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手,韩则满意了:“还敢说!要不是你以前谨慎,如今怕是也要出大丑,整日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结果出了这样的罪名,也太难看了。还有,你发什么疯?一向小心,却跳出来说这些,是那个人让你说的?”

“是我自己要说的,跟他没关系。再说了,出来说话,我也是想了好久了的。”

“你想什么啦?笨蛋!”再敲,“好不容易有个关内侯,再差一级就是列侯了,你居然自己给让了出去,还敢说思之再三!对了,王、赵两家人倒是让人转话来的,两人临终前说是对不起你,害你白丢了爵位。你说说你,弄了半天,爵位赔了出去,什么也没捞到,你打的什么主意?”

“谁说什么也没得到?”韩嫣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看韩则又开始手痒了,忙道,“别的不说,单说这么一来,大家对我的看法是不是会好上许多?”

点头。“这倒是,昨天就传开了,”歪着脑袋斜看着弟弟,“韩大夫高义啊如此维护曾经的师傅,这师傅还不大给自己好脸色。嗯,不记仇,挺好的。”

“就这些?说正经的。”严肃了起来。

韩则也不是不懂看人脸色的:“不止,说是敢直言劝谏,你昨天说的话都传开了,说你为民着想的也有,说你不畏权势的也有,”说话间手指指了指天,“儒生现在对你挺有好感的。”

“黄老呢?”

“不太高兴,却也没有太生气,你也没有直说他们不好,最终还是要看陛下怎么做了。”

?????

“大家哪里是在争学说,不过是老人多学黄老、新人多学儒家,如今新的想上位,老的不想下,其实是两家争权,若陛下能处理得好,自是无碍。”

“就怕处理不太好,如今,我是两家都批了,两家也都捧了,两家固然不把我当最大的对头,可也没把我当自己人。”

“我跟你嫂子娘家说了,请他们帮着解释你,总比儒家更能让黄老接受吧?”韩则得意。

韩嫣大喜:“谢谢啦~”

“就知道说好听的。”韩则别过脸,不让韩嫣瞧见他笑歪了的嘴。

“咱俩谁跟谁呀~”韩嫣决定厚颜地无视韩则的抱怨。

“说到最后,你也没说,昨天为什么会这样啊。”

说到这个,韩嫣高兴不起来了,直视韩则:“我只问你,若我不是陛下的伴读,而只是侯府庶子,以我的本事,从小到大,做了这许多事情,会怎么样?”

韩则想了想:“嗯,你弄的那个”指指农田方向,“筒车什么的,若是无官,也能得个一方令长之职,若是二千石,可称为循吏了,有仁孝的名声,再加上救过驾,学问上也很有研究,自然是”

猛地顿住了!

韩嫣苦笑:“是啊,若我不是陛下伴读,或者,不生了这张脸,只要不沾上这其中一条,自是青年俊彦,可…”摇摇头,“别人受宠,便是君臣相得,我受宠,就是佞幸媚主;别人升官,便是赏功酬能,我升官,就是主上偏爱;别人尚武,便是名将奇才,我习武,就是讨好皇帝;别人受赏,便是理所应得,我受赏,就是邓通第二;我冤,我实在是冤。我认真做好本职工作,凭什么死咬着我不放?我又没对谁始乱终弃!我得想着法儿洗了不好听的名声,才能再图其他。我还不想在脸上划两道,只能…”

韩则沉默,拍拍韩嫣的肩膀,都羡韩郎俊朗,极得君王欣赏,谁想如此烦恼?

“对于他,自小就在一起,他小时候生得很可爱,想肃穆也肃穆不起来。初时我也是大礼相待,可相处得久了,”看看韩则,“不瞒你说,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比跟你都长,那时咱们又不亲近…”

韩则也是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是…”

“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跟他亲密些,他也是这样,知道么?当年栗太子在的时候,他的伴读说我坏话,那只小猪为这个还跟先帝告过黑状。小时候好,倒没什么,后来,他成了皇帝,事情就变得很糟了…”

“他不会”伸手抓住韩嫣的手,韩则语气急切。

“他说他不强我,可我心里能当他什么都没说么?”韩嫣无奈地撇撇嘴,“本来没什么的,被他一说,也难免要不自在起来,有事无事也要多看他两眼,看多了就…他又待我极好,再这么下去,我怕自己”

韩则的手更手力了,韩嫣皱皱眉,轻轻挣开,拍了拍韩则的手背:“所以,我要离他远点儿,至少,不能就这么…”

韩则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怎么能!”

“所以,我要在管不住自己之前把它给掐了!”语气有些阴狠。

“你自己有数就行。”只是已经觉得不妥了,会不会心里已经…

“我还没笨成那样!凉一凉,他有了新人,自然就会忘了我,我这也就顺利退了。经了昨日,名声也回来了,不怕说是黯然收场然后自己心里难过。就算真是他先弃了我,也不能让旁人看了出来,然后说我被他给甩了。”

“你就不怕老太太不放过你?”听见韩嫣有退出的打算,韩则略放了放心,开始八卦关心的问题。

“我可一句也没说老太太错了,也没请老太太老实窝在长乐宫里不要出来。她也就是一时恼了,倒不至于像对那两个似的对付我。老人念旧,我一向虽不得她多少眷顾,好歹做得也不是很糟糕。何况,还要顾及陛下的面子呢。”

“这时又想起陛下来了?”

“考虑事情,自然要周详一些,他给我惹这么大麻烦,我不让他帮我挡点事,怎么对得起自己?哪怕我不想,只要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你觉得,我想不想,重要么?连拒绝都不是办法都抹不去嫌疑。他不跟我明说了,我能跑他跟前说:你别缠着我么?他就是明说了,我又能怎么做?拒绝?女人哪怕拼了嫁不出去还能得个烈女的称号,我呢?大家会怎么说?”

韩则发现,一旦韩嫣认真分析起问题来,自己沉默的时候总是比较多,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一直觉得韩嫣处理得不够好,跟刘彻撇得不够清,今日才知这问题有这么麻烦。

“不管怎么样,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说一声好了。”韩则许诺。

“知道了,少不得要麻烦你的,”韩嫣叹口气,不想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刘安那里有什么动静?”

“接着四处洒钱呗,”韩则不屑,“笨成这样的藩王,真是天下少有,明目张胆的送礼。人家都是在到京城前,由京里的亲信先送过了,进京之后开两次宴大家混个脸熟就罢。他倒好,你知不知道,他亲自跑田蚡家去了。”

怎么会不知道?我连他们说了什么都知道。

“他没做别的?我可把他的面子给扫了去,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刘安,可不是个君子。”

“放心吧,皇帝已经对刘安有所察觉了,他再想对付你,那是自找难看。”

“就怕来暗的…”韩嫣还是不放心。

“他远在淮南,就算在京里有几个人,也成不了大气候,昔日梁王如何?不过是刺杀了一个袁盎罢了。你又不是阻了他当皇…”顿了顿,“难道…”

“很有可能”点头,“他父亲淮南厉王的事你忘了?按说罪人之后,当低调,可他,四处收买人心,不是傻到家了,就是另有所图。”

“这个,咱们小心就是了,刘安也就这么大胆子了,昨日朝会,他就会躲人堆里放冷箭。”

也对,真正聪明的刘陵还没长大呢,暂可以放心了。

“外头学说呢?”

“你不是说过么?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如今,陛下是摆明了不喜欢一家独大,大家怎么还会钻牛角尖儿?黄老、儒家,争的是什么?明着说是光大自己的学说,内里不过是想借着光大学说来光大自己罢了。要光大自己,自然得要陛下首肯,见你说的陛下喜欢,再一琢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改讲‘博采众家之长’了,”韩则懒懒地道,“你那句,汉家自有制度,可引了不少人侧目,老太太只是让你老实呆在家里,也没说要罢了你的官,那爵是你自己不要的,老太太待你比待魏其侯还厚道,大家心里能不琢磨么?昨天晚上我被一群人堵住了问话,可累坏了。”

韩嫣笑了:“今天晚上我请客,想吃什么,你点,好不好?”

食指戳在脑门上:“一顿就够了?”

“那你还想要多少?”

“看着办吧,以后啊,有空我就来蹭饭了。”

…望天,好怀念这位大哥不搭理自己的时光啊,为么现在变成牛皮糖了?

第77章 原因(下)

晚饭的时候,是两位母亲与嫂子直氏、韩说在一起用的,韩嫣和韩则两人就呆韩嫣的院儿里另吃的。正吃着,韩则放下了筷子:“说起来,拿个关内侯换了王、赵两个当时没被下狱,真是不值啊。哪怕是如今大家因此对你更高看了一眼,还是不值!”

“谁说不值了?你没发现么?”拖长了调子。

“发现什么?”凑过头来。

“如今,我是被老太太打击的那一派人!”韩嫣挑高一边唇角,笑得邪恶,“不管怎么说,凡是现在被老太太闲置、打击的,在大家眼里,都算是正直的人,王臧、赵绾,他们就算是被老太太拿实在的罪名给逼死了,同情他们的人还是不在少数。这个时候,我要是不站出来拿爵位赎了他们,过后,我也是罪人一个,别忘了,我是一直批儒家的,跟这两人大概齐算是对头了。事后大家想起这一茬来,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韩则挑挑眉:“也对,可你为什么要反儒家呢?汉家自有制度?这名话,陛下要是自己想得出来,他自己就说了,比你说更让人信服,”琢磨一下,“是你自己想的吧?”

韩嫣点头。

“你不会真是为了这个,才把天下学说挨个儿挑挑拣拣的理了一遍吧?然后顺带把现在最得势的两家也得罪了?”

韩嫣苦笑:“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要怎么跟大家说这两千年多来因着对一种学说的偏执而引起的种种恶果?只能自己硬捱了。

韩则真是有些惊讶了,一边摇头一边道:“你还真是…自己小心着点儿,不然,把大家都得罪了,你吃不了兜着走!别自己的想法没实现,先把小命给搭了进去。这两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不是说,现在大家颇能接受了么?我瞧着,如今的人,也没那么死守着一种学说走到黑。”

“你还敢说!”韩则又手痒了,“大家的心思虽然活动了,可也没完全放弃原来的想法,还是那句话,这只是开了个不算太坏的头,以后会怎么样,还得看接下面的处置,尤其是陛下!他的想法很重要。”

韩嫣拼命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想办法。”

“你要用什么办法?别瞒我!”韩则有些吃不下饭了,“你不是说要离他远点儿的么?过近则狎!就算不说狎吧,靠得太近了也不好,晁错你知道吧?”

继续点头:“这个我明白,你听我说这就是抛出去爵位的另一个好处了。”

?瞪大眼。

“要是我拿爵位,保了这两个人平安无事,现在陛下固然是高兴的,可过了这阵儿,不免会想我都保不了的人,他保下来了…就是他想不到,也保不齐会有人这么说出来传到他耳朵里去。”

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

“再说了,这次如果保下了这两个人,就等于是保下了陛下,这是市恩于君,也表现我比他高明。咱们知道,他对我…嗯…,可他毕竟是皇帝…这事儿要是做下来了…提携男人,永远别想着他以身相许。太子之位…王太后把他许给了阿娇,现在你看,天天吵,”以后还要废,“若我这么做了…离被他抹了,也就不远了,”声音低了下去,抹抹脸,“我还不想自己这么惨,这么窝囊的死法,我就是死了,也会被再怄死一回!”不喜欢他,这么个死法实在是太冤,喜欢他,这个死法就是凄凉了。

“这样,表现你也力有不逮,却仍然努力帮他?不错,大妙!”韩则拿筷子敲碗沿儿。

“这样,能让他领我的情,却不至于疑我,”韩嫣甩甩头,“这事儿,好有一比。比方说,如果我现在倒了霉,要是家里随便哪个奴婢,不离不弃的跟着我一块儿受罪,待我翻过身来,自是待他不同常人。若是倒霉的时候,这奴婢略施小计,便保得我恙,大家谁都没有大损失,那我这面子上先就有些过不去了,其他的…”

就是把自己也放到弱势群体的一方,让被帮助的人觉得你是跟他一块儿努力的同一类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有些人得了帮助固然会感激,另一些人也会感激,却难免不会老羞成怒,最后演变出一些不好的结果来。对于帝王这一类一向高高在上、比别人更爱面子的人来说,小心些,总是好的。

“想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韩则口上嗔着,却是着实放心了,还觉得这多想一点总是好的。他比较担心韩嫣跟刘彻在一起久了,失了分寸,最后惹来大祸,今日一谈,觉得韩嫣的理智还在,终是能睡得安稳些了。

“太皇太后那里,要不要”韩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让你嫂子她们去宫里请安解释一下?”

韩嫣咬着筷子:“我怕越描越黑啊。再说了,刚闹了这么一出,那边儿嫂子就进宫了,倒显得咱们家底气不足的样子,”想了想,“不如,哪儿都别去,除了亲戚间的正常应酬,其他的时候,咱们还是不动声色,闭门过日子。”

“坐得稳些,也让别人心里没底?”韩则同意了,“这法子不错。”

“再说,咱们又不是两家直冲的对头,四处活动是不相宜的。哪怕要解释,也不能这么上赶着去,到底要怎么做,等我想想,再请你帮忙。”

“成,咱们啊,就还是照原来的样子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家舒服。”

“那是,外头的酒宴,哪里是去吃喝的?简直是去受罪的,得眼瞅着次序去敬酒,还得小心着跟谁别走太近了,又别得罪了谁。先跟谁说话,后跟谁聊天…真是比训一天的兵都累。”韩嫣赞同。

“你还说呢,”韩则不同意了,“有些宴是必须的,不然,跟大家接触得少了,大家不了解你,至少说,你没了一个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机会,这闲话,也就传得多了。”

“知道了,”老老实实地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以前不是没机会么?再说,以前那些宴,躲都来不及了。如今又被禁足,哪敢再出去乱晃?”

“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又没让你立时就办,以后小心着点儿就成了。原来祖父在时,也不是好与人交往的,只是人情面子上该有的还是和有,少了这一条,以后会吃大亏的!现说的,你若是与大家交情好,朝上有争辩的时候,也不会下死劲的整你不是?你以为你全身而退,全是自己谨慎的功劳么?王臧、赵绾,也不是大错,还不是让人给翻出阴私事?就算你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流言这东西要什么依据?”韩则开始纠正弟弟的不正确观念,“你本身就是跟大家伙是一样的身份境况,该与大家有些交往才是,这样有事的时候互相也有个帮衬,再不济,帮不上忙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装清高、守规矩、不与人来往,只能是适得其反。或许一个皇帝在位,你能凭他的恩宠得到安全,换一个主子,那日子就难过得紧了。或者,你死在皇帝前头,你家儿孙不得宠了,还是一个死。”

韩嫣忙垂手认真听了,自己到底还是历事不多、涉世不深,想着谨小慎微加之凭真本事建功立业,也就能保得一世平安,也给后人留点底子了。如今听韩则一讲,忽地想直起一个人来,卫青可不就是这样么?他不是装清高,只是守规矩,活的时候没人动卫家,一死,他家让人连根拨了。

韩则却不再往下说了:“得了,我也就是先跟你说一句。你以前年纪还小,这些事情疏忽一点才正常,小小年纪就跟外头混得精熟,也不是个理,只是以后小心罢了。”

“你说的才是正理,”韩嫣抹抹额头,“我险些误了大事。”

“得啦,吃饭吧,都凉了,”韩则举起筷子猛攻美食,“味儿不错。”

“好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么?”韩嫣如今是心情大好,开始取笑人了。

咽下一口汤:“总不能老堵着吧?别说,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舒服,要不是为了子孙计,我还真想就这么守着田园过日子,可子孙日后也要有出息啊,咱们总得为他们挣个立足之地,以后他们有什么本事就得什么结果,也怨不着咱们。可咱们不能连这点地方也不给他们守住,要我儿孙日后想有所抱负还得看别人脸色、让别人挑剔,自己拖着几千斤的竹简千里奔长安地诣阙上书,想想就心疼。若我只能干瞪眼看着,一点儿力都使不上,那我自己都觉得在儿孙面前抬不起头来。”

韩嫣嘿道:“你现在已经有立足的地方了,可怜我还得接着拼命。”

“你还用拼么?如今,把手头上的书点好了,寻个由头献上去,陛下定是乐定你回去的,至少多个不向太皇太后效忠的人。”

“还有,”韩嫣续道,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样东西来,“看看。”

《匈奴概况》!

这是韩嫣早就留心了的东西,哪怕不知道历史上的韩嫣有“知胡兵”的本事,到了武帝朝,了解匈奴也是必须的。韩嫣的条件得天独厚,匈奴有降王入汉封侯,可匈奴人与汉人语言不甚通畅,想记述下来,难度很大,汉人也有到匈奴做生意的商人以及边关守将,但是完整的情报意识不强。

韩家本身就是从匈奴回来的,韩嫣还守着几位匈奴活字典,又有后世的一些综合评述与对诸将的请教,早就着手做这事了,连地图,都采用后世的严格的比例尺的标准,对比现在的情报,给画了出来,屯兵处、王庭、茏城、水源、沙漠…都标得清清楚楚。

“行!有你的!”韩则高兴了,明眼人,谁不知道与匈奴一战不可避免?有这个东西,真是老天给的恩赐,不管是献上去,还是留着自己上战场的时候用,那都是好处多多。

于是,在丢了爵、罢了官、禁了足的第二天,韩家兄弟高兴得像是被加官进爵一般喝酒庆贺了起来。

第78章 私会

第二天,早上韩则却没有再来蹭饭路确实远了点,吃饱了也得跑饿了。

韩家却来了一个想都想不到的人刘彻。

刘彻是在韩则走的后没多会儿,天已经黑了的时候来的。他来的时候,韩嫣正在书房里看书。

刘彻是偷跑过来的,到了韩宅,也没走大门,翻了墙就进来。算他还有点头脑,没有翻到后院去,却被前院当值的韩禄给撞了个正着。

当日戏言差点成真,如果韩禄不是对刘彻还有点印象,怕是真要把他当贼拿了韩宅的保全工作一向比较到位,要是被人偷偷埋个小木人儿说你巫蛊,那是全家都没活路了。韩禄见到刘彻,没敢让他等,直接把人带到书房来了。

当刘彻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走过来的时候,韩嫣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刘彻走到跟前,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晃荡,韩嫣这才回过神来。

“你、你、你怎么来啦?”韩嫣舌头有些打结,脑袋也打结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刘彻满不在乎。

韩禄小声道:“陛下是翻墙进来了…”

现在可不可以昏倒?

好像不行!

于是,韩嫣怒视刘彻:“你就这么过来了?还翻墙,摔着了怎么办?一个人出门,跑这么远,连个随从都不带!”你就是个给我添麻烦的!不对!你就是个大麻烦!麻烦一向是躲不掉的,越躲越往身上沾,韩嫣想哭,却还不能表现出来。

“六儿守在外面呢,我怕别人知道,给你添麻烦,这不是要悄悄的来么?”刘彻有些委屈,解释完了,又有些生气,自己怕他被闲在家里受了委屈,巴巴地跑来安慰,谁知道没讨到好,反而被骂了一顿。虽然是关心自己没错啦,可是,终归没有得到想要的那种惊喜表情,心里有些闷闷的。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吃了么?饿不饿?会不会很累?你这种时候过来,会不会有人难为你?”

一连串的发问,砸得刘彻头晕眼花,终于有了笑影:“还没吃东西呢,我出来的时候,说是要歇在建章的。骑营里吩咐好了,要是赶不及,就说我带着人出去拉练。”

“禄叔,吩咐厨房做饭去。”

“喏。”韩禄忙跑了出去。

“去把六儿给悄悄请来,他以前来过咱们家的,你也知道的,给他也备一份饭菜,想也没吃呢。”

“喏。”

“这个给你。”顺手扔了个大大的包袱。

“这都什么呀?”解开一看,是在宫中时用的铺盖。这是在上林的时候连装修一起置办的,韩嫣在上林住的时候就用的它们,离开的时候韩嫣没贪这小便宜,回家的时候仍留在那里了,如今,刘彻居然连夜打包送了过来。

老板送你铺盖,是不是说,炒鱿鱼了?

疑惑间,刘彻道:“都说你小心,却连这个都不带,用惯了的东西,换了能习惯么?”看看书房小憩的卧榻上的铺盖俱是布制的,“你怎么能用这个?”

“我怎么就不能用这个了?”韩嫣笑问,“布的比绸的好用多了,宫里的东西不能太寒碜了,我才用的绸。其实,我顶用不惯这个的,布的东西盖着暖和,绸的东西,一贴着皮肤就觉得凉嗖嗖的。”

“什么东西刚贴上身都是凉的,焐一会儿就热了,毕竟是绸子的好。”

“可绸子一拿开就凉了,布拿开一会儿还是热的。”

刘彻叹气:“说不过你。”

“说不过啊,就再背回去。宫里的东西能随便拿出来么?”

“我倒是多管闲事了?”刘彻觉得自己好心遭雷劈。

“不是,”韩嫣耐着性子解释,“如今等着看笑话的人多了,还是别再授人以柄妥当些。”

刘彻看了韩嫣一会儿:“随你吧。”

六儿最后还是被领进了韩宅,刘彻军营训练学来的站岗放哨显然是不适合本地特色的。

一起吃完了饭,刘彻开始跟韩嫣诉苦:“今天一天,老太太连着免了丞相和太尉!现在正打量着找个新丞相呢。太尉这个官职,我打算给省了,太尉掌兵,无论如何,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韩嫣继续听。

“昨儿阿娇还跟我闹,烦死了!”朝里说完了,自然轮到宫里了。

“夫妻俩,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能吵得起来,说明你们俩还没那么糟。”

“哼!”刘彻还是没缓过来,“你道她是为了什么?”

阿娇与刘彻拌嘴,原因很有限,以前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刘彻待她不好这个不好具体是什么标准,要看她的心情。如今又添了另一个原因待馆陶大长公主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