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与韩嫣的事情,身边侍候的人是知晓的。只是被刘彻下了封口令,真是“耳聋眼瞎舌头哑”,本以为很妥当,不想却被刘闳察觉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赞他反应敏捷好呢还是骂他多操闲心好了。

韩嫣觉得胸口发闷,曾经问过刘彻“你要怎么对你的孩子们说我?”没想到现在真的碰上了这件事。

“我跟他说,”刘彻抓住韩嫣的手,觉得韩嫣掌心里满是汗,抿了抿唇,“你又在想什么?!”声音中有些愤怒。

韩嫣抬起头,与刘彻对视一眼,忽然笑了:“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你…”

“你想跟闳儿说什么?要我说什么?”

“啊?”

“啊什么啊?”咚,敲上刘彻的脑袋,敢在“龙头”上下手的人不多,韩嫣算一个,“早就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不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可靠?以前那样,我自身尚且难保,要怎么才能可靠?”

“你…现在…”

笑而不答。

曾经那样的退缩,不是因为胆怯,而是明白自己无力保护自己的爱情。退缩,只是因为重视,想对自己的负责、对你负责、对感情负责、对大家负责。是因为我不能为了感情抛弃人间其他真情,比如,亲情。

今天,我愿意放手一试。说我欺软怕硬也好,见风使舵也罢,甚至可以说我市侩得对释放感情也论条件不配谈感情。只是我想对这段感情负责,不想让它夭折。对待感情,就像对待孩子,如果不能保证孩子的顺利成长,让他随着自己吃苦受累、遭人冷眼、得不到好的照顾最终夭折,便不如不生。不能不顾一切地让孩子降生,一边说着这是“爱的结晶”一边却用痛苦夭折这样的方式体现“爱”。

我们的感情,与其让它如昙花一现,用自己的血泪平添世人的谈资,不如让两人都平淡地生活。现在我们的力量虽不足以扭转世人的观点,至少已经能影响很多人,为什么不去试?在我觉得自己的感情并没有错的时候,在我几乎能保证家人不受牵连的时候。

我从不觉得爱上男人是个错误,以前的拒绝,是因为我不能不考虑环境。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应对了。至少,我们应该去面对自己的家人。即使不是大肆宣扬,也要在别人问起的时候,可以从容应对。

这是两个人的事,怎么会让你独自一人承担?我,也总要放肆一回。

刘彻招来刘闳,父子谈心。

“这些日子,你老在周围打磨,有什么事想要跟朕说?”

“父皇…”原本很想问一下真相的,真到了眼前,刘闳又犹豫了。

“嗯?”

“太傅…”

“太傅不好么?”

“当然不是,”连忙否认,“太傅很好。”

“有话就说!”

“太傅总留在宫里,不会想家么?家里人不会想他么?太傅这么多年没有续娶,虽然是不忘旧情可也太孤单了…”

“不用拐弯抹角了,你太傅就留在咱们宫里了,你不是很喜欢太傅么?朕把他留下来不好么?”

“我…不知道…”刘闳的声气有些虚弱,本来是很好,可是您这么不厚道地吃了窝边草,就不好了,“父皇想过世人会怎么看待太傅么?父皇既然喜欢太傅,怎么能让太傅被人议论?”

“有人议论?”刘彻的脸色沉了下来。

“还没有,可是”你就这样瞒着啊?“父皇,天下美人多得是,那个…”你就放过我家太傅吧。你们这样可不是个事儿。

“你父皇缺年轻貌美的?还是你觉得朕只要觉得漂亮的都想纳?”

“太傅如今,风采依然,”刘闳涨红了脸,硬着脖子坚持。你宠的都是漂亮的好吧?我可不是误会你,“怎能不让人误会?”

看到儿子不是因为讨厌韩嫣才出面阻止,甚至还很为韩嫣考虑,刘彻缓下表情:“你觉得太傅的学问怎么样?”

“很好。”点头。

“你太傅封侯是因为战功,不是父皇循私,对吧?”

再点头。

“那还有什么好误会的?他乱政了?他进谗了?他害人了?”

“没有。”

“你太傅是个好人吧?”

“是。”

“既然他什么都好,于国不但无害,反而有功。朕既爱上了,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

“呃?”刘闳承认太傅很值得爱,只是,“太傅要怎么办?就瞒着天下人么?不是委屈了太傅么?”

沉默了一会儿,刘彻道:“怕他委屈,才要瞒着人。有喜欢的人,不能可着劲儿的宠,朕忍很久了…”

刘闳无语,他家父皇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难得了,而且,父皇不是随便能劝动的:“只是,很辛苦…”而且,很危险。还是去看看太傅吧。

刘彻拍拍刘闳的肩:“去看看给你选的人吧,挑几个顺眼的封作良娣、孺人吧,年纪也不小了。”

刘闳哪有心情看美人?回到学宫,正撞着韩嫣在翻书,刘闳歪着头,左看看,太傅很端庄么,右看看,也没有什么“柔媚”的样子,虽然还是很漂亮,却从脸上看不出以色侍人的痕迹来。

刘闳进门的时候,韩嫣便知道了,刘闳左看右看他也觉察了,把书放下,招呼刘闳:“既进来了,坐下歇着多好。”

刘闳磨磨蹭蹭挪到韩嫣身边:“太傅…你和父皇…”太傅的脸色变了,眉尖微颦,轻抿了唇,眼神…说不上来,只是让人心里堵得慌。刘闳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殿下,知道了”尾音轻轻地,破碎在空气里。

刘闳有些慌乱:“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太傅会很辛苦。”

眉尖没有松开,唇角却略上翘:“殿下…”

“呃?”

“谢谢…”

呜~刘闳觉得悬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太傅那副表情,会让他觉得很有罪恶感呐。你们的事情,自己操心去吧,我本领有限,不敢再插手了,呜~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刘彻的示意下,掖庭令给刘闳准备的人自是不会差,各种类型都有。只是,有些诡异。苗条型的一排六七个人摆开了,丰满型的一排六七个人摆开了,大家闺秀模样的还是一排,清秀佳人也是一排…一排一排地下来,刘闳的眼睛转出螺旋纹,胡乱点了几个看得过去的便匆匆离开了。

“这样才不会专宠出事。”刘彻对韩嫣解释道,“只是皇孙的外祖家,倒不知如何安置了…”

“外戚不任朝官,给爵荣养。”宋、明两朝,便有这样的规定,还真没发生过外戚乱政的事情。

刘彻眼睛一亮:“好主意!”

“要与太子说一下,他外祖父还没封呢。”

刘闳很快地点头同意了,被年轻的太子选中的人,自觉前途无量。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没有正经婆婆,宽松的环境下,哪怕被叮嘱了再多的守则,也难免有所放肆。便是自己不说,身边伺候的人也会说说巧话:既然得宠,不如趁机留住太子生下儿子,提携娘家与窦氏、田氏平齐的话说了出来反正太子母家没用么。很不巧,太子的宫殿里是没有牢头,可是耳报神一点都不少,刘闳也算经过一番波折才登上太子位的,对于自己周围的掌握很重视,刘彻对于自己的太子也很用心,便是刘闳一时发现不了,刘彻也要让他发现身边的女人不能宠。

刘闳憋了一肚子火,却还要指望女人给他生儿子,委屈得要命,实在不想太给这些人好待遇。

“这样既全了亲戚之义,也免了吕氏之祸,何乐而不为?”外祖父被抬举成了列侯,又不用担任实职闹笑话,刘闳也很满意。一般而言,只有皇后的娘家才能无功而封侯,这样一来,虽然王夫人没有被加封,却是向世人表明太子的位置更稳。同样的,对于自己的姬妾,刘闳也打算照此办理了。

刘彻却又有了另一样愁事,酎金拿下了百余列侯,但是国家仍然要不断地封下去,难道要隔几年再检一次酎金么?

刘闳做完韩嫣布置的地理作业拿笔照着登记簿子把藩国、列侯的封地在全国地图上描出来脸色一片铁青,大汉朝的好地方,被这些人分了三分之一。

“子子孙孙,无穷尽矣。”韩嫣一句感叹,让刘氏父子发现他们的后代很可能无地可封地方都已经封给与他们血缘很远的亲族了,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办?齐国、燕国都是刘彻先治了人家的罪收了人家的地才有地方封自己的儿子的。难道自己的后代也要这样相残么?

“怎么办?”

“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韩嫣把记忆中比较缓和地对付分封制的办法说了出来,“赐爵而不予实地,国家按现在的标准,固定下俸禄,也就是了。”

“都放在长安,会不会出乱子?”刘彻动心了,社会财富不断增加,可是俸禄却被固定了下来…

“放在眼皮子底下,若有事,廷尉府一小吏便能办了。再者,也不是都圈养在长安的,有才干的人,照样可以外任做官不是?”

“要是,他们不愿意呢?”刘闳不觉得这事很简单,而且,他也不想兄弟们都回到父皇的身边来。

“谁想就国,就请去,”韩嫣笑得很奸诈,每逢国家令列侯就国,底下都是哭声一片,长安离皇帝近,更有发展前途,保守地点说,远离了长安,谁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坏话,自己都是无法辩解。再者,长安的生活多么便利,岂是寻常封地能比的?

“只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主父偃便是先例,逼出人命来显得朝廷严苛就不美了,为稳妥计,藩国且不要动,”韩嫣看了一下刘闳,“先从列侯开始,慢慢来,这是国家大计,不间断就好。记得温水煮青蛙么?”

刘闳点头。刘彻问了煮青蛙的典故,眯眼笑了:“就这么办吧。”

韩嫣道:“不过是保全大家的意思罢了。能有个不让大家针锋相对、对大家都有利的办法,何乐而不为?事缓则圆,不过是找一个不伤感情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接到刘彻回舆的消息的时候,刘闳简直是感激涕零了。

第133章 完结

刘闳觉得自己恐怕是天下最操心的儿子了,人家不都是老子挣钱儿子花的么?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自己整天想着如何攒钱,自己的父皇却在一个劲儿地花钱。出兵南越,好大一笔军费开支,不过,看在为国家扩了十几个郡的份上,刘闳也就忍了虽然目前新增土地收的赋税还抵不上花掉的军费,不过长远来看,确实挺划算。

可是,前两年,这个败家的父皇居然想出亲自领兵去匈奴的地方逛一逛的馊主意来,十二部将军、十八万大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闳的心在滴血,可是这却是宣扬国威的大好机会。

就当是部队拉练了,刘闳在心里安慰自己。待到刘彻向北转了一圈儿,圆了儿时横刀立马的将军梦,刘闳心说,这回该消停了吧?转脸刘彻又盯上朝鲜了…幸亏匈奴使者死在长安,刺激得单于寇边,才让父皇冷静了下来,暂缓了四处出兵的打算。

不四处出兵了,刘彻改四处游玩了,把国事扔给刘闳,他自己逍遥去了。去就去吧,居然把太傅也给带走了。父皇,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丞相大人就是个摆设么?他从来不拿主意的,您要玩,好歹把太傅留下来给我搭把手啊~累得半死不活,终于明白,皇帝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刘闳在听到卫青的讣闻的时候,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回,父皇肯定得回来了。

果然,刘彻匆匆结束了行程,刘闳大喜之下,对于刘彻给刘据舅舅厚葬,起墓像庐山也没有了那么大的酸意,甚至向刘彻奏请给卫青立嗣。卫青三子皆非嫡出,按制,属于无后除国。刘闳请以千户封卫伉,以继卫青之嗣,倒让朝臣觉得这太子很公正仁厚。

刘家父子对卫青的感情很复杂,既欣赏又带着点儿防备,说怕他,倒不至于,只是横在心里算是一件心事。不厚道地说,卫青挂了,这父子俩心里固然觉得失一栋梁,然而想想他死后的影响,暗喜的想法也不是没有的,这其中刘闳的欢喜之情,要浓烈许多。

心情大好之下,刘闳还代父去吊唁了一回。回来之后满脸悲恸,在刘彻与韩嫣要去茂陵看看卫青埋骨之所的时候,刘闳还申请跟着一块儿走一趟。

刘彻对于刘闳的表现很满意,天下父子都希望有一个埋头做实事的儿子,看着年轻的儿子为国操劳,刘彻也知道自己最近宽松了的财政状况有他一份心力在。更难得的是,这儿子还不抱团不结党,没拉拢自己身边的大臣来个聚众饮宴什么的。(刘闳:朝上最有影响的人,不是我太傅就是我少傅,我还结交小鬼做什么?)出巡的时候,也是问安不断,有小事、急事先行决定也没忘了跟自己报务,遇大事先拟了对策,奏请执行。

看过卫青墓,刘彻觉得给了卫青死后哀荣,全了君臣之义。再看看刘闳,稳重有礼,倒把难过的心情减了几分,开始有了心情与刘闳闲话出巡期间的政事。点评了一下刘闳处理事情的优缺点,刘彻意犹未尽,开始说到刘闳频频请示上头来了。

“你我父子,还要这么小心做什么?!”刘彻板着脸训斥,心里其实挺美,“以后有小事就别跟朕啰嗦了,烦!父子之间还有什么可以不信任的?”

刘闳唯唯,他这种做法,是跟韩嫣学的。韩嫣给他开的第一份小灶就是“父皇”是“父”和“皇”两个字。私下研究之后,刘闳认为太傅讲的很有道理,去世的皇祖母看得明白,所以,她成了皇太后;栗氏那个女人是白痴,所以她跟她儿子一块儿完蛋了。

也是因为韩嫣对他这样直白的教育,让刘闳断定自己可以信任这个太傅,而不是单纯对太傅有好感。

当然这样的隐蔽课程,刘闳是不会透露给刘彻的。只是现在,得有个救场的,于是,刘闳看了一眼韩嫣。

“虽是父子天性,可人终要相处才会觉得亲近。老听有人问,你为什么不信任我?你应该相信我。觉得别人不信自己便是受了天大的侮辱,那人便是天大的恶人。又有几人反思过,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别人相信?我为了这份信任,又付出过什么?信任,要从哪里来?不过是平日一点一滴的相处,让人觉得安心值得信任罢了。不知付出,只会索取,再深的情感,也会被磨得没了。”刘闳的眼神,韩嫣自是看到了。

“反正你教的学生,怎么瞧都觉得他对。”刘彻本身就不是想“追究”刘闳礼貌过头。

“臣说错了么?太子请示,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他看重与陛下的父子之情,不愿因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没有做,而使父子生隙罢了。”

刘闳松了口气,听得韩嫣解释,说到心坎里去了。刘彻的眼睛也很亮,还带了笑意:“是朕说错了,儿子孝顺,该高兴才是。朕倒不该为着自己偷懒,让孩子伤心呢。”

拍拍刘闳:“既然来了,便四处走走吧。”

“喏。”

刘闳在前面探路,刘彻与韩嫣在后面慢慢踱步,随从们远远地缀着。

韩嫣又回头望了一眼。

“看什么呢?”

“卫青…”

“他是不错,没做过什么逾距的事情。可是他姓卫,你说,他能抛开卫氏不管么?再不同,他们还是一家人,皮连着肉、血浓于水。他又有大功于国,不能随便处置了,朕只能晾着他。闲置他,不是我心眼小,不过是不想让他有被我亲自问罪的那一天罢了。如今他死了,倒是全了君臣之义,不然…”刘彻摆摆手,不愿多说。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这说的,大概就是卫青的这种状况了吧?他可以建功立业,但是必须在刘彻可掌控的范围内,一旦势大,栽培他的人就要先动手拔了他。韩嫣可以退,可卫青还有一整个需要他屹立不倒的家族。本人再善自隐忍,可一旦他有了一个可能角逐太子位的外甥,就不可能让他一直发展壮大。

年轻时,大好男儿也想着做一番事业的吧?荐士,是朝廷官员约定俗成、没有明文规定的义务,只是荐了一个主父偃,被用完了族诛,为郭解求情,当面被打回。刘彻对他,是在防范吧?终让他明白了“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彼亲待士大夫,招贤黜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

卫青,才是辛苦的那个人。

不等感慨完,刘闳黑着脸回来了。

盗墓贼光顾的不止是千年古墓,刚下葬的权贵也可能被他们扒光了裹尸布。汉家先帝的陵墓一字摆开,连里陪葬墓,绵延了几十里地,正是个聚宝盆。虽然皇陵时时有人维护,但却是个冷衙门,说难听点,就是个看坟的凑合,上心的人少,面子上糊弄过去也就行了,刘闳就是不小心看到了挖了没堵的盗洞。

刘彻的脸也黑了,他的陵,可比陪陵豪华多了,比他父祖的陵也壮丽。再想想前几年,文帝陵里陪葬的瘗钱都被盗了,高祖的陵园差点被人私吞了几十顷的地…这都是明面儿上的,刘彻父子不傻,自然知道这暗地里怕是还有没被发现的其他行径。

息了见神仙的心,刘彻只希望自己死后能过得舒服些,所以,努力把自己的陵修得豪华,把奢侈品拼命往里面堆。可恨的盗墓贼!一定要严办。

“严刑酷法有什么用?事后罚得再重,可事情已经做下了,损失已经发生了,再严惩?你的目的没达到吧?”

“你有办法?”

“我才不操心这个呢!他们给我备下的东西,我早就散济出去了。”

刘彻惊骇地看着韩嫣,没想到他已经不在意鬼神到了这个程度了,事死如事生啊,不怕死后当乞丐么?

“其实,有时候也舍不得,许多东西都是用了好些年的,总担心留在上面,会被后人不当一回事,扔了砸了,也心疼。”

“我给你备!别再散给别人了!”

“人死或烟消云散或为魂魄,自是不用人间富贵。或是再世为人,可是谁生下来不是光秃秃的?”韩嫣笑道,不是人人都是贾宝玉,还带着块石头,“不过是靠自己努力。便是生在富贵人家,无力守成,也要一穷二白的。陛下生下来,难道还带着,那些财富,可是历代先帝努力挣下来的。”我已经证明了,人就是转世,能带走的,不过是前世的知识与记忆,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东西也会变得模糊,所以,陪葬这东西,纯粹是浪费感情。

刘彻若有所思。

刘彻把国事扔给刘闳,想了许久关于陪葬品的问题,觉得事后惩罚,就算灭了三族也不能挽回自己被人挖过一回的损失刑罚再重又如何?盗皇陵原本就是死罪,不也没止住文帝陵被盗么?文帝陵,还是有遗诏令从俭的,都被人盗了,自己那藏品丰富的阴宅…

只好采纳了韩嫣的建议,堂堂帝陵成了本朝功绩的展览馆,前起殿,后安陵,殿内挂着功臣相,刻着本朝年表大事记的石碑,甚至本朝修订的书籍、历法、律令也展示在内,没钱买书又想看标准版本的人,尽管来吧。几代先帝的陵也被改造了,用的,都是茂陵陪葬的钱。

仿佛看到了死后仍然为万民朝拜的景象,刘彻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儿。死皇帝,除了大祭,几乎就是无人问津了,自己死后还能被络绎不绝的祭拜,自己的功绩能活灵活现地展现在后人面前,刘彻心理平衡了。想着这么多人来参拜,连同周围迁来的人口,茂陵必定繁盛,多少能震慑住盗墓者,刘彻安心了。

不得不说,刘彻很有钱,至少,存在茂陵里的钱很多。肉疼地看着刘闳一笔笔地划出去,建了学校修了路,刘彻嘴角直抽搐,好在各地歌功颂大赞皇帝英明的奏章让刘彻好过了不少。刘闳也识趣地没再当着刘彻的面儿花钱,余下的宝贝都封进了库府,还挑了刘彻喜欢的玉杖、书匣准备奉安,这才让刘彻觉得好过了些。

君臣合葬,算是开了先河,刘彻命停棺未央殿,待自己死后,一起入土。据说,韩嫣在身边,他比较安心。韩家人快要崩溃了,好吧,能得您信任,那是臣子的福份,您也一直信任咱家老爷子,可你不能死了也要把人拉着埋你坑里吧?好吧,陪葬那是臣子的福气,埋的地方越近越代表受到重视,我们忍了。可你停棺不葬,非等着你,你要是十年八年不死,那…

次日,刘闳请安,却不见回应…

韩靖:我爹该和我娘合葬,好吧?

刘闳:朕也想父皇和母亲合葬,好吧?

相对无言,同样死了父亲的难兄难弟拖着长长的祭文,两人一路挪到茂陵…

先帝的命令啊,谁敢违抗?现在的皇帝不行,现在的侯爷就更不行了…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刘闳:勉强吧,父皇没跟其他女人合葬,母亲的陵墓比别人的规制都大,朕的位子更稳。父皇,既然你遗诏令朕遵母亲为皇太后,令卫氏就国。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傅跟你埋一个坑里这要求太不好办了,朕给您二位尽量靠近一点好么?反正,你俩平常也是一个宣室一个未央的,大不了,朕给您凿条道连着。太傅说了,距离产生美。

韩靖:凑合吧,总算是尽快安葬了,先帝,你死的真是时候,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我其实也很讨厌你啊,不过,这回你死的真是太识趣了,让我爹能早日下葬,我决定以后不太讨厌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