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兴高采烈道:“陵光姐姐莫要误会,我健朗的很。这回过来是想求姐姐一件事。”

我升调“哦”了一声。

他低着头拿手绞了绞衣角,作出娇羞的情状道:“听闻陵光姐姐与月下仙人相熟?”

我呆了呆,确实是有这件事。

年少时我颇贪念杯中之物,便自然而然地与月下仙人结成了酒友,时常约着去探望酒仙。月下仙人有个凡间的名字,叫应溪。我曾问过他为何取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名字,他只是道有些缘由,却不愿意为我知道。

我先开始对此很是介怀,同他吃酒是多多谈起此事,然他的反应淡淡,我也悻悻然就此作罢。本就是酒友,来去自由。

后来某日我去寻他,发现一件事。

婢子道我贪杯,便端上来些酒水换下茶水。我饮过一番方才知道他小子竟将极佳的酿酒手艺藏着掖着,酿的了如此醇美的酒水却不与我共享,这就忒不厚道了些。好歹本神君有一副厚实的面皮,纠缠了数日终于讨来了两坛,埋在院子里的槐树根下面,过了这么万儿八千年也舍不得喝,想来应该是成色愈佳了罢。

说起来我二人皆是生性闲散,说生也不生,说熟 也不熟。

更何况我已经有几千年未去寻过他了。

遂道:“四皇子找月下仙人有何事?”

貔貅开心道:“二哥跟嫂子吵架了,嫂子吵着要离婚,还说当年在月下仙人处算缘,算到了一名非仙籍的男子,说着便下凡寻人去了。二哥托我去月下仙人处,想要好生查查他跟嫂子的姻缘。”

我汗颜,抽着面皮道:“合着二皇子与二皇妃吵架,四皇子殿下倒很是开心么。”

他右手搂了搂怀里的金元宝,左手凑上去摸了两摸道:“二哥说了,若是我能查到就把镶着十五颗玖眼石的铜镜送给我。”

原是这样,我又道:“可是月下仙人小神虽有过一些交集,熟却谈不上。若是小神不能查到二皇子殿下的姻缘,你的铜镜岂不是泡了汤?”

他笑得愈发得意:“不会不会,陵光姐姐人好,性子也爽利,自然是不用我送你些翡翠玉石讨你欢喜。姐姐若是看不得,我再去想旁的办法,也不是不可。”

我默默抚了抚额头,半晌才道:“好吧。”

耳边传来掉进钱眼里的某人,欢呼雀跃之声。

* * *

月下老儿其实也不老。他生的很是清俊。

总是一副喝醉了的形容慵慵懒懒地眯着一双桃花眼,嘴角挂着似熏非熏的笑意,卧在一块青色暗纹鲜明的白底巨石上。身上零零散散绕了不少或结或顺的红线。

本神君阅人无数,一看他这副小模样便知道此人必定包了一肚子坏水。

此乃经验之谈。

我清了清嗓子,双手在胸前一揖,道:“月下仙人。”

那人从石头上侧过头,睁大眼睛瞧了瞧,才慢腾腾地支起上身,又慢腾腾地站起来,朝我拱了拱手小施一礼,道:“司医神君。”

月老儿的贴身仙婢单名一个桃字,我们常唤她桃兮。

她兴致盎然地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终于嘻嘻哈哈地笑出了声:“神君每次过来都与仙人作出这般生分的形容,此般揶揄委实不常见。敢问神君这回过来是要讨酒么?你可别再要,先前也不过来打声招呼,仙人可没酿你的那份儿。”

我拿手指头点了点丫头的额心,笑道:“应溪,你总是惯着这个丫头,叫她没大没小的都欺负到了我的头上。改日我来替你将她□□。”

桃兮忙憋着笑作出委屈的形容,可怜巴巴道:“神君莫恼,婢子委实怕得很,怕得很。”

月老儿扯了扯方才被压皱了的衫子,凉凉地开口:“唔,央歌真人闭关养伤,你这胆子当真是毫不犹豫地肥了几圈么?不光将神器拿过来了,还余出来不少胆子来□我的丫头不是?”

我讪讪笑道:“这小道消息传的倒是挺快。”

此番本神君既然是有事在身,便好意谢绝了桃兮端上来的两壶淡酒。桃兮委实震惊了片刻,我趁着这个空挡一边吩咐她换上一些茶水,一边手忙脚乱地将那两盅酒揣进袖袋。

月老儿转过头,无奈道:“你既然说不是来喝酒的,那是何事?”

本神君颇为高深地一笑,笼着袖口给他满上一盏茶,又不紧不慢地满上自己面前这杯,接着放下茶壶,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这边要从二皇妃三万年前来找你算缘说起……”

三壶茶水下肚,眼前月老儿好似理清楚了究竟。

他并未多话,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带着我进了姻缘殿。

姻缘殿里定姻缘。

六面墙壁乃是暗指六界,墙上密密麻麻吊着许多竹片小牌。每个小牌皆是有所指代。竹牌的系绳上绕着红线,红线纠纠缠缠,另一端便是命定之人。

然姻缘殿内红线错综复杂,在其中行走已是不易,更不消说找人。

本神君方开始还在担忧,他所司类似司命,皆是不能让人知晓的。如今擅自带我来了这个机要之处,会不会受到责罚,望着眼前结成一团的红线,我多虑地问出了口。

应溪一副喝醉了的形容在前方为我开了一条路道:“查姻缘这件事本身是不可的,按理说只能算缘。不过若是二皇子殿下既然司管三清规制……条例是他定下的,也能由他改。”看来思维倒还清醒。

说罢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替我挑开一撮缠在一起的线团。

我从善如流的钻了过去。

他抬手拿手指头敲了敲高出我半臂的一枚竹牌,道:“就是它了。二皇妃的姻缘便系在红绳那头,你顺着绳子慢慢摸便能寻到。”他侧探过头,顺着窗子看了看卯日星君,“时候还早,你好生摸着,我先去睡一觉。”

不待我应答便唤来桃兮,由她搀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姻缘难寻

本神君当真是悔青了肠子。

理想总是美好的,我以为顺着那根不粗不细的红线一直摸着摸着便能顺顺当当地摸到红线的另一头,然本神君显然错了。

二皇妃的那条红绳委实坎坷。先是一路曲曲折折地在“仙”这一片儿纠缠一番,又是藕断丝连地挂在“人”这里绕了数圈。好不容易迎来一段坦途,却又不小心结上一串糖葫芦似的死结。

本神君瞪着眼睛数了半晌,瞪得泪流满面,可算是一路摸到了另一枚竹牌。唔,果然不出所料,牌子上头一笔一划写得工整,堪堪是二皇子殿下的名字。

卯日星君离了职,广寒仙子在银河边上舞起了袖子。

我一屁股坐在布满红线的地上,满肚子怨气。

耳听见殿门口有些不平静,转过头便瞧见应溪笑眯眯地磨蹭过来道:“我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居然还能记得你在此劳作,委实不容易。唔,你这副形容倒不像是是摸不下去了,该是摸完了罢?”

我有些埋怨,遂闷声与他道:“应溪,你也忒随性了些。你看看这里一团乱,方才可使叫我可是一阵好找。你把这里弄成这副形容,平日里给人定姻缘不嫌累么?”

他抬起手撩起一团线团钻了过来,在我跟前寻了一片地方,信手将地上散开的红线拢了拢。地上乃是一层相当厚实的线团,叫他左捏捏右捏捏好不容易拢成了个窝的形状,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在窝中央盘腿坐下道:“若是根根条理分明便不是我姻缘殿了。陵光,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年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我没料到他会将话风一转,隔着千山万水扯到我的身上,不禁呆了呆。

他又道:“二皇子注定是要同二皇妃在一处的。期间过程虽然坎坷了些,结果却不是个变数。你好歹也见识过司命写命格的本领,我总要同他一路才好。这次之事如若我是你,便寻一处轻松好生逍遥一番,过后再去同貔貅说,‘二皇子与二皇妃乃是命定之人。算缘之事乃是月下老儿醉酒之后的瞎胡扯,不作数的。’这事儿也便是结了,何苦瞪着眼睛遭这份罪。这段时间你来的不大勤勉,酒约莫喝的少了些。唔,酒还是要喝的。”

我感到我额角的青筋跳的很是欢快:“那还真是受教了。你如此这般草率,我自觉终究与你不同。”

月老儿撩起一团红线,随手摸了摸竟将一串儿糖葫芦似的死结捋顺了,他眼风扫了扫我,似笑非笑道:“你也便是个死脑筋罢了……不过这些时日变得不大聪明却是实话,往日里你见缝插针学的巧妙,今日你怎的也不趁着这回有疏漏摸摸自己的姻缘?我当真是奇怪得很。”

我一怔,抚着额头晕了晕,原来往日里我在众仙家心中是这般形象?本神君纵使大条了些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爽利,道:“我过些日子便要同墨机成亲了,不摸也罢。”

他听罢皱着眉头将我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呔,你今日过来,我见你不像往日那般活泼,可是出了什么事么?方才桃兮估摸着你要摸自己的线,特地叫我过来给你指指名牌。”说罢站起身来,视线与我齐平,道:“你却不似有这般兴致。”

本神君我不是忘记了见缝插针的本领。

而是不敢。

我以为与墨机成亲这件事便是定下来的了,今日多此一举的将自己的姻缘摸上一摸,只怕会出个什么变数,遂道:“近日累了些,疲于行动罢了。”

他道:“既然如此,我帮你算上一算如何?近日春风尚好,找我算缘的几个神仙皆是红鸾星动,喜事将近。前两天天帝家里的小五还过来算了一卦,也是喜。”

我在脑海里周转了一番,方知那位“天帝家里的小五”堪堪是洛云那朵牡丹,心里略略轻松。好歹她将红鸾星动上两动,也能在墨机这边有所松懈。

我从容道:“不必,大婚那日请你吃酒道谢。”

应溪笑笑,道:“唔,也好,既然要成亲了,小老儿不过道一声恭喜。”

我自然是拱着手千恩万谢。

桃兮盛情款待,留了晚饭。

本神君憋闷了几日,又是多年不会的酒友,自然醉的是东倒西歪。脑中方开始浓稠,心里已然舒坦了许多。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醉亦有醉相。

月老儿平日里总将“天机不可泄露,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何如何,只要一醉,那些被他平日里憋屈在心里的各式“天机”便被他得瑟出来了。

所以当他微微虚着眼睛,伏在桌上的时候,我晕晕乎乎的想:约莫时候差不多了。

应溪果然神神叨叨地说:“陵光,我忽而想起一桩旧事。”

凡是醉酒胡话,他都说是旧事。

我捂着酒壶,咧着嘴含含糊糊地笑,口齿不清道:“若、若是风月之事……倒也能说出来,大家……开心开心。”应溪的酒果然是好酒,本神君这等酒量,三杯下肚脸上已经觉得有些红热,看人也有些不大清楚。

眼看见应溪心满意足地用左手支起脸颊,缓缓道:“说有三清里有一位散仙,原是个凡人。只是他凡劫未曾受尽却得了道,顶聚三花足涌祥云,飞升了。天帝仁慈,封了个图上元君的虚号,吩咐他照料一头妖仙灵兽。

你也知道,这仙者可分三类:人仙,神仙,妖仙。

那头灵兽便是个妖仙,乃是九尾灵猫,据说是一位仙者游历偶得,现已不可考。灵猫性子犟得很,不甘当仙人坐骑,乃是一头寻不化的兽。奈何天帝又欢喜得紧,舍不得弃了它,只好耐着性子养着,久而久之,兴致总算是淡了些,也不再去看那灵猫。”

我迷迷瞪瞪地点头:“唔,是个喜新厌旧的段子。”

“图上散仙见那灵猫模样讨喜可人,自然欢喜得紧,日常照料也颇为费心。恨不得日日与那灵兽处在一处。吃饭同桌,睡眠同塌。

方开始灵兽不大领情,到后来行为约莫乖顺了些,图上大受鼓舞,于灵兽益发上心。

这本无甚可说。

坏就坏在某夜,图上拥着灵猫入眠,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梦。

他梦见怀里抱着的不是毛色润滑的灵兽,而是个皮脂细腻的女子。

那女子媚眼如丝,主动送上香唇,一口含住图上的嘴。图上又是一惊,又是一喜,当下便同那女子缠绵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梦里之事历历在目。这般春梦接二连三,他只当是红鸾星动,好运要来了,便欢天喜地的跑来姻缘殿找我。”

我又仰头灌下一口酒水:“你是……如何说的?”

“我掐指一算,便知姻缘殿里红绳两端栓的是谁,然天机不可泄露,便与他提点道:‘有缘之人近在咫尺。’然那散仙愚钝,不过三年便娶了贴身的婢子。灵猫气不过,瞧了空闲将那婢子一口咬死了。”

我怅然,大着舌头应他:“那、那灵猫也忒……不淡定了些。”

“图上一眼便瞧出了婢子的死乃是灵兽所为,一时怒气攻心,打了灵兽一拳。动手打天帝爱宠乃是重罪,图上力争清白,便抖出了灵兽杀妻之事。天帝龙颜大怒,杖责灵猫,灵猫性子犟,堕水死了。图上终究未发现灵猫对他的心。他再来找我算姻缘,小老儿已经是无话可说,姻缘绳儿已经断了。”

应溪说罢,径自啜饮了良久。我这方才领悟到他大约是说完了,遂嘟嘟囔囔道:“应溪,原来你这般鸡婆。你说了这么许久,我却不觉得这段风月有何好笑。”话毕趴倒在桌上,感觉瞌睡虫细细密密地爬满了眼皮。

他一本正经道:“本就不是说来玩笑的。想来我竟然是鸡同鸭讲了这么许久,你何时在姻缘殿里见过断掉了红绳儿?”

我闭着眼,拧着眉头,一心想同周公幽会,随口道:“不曾。”我连进去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他一脸兴高采烈:“这便是了,我方才未说完,你还要继续往下听才是。我见他系着姻缘的红绳断了不禁生疑,遂给他算了一卦,却是姻缘难寻啊……然后聪明如我便把那条断掉的红绳给……”

我道他的这段旧事真真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臭长臭长,益发没了兴致,索性借了酒力昏睡过去,兑着耳朵由他在一边帮我生些耳茧。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忽而觉得姿态不大舒坦,遂浑浑噩噩地转醒。

我记得本神君我方才是在外头的石桌子上趴着,这又是在何处了?脑中混沌一片。忽而觉得右手不大利落,万分费力的定睛一瞧,原是一条细细的红线死死绕在腕间,勒得手掌血色尽失,苍白冰凉。

这是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我迷迷瞪瞪地闭着眼睛伸过左手,扯了扯,没扯断。

心里登时有些恼火,本神君不过是想睡个安生觉也不成,于是又是胡乱一阵拉扯。那条绳子却是韧劲十足。

我运足气使了个决,然后奋力一拽,嘶啦一声,终于叫我把绳子扯断了。

右手腕子一松,我翻过身,选了个合衬的姿态安心睡了。

灿若白莲

一睁眼看见的居然是莲生。

她的面色不大好,比原先更为苍白些。眼神也不若原先灵气。虽然她成仙后便是一副少女的形容,与人与事却实在是嫩了些。我估摸着她大约是哪些方面不大调剂,却并无心思多加过问。

她端过醒酒茶,递与我面无表情道:“昨夜神君醉的厉害,今儿个清晨月下仙人大发婢子过来,云家兄弟才过去将神君抬了回来。”

我呆了呆,云罗云拓兄弟两个天生个子娇小,二人扛着我这个庞然大物腾在云上,那是怎样一副叫人心碎的场面啊。

我正欲作出一脸悲悯,幡然醒悟道莲生方才说的是清晨,唔,若是清晨便好,各路神仙多懒散,定不会赶着一大清早乘着云乱飞。

只听莲生又道:“可巧天帝有要事召司战神君商议,路上碰见也好帮了一次忙。”

我略略思量哪位仁兄是司战神君,方想出端倪,当即欲哭无泪。

莲生好似有话要说,欲言又止。

我叹了一口气,问她道:“你可是想同我说什么?”

她垂眸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

是夜,我睡得不大平静。想来应该是头晚宿醉下午才转醒,睡颠倒了时辰。想到此处不禁有些苦闷,最后索性披起衣裳坐了起来。

纱橱外头月华明亮,却见一抹黑影闲庭信步地从这一头飘到了哪一头。

本神君素来英明,自认为那道影子身形瘦弱,应当是鱼贤半夜来拱哥哥被窝了。然断袖如何同塌,我虽有过一些研习,却没见过真人演练,此次月明风高,也是个不错的时候,遂打起精神也是贼头贼脑地出了厢房一探究竟。

本神君素来偷鸡摸狗,本领皆是得了鱼贤的真传,现如今能反将一军用在他身上,当真觉着很是圆满。

那人一袭淡粉色的袍子,夜里颇好认。我一路尾随,竟跟到了凤栖山脚。

唔,敢情哥哥觉着在房里太憋闷,想要换换口味?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却见林子里黑影一闪,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却是少离。

几日不见其人,他略略瘦了些,面色较原来愈加冷硬。

我纳罕:半夜三更,他跑来会鱼贤作甚?

顿时又紧锣密鼓地恍然大悟:难不成,他他他于我那通表白叫我稀里糊涂地回绝了,心神俱伤?随后万念俱灰之际方觉着还是断袖略略靠谱一些?这这这、若是这般,那委实是本神君的罪过了。

少离一语打破我的胡思乱想,道:“莲生。”

我呆了呆,藏在山石后头探长了脖子。

粉袍子的人略略侧过身,恰巧叫我看见半张脸,当真是莲生的脸。闹了半天原是我眼睛不利索认错了人。心里很是悲愤,本是想看一出活断袖春宫,却是白高兴了一场,憋屈之情溢于言表。

少离绷着脸,别别扭扭道:“莲生,我这般急着约你,委实是有话同我说。”

莲生望着他,面无表情。

少离又道:“……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我同陵光……”

莲生仍是面无表情。

少离有些急,在这个乌七麻黑的晚上竟还能将脸色憋得红润:“我,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对。你要怪我,要骂我都是可以的。”

莲生这时终于抬起头,粲然一笑道:“少离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换做少离木愣愣地瞪着眼。

我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潮汗,暗自将少离骂了几回。

此情此景乃是大惊大骇,虽不知莲生怎么生出这么一双眸光不济的双眼,但是她于少离也是有情的。少离他这般将我扯出来,委实叫我觉着自己便是那铜镜前的猪八戒,里里外外都不是东西。

只听莲生又缓缓说:“少离君上次同凡间醉梦阁里的青姬做戏,末了也不曾解释一二。莲生此番委实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