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丫鬟们也在下一刻被我赶出了房间。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用来沉淀这混乱的思绪。我想起了娘的事,柳娘是个传说,消散在硝烟中的传说。二娘和大娘说起时的口吻,像在叙述一场悲剧。

可我想她是快乐的,只是就算是娘都未必能体味那种幸福,不然她不会临死时用那么凄哀的语气说话。

我羡慕她,让老劭王、夏侯老爷以及宪王爷,念叨了一辈子。

如果我成全了他的野心,他……会不会也这样念我一辈子?很多事,要试了才知道,不是吗?

枣红色的马匹在烈日下不住喷着气,瞧起来憨厚极了。这是潇叔的爱马,从前烈得很,好不容易才被驯服的,最爱跟我撒娇。就像现在,粘着我,使劲的蹭。

我忍不住溢出娇笑声,也让周围的师兄们跟着我大笑了起来。

“还是习惯这样的默静,我会好好办你交代的事,等你回来。”大师兄端坐在马上,前头是小鸟依人的左漓。

“过来。”扬起笑容,我走近大师兄身旁,冲他勾了勾手指。他听话的弯下身,我附耳低语:“大哥,答应我,好好经营酒庄。就算我回不来了,也不要伤心,好好对待漓儿,照顾师兄们。”

“死丫头,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师兄斥骂了我句,表情却变得比我更沉重了。

“好!那等我,柳默静一定会回酒庄,酿天下间最好的酒!”

娇阳下,我笑得灿烂,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尽量不表现出依依不舍。如同自己所说的,我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一定会回去的。

其实,我应该听少清的话,跟师兄们一块走。远离这一切的,可我知道还有太多事需要我去面对,我不想拖累酒庄和大家。快宫变了,不管我逃去哪,劭王也好,皇上也罢,或者是游怡,他们谁都不会放过我。

无疑,我是他们用来牵制王爷最好的筹码。这时候,即便逃,也是奢望,不如勇敢等待。

因为心里有了决定,我要左松易这一生都忘不了柳默静,这个用一切在爱他的女人!

“定下来后想法子通知我们。”少清拍了拍二师兄的马,仰头叮嘱了句。

二师兄坚定点头,扬鞭策马前,只留下一句话:“夏侯少清,保护默静,如果她受了伤晨潇酒庄上下绝不饶你!”

“我会的,会用命去护她。”

飞扬的黄土中,少清的脸有些摸样,他呓语着的话我却听得清晰。

不是不感动的,我很感谢他的不离不弃,那个可笑的同心结,共饮下的交杯酒,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么认真的在对待。

默默的,我抬起头,微眯双眼,遥望蔚蓝的天空,自言自语:“娘,百姓们都说我是南城柳娘,默静倾其一生怕是都舞不出您当日的倾城舞姿。可是,兴许默静最后的归宿还是免不了重蹈您的覆辙了。保佑我,保佑王爷……”

半面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42章

暮色夕阳,袅袅炊烟人家,和谐的宛如置身在一副水墨画中。

我静静看着眼前平静湖水,烟雾萦绕,看久了,我忽然很想就这么走进去。

“不是说想来泛舟的吗?怎么停下了?”见我驻足了良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旁的少清才好奇的问道,打破了宁静。

“那些姑娘再采莲,不想打扰她们,看她们笑得多开心,那歌声真好听。”我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那群采莲女。

入耳不过是平凡无奇的民歌,我羡慕的其实只是那一阵阵清脆无忧的笑声。没有任何的烦恼,她们偶尔互相泼着水嬉闹,偶尔又认真的再湖里摸索着。

素衣,高卷起的裤脚,让她们开起来并不是那么美丽。只是置身于繁复的荷花丛中,反倒别有风情了。

“怎么了,忽然那么伤感?”

少清的低问声在身旁响起,我才回神,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原来此刻我脸上的表情是伤感的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们好快乐。”收起心思,我努力微笑,最终还是觉得这个笑容太过勉强了。

偶尔放纵一下吧,想着我蹲下身,不顾少清的惊讶,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数。突然退下锦靴,扎高裙摆,任性的在湖边坐下,将脚探入湖水。微凉的感觉传来,解了几分暑气,舒服的让我笑开了。

“班泉说对了,你呀,真是任性。”少清斥了句,也陪着我坐下了。

我还是笑,轻松的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好好享受,我们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还会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

“少清,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做一辈子的采莲女,也是一种幸福吧?”我脱着腮,问了句。

他闻言,拨弄着湖水,随意搭话:“人各有其命,你羡慕她们,她们也羡慕着你。”

“会吗?”我心里清楚,这不是一种羡慕,只是一份感慨,因为我从未嗔怪过任何人,也从未对自己的选择有过后悔,只是……“你不会明白,男人总是难解女儿心思。都说我娘是祸国红颜,可他们不知道,她临死时有多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娘,永远不要认识老劭王。”

“那你呢,也希望自己永远只窝在晨潇酒庄,做着无忧无虑的小师妹吗?”

“不是,师兄们宠不了我一辈子,我只想做个小女人。”就像嫁给少清之后,我努力安分守己一样,我曾经以为他就是我的归宿,从未想过要抗争什么。是不是幸福我不知道,幸福这东西,一直都是看人怎么去定义的,我知足便好。

是他,夏侯少清他给了我机会去挣扎。可我不怪他,心若是坚定,谁左右得了?

“少清,我们打个赌吧?”他似乎正在消化我的话,我转过头,淡笑唤回他的游走的神。

“什么赌?”

“赌这浩淼江山最后究竟花落谁家。”遥望远处连绵山壑,我开口,语气是云淡风清的。

“好。”没有迟疑,他爽快的应下,而后很坚定的告诉我:“劭王虽然八面玲珑,在朝野上党羽众多,可是他有太多牵挂;游怡树敌太多,何况满朝文武不会甘愿对一个女人臣服……我赌皇上。”

对于时局,他要比我清楚的多。劭王的那些功绩中,我猜多半是有少清的功劳的,从小生长在蓟都,又撑着国库,他对皇上的了解自也比我多。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的很突然,并没有急着表态。

“他啊……”少清犹豫了会,像是在想究竟该怎么表述,良久才道:“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只要能达到目的。”

“他就不怕悠悠众口吗?”

“呵,怕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了,要找些为他歌功颂德的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总有软肋吧?”我继续追问,怎么也不信这天下间会有一个人是无所不能的,纵使他是君王,可也是个凡人。

“有,太过自负。”少清的评价很中肯,脱口而出后,才察觉出不对劲,倏地转头深究起我:“你想做什么?”

我笑了笑,抚顺被风扰乱的发,避重就轻的回答:“没什么,我赌王爷,他会赢。”

“为什么?”他的口气有丝难以置信,仿佛是想不明白我哪来的自信。

“因为我要他赢!”我说得更坚定了,一字一句吐得清晰。

我不确定这世间是否会有永远不变的爱,隐约觉得那是神话,永不变质,除非把相爱的人共葬在最浓情蜜意的那一刻,用坟茔来抵挡岁月的无情。

如果一定要会变,那我宁愿输给了天下,也不愿意输给某一个人。我不容许自己以爱为名,拖累了他,那太自私。

“赌注是什么?”沉默了很久,少清才无奈的开口,声音里夹杂着酸涩。

赌注?我很认真的考虑了会,才举起手,笑言:“如果我赢了,带我走,陪我玩遍他最爱的天下,陪我一起酿酒,酿一壶你和他都想喝的酒。”

“若是输了呢?”他的目光望着我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急着与我击掌为誓。

“随你处置。”

“好。”说着,他举起手,轻击我的手掌,慢慢的转而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的握住,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这是一场无论怎么看都对他有利的赌约,但是我知道,唯有我才是最大的得利者。因为,不管输赢,眼前的这个男人都会想尽办法让我快乐。

半晌后,他放开了我的手,忽然起身,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尘。弯身捡了块扁平的石头,笑脸盈盈的看向我:“会不会打水漂?”

我摇头,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我教你,总得放松下,崩那么紧会累。”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拉起我,塞了块石头到我手里。继续耐心手把手的教着:“这样握,然后用手腕的力量扔出去就好了。”

顺着他的话音,忽然,石头飞了出去,接连而来的水瓢扰乱了一池静水,泛起阵阵涟漪,我抑制不住的轻笑出声。

他似乎玩得不亦乐乎,我跟着他,有些笨拙的一遍遍学着他的动作,湖边除了刚才那些采莲女的歌声,还多了接连不断的朗朗笑声。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日头隐没在山后,我们一直笑着,笑得漫无目的,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弦月高挂在上空,宁静的氛围被慌乱仓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我和少清互看一眼,一起回头。

瞧见不远处的快马正离我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是德功,瞧见我们的身影后,他像是见到了救星,眉宇间的愁绪不见了,刹那就笑开了。

“大少爷。”还没来得及跃下马,他就已经说开了。

“你怎么来了?”少清的声音有丝慌乱,德功一直被他留在蓟都城,照顾夏侯府的人。此刻突然出现,不用细想,多半不是好事。

果然,德功跳下马背,胡乱用衣袖抹去额间的汗,脸涨得通红:“大少爷,您可让奴才好找,蓟都出事了,御林军围住了夏侯府,三小姐和四少爷都被压进宫了。两位夫人没了主意,让奴才赶紧来找少爷回去。”

少清闻言很平静,好像一切就在预料之中一样,只是眉头轻皱,看了我眼。我看着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耽误他,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化成了一句:“自己小心。”

“嗯。”他重重点头,抢过德功手上的缰绳,挥鞭而去前,只冲着德功厉声吼道:“你留下,好好保护默静,她要是有任何差错,小心你的命!”

“是……”德功的回应听起来有丝怯弱。

我第一次听到少清用这种口气对德功说话,以往他对自己的手下都亲如兄弟,一直都是个很温和的人。话音隐没在了马蹄声中,他走得很决绝,扬尘而去,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没有给我任何诺言。

少清曾说,诺言二字,有口无心,他从来不说。

那时,我不明白,是我一直没有懂过他。夏侯少清这样的男人,是适合一起生活的,而劭王……是用来刻骨铭心的。

“柳姑娘,奴才陪您回府吧。”在一旁安静了会,德功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没理会,索性就在岸边坐下了,面对他的困惑只回了句:“我想在待会。”

“可是,入夜了,起风了,小心身子才是。”

“是啊,起风了……”我自顾自的呢喃,眼神空洞的定在空荡荡的荷花丛了。

那些采莲女都已经不在了,夜色下的湖水里只有一轮弯月,看得见,摸不着。我一个人,傻傻的坐了好久好久,这样的安静让我觉得好幸福,只想贪心的一直一直如此。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爱而不得,多好……

突然的,有些想念那个人,我一直没有过问过我被少清带走后,蓟都劭王府是怎样的情形。他会找我吗?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他的霸业,显然皇上针对夏侯府的举动,应证着劭王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个天子没有劭王得民心,朝野中更没有劭王的势力,无疑少清或许能帮他解决好多的麻烦。以我这些天住得那栋大宅子来说,少清是藏了不少实力的。

混乱间,人人都带着面具而活,只有我无数次的被推上风口浪尖。

傻吗?我不觉得,以诚相待,有何不好?可惜,我的结果却是看不懂任何人,就连自己都模糊了。

半面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43章

少清走后的这些天,意料之外的,我都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辗转,也没有惦念起蓟都的硝烟。

我遣散了所有丫鬟,只留了德功一个人。日头落月儿升,日日更迭交替,我闲来便翻翻书册,打理满园的花草,自己与自己对弈,自己赏自己的琴声。

一直没想到,我要比自己设想的坚强得多。一个人,无情无爱、无牵无挂、也无心无肺,就这么孤芳自赏着,竟然觉得那么的舒心惬意。于是意识到,原来人生不过如此,谁也绊不了谁,我们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

这份逸致与领悟持续到了第八日,少清典藏的书籍再也勾不起我的兴趣,那些花草在烈日下不堪重负,凋零萎谢。我的思绪突然被漫天铺地的思念取代,这思念来得那么汹涌,如同临阳仰止江的奔潮,滚滚而来,逃不开,挡不住。

我坐不住了,一早将自己打点清爽后,就想着去外头散散心,只当是聊解相思。

门边那道徘徊的身影,让我驻足观望了很久,看来,坐不住的人不止我一个。想来,这些天一直都没见着德功,我让他不必服侍的,可他也未免太听话了些。

“你在等人吗?”他伸长脖子,不停的张望,我想,他这模样应该好些天了。

“啊?”德功猛地转头,脸色不太好看,见到我像是很惊讶,片刻后,又稳住了气息:“没呢,只是屋子里待的发慌,出来透透气,柳姑娘起得好早。”

“不是在等人吗?”我没顺着他的话题说,依旧执着在自己的疑问上,咄咄逼人。他愣愣的点头,眼神闪躲,我笑了,尽量放柔的微笑:“你家大少爷走了那么多天,你竟丝毫不盼他捎消息来吗?”

“是……是啊,奴才正是在盼大少爷的消息呢。”

他在撒谎,如果我刚才只是怀疑,那瞧见不远处正朝我们涌来的士兵后,我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也看见了,嘴角不自然的勾出笑容,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他的人来了,却不是少清的人。

最前头马上那一身铠甲的男子,我是熟悉的,久别重逢,我们却谁都笑不出。

“带柳姑娘上马车。”是班泉,他没有下马,只停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了眼,厉声命令。

侍卫们是训练有素的,没有片刻迟疑,就上前将我推上了刚驶来的马车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伸手拦住侍卫放下车帘的动作,目光炯炯,锁在德功身上,看得他心虚了,慌忙垂下头。

“为什么?”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泄漏我行踪的人会是德功。

“奴才只是不想死……王爷血洗了夏侯府,大伙都逃了……三小姐带着所有人逃了,可我娘不愿走,他们杀了我娘……是皇上救下了奴才,奴才……奴才若是不答应他骗开大少爷,奴才也得死……”他慌乱解释,断断续续拼凑出了始末。

班泉冷哼了声,补充了句:“皇上还许了你荣华富贵。”

闻言,我开口,声音森冷:“班副将,你曾说愿做一回柳默静的班泉,还作数吗?”

“嗯。”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替我杀了他。”我说得很轻,没有起伏,指向德功。

他脸色的血色顿失,不住的冲我摇头,惊恐的眼瞪得很大。

“你答应过少清,如果我有丝毫损伤,拿你的命来抵。”这就是理由,杀他的理由,而后我放下车帘,静静的端坐在马车内,一直到外面静了,马车慢慢的驶离。

不是非要拉个陪葬的,只是我容不下叛徒,少清待他亲如手足,信他如信自己。他却不为忠、不为孝,轻而易举的卖了自己的主子。我恨透了为了那些虚浮的东西,覆灭自己的人,呵……荣华富贵,当真重得过一切吗?

“为什么不是让我放了你?”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入幽闭的马车内。

是班泉的声音,我能听见沉稳的马蹄声就在一旁,紧挨着我乘坐的马车。我掀开眼帘,慵懒的,沉默了会,笑说:“你会放了我吗?”

“不会。”他回答的很直板,一如他给我印象,是个尽忠职守的臣子。

“那我何必开口,让彼此两难。”我还是笑,想起了他的箫声,悠悠切切,恍如还是昨日。

“可我会誓死保护你,柳默静死,班泉也死;柳默静生,班泉以死谢罪。”铿锵有力的誓言在耳畔响起,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尔虞我诈中突然而现的君子一诺,那么真挚。

“马车会驶去哪?”我笑问,眉宇间多了宽慰。

“皇宫,保驾勤王。皇上允诺末将,若是江山保住,会留劭王一命,大公子和劭王任您选择,从此不再刁难。”

这就是他的原因,抓我,放我,全都是为了保护我。一场豪赌,赢了就是一生的逍遥自在;输了他也会寸步追随。我想,班泉是笃信劭王不会伤害我的,不然君无戏言也罢,他万万不会冒这个险的。

我再次软下身子,窝进凉席铺就的椅中,又闭上了眼,只道:“你不用为我死,我只求你这一路,每到一站休整小歇时,都能为我吹一曲箫。”

班泉的箫声一如当初,没有点滴杂念,如我所求,一路伴我入了蓟都城。

马车驶近蓟都城门的时候,天色还没亮透,押解我的侍卫们看起来都有些疲倦。唯有我,刚在车内睡了饱饱的一觉,醒来时,发现今儿似乎是个阴天。笼压而下的云层,遮蔽了东出的日头,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风很大,穿梭在护城河旁的竹林里,恍如哀鸣。

城门口比起以前多了好多守卫,见了我们,立刻正起精神,不敢松懈。城门尚还紧闭,领头的护卫握紧长矛,正声问:“哪来的?”

“让开!”

班泉并未说话,开口的是驾驶马车的侍卫,话说得很简洁,却透着气势。

无奈城门外的护卫纹丝不动,固若磐石,连眉都不皱一下。直到班泉从腰间扯下东西,摔入他怀里,他端详了刹那,就立刻开了城门。

马车加快了速度,飞驰入了蓟都城。我猜,那该是皇上御赐的腰牌,昶国境内无论何处都可畅通无阻。

我收起一路来的懒散,掀起车壁上小窗的帘子,警惕的看向四周。这些以往熟悉的景致,今日我没有赏玩的心思,从满城随处可见的护卫看来,班泉将日程掐算的刚好。之前少清口中提及的宫变,怕就密谋在了今天。

“离早朝的时辰还有多久?”

我听见班泉问向身旁的侍卫,侍卫沉默了会,该是在端详时辰,片刻后才到:“快了,怕也就一两个时辰了。”

“快点!”

随着班泉的话音,马车颠簸的更厉害了。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轻皱眉,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搅,难受得很。

思绪跟着也有些乱,早朝……劭王是打算在早朝路上截了皇上吗?

没隔多久,我们很顺利的就进了宫门。班泉拉着我一阵小跑,一路上竟也没人阻拦。一直到了进了无宵殿,等候皇上驾临的时候,他才想起跟我解释一切:“皇上今日早朝会联合劭王颁布圣旨,妖姬游怡,祸国殃民,淫乱后宫,勾结宦官,毒害宪王,斩立诀。”

“条条当诛之罪!”我抑制不住惊讶的脱口而出,语调上扬,显示着不敢置信。

“不是子虚乌有,是名副其实。怡妃确实勾结了宦官,企图轼君;也确实与周太尉之间存有暧昧,促使太尉擅自调回驻扎边界的军队入蓟都。”

“周太尉?”我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人,可至少知道这个爵位手中兵权一定雄厚。

我不明白,深居后宫的游怡是怎么和朝廷重臣扯上关系的。

“因为一副画。”身后突然飘来声音,轻松的猜出了我的困惑,我僵硬了背脊,只觉得全身阴冷,没急着回头,只是等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走到我跟前,礼数上行了个礼而已。

皇上看起来很憔悴,眉宇间平白添了好些沧桑,亲自扶起我和班泉,他苦笑了声,继续刚才的解释:“柳姑娘难道不知道周太尉与夏侯大公子也算颇有交情吗?也难怪,他早年随父常驻边界,也不过前些日子才回来的。据朕亲审得知,周太尉曾在夏侯府见过一副画,画中女子临水梳妆,宛如仙子。故几番恳求大公子,妄图见一回画中佳人,没想有人竟用了李代桃僵之计。朕原先得知时一直很好奇,究竟一个商人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朕的妃子偷会臣子,顺顺也就通了,夏侯少清和劭王偶尔也会有同仇敌忾的时候啊。”

是啊,理顺了就通了,原来早在那时候,少清和劭王就开始绸缪开了那么多事。我不会自作多情到误以为他们在保全我,纵使他是太尉,少清若说出我的身份坦诚他的不愿相让,想来那周太尉也不会夺人所好。同样的,如若劭王一早就把画中人的身份说白了,周太尉更是不敢再要。

他们是早就设了局,故意给了游怡机会,让她谋反。

游怡疯了,为了权为了报仇她不择手段,可那也是被这些男人们逼疯的!

“你也不必多想,夏侯少清倒是坦诚,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因为游怡害了你,陷害了晨潇酒庄,促成你和劭王。至于……劭王目的何在,朕想以柳姑娘的慧心不会不明白吧。”

“何必说那么多,皇上不过是想让民女帮你,无需这样诋毁王爷的。民女喜欢王爷,所以无论皇上您说什么,也毁不了民女心里的他。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我不要他与您争这天下,怕到了那时,三千弱水够他看得眼花缭乱了,柳默静怕也成了一枝随处可见的枯叶。”