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让我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反而有些惭愧了,是这一切突如其来的事让我混沌了。

“老夫人去了是不是?”见我一直都没在说话,他主动挑开了话端。

我微点头,不是不悲伤的,只是这种痛比起眼瞧着晨姨在我眼前咽气,要好上很多。那时候的我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熬不住的。

“难道夏侯少清至今都没露脸吗?”很快,他就从少歆今日前来的事中猜出了端倪。

看他惊讶的口气,丝毫都不亚于我。我还是愣愣点头,劭王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可他在我面前一直是最真的。所以如今他这模样,让我明白了,少清的失踪与他真的无关。

我明显的松了口气,像是一眼就瞧透了我的心思。他笑了,无奈抚上我的发:“信我就好,皇上那边最近也没什么动静,如果他能那么轻易动得了夏侯少清,也不会那么兴师动众要你下手了。他是防备着任何人的,包括游怡,唯独对你,怎么也不会设防。”

“你真的以为我会杀他吗?”

“呵呵,以现在的形式来看,你真的有自信他会出现吗?”

我们互看对峙着,眼神都仿佛想将对方瞧穿了般,谁都不肯想让。可他的话说进了我的心坎,的确,对少清我压根没有任何的信心,他的心里有过太根深蒂固的一段情。不是与我几月朝夕,媒妁之言就可以忘却的吧。

曾经游怡被皇上纳为妃时,他二话不说的抛下我,彻夜未归。可如今呢……居然,失踪了。

“他不来不是更好吗?省得你为难了,安心待嫁吧,我只想你真心诚意、开开心心的做我的新娘。”

“可是……”说着,他拉起我,打开门看似就要送我回房了。

“夏侯府的事我会让皇上适可而止的,这样做你是不是可以少和他们接触了?”又一次,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猜出了。犹豫了会,我应了声算是答应了,我与夏侯府的牵连早该断的,又或者是怎么也断不了的,那是父母辈就欠下的。

“那我回房了,王爷您早些睡吧,不用送我了,免得又惊动了那两个守夜的丫鬟。”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风果然如劭王所说,凉得很,我裹紧了他先前给的毯子,正匆忙想离去。

他又忽地拉住了我,压根不让我反抗,打横将我抱起。护得紧,好像生怕这柔风会伤了我般,我偷偷仰头打量着他,脸颊不自制的绯红,隐约还能感觉到急促的心跳,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去了别院后,给我安安份份的待着,不要再趁夜乱走动了。”

“嗯”

“还有……”他顿了顿步子,风袭来,让他醒神又加快了脚程:“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足不出户,居然可以让那本名册上的大臣,一个个莫明其妙的离奇死亡了。但是我不想你在涉险了,锋芒太露,会成为很多人的靶子。”

“莫明其妙的离奇死亡?”我挑眉,失声重复。

“不是你做的吗?那为什么他们每个人的尸体旁,都放着血书,写着‘柳娘’二字?”经我这么一叫,他开始正视起这事。

怕是也曾怀疑过游怡,遭了否认,所以劭王才一直暗自认定是我做的。

我蹙了会眉,想了片刻,又舒展开了,歪过头冲他俏皮一笑:“天知道,也许是娘在天有灵,冤魂索命吧。”

“是吗?”他的眼又聚满了戾气,扯开邪佞的笑容,“果然是在天有灵啊,莫非当日她执意要你嫁给夏侯少清,就是料准了今日这男人会不顾自己娘亲的生死,为她雪恨来着。”

“呵,这笑话真冷。”随意说了句,我别过头不再多话。

既然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游怡做的,知晓这些恩怨的人又不多。少清无疑是最可疑的人了。只是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游怡吧。至少,他应该清楚我不是把仇恨刻进心底的人,何况还是上一辈的恩怨,没必要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但游怡不同。

想来,游怡原也不过是个天真女子,就是这些恨让她泯灭了自己的秉性,负了少清。

雷鸣雨疾,窗外的暴雨肆意的席卷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将这夜阑尽处点缀的分外诡谲。

我看着轩窗外穿梭的人群,个个碌碌却无为。如此相较,才觉得这别院也并不冷清,我放下手中的笔,环顾四周。

明日就要出嫁了,不知不觉为了避讳,我已经独自搬来劭王的别院三天了。直到此刻我才正视起自己的无奈。世间男人皆薄幸,那是晨姨临死前在我耳边叨念的话,那会,我不明白是谁给了她这样的感慨。可我却清楚,是谁让我肯定了这句闺中怨妇的哀叹,世间不薄幸的男人,真的是我能贪图的吗?

我的眼神落在了一旁高悬着的嫁衣上,刺目的殷红。渐渐的入了神,直到一双白皙纤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它,也闯入了我的眼帘,我这才醒了神,想起这屋里头除了我还有……她。

“你不知道,咱们家这未来王妃可漂亮了,连皇上都说了‘人中柳默静,静默柳中人’,听说王爷能娶到羡煞了不少人呢……”

“可不是吗?南城柳娘,北城怡妃,那可是最近百姓嘴里最多的话题了。”

外头窃语的肆无忌惮,仿佛完全将我和游怡当作局外人。我不经意的听着,惆怅的笑。

“南城柳娘……人中柳默静,静默柳中人。呵……到底还是你赢了,得了娘的所有。”进屋许久,这是她的第一句话,比起我的笑容,有更多的苦涩。

“明日就要嫁了,皇上特带我来探望你,想这你心里头定是紧张的,让我进来陪你聊聊,舒解舒解。”

这话说得可真冠冕堂皇,我凝视着她,安然微笑:“民女多谢皇上和怡妃娘娘顾念。”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的声音在我头顶扬起,抑扬顿挫掌握的恰好。在我还来不及反映时,夺过那些宣纸。我回头,眨着眼,怔怔瞧着她把那柔弱似棉的纸捏成一团,娇嫩的音再次传来:“这时候不适合写这些东西,既然是命,就认了吧。”

“娘娘又怎知我不是写给王爷的呢?”我挑眉。

“因为……少清已经刻进了你的心。”

她说着,很笃定的语气,仿佛天下间唯有夏侯少清一人能让我甘愿娇俏,“你错了,若真如此,我不会答应在嫁给王爷。”

不管是爱,还是诚如我上一回出阁时一般的无奈;亦不管劭王对我究竟是喜之,还是仅为利用。总之,明日仪仗喜乐一奏,太多事成了定局。

“柳默静,过了明天你就是劭王的人了。本宫不知道你此刻念着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你该清楚劭王的性子,逆了他的意,即便爱到极限他也会毁了。聪明女人不是在尔虞我诈间游刃有余的,而是懂得选择怎样的男人去爱!”

她的话很中肯,可显然我们都不是聪明人。互望了会,我忽然认真了起来,“娘娘,游戏快结束了是不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爱得究竟是班副将还是少清?”

我们都戴着面具,虚伪面对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突然间这样的坦率,反倒谁都习惯不过来了。她惊讶的瞪视着我,显然是没料我会问出这话。

最终,我仍是没有如愿得到她的答案。房门被侍卫推开了,门外,皇上一身明黄色的便服,背手而立,眼神略过游怡直直的看向我,许久后不经意的牵动嘴角勾勒出笑容。

可这笑却让我觉得今年的夏天,好冷。

“怡妃,去外头等着朕,朕有话想单独和她说。”说这话时,他的视线还是锁着我。

“是,臣妾退下了。”游怡欠身,担忧的望了我眼,擦肩而过时,我清楚的听到她的低哝:“游戏还没结束,等到最后一刻,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究竟爱谁,可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也能告诉我答案。”

虽然这话她说得很轻,可在这不算大的屋子里,还是能一字不差的传入皇上的耳中。目送着游怡离开后,他才缓缓跨进门,顺手关上房门,阻隔了外面的那个世界。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他共处一室了,比起上一回,我更觉得面对他是种痛苦。这个永远让人难以猜透的男人,我料不准下一刻他会做什么。

人人畏惧劭王爷,可我,更怕他。

我大胆的直视着他的眼睛,还惦念着游怡刚才的话。猝然的,我随手拿起案上的砚台,往铜镜上砸去。皇上依旧一动不动,微笑看着我发泄。

游怡错了,我没赢,这辈子也许都赢不了她。历经了那么多,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当初般的悦耳动听。

而我……那是如杜鹃一般的音,杜鹃啼血,如同这满地溅开血红的朱墨,化做我额间的朱砂痣。我抬手,抚着,很是珍爱,因为这是我同她唯一的区别了。

半面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40章

“发泄够了?”

在我终于累了,安静了下来,如同个被人遗弃的布娃娃般倒坐在了椅子上。皇上徒步上前,让人措手不及的在我身旁蹲下了身,问得很柔,像在抚慰一个孩子。

“皇上……您玩够了吗?”所有的腥风血雨都是他一手操纵的,为了这虚妄的权,为了他求而不得的柔太妃,牺牲了太多人,该是够了吧。

“这个问题是朕可以主宰的吗?你该去问你的那个姐姐,问你的王爷。”这回,他索性就地而坐,随意极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不喜欢与他之间这样近的距离。想着,我豁然起身,自然的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问王爷!劭王又何曾不是您手中的棋,您若是心情好可以把我赏给他,若是不好就特意给少清机会让他来搅和。皇上,您曾告诉我您爱柔太妃,可现在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您不懂爱,更不配说爱,您说柔太妃临死都不愿看您一眼。可您知道吗,这个女人一路默默付出,她用自己的身体为您铺就了那条步上龙椅的路,还不够吗?”

“柳默静,不要挑战朕的耐心!朕和柔太妃之间的事,容不得外人来评论。知道朕为什么三番两次留你一命吗?因为你是劭王的女人!不要像游怡那样恃宠而骄,朕不想你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游怡会有怎样的下场?”我皱眉,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似乎明天不仅仅只是一场我和劭王的婚礼,更该是场交易。

“那得看你日后的夫君了,看他会不会厚待游怡这个义妹了。不过,你该比朕更了解劭王,就凭游怡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还有她的野心,劭王能把她的命留到现在,已经很让人诧异了,不是吗?”想是蹲累了,他突然起身,像游怡方才一样抚上了我的嫁衣。

我惊恐的瞪大眼,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无力的翕张,连音都在颤抖:“赐婚……是为了要劭王和您一起连手对付了游怡……”

“对付她?”他嗤笑出声,尾音上扬,夹带讽刺:“还不需要那么兴师动众,劭王是个劲敌,如果齐心协力朕的王位会更稳固。所以,对待一个棋子的最好方法,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而是抚慰驾御。在劭王的心中,唯有你才能取代了江山。”

“民女知道了,我会安心做劭王妃,只求皇上最后……能留姐姐一命。是您将她拉入这场棋局的,她罪不致死。”

他愣了会,看着我的眼神放柔了几分,伸手抚上我的发,像个哥哥般嗟叹:“难怪劭王视你如至宝,你太嫩,也许有天你会发现到了生死一线时,即便骨子里一脉相承的血,游怡还是会牺牲你来保全她自己,她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答应我。”

难得的执着,这一生我为别人妥协的太多了,这一次我当真是卯上了劲。

良久后,皇上点头,默默淡笑。转身离去前,他留下了和上次一样的话,终于让我明白,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弱点、也有情。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劭王,他并非真的想斗,只是命运如此,我们谁都抗争不了。

伴着窗外凌厉的风雨,他说:“好好待劭王,他值得。”

放肆了一夜的暴雨,奇迹般的停了,反让今日的添了丝难得凉爽。

一早,我便被姑姑们催促着起床,连早膳都没顾得上用,就坐在了妆台前任人宰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些恍惚,忘了多久没有化过这样的浓妆了,此刻入目的这张脸是陌生的,却也是格外亲切的熟悉,遥想去年夏日,我也曾怀揣着这样的忐忑不安等待喜轿的到来。

“你怎么了?”眼神无意间的游移,才发现打从今早他带着侍卫出现在别院起,就始终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摸样很是凝重。

“没事。”

闻言后,他才像猛然回神一样,硬生生的别过头,回答的很淡漠。

我是熟悉他的性情的,班泉若是不想说话,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为所动。所以见状后,我牵起嘴角,给了他个无力的笑容,继续配合丫鬟们的动作,安心梳妆。

这样静谧的气氛,像是过了很久,意料之外的。班泉突然上前,目光锁住镜中的我,冲正在端详嫁衣的姑姑作揖,暗哑地道:“姑姑,可不可以麻烦您出去下,末将和柳姑娘有些话要说。”

姑姑犹豫了会,看了看我,又看向肃穆的班泉,最后才点头:“那班副将斟酌着时辰,可别误了奴才们做事,要是耽误了吉时,王爷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当不起。”

班泉冷冷低应了声,静侯着丫鬟们一窝蜂的拥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他才走到我身旁,我有些困惑的仰头望着他,费解着他究竟想做什么。

“柳姑娘是真的想嫁王爷吗?”

又是这个问题,我溢出无奈笑声。似乎人人都置疑着我,认定了我的心一直是从一而终的,可偏偏惟独王爷,他对我的爱有份独特难解的信心。

“如果不是又怎么样?”

他顿了顿,像在做一件重大的决定般,而后又镇定的问道:“如果大公子真的来了,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一定要逼的话,我会杀了我自己……”

我的话还没说完,班泉突然疯了般的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正要往门外走,我才意识到这家伙真的疯了。用力拨开他的手,我凝视着他,心里觉得暖暖的:“班泉,你冷静些。你能带我去哪?就像潇叔和娘一样,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吗?你是御林军副将,是王爷的班泉,天下的班泉,不是我的!”

“我不想看你不快乐。”他说得很懊恼,松开手,靠向门板,看起来比我更无助。

我怔愣的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班泉,到了此时,我若是还看不明白他的情,那便是傻子了,可我注定还不起。顺平了气,我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我没有不快乐。”

“真的?”直到看到我坚定不移的点头,他才舒展了眉心,却依旧笑得很苦:“只要柳姑娘快乐就好,可是总有一天,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做一回只属于柳默静的班泉。”

这一刹那,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终于说了一次心里话的男人,撑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是个忠臣,也许他也渴望可以如少清如劭王一样,放开一切爱一场吧。

“班副将,好了吗?再拖下去要来不及了。”

姑姑的催促声传来,一句话似乎也向我示意着,成定局了,谁都改变不了了。

看外边的日头,也许真如姑姑说的,快来不及了。稍后的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丫鬟们利落打点着一切,一直到喜娘闯了进来,我的视线被朦胧的红取代了。一路在搀扶下,我跨上了喜轿。

伴着喜乐,我紧握住手中的苹果,用尽全身的力气。

最终,我仍是没有等到夏侯少清……

从城南别院到城北的劭王府,这短暂的路程,今日却显得分外冗长,两边聚集了无数百姓夹道围观。劭王是特意的,他要用这场形式规格都比公主出嫁还要隆重的婚礼,来驳了之前市井里关于我的那些谣传。

他要让柳默静嫁的风风光光,这样的排场对于一个人尽皆知的弃妇来说,确实该受宠若惊的。而我到底只是个平常女子,被他如此宠疼着,怎能再倔强的起来。

偷偷撩起轿帘一角,我看着前头马背上的俊昂男子,心底一颤。

放下帘子后,我靠向轿壁,暗自猜想……我们之间真的可以奢望一辈子吗?他,甘愿做一辈子的王爷,位居人臣吗?

正入神,忽然一阵喧哗,轿子猛然停下。更吵闹的仪仗乐盖过了劭王迎亲的笙乐,我手心一紧,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听身旁喜娘拔尖的吆喝声,我不安的开口:“外头怎么了?”

“姑娘莫急,王爷和班副将已经在处理了。”

“我只是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口气有些不耐,不喜欢喜娘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

“是……是夏侯府老夫人出殡的队伍……”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苹果重重落地的声音,沉重异常。还来不及让我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听到喜娘哀嚎了声,接踵而来的刀剑声。而后我便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半面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41章

“怎么还不醒。”

“会不会是你用药过猛了。”

“还说我,谁非要我用药的,真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弄晕她。”

两道属于女子的娇嫩争吵声入耳,这声音有些熟悉,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只觉全身躁热,登开被子后,我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思绪还没来得及跟上,周围安静了片刻。

慢慢的我才觉得不对劲,想起了混睡前的事,猛地弹坐起身。

不算小的动静,吸引来刚才专注吵架的俩人,他们蜂拥而上,小心翼翼的审视着我的身体。我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两人,至尽仍觉得自己在做梦,呓语了起来:“漓郡主,秦姐姐。”

“终于醒了。”见我无恙,还是往日的摸样,秦姐姐明显松了口气,故意冲着外头大声的喊:“你要是在不醒呀,我可要被大伙骂死了,尤其是某人非说我伤害了他宝贝妹妹。”

这样斗气的语气,还有一旁左漓开心的笑颜,一切是真实的,我不是在做梦。

门外的人听见了声音,房门被用力的打开,我只瞧见一堆人涌了进来。脑子还是混沉沉的,眼前突然冲来的人群,让我分辨不清了。

片刻后,只听闻一声声熟悉的询问声。我才反映了过来,居然都是酒庄里的师兄们,这么说来,刚才秦姐姐这话是特意吼给二师兄听的。

“究竟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有了我插话的空间,太多的疑问浮现出来。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师兄们都来了?为什么连失踪多日的左漓都会在这?

“抢亲咯。”左漓俏皮的冲我眨着眼,给出了个太过简单的答案。没让我解惑,反让我更觉得混沌了。

眼见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大师兄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肆无忌惮取笑起我。直到一抹纯白的身影忽然进门,闯进了我的视线。我探出头,掠我挡在前头的二师兄,看着他。

是少清,他正笑着,淡然、柔和的笑。手里端着碗,飘来阵阵菜香,丫鬟见状,上前接过。他挑眉看着眼前这副奇乐融融的画面,好整以暇的盘错起了双手,看我始终张大嘴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便调侃了起来:“怎么,坏了你的好事不开心了?那需不需要我在如法炮制的把你送回去?”

“少清大哥你开什么玩笑,您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才算把默静姐抢回来了,做什么还要送回去!”左漓还是单纯的,以为少清是在说真的,激动开了。

“好了,他闹着玩呢。咱们走吧,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大师兄笑着直起身,极自然的搂过左漓,招呼大伙出门了。

这画面可把我惊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都没反映过来。

“喂,回神了,你这摸样好傻。”少清在床边坐下,举着勺,等着我张嘴。许是见我一直没反映,才嚷开。

“我不饿。”我轻推开那些饭菜,心情是复杂的。他的确坏了我的好事,少清不会明白,我真想不顾一切嫁给劭王,从此只安然的做着劭王妃,不再折腾了。这截亲,不是我期望的结果。

“不开心吗?你……真的想嫁他?”将手中的碗交给丫鬟后,他严肃了起来。

我抿起唇,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生硬的转过话题:“漓郡主为什么会在这,还有她和大师兄……”

“在一起了,大哥对漓儿很好,没有你那些师兄们的话,漓儿可能早死了。那晚,你二师兄离开蓟都时,恰巧救了想轻身的漓儿,呵……真是奇妙的缘分。”不需要我多说,少清该是看明白了我在逃避什么,如我所愿的,他不再逼问,苦笑回答我。

“果然奇妙。”我低头,喃喃自语:“那这里是哪?”

“奉州夏侯府,我把重心全移来了这,如果不是早做准备的话,夏侯府早被朝廷整跨了。我不能让我爹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更不能让我娘这些年的努力白费,这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不是故意来晚的。”说着,他替我掖过被角,盖上我的腹部,叮嘱了句:“别贪凉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他都是安排了许久了,难怪之前那段日子少清总忙得昏天暗地。我的昏睡,是秦姐姐的杰作吧,她虽是未能将她爹爹的医术全学会,这些还是难不倒她的。

“二娘的事也顺道办妥了吗?”

“恩,辛苦少歆了,等安顿好你,我再想法子回蓟都城带他们出来。”

“安全吗?你带走了我,劭王势必会迁怒夏侯府里的那些人。”这场婚礼,王爷尽力的铺张,天下皆知了。可突然没了新娘,以他的性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少清叹了声,努力牵出笑容:“总不能让我眼看着你嫁给别人,我做不到。”

“你不该为了我这样的,让师兄们回去吧,别在牵连别人了。嫁给劭王,并不是被迫的,我……心甘情愿。”我不能拖累少清,他欠我的早还清了,真正变心的那个人是我。

“我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靠着床柱,说得很轻,可我还是听清楚了。他别过头去,看向窗外白花花的阳光,“我不想你步你娘的后尘,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会亲自把你送还给他,至于现在,江山美人这个选择太难,我怕他最后的抉择会伤了你。”

“少清……”这不合时宜的温柔体贴,当真是能折磨死人,我突然只觉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当初我要的时候,他一分都不给,一句话都不说。相望了会,我们只能一起苦笑,无言以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直起身:“少清,救游怡,皇上想和王爷连手对付她。”

“我救不了。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也许劭王会对她手下留情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做个称职的旁观者,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兄弟相争的戏码。”

“兄弟相争?”少清的语气很笃定,让我觉得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上演了。

“你该比我更了解王爷,不是吗?他的霸业雄心,是你可以化解的吗?皇上走了步险棋,他以为将你赐给了王爷,就能驾御住他,可是错了。劭王是那种妄想江山美人一肩挑下的人,灭申国时我出银子,他出人力,他曾允诺我的便是不强留你……”

“为什么一早不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热了起来,有泪凝结。

他曾放弃过我,为了邀功,得民心。如果不是皇上暗中派人暗杀我,他便从此不会在出现在我眼前。可这一切我全不知道,从始至终,我一直傻傻的以为劭王会舍江山取我的。

“你是了解我的。”他起身,伸手招来丫鬟嘱咐了几句,才转头看向我:“就算不饿,也吃些东西,你睡了一整天了,蓟都城乱套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快宫变了……如果最后你的选择依旧是王爷,我……会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