要有点国母风范,你倒好,又给人难看!”

阿娇想着原因,原本平息下来的心情重又翻了起来,开始生气了,嘟嘴。窦太后自是看不见的,馆陶却看得见,有些急了。替女儿辩解:“阿娇怕是发酸了,彻儿对阿娇也没像对韩嫣那样啊,居然放开了内库。”

“就是啊。”阿娇小声附和。

“你也跟着煽风点火!”窦太后连女儿也骂上了,“听说韩嫣进言加封的时候,是谁跟着夸的?让阿娇送庄子当是补礼的不也是你么?”

“一码归一码,赏庄子是赏他进言,如今说的是陛下待他太过了些。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陛下待他虽好,可也没像如今这么出格啊。又是冠礼又是大宴的。待重臣?也没这么做的。韩嫣虽然瞧着比别人好,可也没重要到要这样。女儿瞧着,有点儿不大对头,怕是,陛下瞧上他了…”馆陶说出自己的观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把在晚宴上因为韩说一番“自知之明”的言论而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真的呢,这个混蛋,平时看着老实,居然敢这样!”也不知道阿娇口中的混蛋是说的谁。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思千回百转,让人琢磨不透。打定主意的事情固然死都不会回头,更多的时候却是摇摆不定。拿过来一件事情,一时觉得事情是这样,一时又觉得事情是那样。尤其是在涉及到与感情有关的问题时,一会儿自欺欺人,一会儿又冷静得可怕。正过来想,也对,反过来想,也没错。于是就开始左右摇摆。上半句还是支持甲方观点,说着说着,说到下半句,又改主意了。这一刻,你觉得劝得她听了你的,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她又反悔了,把你气得个半死。越年轻的女人就越容易这样,年纪大了,见得多了,反而能够稳重些。

男人却相反,血气方刚之时,是极易定下主意的。年纪渐长,经的见的多了,心思反而会变得多疑了起来。

“你发的什么酸啊?你是正正经经的皇后,韩嫣只是皇帝的臣子。从小就在一起,待他好点,也是应该,没事儿别瞎琢磨。”窦太后总结,“今天支开大人,咱们问他弟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韩嫣,自是还过得去。就怕陛下有那个心思。”大长公主还是不放心。

“小孩子爱玩,你越逼他,他逼跟你拧着干,本来没这心思的,也给你逼成有了。顺着他呀,他自己就先觉得没意思了。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一个没这份心,光陛下愿意也没那么容易成的。”

“臣子能强过皇帝?咱们刘家,可出过不少这样的事儿呢。”馆陶为了不刺激窦太后的神经,换了个迂回的说话方式。窦太后的丈夫、馆陶大长公主的父亲,有名的汉文帝,对邓通的宠爱,可不是一般的手笔。

窦太后有些沉默,继而道:“不用避讳些什么。邓通,濯船贱役之人。韩嫣,侯门之后。出身就不一样,心气也不一样。再说了,邓家本不是什么大家,经靠个男宠,一家子也是乐意因此登天的。哼,只是想不到又落到地上摔死罢了。韩家,一门两侯,他们自己家就不会答应!皇帝也得顾及他们的看法。”

窦太后这是带上个人情感了,人家邓通出身也没有那么低,更不是贱役出身,好歹够了自备干粮为皇家服务的标准,虽然做的是濯船的工作。不过,比起韩嫣家来,却是差得太、太、太远了。韩嫣的家谱能追到战国韩国王室,再往上是晋国大夫,再往上,跟周文王是一家,这支韩姓源自姬姓。就算不追得那么远,从韩姓开始,他家的家谱上有确切记载的代数,与大汉朝几乎所有功臣家立家的年数,两个数字比起来,还是韩家代数的数字大些。

“也是。”想着窦太后的话,再比较一下邓、韩两个的实际情况,馆陶有些动摇。

阿娇越发不答应了:“要是彻儿真是心里对他好,可怎么办?我不许!”

“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男人,就算皇帝真是心里爱他,又能翻了大天去?!在皇帝身边站住脚,靠的不光是宠爱!还要有子嗣!”窦太后终于发怒了,“以前你还小,我也不说什么了,现在,是时候了。”

阿娇母女俩一时有些吓住了,静听怎么个“是时候了”。

“没有嫡子的皇后,是站不住脚的,想想阿启的薄氏,她也是薄太后的侄孙女。还不是废了,她要是有个儿子,太子之位一定是她儿子的,谁能废了她去?!朝臣们也不答应啊!”

“是呢。”馆陶开始深思。

“皇家与别家不同,列侯之位之能由嫡长子继承,庶子再多,也是枉然,无嫡子,便是无后,要除国。除非皇帝开恩,且这家有大功于国,才可由庶子绍封。可皇家,只要是皇子,无论嫡庶,都可承大统!”窦太后语气开始转向阴森,馆陶和阿娇没了声音,不知是被这语气吓的,还是被窦太后的描述给吓的,“若是有其他女人抢先生下皇子,你就麻烦了!文皇帝也不是高祖嫡子!有这个例子在,庶子继统也不是不行的。”

后宫从来不是个讲文明、讲礼貌、讲正气、讲正义、讲正直规矩的地方。咸鱼翻身的事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由至贱到至贵,也不是不可能的。从云端被打入烂泥里更是常有的事情。

“这么说,你明白了么?你现在要的,是一个儿子,不是争风吃醋,还是吃些没边儿的干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什么不让刘彻接触其他的女人?为的,就是这个啊!后来馆陶、阿娇为什么那么恨卫子夫?真以为是刘彻爱上卫子夫,阿娇因爱生恨,想置情敌于死地?说得难听点儿,卫子夫这个人,从感情上说从来就不算劲敌!只是因为她能生育,怀了刘彻的第一个孩子,才被刘彻青眼有加的。刘彻待卫青都比待她要好些,引得后世无数狼女热血沸腾。

须知,恨情敌,光下手对付卫子夫就行了,也用不着馆陶大长公主出手去绑了卫青要杀要砍的杀不了你,杀不了你那个孽种,我就拨了你的羽毛,别想靠着你家兄弟成就了外戚势力,一家子跟着登了天。

大长公主绝不是爱女成狂,为了女儿的心思就不顾一切的政治白痴。阿娇被废后,也不见她如何疯狂,反倒专心养起情人来了。她出这样重的手,怎么会仅仅为了一个争风吃醋这样的原因呢?卫青当时已经去了奴籍,被封作建章宫里的小官了。杀奴婢和杀官吏而且是供职宫中的官吏,是不同的罪责!她还敢去做,这里头的文章就大了。

再说,阿娇若是单为情感问题,不会只对卫子夫一个人下手,当时的王夫人、尹夫人,应该也在名单才是。可是却没有听到有关传闻,要说一个废后,要证明她嫉妒失德,真有类似的事情,不至于不记载的。可偏偏只针对卫子夫。传说中与刘彻有着“千金买笑”故事的王夫人,却活得好好的,直到生下儿子之后,才马上病死。

卫子夫封后,是在生下了皇长子之后,是因子封后,不是因宠封后。封后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生育过了以刘彻的作风,只能解释为,这人已经用完了,不再入他眼了。这时,刘彻的新宠已经把后宫的品级撑到了十四级,宫女超过三千人。哪怕在她比较得宠的时候,宫中还有王夫人,品级与卫子夫同。这时卫青的军功并不突出,只是关内侯,还不是有封地的列侯,不存在因为卫家功劳而封后的说法。

也就是个,“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正位中宫”的意思。

霍去病在王夫人、李夫人等人的儿子六七岁的时候,便上表请武帝把这些小孩封了王,也是防备后宫之子争帝位的意思也有人说,这是碍于卫家情面,霍去病才出头的。然而,这道上书,终归是真实存在的,意思,也在上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在后宫里谈感情,真的是太伤感情了。

阿娇母女听是听懂了,馆陶已经有了打算,可对阿娇来说懂了和接受了,完全是两回事。

“我就是不高兴!儿子是我的,陛下,还得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阿娇别闹。”馆陶瞧见窦太后的脸色也阴了起来,忙提醒女儿。

“让她闹!闹到没法儿收场了,看她怎么办!”窦太后也不是白给的,宠爱也是有限度的,“我要是你,倒巴不得把韩嫣送皇帝跟着儿,近点儿再近点儿,反正他也没巴住皇帝不放。皇帝想动他,劲儿得费大了。正好没心思打女人的主意!你趁这个时候生下儿子,比什么都划算。”

“夫妻过日子,倒要算怎么划算了,真是没意思!”阿娇还是不乐意。

“怎么不算?!他是你丈夫,还是皇帝呢!等你当了太后,再想发作谁也不迟。那个姓邓的贱人,还不是叫你舅舅给饿死了?!就是真有什么,你也该有个皇后的样子,坐得稳稳的!你倒好跑人家家里闹去了!还有没有点儿风范?!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个没脑子的外孙女!”

“外婆~我知道您说的对!可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也得忍着,还要待韩嫣好好儿的,不让皇帝挑出理儿来。话我就说到这儿,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挥挥手,“都散了吧,我累了。”

第50章 对话(下)

椒房殿里,馆陶又开始做阿娇的思想工作了。她算是想明白窦太后的意思了,开始安抚阿娇,按最大利益法则行事,先稳住女儿再说,得让女儿抓住重点,别做浪费力气的事。

“阿娇,你听娘说。”拉住耍脾气的阿娇,把脸掰向自己,“陛下和韩嫣,那还是没影儿的事,只是乱猜罢了。你也瞧了韩嫣的新宅,家底子就那几件东西,还是今天刚收的贺礼,陛下和他幼年相熟,看不过眼,帮衬着也是常理。”

阿娇不跟馆陶拧劲儿了:“那您之前是怎么说的?”

“我那不是顺嘴溜出来的么?再说了,他们俩,这么在一起这么多年,要有什么事儿,早有了,还用等到今天?娘这么说,不是给你提个醒儿,会说话的人,把假的说成真的本事你还没见过呢。以后要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再提这事儿,说得再像真的,也趁早把这嚼舌头的打死了事!为了这个,跟彻儿生份了可不值得!”

“也对。”点头,回过来又埋怨,“您这话能随便顺嘴溜出来么?”

“好好好,娘错了还不行么?不过,我说,你还是得早点儿生个儿子。过了年,陛下也该搬回椒房殿住了,你可要抓紧了。”

“娘,你怎么也说这个。”阿娇害羞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扭捏个什么?!你外婆刚才说的话,你也听清楚了,这是天大的事情,弄不好,咱们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阿娇被吓住了:“怎么会?彻儿他一向待我挺好的。再说,咱们家也不是随便能让人动得了的。”

“知道他待你好,就别乱想。也别乱发酸去找韩嫣的麻烦,对韩嫣好点儿,让他帮你看着点儿彻儿也是好的。”哪怕监守自盗,也比便宜了外头的野女人强!心底的话却不能拿出来刺激阿娇。“咱们家到了这个份儿上,只能更好,不能更差,知道么?”

“知道了。”,阿娇还能听进去母亲的话,“韩嫣真没什么吧?”

“你看了这么多年,能有什么?”

“也对,是挺老实的,比田恬强多了。”说起田恬昔日行径,阿娇依旧咬牙切齿。

王太后回宫的鸾驾上,也有人在秘谈。

“母后,陛下这么对韩嫣,是不是过了点儿?只听说过要封赏,可如今这也太…”平阳毕竟年轻,开口便直说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跟阿娇顶上了。”王太后不以为意,“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娘也是有这样打算的。”

“我是担心他们…有私情。”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早就有了。”田蚡不知是为谁开脱。

“可也不能不防,毕竟现在陛下还没有子嗣就闹这个,可有点不务正业。”平阳坚持自己的观点,说得也是正理。

“也对。皇帝看韩嫣的眼神儿早就有些儿不对,比看阿娇还柔和。”王太后点头。其实,她早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罢了,自己的儿子,王太后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阿娇皇后,陛下早看她不顺眼了,那样的性子,那个皇帝能消受的了。陛下看谁,都比看她和软。”田蚡这是在帮韩嫣说话了,而且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样的事情?韩嫣多年经营终于有了收获。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刘彻对阿娇是有些不满,不过,毕竟是少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床头吵架也能床尾合,还没有夸张到对谁都比对阿娇好的程度。

“也对。只是,皇帝待他也确实太好了些”王太后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由这他们去吧,反正还没出后元三年,没的憋着皇帝。”儿子的需求比较重要,儿子年轻虑事不周,当娘的难免要在背后替他拿拿主意,把把关,作点儿决定什么的。

“那…”平阳欲言又止。

“你那头也不要丢松,那些女子,要仔细挑选,务必要陛下喜欢。可惜…王家田家都没有合适的人。”王太后有些惋惜。

“女儿办事,您尽管放心。”平阳来了精神,“就怕陛下看惯了韩嫣那样漂亮的,瞧不上女儿选的人。说实话,比他长得好的,还真没有。”

“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见到呢。韩嫣再好看,也是男人。又不能生孩子,陛下应该知道轻重。你尽力挑就是了。”王太后不认为这是问题。儿子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该把什么先做好。

“到底还是分开一下稳妥些。”能让自己进的人为皇帝生下皇子,是平阳公主最关心的,为了这个目标,一向看得顺眼的韩嫣,也只好靠边站去了。她还算厚道,没打算直接人道毁灭了事,“这是背着阿娇的,机会可不好找,务求能成,自然不能出意外。”

王太后点头:“只怕不好办。”

田蚡有些生气,这外甥女明显是在姐姐面前跟自己争宠了。原本这两个人,一个女儿,一个弟弟,一个为王太后做些家长里短的事,一个为她忙活朝堂势力,是同一条船上的。

只是田蚡不喜欢有人踩自己一头,见平阳更得王太后赞同,怕这外甥女抢了自己的地位去。外戚须得依仗自己的后宫势力才能生存,对于皇帝的舅舅来说,太后比皇帝都要重要一点儿,失了王太后重视,武安侯,能成什么气候?

因此,这做舅舅的很不是滋味。类似事件,按照惯例,是归平阳管的,而且平阳生是皇室公主,田蚡的地位一直比较低下,为人还不太好,平阳有些瞧不起这个不跟自己母亲一个姓的舅舅也是正常。所以,平阳不怎么在意这个舅舅在这上头的发言权,无意中就得了这位的舅舅。这位舅舅大人,眼睛不大,心眼儿就更小了。

若韩嫣是个跟田蚡关系不怎么样的人也就罢了,说不定他还会掺一脚,给外甥女出出主意,也好在这件事情上,搭搭顺风车,不让这彩头被外甥女一人得了去。偏这韩嫣对他一向恭敬有加,加之他收了韩嫣的好处,益发决定力挺这个“学生”到底,也不管韩嫣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只要皇帝外甥有,就行了。

再想想自己不好给外甥找女人,对皇帝的影响力在这一条上便不如了平阳,反倒希望韩嫣跟刘彻“有些什么”了,至少,这个学生对自己更恭敬一些。此刻,主意打定,他便跟外甥女扛上了。早忘了原来为了扶姐姐、外甥上位时,对于外甥女能干的欣慰。

“没边的事儿,没听韩嫣他弟弟说的话么?人家知道自己的身份。别说陛下未必有这心思,就是有了,又怎么样?总比粘着皇后要好吧?”说到阿娇,另一对母女,不说话了。她们都不喜欢这个媳妇、弟媳。而且,她们要办的事,就是对皇后利益的最大侵犯,更是让她们担心这个皇后。

“况且,姐姐不是也说了么?还没出后元三年呢。何苦让陛下心里不痛快?韩嫣对咱们一向恭敬,说句不中听的,就是真有什么,也比瞧上外人好。否则,换个人以现在的情势,早投了椒房殿去,能有咱们什么好处?留他在陛下身边,不比别人放心?他可给咱们说了不少好话,还没见他说过咱们的不是。”

儿子比女儿重要,自己利益比较重要。女儿毕竟是女孩子,再聪明,眼界终究要窄一些。弟弟却是在外头打拼的男子,论眼光,王太后,更相信弟弟一点儿。没办法的事情,男权社会,凭谁也是更相信男子的能力。根据这个法则,转了一回主意,王太后拍板:“只要别碍着陛下留后,随他们折腾去。”

平阳微有失望,然而得了王太后允诺,也打起精神思量如何绕过皇后,给皇帝介绍女人了。却不知,今天这番话,被她亲舅舅转眼卖给了韩嫣和刘彻。

王太后解决了一桩心事,开始闭目养神。

新任武安侯却在琢磨怎么把两个“学生”凑作对,顺便向两人卖个好,算计着从中能给自己捞什么好处。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瞧着陛下可不像没动心思的样子,而韩嫣好像不怎么主动,这样就更妙了!有咱这个舅舅发挥的空间了!

新任武安侯左右一算,心中大乐。盘算完了,瞄瞄各自出神的那对母女,寻思着找个机会,单独跟姐姐谈谈,给外甥女儿上上眼药。反了天了!敢跟立了汗马功劳的亲舅舅抢出镜率!开始组织词语。

韩嫣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人里里外外讨论过了。他正在参加韩家自己的内部讨论。

韩宅的家庭会议要正常得多。询问了韩宝宝宴会中的表现之后,两对母子松了口气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韩则瞧瞧四周,起身道:“都早些歇了吧,明天都还有事儿。”看看韩嫣,“最近抽空到家里坐坐,我那儿还有些书册什么的,你去拿来。”

使个眼色,韩嫣便明白他有话要说:“我送你们。”

大门口,韩嫣扶韩则上车,韩则小声低语:“皇后今天可不高兴!虽然圆了过来,你还是得小心!”咬牙切齿。

韩嫣今天也是一身冷汗:“知道了,再也不敢乱来了。”

“你这些新奴婢,都不是自家养的,要小心他们。”

“明白了,许有其他人的眼线。”

“脑子里的豆腐什么时候变没了?”

“全进你那里了。”

相对呲牙中…

至于韩宝宝的教育纠正问题,呲完了牙,也该着手进行了。

第51章 议事

虽然经过了一场劳累的冠礼,再加上搬家、设宴、最后清点库房等一系列活动,韩嫣第二天还是得照常到未央宫去应卯。所以,韩嫣根本没有机会整顿一下内务,就早早地爬上了睡榻。心里有事,有点睡不着,又把韩禄喊过来。

韩禄心里正打小鼓,皇帝赐的宅子,是连奴婢一块儿赐下来的,这些奴婢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自然是有做粗活的,也有管事的,那个皇家训练出来的管事的,比韩禄这个家传成材的,还要专业。韩禄非常担心自己会被挤下大管家的位子越看越觉得这是个肥差,越发觉得舍不得退位。不光宅子,皇后赐的庄子,可比韩嫣自己的产业要大,那里头也是有管事的人。越想,越觉得不安。

正巧,这时候,韩嫣差人来喊他,他还没睡呢,立刻整整衣领,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去了韩嫣寝室外头报到。

韩嫣房里侍候的,是两男两女,四个奴婢,加上从城外自家庄子上带来的两个一向侍候惯了的小厮,一共是有六个。这两男两女却是这宅子自带的,看起来生得很是齐整漂亮,用途待考。韩嫣很不习惯!虽说以前房间也是有女侍收拾整理的,不过,是从来不值夜的。如今,韩嫣忙不迭把两个女的打发自去休息,引来的幽怨眼神让韩嫣在这四月初夏的时节大大地冷了一回。更冷的是,这两个男的,走的时候眼神也复杂得可以。

当韩禄到了的时候,韩嫣这里只剩下两个比较放心的人了。韩嫣也不废话:“只要认真用心,老老实实,宅子再大,你还是管家,庄子里先让你侄子管起来。”

韩禄一颗老心放回原处,开始表忠心。

韩嫣道:“先别急着说这些,我虽许了你,可你自己若没本事,也是不行的。这些新人,你要心里有数才行。”

韩禄呆了呆,忙道:“爷请放心,这样的事情,老奴明白。大家子里,这是难免的,就是庄子上…老奴说的,是您那新庄子,保不齐也有这样的人。老奴家里做了几代的管事,自会料理妥当。”

韩嫣有些惊讶,也有些明白:“别急着动手,摸清了再说,只是,老夫人和阿说那里,不能留不放心的人,全给我换上原来的老人儿。那个管事,先别动他。”

“喏。”

韩嫣放下心来,韩禄倒还能信得过,交给他处理,自己在旁边看着,也符合情况。不过,这家伙,也得找个时间再敲打敲打。韩嫣觉得自己有点阴险了。

韩禄也放下心来,主子明显是支持自己了,决定大干一场,这么大家业的大管家呀,想想都满足。反过来一想,居然刚搬来第一天就让自己查这些事情,这个主子小时候就不好糊弄,心思又细,凡事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做奴婢的,跟打工的是不一样的,只要不被转卖,这辈子,包括自己的子孙后代,就跟这家人家混了。所以,维护主人很重要,忠仆也是常见的现象,尤其是高级奴婢。低级的,跟谁不是听使、挨打骂,过苦日子?当个探子,出卖主子秘密,被另一个人相中了,说不定待遇能提高一点儿;这高级奴婢,就是换了个主子,也不能保证比现在的待遇好多少,还得背个骂名。所以,从这一点上说他们更可靠。

至于考量一下新主了,给小主子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也是为自己争点儿出率镜。暗中吃点回扣什么的,也是难免,不能要求太严了不是?韩嫣心知肚明,这几年,手头宽裕了,也会给他们提高点待遇,韩家一成的回扣是明面儿上的,只是不许暗地里做手脚就是了。也就是高薪养廉的意思了,虽然别人通过一些手段可能拿得更多一些,可比不上这个踏实,被查出来就是一个死,犯罪成本太高。韩家的家宅,算是很安宁,很有规矩的。

韩禄比较上心,手段也是有一点的,加上韩嫣暗中支持,倒是把新宅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不几天,就向韩嫣报告来了这却是后话了。

次日,韩嫣准时到宣室报到去。

刘彻早就等着了,见韩嫣到了,迎上去扯住袖子:“怎么样?住得怎么样啊?”

才住了一夜,还是在累得半死的情况下住的,基本上,是倒头就睡的。只要不是太恶劣,都不会有心思考虑居住环境这个问题吧?

“回陛下,挺好的。”

“就这一句?”刘彻有些扫兴。

“还想听什么呢?”韩嫣低眉道,“才刚住了一夜,昨儿散了之后,哪有功夫打量?前番,也不过是走马观看地看了一回。要真想知道,也要待多住两天罢。”

“唔。”

“不过,那榻倒是挺舒服的,”见刘彻不太高兴,韩嫣也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有人很热心地给你张罗房子,又不图你什么,还是免费的,你还这样冷淡也说不通,仔细回忆,“怎么是”跟宣室里自己惯用了的铺盖是一样的?瞄一瞄,一样的没错。

“终于知道了!”刘彻开始愤愤,也有点高兴,嘴角上翘。

韩嫣一揖到地:“谢谢了”

“这就算完了?”

“那”

“想喝粥,朝食是来不及了,哺食,你煮!”

韩嫣抽抽嘴角,就当是哄韩宝宝了:“好~”

刘彻高兴了,拖着韩嫣去请安。

长乐宫里,今天只有四个主子,此时依旧和乐得很。

往日常常要进宫的平阳,昨日刚刚参加了一场大聚会,此时正要消化回味一下。同时,还要在暗地里再打一下自己的小算盘。

窦太后因馆陶回说阿娇已经想明白了,也就放下心来。

馆陶见阿娇被自己绕回头,也放下心来,开始琢磨最近往自己府上跑的人,有哪些是可以向刘彻提一提,升一升官什么的。

阿娇开始很是怀疑刘彻,后来被馆陶一绕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时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刘彻满脸笑容见了自己也没减,韩嫣低着头一惯的恭谨模样,也放下心来。

王太后昨夜与女儿密谈,得到会努力给皇帝物色美女的保证之后,也很轻松。

因此,请安的过程很顺利。不多会儿,两人便被放了出来。

回到未央宫,刘彻命人摆上朝食。

能与皇帝一起吃饭,是极高的荣誉。不幸的是,韩嫣自打懂事起,与这位皇帝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好久了,久到比跟自己亲妈吃饭的时候都多,久到实在提不起激动的情绪来。刘彻也不在意有个跟在你吃饭的时候战战兢兢,一筷子菜能抖掉一半喂了地板、汤勺哆哆嗦嗦送不到嘴时的人,一次两次,你当是逗乐,久了,你还有心情吃饭么?

一边吃,还一边聊天。这也是他们的习惯,聊天涉及的范围极广从后花园那株牡丹开花了到匈奴人今年没来捣乱,林林总总,懂得少的都跟不上他们的思路,跟他们不熟的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今天聊的却是正事了。

“终于把该办的都办完了,下面该理理朝政了。”刘彻起了个头。敢情他以为这朝政不属于“该办的”范畴里。

韩嫣如今是领了正式的中央官衔了,议政也是有资格的,也就没有太矫情:“臣资历尚浅,不太好议论这些事。不过陛下既然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